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我有心事。”不敢去看沈冰，侯希白抬起头看着万里碧空。“我害怕有朝一日不能像现在一样天天宠着冰儿，我害怕有朝一日冰儿会去到我看不见的地方，我害怕，我害怕又有一个跋锋寒会夺去冰儿的注目，我害怕……”
沈冰忍不住伸手抓住了侯希白的手腕。
“如果我说我喜欢冰儿，如果我说我想娶冰儿作我的妻子，冰儿会答应吗？”
听着低沉好听的声音带着忐忑担心的绵绵情话，沈冰缓缓地合上双眼，感受着睫毛刷过侯希白掌心的感觉。
这个人是最最温柔，一直以来无条件支持着我的小白。
这个人是有着温暖大手的小白。
这个人是说喜欢我的小白。
……
没有欣喜若狂，没有震惊怀疑，心中充满了淡淡的喜悦和幸福，好像这美丽的告白在梦中已经上演过无数遍，而这是最最美丽，最最动人的一次。
如果是小白的话……
“好。”
远远地，尚秀芳站在窗前，深深地注视着遮掩在草木之中的一双璧人，手下缓缓地拨动着琴弦，细碎的琴音中溢满了艳羡和祝福，久久回荡在小院的上空。
第一百一十五集 静斋手段
五天后，侯希白收到了尚秀芳遣人送来的一份书信。
“秀芳姐终于还是想开了。”捏着散发着幽香的素筏，沈冰喃喃道。
尚秀芳送来的书信说要启程去龙泉了，想到塞外去散散心。
“秀芳大家不是一般女子，冰儿不用太担心了。”
“我替秀芳姐感到不值。”沈冰收起了那素筏，恨恨道，“下次见到大哥，我一定要揍他一顿，帮秀芳姐出气。”
侯希白闻言摇头失笑：“但愿少帅不要被揍得太凄惨才好。”
向着侯希白恶狠狠地一咧牙，沈冰抬手就在侯希白手臂上戳了几下，神情危险地问道：“难道小白你觉得大哥不欠揍？”
侯希白赶紧抓住了沈冰的手，连声哄道：“冰儿想揍谁就揍谁，冰儿懒得动手，就我来动手，行不行？”
抬眼看见侯希白满脸的宠溺，沈冰忍不住脸一红，拍开了侯希白的爪子，嘟哝道：“说得我好像混世女魔头一样……”
说着，又忍不住抓过那刚刚被甩开的大手，出神地掰着那纤长的手指。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来幸福早就在身边，如果自己再不知道珍惜，真的应该被大卸八块了。
看看沦为了玩具的手，侯希白露出幸福的笑容，伸手揽过了沈冰窄窄的肩膀。
沈冰静静地趴在侯希白的怀里，出神地把玩着侯希白的手，享受着这份恬静温馨。
一脸愁容的段玉成一走进房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温馨的画面。眼中滑过一丝失落，随即露出温暖的笑意，心头沉甸甸的大石头也顿时轻了不少。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沈冰懒洋洋地看了段玉成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又低下了头。侯希白微微挺直了一下身体，笑着对段玉成打招呼道：“玉成来了。”
段玉成点点头，发愁道：“刚刚李渊招了我去说话，说要让抽调黑风去前线配合李世民。李世民在前线打得很不顺利，三天前还遭遇了刺客，向长安递了折子请求支援。”
侯希白一愣，看向了沈冰。
“李渊的胃口不小啊，竟然敢打我黑风的主意了？”沈冰凉凉地说道，慢慢地坐起了身子，目光缓缓地定格在段玉成脸上，“李世民受伤了没有？”
“听说伤得不重，不过自从遇刺之后，李世民都没有出现过。”
“打得不顺利？李世民这一招早就摆着前面等着呢。”伸手轻点着下巴，沈冰淡淡道，“就不知道这遇刺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侯希白皱眉道：“黑风若真的去了，恐怕立刻就会被李世民使手段给剿灭了。”
“若是不去，就相当于公开和李阀撕破了脸皮，这长安也呆不下去了。”段玉成接道。
“好一招釜底抽薪，我真的小看了李世民了。”沈冰长长叹出一口气，有些自责道。
侯希白拍拍沈冰的肩膀，道：“冰儿无需泄气，我倒是觉得李世民的遇刺并非事先排演好的一出戏。”
“杨虚彦？”沈冰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侯希白。
侯希白点头道：“能在重重高手保护之下行刺李世民成功的应该只有他了，别忘了我们还曾经在太子府‘偶遇’过。”
这么一说，沈冰的思路也渐渐开阔起来。
“你们说李渊这么做是单纯地为了尽快打个胜仗，还是受到了挑拨要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力量？”
“这有很大关系吗？”段玉成文道。
沈冰点点头，站起身来，在屋内踱步道：“如果李渊并不知道李世民这一请求背后的用意，那我们完全可以借这个机会倒打一耙。”
“我们该怎么做？”段玉成精神一震，赶忙问道。
沈冰嘴角冷冷地勾起，森寒道：“是从长安发兵去救李世民快，还是从朔方发兵去救快？”
侯希白扇子一展，叹息道：“当然是从朔方去救快。若从朔方抽调人手，和李世民前后夹击宋金刚，绝对是一个比从长安派遣黑风更好的方案，如果李渊没有其他用意的话，很难拒绝这个建议。”
“不仅如此，从朔方支援，我们就不需要依赖李阀的补给，完全可以独立成军，也不怕李世民耍什么暗中的手段了。”段玉成紧接着道，露出兴奋的神情。
“还不止哦。”沈冰露出神秘的笑容，举起食指俏皮地在颊边轻轻一摇，“如果李世民想有什么异动的话，黑风将会成为他背后锋利的尖刀。”
侯希白和段玉成同时眼前一亮。
“李世民要造反了？”段玉成急急地问道。
“我也是刚刚想通的。”沈冰苦笑道，“李世民骗了黑风去肯定会下杀手，到时候他怎么和李渊交代？”
“所以他必然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了。”侯希白长叹一口，有些疲惫道，“如果李渊是为了平衡两个儿子的势力呢？”
沈冰微笑道：“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再是问题了。只要我们能让李渊相信李世民一定会造反，李渊无论如何不会站在李世民那边的。”
“我现在就去找李建成。”段玉成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无奈地看着风风火火冲出去的段玉成，沈冰无奈地转头对侯希白道：“能不能麻烦小白往军营走一趟，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我这就去。”
侯希白刚刚离开，一道轻烟般的身影飘进了院子里。
“什么时候妃暄也学那宵小之辈不请自入了？”
师妃暄愕然抬头，看见沈冰眯着眼注视着自己，目光冰寒得没有一丝温度。
“沈冰？”师妃暄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美目，惊讶地看着沈冰，良久才喃喃自语道，“难怪，难怪。”
沈冰皱皱眉头，对这美丽的不速之客感到厌恶之极，不悦道：“发现妃暄是惊讶沈冰还活着，还是惊讶屋里头还有人？”
最初的惊讶过去，师妃暄欣喜道：“冰儿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感受到师妃暄说这话时那发自肺腑的高兴，那些冷嘲热讽的话沈冰也不再说得出口。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沈冰踱步到院子中的石凳子上坐下，斟酌了半天，才缓缓说道：“妃暄可是早就怀疑这处宅子了？”
看见沈冰对过去的事只字不提，师妃暄美目射出难过的情绪，却只能随着沈冰的话点点头。
“我注意段玉成很久了，只要一有难以决断的事情，他总会在这宅院出没。”师妃暄回答道，“刚刚我以为这是侯希白的地方，所以想趁着没有人进来探一探，没想到是冰儿隐居在此。”
“你没有弄错，这里的确是小白的居所，我不过借地方藏身罢了。”
师妃暄现出复杂的脸色，终于道：“冰儿是决意要与秦王为敌了？”
沈冰淡淡地看着师妃暄，语重心长地说道：“妃暄，你到今天还没有弄明白吗？人活在世上，为来为去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是我想和李世民为敌，而是他的存在侵害了我的利益。”
听到沈冰这样直白说出心底赤裸裸的欲望，师妃暄的俏脸变得苍白：“我明白了，原来我一直看错了你。无论你玩弄什么手段，都不可能陷害得了秦王的。”
沈冰摇摇头道：“我有什么必要要去陷害李世民？妃暄当真以为李世民没有一点野心吗？”
师妃暄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我听说妃暄的师门派了人来给李世民助威来了，所以妃暄觉得有恃无恐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师妃暄站起身来，语气中透着深深的失望。“妃暄的同门并非是来帮助秦王的，而是为了一个大魔头，沈姑娘不用横加猜测。”
“大魔头？”沈冰挑挑眉头，不解道。
“沈姑娘可知道石之轩吗？”
沈冰心中一跳，脸上却没有显出半分破绽，只是随意地点点头。
“我的师门正是为了石之轩而来。邪王石之轩冷酷无情，杀人如麻，我静斋要为天下除去这个祸害。”
“听说石之轩素来行踪诡异，妃暄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他？”
师妃暄深深看了沈冰一眼，表情复杂道：“石之轩抢走了邪帝舍利，而妃暄知道一套跟踪舍利的方法，自然能够找到邪王。”
淡淡一笑，沈冰起身道：“妃暄请吧。”
看着师妃暄冷着脸越墙而去，堆积在沈冰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师妃暄并不知道沈冰和石之轩之间的师徒关系，刚刚透露出那么多消息其实只是想标明自己正义的立场，以抗拒沈冰的“利益”之说。
但只是那寥寥数语，却听得沈冰心神大震。
慈航静斋这次是铁了心要对石之轩下杀手了！
转身飞奔进了书房，沈冰提起笔龙飞凤舞地给侯希白流了条子，然后抄起一顶纱帽，急匆匆地离开了小院。
为了挽回名誉上的损失，同时也为了在江湖上再次立威，为了能最大力度地支持李世民，慈航静斋这次选择了击杀石之轩这个天下闻名的魔门邪王。
沈冰觉得手心一阵阵泛着凉气，如果慈航静斋认真地要动真格的话，石之轩一定会吃亏的。
第一百一十六集 追踪舍利
“砰——”
硕大的木板门重重地倒在地上，扬起一大蓬灰尘。
“哪里来的女娃娃！咳咳。”一个精瘦的跑堂模样的男子一边咳着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毛巾，火冒三丈的叫道，“你不知道这是男人洗澡的地方吗？咳咳。”
当尘埃再次归于平静，现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安隆安大老板可在？”冷冰冰的问话没有一丝的温度。
那男子原本还打算说些淫词秽语以发泄心头不满，但是被这女子这清冷地一问，心里头顿时丝丝的冒着凉气，双腿还忍不住战栗了一下，放知道这女子绝非自己可以招惹的。
“在在在。”
“还不带路？”
“是是是。”跑堂的连声应道，但是当抬起脚的时候不禁迟疑了一下。“这位小姐，这，这可是男人的澡堂子，您，您确定，要进去？”
“别废话了，带路吧。”
听到那女子说话的语调变得亲切柔软，那跑堂的心中顿时涌起万丈豪情，好像自己变成了为公主开路的勇士，挺挺胸膛率先走进了那还弥漫着浓浓水汽的屋子。
左拐右绕，一路上遇到的男子不是用白布兜着重要部位，就干脆跳进了澡池子里，一个个用着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一个女子仪态端庄地缓缓从面前走过。
“小姐，这里就是了。”那跑堂的小声道，“这个池子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安老板包下来的。”
沈冰微微一点头，刚想说话，眼前的木门缓缓打开了。
安隆顶着一身的赘肉，腰间围着一块白布，漆黑着一张脸出现在沈冰面前。
“阁下是什么人，一个女孩子竟然敢闯澡堂子，难不成想男人想到发疯了？”
沈冰也不生气，抬手撩起了面纱，向安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放下了面纱。
安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立刻变了脸色，换上亲切和蔼的笑容连声道：“原来是侄女儿来找安叔啊，这里的伙计不懂事，让侄女儿久等了吧？”
确是久等了。
沈冰离开侯希白的小院之后，直接来到了安隆在长安的铺子，从店里的伙计口里得知安隆正在澡堂子泡澡。这也是安隆每日雷打不动的生活习惯了，所以沈冰立刻来到了澡堂。
女子不能进澡堂，所以沈冰使了银两，让澡堂的伙计帮忙给安隆递给信儿。可是左等右等，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还是没有半点音讯。
沈冰本来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一等一个多小时，最后一点耐心被磨得干干净净，这才出现了前面那硬闯澡堂的一幕。
事实证明，沈冰一开始根本不应该有礼貌的温柔的请人带信，还付给报酬。在这个世界用拳头说话的效果一定是最好的。
“打扰安叔了，不过侄女儿确是有急事，不然也不至于做出这么不知轻重的事情来，还望安叔海涵。”
安隆干笑两声，伸手捞起放置在一边的衣物，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那跑堂。
“下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这些跑堂平日里收到的打赏最多几个铜板，哪里有这样收到银子的？那跑堂的千恩万谢地下去了，还信誓旦旦不会让闲杂人等靠近，影响了这叔侄之间的谈话。
确定了四下无人，沈冰不等安隆问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安叔可知道我师父的下落？”
安隆眼中精光闪过，不答反问：“侄女儿问这个作什么？”
安隆这个人老奸巨猾，不值得信任，但是唯独对石之轩一片忠心，不然沈冰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来找他。
“我无意中得到消息有人要对师父不利。”沈冰淡淡道，“师父如今正不知躲在哪个角落练功，在这个时间，我绝对不能让师父有任何危险。”
安隆仔细打量了一下沈冰，思考了半响才道：“我不知道石大哥如今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要对石大哥不利？”
“慈航静斋。慈航静斋已经在长安集结人手了，所以我推测他们至少已经大致确定了师父的位置。而且就在这长安附近！”
安隆有自己的一套情报系统，对于江湖消息的搜集比沈冰更为厉害，当然知道沈冰所说慈航静斋的动作是真的，不禁恨声道：“慈航静斋那群女人！”
沈冰皱眉道，“安叔可知道圣门中有没有流传什么方法可以追踪圣舍利？根据师妃暄透露，她们正是掌握了追踪圣舍利的方法，才自信能找到师父。”
“追踪圣舍利？”安隆露出一丝奇异的表情，不确定道，“我知道一个人懂得这法门，甚至还知道他的下落。”
沈冰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口气中不由地泻出一丝急切：“什么人？在哪里！”
“‘倒行逆施’尤鸟倦。”安隆缓缓道，“他如今被制住了武功关在杨虚彦那小子家里的地下室。”
两人对看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怪异的神色。
“侄女儿就在门口等安叔了。”
沈冰转身跳上了墙壁，她可没有兴趣再去观赏一遍那些男人臃肿的身材。
沈冰刚刚落在澡堂外的巷子里，安隆后脚也到了。
“侄女儿跟我来吧。”安隆淡淡道，肥硕的身体出乎意料之外地轻盈，跃上一重屋脊，转瞬就远去了。
压住心头满满的不安，沈冰运起轻功紧紧跟随在安隆身后，再也顾不上隐藏身份了。
安隆是识途老马，两人很快来到丰邑坊一处占地不小的宅院。宅院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声音。
“密室在哪里？”
“走这里。”
在安隆的带领下，两人很快从杨虚彦的书房进入了一间石头砌成的密室。
“杨虚彦倒是信任安叔，连密室都告诉安叔。”
沈冰随意说道，不料安隆阴沉着脸回答道：“我偷偷来过十多次，才摸到这间密室，哼。”
沈冰看看安隆，聪明地没有接话，只是面纱下的嘴角挑起了一公分。
密室里没有一丝光线，但武功到达沈冰和安隆的境界，没有灯光完全不影响他们视物。显然，刚刚有人匆忙来到过，密室里有些凌乱，一堆铁链随意地堆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