“你看,憨学干活真是好样的!”……妇女们一个个都向憨学伸起了大拇指。憨学侧目看去,小香甜低着头,俏俏地立在不远处……
憨学“哈哈”地大笑着,抡起镢头越干越有劲。听着妇女们甜美的夸奖声,看看憨学那得意的样子,几个光棍汉满心的醋意。怎么能让憨学比了下去!小季、大罐、树根、牛蛋儿、小信、……都争抢着将女人孩子们赶到一边,一个个高高地举起镢头,生龙活虎地刨了起来……
“大家使劲干呀,吭吆——”
“不要当孬种呀,吭吆——”……
女人们也不再吝啬她们的赞美:
“嗬,还是憨学厉害,你看他起的这块多大!”
“别看小季瘦,他还怪有劲呢!……”
“你看树根的胳膊跟腿一样粗,多有劲!”
“别看大罐的镢头小,可还不少干活呢!”
……香甜看到疯了一样的男人们,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平子也看得直了眼。
女人和孩子们则在男人的后面敲打着松好的大一些的粪块,敲碎后,再把它们倒弄到一边,堆成了堆。事后就可以推到田地里了。
在妇女们的赞叹下,其他偷懒好闲的男人们也不好意思了,一个个抡起工具大干起来!是啊,好男儿在女人面前怎能示弱?你们看:我也能干得了!我的身体也很棒!男人们仿佛一个个进行了竞赛!一个个生龙活虎,干劲冲天……
吓,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连队长杨思源见了也暗暗称奇:“哈哈,男爷们今天都疯了!”看到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刚走上生产队长岗位的杨思源也感到十分兴奋!
支书杨进礼走了过来:“嗬,思源,你行啊,你是怎么调动大伙的积极性的?二队的都在那里干站着,闲在那里拉大呱呢!”
“呵呵,”杨思源笑了,在叔叔的称赞下不好意思起来,“都是大家的干劲大,都是大家的干劲大!”
“支书,这就叫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杨小季说。
“这要感谢这些嫂子们,”憨学说,“没有这些漂亮的小媳妇跟着一起干活,大家哪里有这么大的劲!”
“呵呵,憨学的干劲不减当年啊!”杨进礼也笑了。
憨学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干这点活算什么!应该的。”
小季问书记:“我们这些男劳力能不能记十二分?大家都很辛苦的!尤其是憨学,他可是第一个干起来的!”
“哦,是吗?”
“是啊,队长可以做证!”
“哈哈,好,好,思源,你看看今天谁能干,就给谁记上十二分!”
哇,这可是无比的光荣!不仅是比普通的男劳力多出两分的问题,关键是无比的荣耀!说明他们身体比一般的男人棒,比他们强!男人们干的更欢了。
杨进礼背着两手,迈着方步,在人群中踱着。他不用参加劳动,但每天一样可以得到十个工分。杨进礼微笑着向平子娘俩走过去,轻声细语地慰问:“香甜,你身体刚恢复,能行吗?”
“没事,小叔!”香甜说,“还能干得了!”
“乍干活,悠着点,别累着!”
“我晓得。”
有的妇女一脸的鄙夷,甚至悄悄地说:“老色鬼!”也有人目送他远远离开,一副吃醋的样子,恨不能得到支书的厚爱。
一天下来,一队场部后面的牲畜粪便,已经倒弄出好大的一堆。
第032章 大义高升
中午歇工的时候,杨平领着弟弟妹妹在村口柴垛旁玩,忽然发现一个身穿绿军装的人从山外走来。那是谁呢?杨平感到很纳闷。仔细一看竟然是大义,咦,奇怪,他不是杀人犯吗?怎么回来了?
俗话说:“人是衣裳,马是鞍。”果然不错,大义与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小脸洗得白白净净,头发梳得滑溜溜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癔症头”大义竟然成了“吃公家饭”的了!
“呀呵,大义,你怎么回来了!”有人上前寒暄。
“是啊,我回来了!”
“他们怎么没枪毙你啊?”
杨平远远地听着,他也很想知道。
“干吗要枪毙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大义一边申辩着,一边向杨平走过来:“平子,你娘还好吧!?”一副很关切的样子。
“很好,用不着你挂牵。”杨平冷冷地说,上一代的恩怨他也隐隐约约知道了一些。
支书杨进礼恰巧走出村来:“大义,神县长不是留下你做助手了吗?你怎么回家来了?”原来,谢本来、李国栋一回去就被打成了反动权威,关进了牛棚;县革委会主任神文革成了清源县的县委书记兼县长,传言大义成了神县长的亲信……
“是啊,这些两天县里没事,”大义说,“我回来休息两天,顺便拿点东西!”
杨平想:难道大义真的不是杀人犯?沉船事故真的是张大平自己一手操作的?那么,杀死张大平全家的人又是谁?……这许多事情杨平这孩子怎么也想不明白。
“哦,大义,在县里可好吗?”有人马上凑过来献媚。
“好什么啊?天天蹲在那里,没事可做,闲得难受。”大义神色落寞地说,“过天,我给神县长说一声,再回咱们村当社员。”
“哈哈……”杨进礼大笑,“那好啊,欢迎你回来!做人啊,就是不能忘本!”
“嗤——,大义,你是舍不得梅花嫂吧?”
“扯淡!”大义看了一眼杨平满有深意地说,“我关心的才不是她呢!……”
“大义回来了!”
“大义在县上当了大官了!”
……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像一阵风一样在村子里迅速传开了。
大义荣归故里,可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香甜,以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杨思成死了,我“永不干扰你们生活”的承诺可以解除了,从今往后让我好好地疼你吧?……
大义一心想着小香甜,他真想直接到杨平家去看看久违了的爱人!但一想起香甜那幽怨的眼神,大义就羞愧得无地自容:香甜,过去是我对不起你,但沉船的事绝不是我干的?你还会怀疑我吗?我大义本来对你已经死心了!我怎么会害思成哥呢!我只希望你们过得好……
香甜,你放心,我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个幕后主使人找出来,把那个栽赃给我的家伙找出来!为思成哥、为兄弟爷们报仇!
大义回到了他的小茅屋。他扔下背包,躺在土炕上,静静地想着:该怎么对香甜表达爱意呢……
第一生产队的七个寡妇一到歇工的时候,往往就聚在一起,共同的命运使他们有很多共同的语言。其他妇女出工的很少,女性出工的大多数是十七八、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姑娘们经常与一些小伙子们打情骂俏。
寡妇们更容易走到一起。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七个寡妇聚在一起会有多少台戏啊?
“听说大义回来了,”猪圈的娘吕小草问,“香甜,大义到你家去了吗?”
香甜淡淡地说:“没,他到我那里干什么?!”
大狗的娘张大凤接过话茬说:“就大义那个德行,香甜怎么可能还理他?有一个梅花嫂就行了!”
梅花嫂红红的脸,仿佛无法面对香甜:“香甜妹子,是我对不起你……”
“梅花嫂,别这样说!”香甜通情达理地说,“那些都过去了,就别记在心上了,我们都是苦命人!”
“可是,我知道,大义心里对你一直旧情不忘!”
“呵,没想到大义这东西还满痴情的!”吕小草说,“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忘记小香甜!”
“我早就忘记过去了!”香甜说,“一步错,步步错,既然过去就不能再回头了!大义已经有了梅花嫂……”
“看样子,大义恐怕是不知道该选择哪个好了!”张大凤呵呵地笑着。
“好女不嫁二夫,烈女”封建的传统的贞洁思想还牢牢地禁锢着人们的思想。但几个要好的妇女走到一起一些私房话还是悄悄地拉,甚至是无话不谈。
第033章 倔强少年
几天后,第一生产队场房后面的牲畜粪便已经全部倒弄完了。倒弄好的粪,松散、干燥、好撒,便于庄稼的吸收利用。
下一步就该运粪了,这可是一项极重的体力劳动。第一生产队里有十几辆独轮车,五辆大排车,几十副挑粪的担子。
身小体弱的老人、妇女、孩子或者有残疾的人,在队场后边等着上锨——等运粪的来了,大家拿着铁锨一起上前,向车子或者粪筐里装粪!
有驾车技术的男劳力驾牲口拉着排车运粪,后面还要配一个半劳力到地里卸车。排车运得多,跑得快,还省劲,但路面要求平坦、宽阔、好走。只是在杨庄这样的小山村,排车的使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只有很少的土地可以用排车拉粪。
从很小的时候,杨平就喜欢跟爹爹一起坐在排车上,晃晃悠悠的,惬意极了。看到一些大一些的孩子坐在粪车上来来回回,他打心眼里羡慕,跟排车可以轻轻松松的歇一会,真是太好了!
杨平对杨思源说:“队长,我想跟排车!”
“你才十三岁,能行吗?”杨思源问。
“行!绝对没问题!”
正说着,来生产对参加劳动的大义驾着一辆排车返回来了。大义驾车的技术很棒,他驾的排车,拉的多,跑的快,在杨庄是有名的。
“平子!跟我的车吧!”大义笑嘻嘻地说。
“好啊!”杨平很高兴,想也没想便答应了,等排车筐子里装满了粪,便一下子跳上了车。
“驾——”地一声,大义一声鞭响,小毛驴猛地向前一冲——
只听“咚——”地一声响,杨平刚刚跳上车,还没有坐稳,一不留神,就从排车上一跤跌将下来,正好磕在一块尖尖的石头上,登时鲜血直流。
“平子——”孔香甜一声疾呼,扑了过去,把平子拦在怀里,抚着平子的脸:“平子,你疼不疼?……”赶忙从兜里掏出手帕捂到孩子的伤口上。大家也纷纷走上前,一阵手忙脚乱。
香甜一双幽怨的眼睛噙满了泪水,死死地盯着大义。大义禁不住心里一阵发毛:我真混,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的小香甜啊……
“香甜,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他恨不得跪下来请求香甜的原谅。香甜不理她,自从大义出了那事之后,她从没有跟大义说过一句话。
“大义,你这个没有人性的东西!”民兵连长李志东见了很是生气,别说是大义,就是天王老子他也敢惹上一惹,他对着大义破口大骂,“你瞎了眼?啊,你这么慌抢孝帽子戴啊?怎么连个小石头都躲不过去?”
“怪我不小心,”大义讪讪地说,“马有失踢,人有失算吗!”
“你就是知道犯浑!慌什么?跑丧?急着去死啊?”李志东依然不依不饶。
“平子,你没事吧?”大义挨了骂还是脸不红,心不跳,他蹲下身来关心地问,好像骂的不是他似的,“我看不行就算了,你太小了,不能跟车,还是让别人跟我的车好了!”
正巧,队长杨思源推着小车回来了,他和杨平是一墙之隔的邻居,他也对杨平说:“算了吧!平子,别逞强了!”
“就是,长的还没有蛋子子大,想跟车?你行吗你?”大义在一边呵呵地笑着,说起了疯言疯语。
“谁说我不能跟车?我能!”平子用手帕捂着伤口,血从手帕里洇出来,“走,上车!”
“平子,别好强!”杨思源说,“让你娘领你回家包包伤口吧?不给你娘俩扣工分!”
“不用回家,我跟车就是!”平子倔强地说,“这点伤死不了人!”
平子一步跨过去,跳上了粪车。
“好倔强的孩子!哼哼……”大义心里一声冷笑,“我倒要试试,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他一声吆喝,驴子甩开大步,向前奔去!
“平子,你小心点!……”香甜很不放心,提心吊胆地说。
“娘,你不用担心!”
……
山路崎岖不平,大大小小的石块到处都是,驴子一路小跑,车上异常颠簸!一些粪块纷纷从车厢里颠了下去,仿佛下锅的汤圆咕噜吧唧……杨平死死地抓住车沿,头上血未干,汗在冒,不管怎么样,杨平只是一声不吭。
“平子,快向大义叔求饶!否则,有你苦头吃!”
杨平还是缄默不语。
“驾——!”大义一鞭子下去,驴子疯也似的向前飞奔而去!鞭梢抽过杨平的面颊,恰巧抽在刚才的伤口上,登时一阵钻心的疼痛,一股热流又从脸上涔涔流下,杨平用手一抹,一手的血!……
杨平咬紧牙关:“我不疼,我不哭,我不能给我爹爹丢脸!”他只是抚着脸,眼睛里噙着泪水,咬紧了银牙……
地头到了,大义止住了驴车:“呵呵……小子,我真服了你!你厉害,够英雄!”
第034章 天气转暖
大义从心里开始喜欢起杨平来。
杨平稍微怔了怔神,便开始卸车了。看上去粪不多,可是我们的小主人公杨平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整车粪全让他卸完还是比较吃力的。
大义眼皮也不翻,悠闲地坐在地上,掏出旱烟袋,挖上一窝,“吧嗒吧嗒”地吸了起来。“小子,快点卸,我们可不能落到人家的后面!”杨平一阵急干,只看到铁锨翻飞,粪肥纷纷落下……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一车粪卸完。他蹲坐在车子上,已经累得一身臭汗,双臂发软了。
等大义飞也似的把粪车赶回场部的时候,运粪的人们竟然还没有一个回来。大家都蹲坐在粪堆旁谈天说地。
看到儿子又挨了鞭子,小香甜终于爆发了:“大义!你还是不是人?你就知道欺负孩子!”香甜心疼地抚摩着儿子的脸,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
大义太高兴了,香甜终于给我说话了!他略显歉意,可是脸色一整,又露出他那无赖的神情。“呵呵,老婆啊,我这个鞭子又不长眼睛。”大义奸笑着说,“只要你给我说句好话,像从前一样叫我一声‘大义哥’,我就不再难为平子了!”“大义哥”那是他们初恋时香甜对他的称呼。
香甜的脸“唰——”地泛起了红晕,继而变的苍白起来:“大义,我真是看错你了……有气你就向我发好了……别再折腾孩子。”
“嘿嘿,没有啊,没有啊,我怎么会折腾孩子呢!”大义笑着说,“我也很疼平子,我会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的……”
“呸,‘癔症头’,你嘴巴放干净点!有本事施出来吧!我不怕你难为……”杨平又对香甜说,“娘,我没有事!我已经长大了,我什么都不怕!”
“平子,咱不受人家的欺负了,我看你还是跟别的车吧!”
“不用!我偏不信那个邪!”杨平倔强的说,“不用换车!”看看车子已经装满,他又跳上了大义的排车……大义“驾——”地一声,驴子又奔出了村子。
看吧,原野里,田间地头,到处都是运粪的人们。排车且不说,看看其他的运粪工具吧。
独轮车虽然比排车拉的少,但它轻便灵活,窄一些的山路也能过去。独轮车的轮子比较大,中间有车架护卫着,两侧各绑着一个大篓,也可以装载不少粪。因此需要一些身强力壮的男劳力来推,每辆独轮车还要配一两个半劳力拉车。
如果路难走一些或者有些陡峭,拉车的人可就遭罪了:手紧握着绠,将绠勒在肩膀上,伸长了脖子,身子前倾着,几乎要与地面平行,两腿似乎灌满了铅,吃力的迈动着脚步,一步又一步……这个场面,让我们想起了《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拉车的肩膀勒得生疼,车子还是缓缓地前进,车的载重量倾到了驾车人的身上,累坏了、着急了他便破口大骂!
“日你娘,不能再使点劲,想压死我吗?”
“奶奶的,快点把吃奶的劲也使出来!”
“你骂什么啊?”拉车的一生气,干脆不使劲了,小车轮子滚滚地向后退去!推车的人将车把一掀,将车子支在那里,呼呼地喘起了虚气。
“娘了个头,想害死我啊!”性子好的骂上两声了事,性子急的过去就是几脚,踹在拉车人的身上。拉车的揉揉屁股,一般也不敢再说什么。车子倒回去可不是小事,曾经有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