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也含笑看了裴元庆一眼，然后道：“如今李密十分倚重义父，我的意见是义父绝对不要有会让李密起疑的调动。首阳山是从洛阳到偃师的必经之道，只要我们牢牢把握了这里，就算大哥的安排都落了空，我们也能叫李密完蛋。”
裴仁基也点头道：“老夫也想看看寇仲能凭自己的能力走到哪一步，不到最后时刻为父是不会插手的。”
沈冰点头，思考了一会而忽然道：“沈冰想问义父讨要一支部队。”
“哦？”裴仁基看向沈冰，露出大感兴趣的表情。
沈冰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我看好大哥的能力和实力，不过以后可要请义父多多指点他。我这个大哥，是个天生的领袖人物，非常具有人格魅力，带兵打仗，抢夺地盘，我是半点不担心的。但是由于出身所限，大哥对大局的把握和对民政的管理，是远远不如那些世家子弟的，这就要请义父随时提点了。”
裴仁基点点头。
“但是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沈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中原再乱，不过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唯一需要担心的是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哼，突厥人，吐谷浑人，铁勒人，高丽人，什么阿猫阿狗都跑出来凑热闹！”
沈冰前辈子就是一个有着浓重爱国情结的家伙，有些小小的愤青倾向。
沈冰眼中少有地放射出骇人的光芒，冰冷道：“就算大哥有朝一日打下了整个南边，只要外族一入侵，就不得不和李阀携手抗敌，不然就会是整个中华的罪人！到时候所有的成果都会被人吞并，平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在场三人无不被沈冰这杀机腾腾的模样吓到，直愣愣地听沈冰继续道。
“我想要建立一只勇猛不畏死亡的虎狼之师，率先在北疆建立一席之地。向北可以阻挡突厥的铁骑于疆界之外，向南可以威胁到李小二的老家，岂不妙哉？”
“那冰儿打算怎么做呢？”竟然是侯希白率先问道。
裴仁基和裴元庆也都竖起耳朵倾听。
“既然草原多马贼，又何妨再多一支？”沈冰露出一个冰寒的笑容，“我想先训练一些人，然后去草原做马贼去。”
沈冰手指指向了兰州，划了一个圈，那时薛举的地盘。
“薛举。”
白玉般的手指继续向东北攀升。
“白瑜娑。”
沈冰自信地勾起嘴角，默默注视着地图，良久良久……
第五十一集 首阳密训
首阳山中，一处隐蔽的山坳，一排简陋的营帐在青山绿水中若隐若现。
在营寨之外来回巡逻的，一看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正的军人，带着浓烈的血煞之气。
沈冰站在高处俯瞰着简陋却坚固的营寨一点一点在这些铁血的军人手中建立起来。
“小姐，人带到了。”段玉成在离沈冰一丈的地方沉声禀告到。
“我看到了。”沈冰点头。
看到一群魁梧的汉子被一群军士抽着鞭子骂骂咧咧地赶进圈起的山坳，沈冰的眉头拧了起来。
一个特别雄壮的汉子，在队伍中蹦跶地最厉害，不然这会儿时间人员应该早就进了营盘了。
“玉成，让那大个儿蹲马步。”沈冰还是没有一丝波动地说道，但是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送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山坳中的喧闹顿时一滞。
“哪个在哪里装神弄鬼，给老子滚出来！”那大汉把镣铐挥舞地叮当作响，向着天空大声喊道。
那声若震雷，连林中的叶子都瑟抖得扑扑直下。
就在这档口，段玉成已经出现在那群带着镣铐的汉子之中，一伸手就把那比他壮硕了一大截的壮汉从人群中提了出来，极为熟练地一踢那人膝弯，强迫那汉子摆出马步的姿势，一指封住了穴道。
众人本以为段玉成的出现不是打人就是来好言劝慰，这帮皮粗肉燥的粗野大汉是不会害怕也不会上当的，但是没想到让人这么一站就没事了。
越是反常越是让人产生不可捉摸的恐惧。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惶然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就见段玉成板着脸，抓起刚刚也闹得厉害的两人，扔小鸡一样直接扔进了营盘。
“碰——”
重重的落地，扬起了漫天的尘灰，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艰难地扭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呻吟。
在这群人面前，实力才是最好的说话工具。
“快点进去。”段玉成冷冰冰地抛下一句话，踱步进了营寨。
那神态，和沈冰像了十成有七。
一帮子粗汉进了营盘第一件事，就是在一些军士的监督下练习站立。
沈冰需要的是一群钢铁般的士兵，而不是一群痞子。
带着镣铐，享受黎明前那十分刺骨的冷风，这些无法无天的汉子一个一个神态疲惫，再也见不到那嚣张的神色，拼命挺直了背脊，唯恐那些巡视的军士给自己加上一段铁镣。
这群人至少已经在寒风中站立了七八个时辰了，几个体质弱得干脆扛不住晕了过去。
再多的傲气也在这一分一秒的流逝中被磨平。
一夜好睡，当东方初现鱼肚白的时候，沈冰气爽神清地走出了自己的帐篷。
这次跟着沈冰来练兵的是段玉成，包志复，石介，麻贵四人，带着一百来号监狱里提出来的或是地痞流氓，或是大盗贼子。
体格健壮那是没得说，但是个个都跟恶霸似的，瓦岗军本是想收了这些人做大兵的，但是没有一个将军有力气吃得下这帮子人。
不过这些人很符合沈冰的需要。
沈冰需要的是一群马贼，这些人再适合不过了。
但是在那之前，沈冰必须要保证自己能绝对地控制住这些人。
所以裴仁基还借了自己三十个当初跟着裴仁基投靠瓦岗的老底子军汉，个个都神勇非凡。当初在荥阳的时候，沈冰就和他们个个混得熟稔极了。主要也是为了管理那一百来人。
一眼望去，一个个站得笔直，哪怕肩头堆积了手臂粗的铁链一条又一条。
手持一根藤条，包志复看到沈冰走来，立刻恭敬地抱拳行礼。
“如何？”随便看了两眼，沈冰漫不经心地问道。
“晕倒了七个，基本上都能服从，几个特别不听话的麻贵带着去蹲马步了。”
蹲马步——当初在洛阳时，段玉成为首的四人被救之后对沈冰虽然感激，但依然有着轻视之意。但是被沈冰点了穴道站了三天的马步后，四个人一见沈冰就怪得像老鼠见了猫。
那滋味，包志复想想就觉得快要晕倒了。
再后来，沈冰用女性独特的细腻帮助四人在武学上飞速地进步，而且处处关心四人的生活，这四人才真心实意服了沈冰。
虽然说是上下级关系，其实这四人算得上是沈冰的徒弟了。
“让大家吃早饭去吧，这几个没份，继续站吧。”沈冰抽过包志复手中藤条，随意一指，点出了十几个家伙。
虽然在一大群男人间自己一个女子很是突兀，但是绝大多数人都累得无力关心这些了。
而刚刚那些人，一看见沈冰就流露出让沈冰觉得恶心的表情。
“冰儿，大清早就在训人啊。”侯希白穿了一身利落的劲装，比起平日文士打扮，这样的装束更显男性的健壮美。
沈冰挑挑眉头，看向侯希白道：“洛阳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原来沈冰进了深山进行封闭训练，而轻功卓越，又无所事事的侯希白理所当然被沈冰指派成为了联络员。说白了，一送信的！
侯希白道：“洛阳没什么消息，倒是李天合又去裴老将军哪儿了。我看元庆兄也不喜欢这位二公子。”
沈冰发现自己这段时间桃花运非常旺盛。
“哐——”一堆子铁链被重重砸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闹事的地方。
“凭什么老子不能吃饭！就因为老子多看了两眼那漂亮的小妞？！”
侯希白俊脸黑沉。
沈冰随意一笑，完全不生气，也不放在心上。
看来自己还没有在这群痞子面前立过威。
一藤条抽过去。
哐嘡——
铁链一震。
沈冰冰寒的目光在那男人身上打了三个来回，看得那男人心里毛毛的。
“葛拉——”不算很响，但在这万籁俱寂的场合，如此细微的声音也让每个人都能扑捉到。
一条条裂缝在铁链表面攀爬。
“哐嘡！”
一堆铁链轰然碎成一段一段，几节不安分的链子滚到了沈冰的脚下。
随着铁链一起碎裂的还有一颗颗对沈冰轻视的心。
“我是你们的将军，是你们的头儿，而你们——”沈冰手中的藤条一一指过这些人的鼻子，“是我的兵！”
“做我的兵很简单，我让你做的事你必须好好地给我完成。”沈冰的语调依旧淡地好像白开水，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不让你做的事碰也不要碰。至于你们有些什么需要，我自然会提供给你们。先吃饭去吧，吃完了饭把自己的屋子先盖起来。”
“你说你是老大，你就是拉？老子不服气！”
沈冰嘴角一勾，无所谓道：“不服就不服吧。”
嘴里这么说着，藤条被沈冰当作鞭子使了出来，闪电半贯穿了那人的肩胛。
当鲜血喷出，那人才后知后觉地惨叫出声。
“这只是一个警告。如果有下次，本将军取的就是你的咽喉了。”
随手扔下藤条，沈冰拍拍衣襟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回到了帐篷。
背后留下的是一片的寂静。
回到了帐篷，沈冰一下子扑到在椅子上，呻吟道：“这群家伙真是不知好歹，要让这些家伙成为铁血军人，这要多久啊！”
侯希白随后跟了进来，好笑道：“你这模样最好不要给外面那些人看到，不然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可要付水东流了。”
沈冰翻了一个白眼，坐直了身子，正经道：“小白，你说我能成功吗？”
“我帮你。”
沈冰知道，这一刻，这三个字比任何肯定的话都能给予自己信心和勇气。
时间流淌地飞快。
一眨眼，已经经过了一个月。
沈冰安心地躲在这山中磨砺未来属于自己的力量。
当初的一群地痞无赖，已经个个脱胎换骨，初步具备了一个战士的模样，建立了服从指挥听从命令的思维。
沈冰操练起这群家伙完全不留情，怎么狠怎么来，只有一个要求，服从一切命令！
沈冰不懂得练兵，不懂得战争。
幸好沈冰现在需要的仅仅是一支私人武装力量而已。
而最让这群人对沈冰俯首听命的是沈冰竟然一个个找人谈话，并帮着挑选参谋，让每人学习一项技能。训练时的铁血政策和休息时人性化地关怀，就像那大棒和胡萝卜的组合一个道理，一点一滴收服着这群人的心。
或是学武，或是读书，最有意思的是一个十六岁男孩，竟然说他最想学得是下厨，而沈冰竟然真的点头同意答应亲自教他厨艺。
军中私下传递这么一个消息，我们头儿的菜肴烧得可香了，听说吃得舌头都要掉下来！
至少这一举动，让这些粗心肠的汉子感动。
无论是当兵还是当贼，从没有一个头儿这般真心实意关心他们！
当初只是沈冰随便一说，但是这营盘中的汉子们都习惯在背后这么亲昵地称呼沈冰。
一天的训练结束。
沈冰扫一眼被段玉成打得只会趴在地上哇哇直叫唤的三人，道：“别装了，不然就别吃晚饭了。”
说起来，在这山中，伙食却相当不错。
只要你今天表现好，你今天就有肉吃。
就在三人有些艰难地爬起来的时候，侯希白也回到了营地。
看到沈冰看向自己，侯希白笑道：“跋兄离开洛阳了，可惜没能和跋兄喝上一杯，可惜，可惜。”
“跋锋寒离开洛阳了？他去了哪里？”
“回突厥了。”侯希白回答道，语气已经冷淡不少。
第五十二集 离别告白
没有注意到侯希白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呆望着窗外射进来的一束阳光。
记得高中学化学的时候，老师说空气是胶体。
为什么记住了这没用的，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那个人何时会回到中原？
心，失落了一块，空空地，好难受……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陷得那么深了吗？
伸手想接住那一寸阳光，却只能无奈地任由阳光从指缝间穿越。
沈冰走出了帐篷，找到了侯希白。
“跋锋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昨天一早。”
“往哪个方向？”
“西北。”
“小白，这里你帮我管上两天，行不？回来我做大餐给你吃！”
最后一句话飘来，沈冰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侯希白摇摇头，擒着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这么大胆的女子，哎！”
这一刻，侯希白哪能不明白沈冰的心中之人就是跋锋寒？
有一些敬佩，有一些无奈，还有一些淡淡的失落。
又是一个明朗的清晨。
山林中鸟雀叽叽喳喳，婉转动听，一派清新自然。
急切的马蹄声雨点一般落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瞬间绝尘而去，惊起一群飞禽。
沈冰已经不眠不休地跑了一天一夜了。
再强壮的健马也禁不起这般折腾，沈冰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双龙日后发现的人马如一之术，尝试着把真气输入马儿身体。
马蹄纷飞。
不要问沈冰要走哪个方向，就凭着那么一股子自觉，沈冰只知道让马儿跑得越快越好。
经过一个有些荒凉的小镇，前方又是一片疏林。
沈冰不自觉得放松了缰绳，早就疲惫不堪的马儿自然放缓了脚步，踩着一地的落叶慢慢向林中走去。
一道红色的身影手持一对小巧的弯刀，灵巧地腾跃之间尽是凌厉的杀手。
这女子武艺高明，但显然远不是眼前这个灰衣男子的对手。
但是这男子似乎手下有些顾忌，尽是闪躲而不还击，背上的宝剑安静地躺在剑鞘里。
那张脸是当初鲁妙子留下的一张面具。
就那熟悉的身形，沈冰也能一眼认出眼前的人——跋锋寒。
看多了琼瑶剧武侠剧什么什么剧的沈冰一眼就能猜出眼前这一幕背后定然有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一个男人抛弃女人的故事。
不由地咬紧了下唇，紧紧的。
“黛儿，你杀不了我的。”
深深地叹息，让跋锋寒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那女子闻言，恶狠狠地瞪着跋锋寒，手下却更是如狂风暴雨一般袭向跋锋寒。
沈冰一夹马腹，毫不掩饰地进入了那打斗两人的视线。
闻得背后马蹄声，那女子虚晃一招，已经落在了离跋锋寒四丈之远。
沈冰一身水蓝的衣裙骑在马上，带着一路的风尘。
三人刚好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鲜红似火，冰蓝如水。
“冰儿？”跋锋寒对沈冰出现在这里有些惊讶。
“把你那面具脱了吧，都给人家追杀了，还能不知道你是谁。”
跋锋寒果然取下了面具，露出他刚毅好看的脸，愉悦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到冰儿。”
沈冰含笑点点头，把目光移向了那红衣女子。
这个女子身段高挑优美，眼睛充满了不屈和挑战，非常美好。
即使隐约能猜到这女子和跋锋寒的瓜葛，但是沈冰还是不由地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浓浓的好感。
看着这美丽的异族女子，沈冰感到口中有些发涩。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不然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沈冰不敢挪眼去看跋锋寒，依旧看着那充满了野性和妖媚的女子。
依稀可以料想到说出那番话后会有什么结果。
唇边的笑意愈发苦涩。
跋锋寒微微低头思考了一下，不解道：“冰儿找我什么事？”
沈冰的视线凝结在蓝天白云之间良久，才缓缓移到跋锋寒棱角分明的脸上。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沈冰说到这里，略略一停顿，才带着淡淡微笑道，“跋锋寒，我喜欢你。”
心跳声，满耳是自己扑通扑通剧烈的心跳声。
沈冰捏着缰绳的手心全是汗水。
“哼。”红衣女子先发出一声冷哼，操着流利的汉语道：“你真的很笨，竟然会喜欢上这种男人。”
沈冰看向那女子，在她一双美妙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复杂的光芒。
忽然觉得，自己和她就好像是一面镜子内外的两个人。
沈冰微微抬起头，洒脱地一笑。
“你说得对，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笨，明明知道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为女人而停留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