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皇子侄子受重伤,原本与跋锋寒打得不分上下的李南天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卖了一个破绽,虚晃一招,就想要从战局中脱出身来。
打架不仅仅凭借的实力,很多时候士气也是极为重要的因素。
沈冰一刀重创李元吉,无形中优势慢慢地偏向了原本处于绝对劣势的寇仲四人。
李南天失了战斗之心,但是跋锋寒和沈冰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二人联手,李南天被迫得节节后退,只剩下还手之力。
只是——
衣袂破空的声音侵入了沈冰的听觉。
放弃了就要砍到李南天背上的一刀,沈冰手腕一转,“吭”一声,刀子好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比地架住了一把从身后无声无息刺来的宝剑。
一脚踹向李南天的背脊,沈冰借力猛地转身,带动着挥出了重重的一刀,凌厉无比的刀气喷射而出。
“恩”极轻微的一声闷哼,师妃暄感到的胸口像是被钢刀刺穿一般火辣辣地疼痛,控制不住地一连倒退了十余步,檀口一开,就是一口猩血。
打斗中,不知不觉,众人又往上山移动了不少距离,三四丈开外就是一处万分陡峭的悬崖。
师妃暄的脸庞一如既往的美丽,但是那白皙的皮肤下隐隐透着青色。
“妃暄什么时候也学会背后偷袭了?”沈冰挑起嘴角不无讽刺地问道。
师妃暄这次再也无法像平日一般永远带着温和的笑容,冰冷着一张脸默默地注视着沈冰。
“嚣张!”
一声暴喝,师妃暄身后又冒出一个秃头来,不由分说地一掌照着沈冰的头顶打来。明明是人的手掌,却诡异地让人感到似乎泛着金属的光泽。
脚下微微一晃,那和尚的铁掌擦着沈冰的左肩劈下,却没能伤得沈冰分毫。
师妃暄也在同时动了,配合得相当完美,一剑向沈冰的右肩削来。
用大刀挡开了师妃暄的一剑,沈冰的背后风声又起,那般的急切和尖锐。
被师妃暄和一个和尚围攻,沈冰刚刚那般威风霎时都丢到了西伯利亚,每每都万分惊险地避开两人的合击。二十余招之后,已经险象环生,余力不足了。
贼秃!
沈冰心中暗暗骂着脏话,手下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一招比一招狠辣,已经是一副搏命的架势。
跋锋寒看见沈冰被人围攻,心急之下放弃了李南天,接过了那和尚的攻击。
李南天趁着这个机会,立刻飞身脱离了站圈,赶到了李元吉身边。
再一次刀剑相交,实质上是内力与内力的直接角力。
沈冰的内力好像清风那般和煦,好像湖水那般平和,却偏偏绵绵不绝地吞噬着师妃暄已经显得暴戾的劲力。
“咔!”
那般的清脆,师妃暄那闻名天下的色空之剑终于承受不住两人的拼斗,断成了两节。
骤然失去了支撑,已经耗尽了内力师妃暄终于腿一软,被两人共同发出的力量震得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就在两天前的那一晚,何其相似的一幕!只是这一次,双方调换了角色!
沈冰还来不及喘一口气,却竟然发现师妃暄好像一片纸一样无助地飞向那悬崖。那样孤傲的悬崖,跌落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何况是一个重伤的人?
来不及作过多的思考,脑海中死死盘踞着一个念头,师妃暄不能死!
立刻扔掉了手中的长刀,猛地一蹬地面,沈冰比射出的箭还要快地向师妃暄扑去,伸手紧紧抓住了师妃暄的皓腕,捏住了师妃暄的脉门。
师妃暄感到原本就淤堵的经脉中真气的流动更为艰难,本能抽手,仅有的真气直冲脉门。
眼看着就要把师妃暄拉回来,没有任何防备的沈冰忽然感到手中一震,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
不由地松手。
在强大的反作用力的作用下,身子不由自主地加速向外摔去。
变故发生的那一瞬间,沈冰的心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越来越远的悬崖之颠,和同样越来越远的一双有些惊恐的眸子。
第八十九集 恍然如梦
缓缓睁开眼睛,光线不足的房间,洁白的天花板。
沈冰迟钝地眨眨眼睛,脑子中一片浆糊,只觉得全身上下好像被石头压过一样,酸痛地甚至难以移动一根手指。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在我地盘这你就得听我的,把音乐收割用听觉找快乐,开始在雕刻我个人的特色,未来难预测坚持当下的选择。……”
欢快地乐曲响起,空气也变得生动起来。
不经大脑作出判断,迟缓地也习惯性地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唱得欢快的手机。
摁下接听键。
“沈冰,你在哪里啊?怎么还没有到?”
愣愣地听着手机中传出的有些抱怨的声音,沈冰生了锈的脑子终于开始缓缓转动。说话的人叫……不记得了,似乎是关系很要好的同事。只是,到哪里去?
“对不起。”沈冰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地好像两块沙皮在互相打磨,“我,好像,生病了。对不起。”
“要紧不要紧啊?听你的声音真的很不对啊!”那明快的女声说道,“那你好好休息啊,我们就不等你了。”
“抱歉,你们,去吧。”
“那你好好休息。拜拜。”
“拜,拜。”
无力地放下了手机,沈冰忽然感到脸颊上凉凉的。伸手一摸,一片湿润。
一幕一幕,生动的画面好像电影一般在眼前飞快地回放。寇仲,徐子陵,侯希白,跋锋寒,师傅……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或是大笑,或是生气,或是无奈,或是难过,满满地盘踞着沈冰的所有思维。
一切恍然如梦。
阳光被深蓝色的窗帘挡在了屋外。窗帘的缝隙之间,一道长长的光带溜进了房间,那样的耀眼,耀眼地让沈冰呆愣愣地不敢移开目光。
“滴答——滴答——”
闹钟上的指针一如既往地准确而单调地绕着圆圈,一圈又一圈,直到屋子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终于,沈冰坐起身来,拉亮了床头的台灯,刺眼的光亮让沈冰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打开电脑,颤抖着双手在百度中输入了《大唐双龙传》,却什么信息也没有搜到。沈冰瞪大了眼睛,寇仲,徐子陵……一个一个名字地输入,却没有得到任何想要的信息。止不住的眼泪一滴一滴滴落在手背上,滴落在键盘上。
唐朝依然是那个唐朝,黄易依然是那个黄易,但是有关那一本小说的一切,似乎一夜之间从地球上被彻底抹除。
“呜——”
再也忍受不住从心底不断翻涌的疼痛,紧紧地抱住双膝,沈冰终于放声痛哭。
“呜——”
不知道哭泣了多久,迷迷糊糊似乎睡着了,又迷迷糊糊似乎醒着,当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的时候,窗外再次泛起鱼肚白,而床头的闹钟显示今天是星期一。
星期一。
沈冰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蹒跚地走进卫生间。
一切,又熟悉又陌生。
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
一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机械地上课,机械地批作业,沈冰好像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
那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那八年多漂泊江湖的生活,就这样被抹杀地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只是一个华丽的梦境。
沈冰时时刻刻那样提醒着自己,安慰着自己。
周五夜晚的大街,那般的热闹和繁华,只是一切都和沈冰没有关系,一个人,静静地,茫然地,在城市的一角游荡。
“抓贼啊!”
一声尖叫从沈冰背后传来,然后是激烈的奔跑的声音。似乎整条街的人都不由地停下脚步伸长脖子张望。
慢半拍地,沈冰也停了下来,正慢慢地想转身,却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撞上来了。
“抓住他,他是小偷!”
那声音无比地焦急。
不自觉地,甚至不需要转身,沈冰伸出右手,在背后随随便便一抓,就那样牢牢地扣住了那小偷的左手手腕。
小偷死命地挣扎,却感到眼前女子的手好像铁箍一般,根本不可能挣脱地开。被逼急了的小偷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快速地扎向沈冰的小腹。
只是这一切,在沈冰眼里就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
好整以暇地伸出左手,在小偷的手腕上轻轻一划,那水果刀就“嘡啷”一声掉落在地上,同时响起的还有“嘎啦”一下极为轻微的响动,沈冰已经在瞬间卸下了小偷的手腕。
一切的发生只在几秒之间,当周围的人缓过神来的时候,小偷才抱着右手,痛地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嚎叫。
不由地退了两步,沈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洁白光滑的双手。安静潜伏在经脉中的内息好像得到了什么提示,一圈又一圈地运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
那一切都不是梦!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沈冰颤抖着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无比矫捷和灵敏地跳上了出租车,沈冰迅速报上了一个地址,那是沈冰最为敬爱的爷爷家的地址。
沈冰的爷爷是古汉语教授,在沈冰成长的道路上扮演了最为重要的角色,而沈冰一手好字也是在这位睿智的老人的逼迫下练出来的。
“小冰,怎么这个时间想到来看爷爷了?”
“爷爷,我。”沈冰欲言又止,终于在爷爷鼓励的目光下鼓足勇气说道,“爷爷,我有一个故事说给你听。”
……
故事好长好长,沈冰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又哭又笑。
一只布满了皱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沈冰的头顶。
“爷爷,你相信吗?”
“相信。”老人慈祥地注视着孙女儿,自豪地笑道,“我的小冰变漂亮了。”
一面镜子递到了沈冰的面前。沈冰接过来,呆呆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脸还是那张脸,却像时光倒流了一般,好像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样子。那肌肤白里透红娇嫩地自己都想扑上去咬一口,只是一双大大的黑眼圈破坏了整体的形象。
难怪总模糊感觉到同事和学生总在背后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只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而已。
沉沦了整整一个星期,沈冰的脑子终于慢慢变得正常,变得可以思考。
“爷爷,我想把工作辞了。”
“那么小冰想干什么?”
“我想到处走走看看。”沈冰在老人身边坐下,轻笑着说道,“去看看那些我曾经走过的地方,也去看看那些我没有去过的地方。其实一直都有这个念头,只是没有办法实现而已。”
过了好半响,老人点点头:“走走也好,只要别忘了回家。”
回家吗?在那么一瞬间,心里头空荡荡的。
家,一个为之努力拼搏,努力奋斗的家,已经被遗漏在空间的那一头。
按下心中难以平息的杂乱,沈冰微笑道:“我会的。”
本着负责的态度,在教完了这一学期之后,沈冰干脆地辞了职。
告别了感情不深,也不怎么负责的父母,和所谓的未婚夫分了手,取出了五年的积蓄十万元留给了爷爷,剩下的钱办了银行卡随身带着。
简简单单地带了一些旅行必备的物品,沈冰背上一只双肩包,开始了她全国的漫游。
而这次的第一站——石钟山。
镜头切换,依然是石钟山,只是在另一个时空。
树荫掩映之下,三个人大字型地仰躺在一条潺潺清泉的边上。
寇仲眯着眼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着蓝天,有些绝望地说道:“三天了,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是不是冰儿她,她真的……”
“你胡说什么!”跋锋寒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抓起寇仲的衣襟,红着眼道,“冰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说了一半,却嘶哑着说不下去了。
徐子陵也坐了起来,伸手抚慰地拍拍跋锋寒的肩膀,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沉声道:“老跋说得不错。这三天我们几乎搜索遍了这山谷的每个角落,却丝毫不见冰儿的踪迹,所以我想冰儿或许正笑着躲在哪里看我们笑话呢。”
嘴上说得轻松,但是徐子陵的眼眶已经红了。
那么高的山崖,就算是宁道奇从上面摔下来也不可能活着。那些话固然有道理,但是徐子陵甚至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
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的消逝,那样的撕心裂肺,那样的绝望。徐子陵放在跋锋寒肩膀上的手不由地紧紧捏了起来,好像他的心那般的深深地绞痛。
像是没有感觉到徐子陵那过分用力的手劲,跋锋寒忽然道:“寇仲,去长安吧。”
寇仲傻傻地看着跋锋寒,徐子陵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跋锋寒悲切道:“冰儿是个喜欢安逸的人,但是这些年东奔西跑,只是希望能帮助寇仲建立一个新的王朝。你们去长安吧,无论冰儿是生是……总是希望看见寇仲能够完成梦想的。”
跋锋寒抬头,向着徐子陵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子陵帮帮寇仲吧,就当是代替冰儿帮帮寇仲。只要你们齐心协力,这个天下迟早是你们的囊中之物。”
半响,徐子陵问道:“那锋寒兄你呢?”
“我?”跋锋寒看着那远处隐约的山崖,淡声道,“我留下来继续找,无论生死,找不到人我绝对不会停下来!”
第九十集 终入长安
站在甲板上,寇仲默默望着渭河翻腾的江水。
石钟山的一幕,让寇仲和徐子陵的心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听跋锋寒述说了沈冰一直以来为自己两兄弟劳心劳力,默默地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寇仲第一次对自己参与到争霸天下这件事中是否正确产生了怀疑,也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动摇。
如果当初自己不执意要趟这趟浑水,冰儿就不会……
只是到了今天,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是为了对得起冰儿也好,是为了扇慈航静斋一个耳光也好,是为了报复李阀也好,寇仲不敢多想其它的事情,心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这趟取宝之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那天在沈冰坠崖之前,李南天早就不声不响地带着李元吉偷偷离开了。而目睹了那一幕之后,三人状若疯狂,付出了巨大代价之后重创了三个和尚,才得以脱身。
在山间逗留了几日寻找沈冰无果之后,寇仲和徐子陵动身继续北上。
这一趟北上长安早就不是寻宝那么简单了。
而后的路途上,两人更是三番五地遭到多方势力的追杀,逼不得已之下,只得乔装改扮,分别想办法混进长安。
寇仲扮作了神医莫一心,机缘巧合之下救治好了沙老爷子的顽疾,得以搭着沙家的巨船向着长安进发。
与此同时,徐子陵在疤面大侠面具的掩护下,化名莫为,不情愿地跟随着兴昌隆的朋友走在平康里,也是长安风月会所的集中之地。
“莫兄似乎心不在焉?”
徐子陵勉强拉起一个苦笑道:“我不习惯这等风月场所。”
周围人哄然大笑,还有人不堪忍受般地拍着徐子陵的肩膀笑道:“莫兄该不是练的童子功吧?”
徐子陵正要答话,旁边的一间厢房里摇摇摆摆地冲出一个人来,步履蹒跚,酒气熏天,差一点就撞到了徐子陵的身上。
“侯公子。”一个漂亮妖艳的女子紧跟其后冲了出来,一把扶住了那醉酒的男子,歉意地朝徐子陵笑笑,轻声道,“侯公子,您喝多了。”
“喝多了?我没有。要是真能喝醉了永远不醒来该多么好。”
徐子陵愕然发现,这胡子拉杂,满身酒气,狼狈不堪的人竟然是侯希白。只是那个似乎永远都风度翩翩,飘逸潇洒的多情公子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那奴家再陪公子喝两杯,好吗?”
“继续喝?不好,不好,喝多了会被冰儿骂的。不行,不能喝了。”侯希白摇着头,大声嚷嚷着,“我要回去了,回去了。”
侯希白挣开了那女子的搀扶,却不由地又是一个踉跄。
徐子陵心中一震,伸手扶住了侯希白。
侯希白有些醉意朦胧地盯着徐子陵看了好一会儿,忽然举起手,指着徐子陵,大着舌头就要说什么。
徐子陵的这副面具曾经在成都使用过,虽然酒醉,但还是让侯希白给认了出来。
徐子陵抢先一步说道:“这位仁兄醉得不清,可否让在下帮姑娘把他扶到厢房里吧。”
那女子点头,和徐子陵一起扶了侯希白进了厢房。
打发了女子去张罗醒酒茶,厢房内仅仅剩下了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