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隆皱皱那全是肥肉的眉头,似乎小小地挣扎了一会儿,然后对沈冰道:“你在这里慢慢书写,无论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离开这个屋子。”
沈冰状似憨憨地点头答应,心中却不停祈祷这安隆赶紧离开。
安隆一离开,沈冰的双眼立刻恢复了清明和灵动,轻巧的从半开的窗户流了溜了出去。
这游戏可玩不下去了,沈冰对自己不入流的演技没有半点信心。
“跋锋寒,这件事不关你的事。”杨虚彦的声音。
“跋某人就是管定了这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杨虚彦在一边置喙了?”
“那就不要怪在下不客气了。”
沈冰偷溜的脚步停滞了下来。
在听到跋锋寒的声音的那一刻,心中是如此地感动。终于不用再一个人面对杨虚彦和安隆了。
当习惯了有人在身边一起迎接风雨,一个人的战斗太寂寞了。
原本打算趁乱逃走的沈冰脚步转了方向,向着激烈拼斗的前院而去。
慢慢靠近前院,沈冰冷不防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隆叔为何不在这良辰美景中温一壶小酒,或在澡堂泡上一泡,偏要在这屋顶上吹凉风?”
“我这个前辈的事,贤侄不觉得管得太多了吗?”
“小白!”沈冰兴高采烈地高声喝道,从屋顶上飞扑而下,顺手扯住了侯希白的袖子,两人有些踉跄地落在地上。
不等身子站稳,沈冰已经向着杨虚彦跌撞过去,刚好逼着杨虚彦半退了一小步,把跋锋寒从杨虚彦织就的剑网中拉了出来。
三人成品字形静静站立着,而对面是杨虚彦和安隆。
第七十集 路遇故人
“你没有被……”安隆有些不可置信地指着沈冰。
“对不起,安叔。沈冰还是比较想做一个行为自由,思想独立的自由人。”
安隆这控制人心智的本事绝少使用,因为每次使用都会耗费大量心神和真气,但是一旦使用却从来没有失效过。却没想到今日栽在了这么一个丫头身上,竟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虚彦眯起了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终究还是低估了小师妹。”沈冰觉得杨虚彦和自己说过的所有话中,这句话是他最最真心的一句话,声音磁性地特别好听。
“多谢夸奖。”察觉到身边侯希白轻微的情绪波动,沈冰自然而然地向前跨出一步,恰好从侯希白的身边站在了侯希白的前面。“正如刚才小白所说,如此良辰美景,大家就不要做那些打打杀杀煞风景的事情了。不知道杨师兄是否同意?”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情势高下,一目了然。既然沈冰率先表达了和解的意愿,纵使杨虚彦心里多么不爽快,也只能僵硬地点头。
“再见了。”
三人是正大光明地从杨虚彦和安隆的眼皮子底下施施然地走了出来。
这是快要接近正午时分,不大的镇子上却是热闹非凡,一家家食驿都冒着滚滚热气,好不诱人。
沈冰指了指前方不远的一家面摊,愉快地说道:“肚子饿了,边吃边说,怎么样?我请客。”
跋锋寒听完,把提在右手中的宝剑换到了左手,率先大步径直地走了过去。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坐定,浇上了三碗热腾腾的面条。清澈的汤底上只能勉强见到一些油花,味道淡淡的却充满了面香,沈冰是吃得那个满口留香啊。
果然吃东西是需要心情的!三碗面中竟然是沈冰的那一碗最先见了底。
“冰儿,不会这些天都饿着了吧?”跋锋寒好笑地看着沈冰呼啦啦地吃得畅快,不由问道。
“饿倒是不至于,但是吃得不舒爽却是真话。”沈冰拍拍肚子,“今天总算吃得舒服了。对了,这是哪儿啊?”
“再往东就是长安了。”
“长安啊,不是李小二的地盘吗?”
跋锋寒微笑着点点头。
沈冰忍不住朝着东面看去,最先入目的是坐在左手边的侯希白。
“怎么拉?心事重重的样子。”
侯希白苦笑着向跋锋寒抱拳道:“抱歉,跋兄,在下有些事关师门的事想要和冰儿私下谈两句。能否……”
“既然来到长安附近,不打探一些消息可对不起我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了。”
未及侯希白说完,跋锋寒已经爽快地站起身来,潇洒地背起宝剑,一身轻松地走出了店铺。
看着跋锋寒雄伟的背影,沈冰心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能够在这个男人面前大方地想笑就笑想说就说?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草原中的患难与共,远比在洛阳的时光更为接近。慢慢褪去了那一丝绮思,却总在不经意之间还是在心底产生一瞬间的悸动。
纯纯的单恋,或许早就消逝在风轻云淡之间,剩下的只是女孩儿心中落寂的惆怅。
“跋兄是个值得结交的好朋友。”
“是啊,跋锋寒是个能令人全身心信任的人。”沈冰感叹道。
“杨虚彦为什么要抓你呢?”
“小白不要心急,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疑问,今天就把事情都说清楚吧。”沈冰搬开空了的碗双手托腮,慢慢整理着思绪。
“恩,我是石之轩的徒弟,大概小白你早就清楚了。虽然一开始确实是故意瞒着你不说,但是那个时候咱们还没做死党不是?后来就一直当着你知道了,压根儿没想到过要把这件事好好交代一下。”
“死党?”
“就是过命交情的朋友,难道咱们不算?”
“那杨虚彦呢?”
“杨虚彦也是咱们那位师傅的弟子,不过我记得好像你们两个不算一个门派吧?”
“石师身兼花间派和补天阁两家之长,莫非那杨虚彦是石师补天阁的传人?”
沈冰郑重地点点头,道:“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确实是那样没错。这次杨虚彦找我的麻烦,是为了想要从我这里套出不死印法的秘笈。”
“不死印法?”
“小白你多久没见过师傅了?”
“说起来最近一次还是和冰儿在一起的时候。”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侯希白的表情很是奇异,像是回想起什么的样子。
“不会是当初和秀芳姐姐玉致姐姐一起北上洛阳时候的事吧?”
侯希白想了想,确定地点点头。
“小白,你真是我的克星。”沈冰有些痛苦地抱头道,那口气之竟然是前所未有地哀怨。
看到沈冰夸张的模样,侯希白的表情很是僵硬,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做了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做。哎,如果当初不是碰到你,我怎么会这么命苦被强逼着拜师?”
沈冰当下把当初被石之轩盯上,到后来被迫拜师,然后在山中蜗居了三个多月,林林总总的事情,大的小的全全给侯希白倒了一遍。尤其说到要日日夜夜忍受石大boss的痴情模样,沈冰还夸张地或是拍着桌子,或是有气无力地趴伏在桌子上。当然,一些牵扯到穿越这个秘密内容,沈冰还是隐瞒了下来。
“这么说来,能够和冰儿做师兄妹,我还应该感谢一下我自己咯?”
“是啊,真的很应该啊!”沈冰说到后来真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了,“还有这次被杨虚彦暗算,小白你也逃不了一份。”
“我又做了什么?”侯希白难得傻样地学着沈冰的样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木讷地问道。
“还不是你给我用得好药?”沈冰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是一番解释。“好啦,言归正传,刚刚说到哪里了?”
侯希白也收起了笑容,淡淡道:“不死印法。”
“对,不死印法。”沈冰用手敲着桌子,想了想还是说道,“据我所知,这不死印法是石老板结合花间派和补天阁的武功心法创立的一门绝世功夫,目前就教了我。不知道杨虚彦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不过放心,我才没有透露只言半语呢。”
侯希白双目炯炯地望着沈冰。
“小白,你要不要学啊?这门功夫其实我早就应该传给你才是。”
“不用。”侯希白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面对侯希白干脆到了极点的答案,沈冰有些愣然。
“没关系的,我会和石老板解释的,他可拿我没办法。”
“多谢冰儿美意了。”侯希白重新挂上了那招牌似的迷人微笑,但是沈冰只在这其中感到了浓浓的拒绝的意味。
不多问为什么,一直是沈冰的好习惯。
“那好吧,但是什么时候觉得想学了,记得找我要。”
沈冰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去看那门口热闹的人群,就是不愿意瞅见侯希白那巨人千里之外的假笑。
“我会记得的。”
侯希白的目光也投射到了门外,遥遥地望向了刚刚走来的方向。
静默了一小会儿,沈冰顿觉无聊地紧,呼啦一下站了起来,赖皮道:“走了,咱们该去会合跋锋寒了。这顿我请客,你付钱,就这样决定拉。”
两人结账之后结伴走在大街上,尤其沈冰伸长了脖子寻找跋锋寒的踪影,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一道窈窕的身影。
是她?
无关乎立场,她是沈冰在这世界除了婠婠之外最为佩服和喜爱的女子。她用自己的智慧在角逐天下的战场上书写下了绚烂的一笔,在这男人的世界中创立了自己响当当的名头。只是相比当初在荥阳和洛阳所见,如今的沈落雁当真憔悴瘦弱了不少,神色疲惫,眉宇间缺失了曾经的那份自信和骄傲。
虽然不喜欢李密,虽然嘴上说得无情,但是沈冰心中一直对李密怀着一份亏欠。李密的落败虽然是历史的必然,但是在这个世界中,如果没有沈冰一直以来鼓惑裴家父子对李密阳奉阴违,没有沈冰为寇仲穿针引线,李密如今的人生真的不好说。因为怀着这么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情,沈冰看到沈落雁的第一反映就是想落荒而逃。
“咦?那不是沈落雁吗?”
沈冰刚准备转身离开,侯希白已经眼见地看到了沈落雁。
这么一耽搁,沈落雁似乎也向着沈冰的方向瞧来。
“这位不知该称呼为裴小姐呢还是沈姑娘?”
一个秉着极具嘲讽意味的声音从沈落雁背后传来,沈冰这才注意到原来和沈落雁在一起的人竟然是李密的二子李天合。
“原来是李二公子,沈冰失敬。”沈冰不硬不软地抱拳,“不知密公在李二公子的手下做得如何?”
对待外人,沈冰绝对不是个好脾气的家伙。听见李天合讽刺的话语,沈冰原来那点儿愧疚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两个连续在一起的李二公子,却代表了不同的含义,狠狠地挖苦了李天合一回。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沈落雁似乎语气真挚地笑道,“沈姑娘的一张巧嘴可是能左右天下局势的,公子何必和她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呢?”
沈落雁马上开始暗讽沈冰的“背叛”作为回击,一句话击在了沈冰的软肋上。
街上的行人不少,这男的英俊,女的俏,又在这大街上上演了剑拔弩张的一幕,已经引得行人频频回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话不如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感受到沈冰的为难,侯希白立刻跳了出来打圆场道。
李天合不好不给这个名满江湖的青年才俊一点面子,而沈落雁和侯希白也是旧识,只好寒着俏脸勉强点头。
第七十一集 告别北疆
镇子很小,四人只能在一家干净一些的茶铺里勉强坐下了。
纵然坐下了,四人仍是相对无言,这样的场景着实尴尬。
半年多不见,李天合由原来的天真阳光,变得一下子阴霾了很多,眉宇间尽是涙气。沈冰不由地回忆起当初那个傻楞的大男孩,天天在自己帐篷门口转悠献宝。那样简单的一个人,恐怕再也找不回来了。
刚刚一路走来,沈冰也注意到了沈落雁不仅容颜憔悴,还足音沉重,呼吸浑浊,可能身受内伤。
沈冰注意到了,侯希白自然也注意到了。
“落雁可是遭受了什么沉疴的困扰?”
沈落雁随便点点头,道:“今日不比往昔,不劳侯公子费心。”
“沈军师就让小,额,侯希白看看吧,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们也没有必要害你算了是不是?”想到在美人儿面前一口一个小白可有损多情公子的形象,沈冰僵硬地扭转了过来。
“谁知道你这个妖女在打什么坏主意?!”李天合冷哼道。
沈冰愣住了。
重生在这个世界一来,还是第一次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妖女”的名头,这不是婠婠大姐她们专属的名号吗?不过从自己的离奇穿越和现在与魔门说不清的关系,倒还真的不冤枉自己。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李二公子没有听过这句话吗?”侯希白展开扇子,轻一下重一下地摇着。
沈冰发现,每当侯希白心情不爽或是高兴地时候,就喜欢把他那把扇子拿出来炫一炫。
“沈冰不敢当。”沈冰不痛不痒地回答了一句,然后面向了沈落雁道,“既然沈军师不愿意,我们自然不勉强。”
“落雁信得过侯公子。”沈落雁也不知怎么想的,当场撩起袖子,露出一节皓腕,递到了侯希白的面前。
“唐突了。”侯希白合上扇子,伸出手细细地诊脉。
注意到李天合眼露不屑的样子,沈冰除了苦笑还能干什么呢?
看得出来,李密投降李世民以后过得并不如意,就看他的得力助手沈落雁和儿子李天合竟然被派到这个地处李阀地盘内地的平常小镇,可见不受重视。
好一会儿,侯希白再次展开了扇子,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落雁这伤可有半年多了,经脉被人以狠辣的手法重创,怕是再难以动武了。是什么人这般不懂得怜花惜玉?”
“又有谁在战场上怜花惜玉?”沈落雁的话语中是深深的无奈和不甘。
“治不了吗?”沈冰追问道。
“难。”侯希白叹息着说道,“除非有人愿意消耗功力帮助落雁打通经脉,最难的是这个人的内息必须是道家一脉,不能偏热不能偏寒,还要有足够深厚的功力,或许……妃暄可以。”侯希白顿了一下说出了师妃暄的名字。
“师妃暄凭什么帮助我疗伤?”沈落雁自嘲地说到。
“小,额,侯希白,你说我可以吗?”沈冰指着自己的鼻子,充满期盼地看着侯希白。
看见沈冰毫不做作真心地想帮助沈落雁,侯希白的心中一柔。其实刚刚侯希白第一个想到的是沈冰可以帮助沈落雁的,不过侯希白当然不会告诉沈落雁他们。
这姑娘其实善良地很傻气。
侯希白眼中含着笑意和赞赏,点点头。
“沈姑娘为什么要帮我?”
面对沈落雁的戒备,沈冰无奈道:“大家都是在这乱世努力凭借自己的力量生存的女子,将心比心,大家都不容易,没什么为什么的问题。走吧,咱们去要一间安静的客房。”
一个下午飞快地从指缝中溜走。
当沈冰从打坐中清醒过来,热腾腾地晚饭由侯希白亲手端了上来。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沈冰转头问沈落雁。
沈落雁点点头,稍微调息了一下就下了床铺。
“吃饭了,有冰儿喜欢的青菜。”
“当真?”沈冰兴奋地跳了起来,扑到桌子边上,“整天吃肉都吃得我想吐,最爱青菜了!”
在这大西北,新鲜的果蔬比肉的价格还贵,纵然是沈冰也不是每天吃得到,偏偏沈冰就是爱吃素的口味。
“别一跳一跳的像个孩子,让落雁笑话了去。”
沈冰听侯希白这么说,不好意思地红了一下脸,拿起筷子的动作立刻淑女了不少。
“那个,沈军师,你别介意啊。”
沈落雁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俏脸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柔柔地,好美。
“对了,你们情况怎么样?”
“可能明天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我有信心能够治好沈军师。”沈冰回答道,有些小小的自豪道,“原来我也有救死扶伤地一天,将来至少可以当个江湖郎中。”
侯希白失笑道:“冰儿想做什么都能做得好。”
“跋锋寒呢?下午有没有去找一下?刚刚急着给沈军师疗伤了,竟然漏了去会和跋锋寒。”
“我不放心冰儿和落雁,一直在隔壁给两位护法……”
“啊?那我现在去找找跋锋寒吧,万一失散了怎么办?”
沈冰说着,三口并作一口地把饭倒进了喉咙。
“冰儿莫不是把我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