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是内廷的门户,亦是整个皇宫护卫军的司令部。如果李世民折回了长安,没有任何道理不打这玄武门的主意,而历史上李世民夺取帝位的关键也是系在这巍峨的宫门身上。
玄武门笼罩在一片神秘的黑暗中,以沈冰的目力远远可以看见几个朦胧的影子在墙头后面不住逡巡。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不能惊动任何人。”沈冰轻声对毛胡子吩咐道,“除非看见我的信号,不然不准有任何动作。你给我记清楚了!”
毛胡子迟疑着问道:“头儿,你不会……”
沈冰拍拍毛胡子的肩膀,轻松道:“我的伤完全好了,相信我的实力好不好,不然我会很受打击啊。”
毛胡子只能苦笑着点点头,先答应下来。
沈冰从怀里掏出匕首,轻烟一般向着玄武门飘去。跋锋寒送给沈冰的匕首早被沈冰压在了箱子里,作为一分特别的记忆掩埋下来。而沈冰现在贴身带着的匕首是石之轩给弄来的,外表很普通,剑刃是黑幽幽地没有半点光泽,看着十分地丑陋,但是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却着实是一把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神兵。
在黑夜中,有时候光亮反而是视觉的一种障碍。完全的黑暗有助于更好地观察远处的敌人。巨大的宫门仿佛静静蛰伏的怪兽,身上只镀着一层淡淡的月光。
庞玉警惕地在玄武门上来回巡逻。
秦王已经带着一众高手赶往李渊的寝宫去了,留给庞玉的手下只有可怜的一百多人,要担负起整个玄武门的守卫工作有些吃力。不过幸好的是如今负责皇宫守卫的云麾将军敬君弘已经暗中站到了秦王这一边,若非此人帮助,庞玉也没有这般轻描淡写地获得玄武门的控制权。
忽然,庞玉感受到一种奇异的而感觉。那是高手对敌人的到来自发地产生的感应。
“亢——”
清脆的拔剑的声音在暗夜中显得格外刺耳,锋利的剑刃反射出一抹刺眼的光亮。
庞玉本能地拔出了兵器,还没能扑捉到敌人的方位,就感觉到手中的剑一沉,一股强劲的内息透过剑身撞进了经脉之中,握着剑柄的手登时酥麻了。
金属碰撞的声音惊动了玄武门上的守卫,几个火把立刻亮了起来。
“这么紧张做什么?”沈冰轻笑着一个翻身落在了庞玉的背后,不住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不屑地看着这些神情紧张的男人。“难不成一群大男人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你……是谁?”庞玉的每一寸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一个回合。
自己不仅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暗亏,甚至连敌人的身影都没有摸到。
“干什么告诉你!”
女人的脸就是那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
沈冰一声轻呵,手中的匕首旋转出令人眼花缭乱花样,就着周围人的眼球不由地被那纷繁复杂的剑花深深吸引的时候,沈冰手中的匕首朝着庞玉的背心直刺而去。
庞玉早就严阵以待,及时地一个错步,闪了开去,掌中的宝剑从一个诡异的角度斜斜刺来,直挑沈冰的左腋。
与此同时,周围的士兵也纷纷拔出兵器,从四面八方向着沈冰砍去。
沈冰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劈手夺过一个火把,架住了庞玉的宝剑。
内劲猛地撞在了一起,火焰顿时炸了开来,火光一下子窜得半人高,灼得沈冰手背一烫。猛地把火把往庞玉的宝剑上一推一脚踢飞了一个靠上前来的男子,一个后空翻脱离了那还未形成的包围圈。
庞玉哪里料得到沈冰竟然直接把这暂时作为“兵器”的火把舍弃,措手不及之下重心一晃,火把掉落在地上,火光擦过了庞玉的裤腿。
原来内力还可以当作燃料使用,刚刚那好像浇了汽油的大火可把沈冰吓了一跳。
轻薄的衣料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庞玉当机立断扯烂了裤子,在寒风中裸露出精壮的大腿,原本俊美的脸孔扭曲着,眼中散发着红光,恶狠狠地瞪着沈冰。
扫了一眼庞玉大腿上迅速发出的一溜儿的水泡,再看看自己只是有些红的手背,沈冰庆幸地拍了拍胸口,然后一个后踢腿把一个卫兵踢得飞了出去,咕噜咕噜地从石阶上滚落下去。
“额。”
一声惨叫发出了一半,消声在一只大掌之中。
几道壮硕但丝毫不显笨重的身影攀上了城门上的碉堡,几个还反应不过来的守卫顿时被送入了轮回。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沈冰不禁一阵气结,恨恨地一跺脚,揉身扑向了庞玉。花拳绣腿疾风暴雨一般罩向了庞玉,带起不相称的凌厉劲风。
双方的人马终于开始了真正的正面交锋。
无论是庞玉手下的精兵,还是毛胡子带领的黑风战士,放在战场上个个都是以一顶十的豪杰英雄,在这宫门之上的方寸之地展开了殊死搏斗。
虽然是杀红了眼的敌对关系,但是双方出奇一致地尽量不发出声响,在黑夜中交换着一拳一脚,一刀一剑。
黑暗中,不断地有人影轰然倒地。
竖着耳朵仔细倾听着周围的战局,沈冰仗着无懈可击的身法,闪过庞玉精妙的剑法,欺到了庞玉的身边。
手中的匕首不住地变换着角度,一连刺出乐了二十八下,把庞玉原本就破烂的衣服捅出了一个又一个窟窿。
庞玉的长剑在沈冰这样近身的打法中完全丧失了威力,左支右挡,好不狼狈!
“你到底是谁?”咬着牙,庞玉恨声问道。
“敌人!”小巧的手掌穿过庞玉的严密防卫,准确地按上了庞玉的头顶。
庞玉只觉得头顶“轰”得一下,立刻失去了知觉。
沈冰没有杀庞玉,飞快地封住了庞玉的周身大穴,扭身投入到了还在继续的战斗。
李渊铁青着脸被一行人团团簇拥在中间,慢慢地走马前行。
李世民之落后了李渊小半个马身,一脸的凝重,眼底却蹭蹭地窜着灼热的火苗。
只要父皇当着所有暴乱的士兵的面承认太子有弑弟之心,并且当众宣布改立自己为太子,那么一切就可以落下帷幕了。
其实,很多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其实,自己早就该走这一步的。
离那滔天烈烟越来越近,厮杀声也越来越清晰。
“你当真要逼死你大哥?”
“父皇您不妨看看这个。”李世民苦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到了李渊手里,从那皱巴巴的信纸可以体会到李世民第一眼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多么地愤怒。
李渊虽然不愿,还是展开了信纸。
信的内容很自白。
李世民在太原的替身死了,死于暗杀。所以现在全权负责太原的长孙无忌干脆宣布了秦王的死讯,在麻痹宋金刚的同时更是为了遮掩李建成的耳目。
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在长安转了这么多圈却没有被李建成发现的原因。因为李建成早就收到密报,误以为李世民已经死了。又有谁会小心翼翼地堤防一个死人呢?
“这……”
“父皇,如果我不这样做,那么必须死的人就是我。”
“为什么?你们小时候……”
“父皇,就算失去了大哥,您还有可爱的幼子。”
李世民若有所指的话语提醒着李渊,堂堂大唐皇帝的一干宠妃和幼子纤细的脖子上都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李渊肩膀一震,沉默了不再开口,谁都不知道这位大唐的开国皇帝此时在思考些什么。
延喜门就在眼前了。
第一百二十八集 异变突生
皇宫的每一座宫门都是一座坚固的工事,被修建地犹如碉堡一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任凭延喜门外聚集了近万人,一波波的冲击却无法冲开那厚重的两扇宫门,只有那暗黑的血迹顺着地面的缝隙流入了宫墙之内。
七千多人拥挤在延喜门前,只不过徒劳地在宫门前留下了一具又一具尸体。
但是——
无论宫门修建地多么地铜墙铁壁,那也只是针对来自宫外的敌人,其面对宫内的一面几乎是不设防的。这也是为什么李世民非要买通了敬君弘,等敬君弘带走了玄武门的守军之后才敢奇袭玄武门,而沈冰只凭着几个人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轻松占领这重要的城门。
就在这血腥地让人失去理智陷入疯狂的时候,有人疑惑地指着北边隐隐约约挪动过来的一条黑线,小声道:“那是什么?”
“太子,那边……”
李建成的把注意力从宫门前的厮杀中转移出来,把目光投射到了犹如巨大的蚯蚓那般扭动着的队伍。
远远地,一支队伍快速有序地向着延喜门迅速接近,犹如一条黑色的带子飞过的扭动过来,间或闪烁出一两点寒光,那是天上清冷的月光被兵刃所反射。
“快派人拦截住他们!”李建成急令道,而宫门上所有的人都绷紧了神经。
“是!”
李建成声音刚落,韦挺立刻带着一票长林军下了宫门。这韦挺官任太子左卫骠骑,检校左率,是李建成从小一起玩大了的铁哥们,最得李建成的信任,只是空有一副虎背熊腰的好模样,手底下的本事实在不够硬。
几只忽明忽暗的火把迎上了那踏着暗色而来的死士,一个个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黑色中的人一下子暴露在火光之下,显得十分地诡异。
面对这些彪悍不畏死亡的黑衣人,刚一接触,长林军就在短兵相接的白刃战中落了下风,节节后退。
为了尽快平息延喜门外的暴动,李建成几乎吧手中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了镇压暴乱中去了,如今在这宫门之上贴身保护李建成的只有总共一百人左右的黑风战士和长林军的精英。
眼看着长林军一步一步地后退,脚跟就要贴上阶梯了。为了更好地守卫宫门,这阶梯修建地十分宽阔而且平缓。若是让这些死士上了台阶,那除非李建成长出翅膀来,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不等李建成呼喝,侯希白向着身后的阿良轻轻一挥手。
“黑风!”阿良断喝一声,带着黑风的兄弟们冲了下去。
有了黑风这只强悍的武力的加入,混战越发激烈了,而长林军也停止了后退的脚步。
看到战况胶着起来,三员员大将从黑衣人的身后显出身来,骑着战马闯入了乱阵之中,长林军好不容易得来的半分优势顿时被瓦解。
侯希白的功力在在场的人中是最为高深的,加上常年绘画人物,刮过两三眼之后就认清楚了黑衣人身后驻马而立几位老朋友的身份。
李世民,李神通,柴绍,刘弘基,还有一道窈窕的身影,赫然是李秀宁。而那贸然闯出来的赫然是李世民手下有素的大将段志玄,殷开山,还有李世绩。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
美人扇从袖中滑到了掌中,侯希白缓慢地踱到了阶梯边上。
“侯公子!”
“不知殿下是否看得清那个人?”
李建成顺着侯希白的手指吃力地看去,脸色一点一点褪得异常地苍白。
“父皇?”
果然是李渊啊!
侯希白在心中叹息一声,飞身扑入了战圈之中。
一场激战,在这不算开阔的地方激烈地展开。
侯希白手中的折扇上下翻飞,穿梭在战圈之中。所过之处,黑衣人非死即伤。殷开山,李世绩急急地控制着缰绳,却根本没有办法摸到侯希白的衣角,只能眼睁睁看着侯希白写意地游走在战圈之中收割的却是人命。
“竖子!”
陪伴在李世民身边的李神通终于忍不住了,一声暴喝从马背上弹了起来,一双钢爪直直地朝着侯希白的头顶抓去。
侯希白背脊一凉,本能地展开了手中的折扇,反手堪堪接下了李神通的一抓。
李神通是李阀数得上的高手,这惊雷一击虽然不曾伤了侯希白,却打乱了侯希白的阵脚。勉强才闪过刀剑的围攻。那段志玄也是个机灵的人,看到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马匹反而成了累赘,当机立断的滑下马来,挥舞着大刀从侯希白的背后砍去,配合着李神通把侯希白紧紧地缠在了战场的一角。
侯希白学会了不死印法之后,又和沈冰一道仔细参详了天魔策的第三卷,受益匪浅。后来沈冰受伤养伤的时候,侯希白又有机会得到石之轩的悉心教导。若很要仔细比比,恐怕侯希白也就差了双龙那两个怪胎一线而已。
周旋在李阀两大高手的围攻中,侯希白依然游刃有余,只是再也无法像刚刚那样直接操控着整个战场了。
“啊——”
一声惨叫,一柄长剑从韦挺的腹中拔出。
有长林军的人,有黑衣死士,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战况也越来越明晰。已经有黑衣人窜上了宫门,在那狭小的方寸之地,尊贵如李建成也不得不亲自拔出武器投身到了战斗中去。
远远看着李建成拔刀,李世民露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淡淡笑意。
精钢的扇骨狠狠地敲在了段志玄的手腕上。
段志玄手腕剧痛,手中的钢枪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心疼地把宝贝扇子收回怀中,侯希白脚尖一踢,在段志玄可以杀人的目光中把那钢枪握紧在了掌中,顺手刺穿了一个死士的咽喉,枪柄撞击在了李神通的左肩。
“从小到大,大哥什么都比不过我,但是因为他是长子,就永远压我一头。”李世民静静地看着李建成竭力厮杀的身影淡淡道,“父皇,您瞧,这一次我不会在让他压在我李世民的头上了。”
“我已经答应你当众立你为太子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你大哥呢?”
李世民仰着脸合上了眼帘,嘲讽地笑了:“您以为您说立我为太子,大哥就会乖乖听话吗?”
李秀宁跟在李渊的身边,一脸复杂地看着沉默的父亲和显得有些失常的兄长。
“擒住了;擒住了!”
猛然,兴奋异常的欢呼声从宫门上响起。
李世民猛地睁开眼睛望去,不算短的距离,却能那样清晰地看清楚发生的一切。
柴绍手中的钢刀横架在李建成的脖子上,两个黑衣人迅速上前把李建成掀翻在地,利落地五花大绑。
“二哥!”李秀宁颤声喊道。
李世民死死的盯着宫门上发生的一切,对上了李建成阴毒不甘心的眼神。
成——王——败——寇——
噙着淡淡的微笑,李世民薄唇轻启,无声地说出了那四个字。他知道那个人看得见,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人迅速充血的血红的双眼。
“父皇,您答应儿臣……”
“皇上答应了秦王殿下什么?”
懒散富有磁性的声音,还有一摇一摇的扇子,却是侯希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插到了李世民和李渊之间。
侯希白一身的素白,夹在两匹高头大马之间,那般地闲适安逸,仿若在自家花园赏月的一样,淡然发文的口吻却散发出令人难以忽视的强大气场。
李世民的瞳孔猛地收缩,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看见了李渊也有些莫名的神情。
李世民深深地眯着眼睛,威胁的目光从黑风的战士脸上顺次扫过,沉声道,“侯公子该是聪明人。”
“在下一直觉得秦王殿下是具有世间少有的才干和气度。”侯希白轻笑道,“如果在下真要选择明主投靠,秦王殿下是最好的选择。”
所有人都安静地倾听着两人的交谈,听到侯希白真诚的话语之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么为什么侯公子中药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李世民为难?”
“因为……石钟山。”
普通人听来安全摸不着边的答案,在知道内情的人听来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这答案有些令人惊讶但也可说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内。
“侯兄果然是惜花之人,如此在下也无话可说。”李世民微微一愣之后苦笑道,“虽然不愿,今夜也只能委屈侯兄和黑风的诸位英雄留下性命了。”
“秦王殿下好自信!”
侯希白的回答比李世民的威胁更加透露着强大的信心。
“登——登——登——”
异变突生!
弓弦绷弹的声音从两边宫殿的屋檐上响起,稀拉的箭支从空地两边的屋顶射出。
趁着所有人迟钝的那一瞬间,侯希白粗暴地一掌拍开了李渊被封住穴道,拖着气血还未通畅所以行动十分迟缓的李渊,远远地落在一重屋脊之上。
一张张拉得满满的强弓从屋脊之后竖立起来,稳稳地对准了空地上的众人。
黑色的劲装,却在腰间围上了一条鲜红的腰带,这是黑风的战士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