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河点点头：“今天晚上，‘知世郎’王薄在曼清院宴请天下豪客，为的是两件事。”
沈冰挑挑眉头，示意阿河继续。
“一是名闻天下的才女尚秀芳会在此表演一场舞蹈，第二则是在王薄主持下，两大域外高手将决一死战。”
“曲傲吧？另一个呢？”
“伏骞。”
沈冰皱眉：“这两人哪里不好比武，来中原耀武扬威个什么！今晚这场盛会错过了可真可惜啊。”说着“可惜”，沈冰的语气却颇有些不善。
“这次洛阳的浑水可不容易趟，千万嘱咐我们的兄弟安全第一。”
沈冰千叮万嘱，交代了阿河一定要注意安全，才拜托阿河帮忙带封信给双龙。
沈冰决定先去找宋玉致，一是答谢当年荥阳的恩情，二是跟着宋玉致混进曼清院看热闹去。
离开彩明坊，三转两转，就来到了洛水河畔，也是洛阳最热闹繁华的码头，各种各样的船只密密麻麻地停靠着，倒是个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像是有感应般，沈冰的目光定格在一艘不大的客船上。
第四十二集 闺房密语
甲板上立着一位风姿卓越的女子，并不是很远的距离让沈冰能够清清楚楚地扑捉到她那有些迷蒙的眼神。
沈冰含笑点点头，干脆地掉头走开。
无论上辈子多喜欢这群自立自强，不输男儿的“妖女”，但沈冰现在都不再想和她们打交道了。
太麻烦了，太费心神，也太危险了。
但是婠婠既然现了身，又怎会轻易放沈冰离开。
当沈冰转入一条小巷的时候，不意外地看见早已经等在那里的婠婠。
沈冰苦笑道：“姐姐这回又有什么事？”
“姐姐只是想和妹妹解释一声，并非姐姐不愿遵守上次和妹妹的约定，只是家师执意要得到杨公宝藏。”婠婠淡淡道。
“姐姐和我解释这些干什么？”沈冰可有可无道，“我并没有怪姐姐什么。”
婠婠沉默了一会儿，朱唇轻启：“妹妹真的不愿意入我阴癸派吗？”
怎么又说到这个了？沈冰疑惑地看向婠婠。
“哎，妹妹和你的两位兄长好自为之吧。家师不仅对杨公宝藏势在必得，更执意要取你三人性命。若是妹妹愿意回转心意，哎，不说也罢。”
沈冰愕然道：“姐姐为何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令师责怪吗？”
“是啊，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些呢。”婠婠微叹道，“可能因为妹妹是除了家师之外唯一真心待我，真心赞美我的人，或许我真的把你沈冰当作了朋友吧？哎，我说这些做什么，总之姐姐不希望妹妹你……”
沈冰能够感觉到婠婠说这番话的真心和矛盾，细声真诚道：“无论将来站在怎样的立场，我沈冰也终是当姐姐是朋友的。”
婠婠看了沈冰一眼，展开美妙的身法，离开了去。
沈冰叹息一声，能让婠婠觉得自己是朋友，这一场大唐之行就已经足够了。
收拾了一下心情，沈冰按照阿河的提示，顺利地找到了宋阀一行人落脚的客栈。
宋玉致一脸惊喜地迎了出来，拉住沈冰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感叹道：“妹妹每次都能给我惊喜呢。”
沈冰破天荒地道了个万福，用那玩味的眼光好好地看了宋玉致一番，才开口道：“小妹得知姐姐在洛阳，就迫不及待地来见姐姐了。大恩不言谢，沈冰很是感激玉致姐姐。”
宋玉致苦笑道：“我倒是觉得你是来取笑我的。”
沈冰真要说话，却见一个相貌英俊、风度翩翩、文士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但是沈冰总觉得那公子周围环绕着淡淡的愁绪。
“二哥。”宋玉致上前一步率先为沈冰介绍道，“这是我二哥宋师道。”
想起原著中宋师道对傅君婥的一片深情，沈冰对这位宋二公子大有好感，连忙见了礼。
“小仲和小陵他们也来洛阳了吗？”
宋师道的声音非常柔和好听，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沈冰微笑着答道：“正是。沈冰一定记得让他们来拜见宋二公子。”
“沈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既然唤一声三妹姐姐，不妨也叫在下一声二哥。”
“宋二哥。”沈冰自然不矫情，“宋二哥也直接喊沈冰的名字就好，不然可不公平里。”
宋师道含笑答应了，这时一个侍卫模样的人进来在宋师道耳边说了两句话。宋师道温柔地嘱咐宋玉致好好招待沈冰，然后道歉离开了。
目送宋师道离开，沈冰不由道：“宋二哥真是谦谦君子。”
宋玉致取笑道：“我不介意冰儿妹妹来做我二嫂。”
沈冰摇头道：“象宋二哥那样的君子，哪里是沈冰这样的庸脂俗粉配得上的？”大大的眼睛一转，娇笑道，“只是姐姐恐怕真要做我大嫂了才是。”
不料宋玉致的笑容一敛，黯淡道：“我是不会嫁给寇仲的。”
沈冰只想着宋玉致将来会嫁给寇仲，所以听见宋玉致这般说，真的有些楞了。
“玉致姐姐不喜欢我大哥吗？”
宋玉致苦笑着低下了头，叹了口气，那模样分明不是对寇仲无情。
沈冰细细一想，多少有些明白了。
“姐姐是不是觉得大哥不够喜欢姐姐？”沈冰小心翼翼问道。
宋玉致抬起头来，问道：“妹妹可曾听过寇仲主动提起我宋玉致过？”
沈冰哑然，自己因为原著的缘故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现在听宋玉致一问，才发现寇仲竟然从没和自己说过宋玉致。
“我大哥说话没个正形，沈冰倒是从没听他提起过任何女子。”沈冰不愿意欺骗宋玉致，这话带着一些安慰的成分。
“寇仲想娶玉致，无非是为了宋阀的力量……”
“而姐姐想要的是，一个仅仅是喜欢姐姐这个人的丈夫。”沈冰感叹道，“跋锋寒曾经说过‘任何爱上我们的女子，都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像他们这样的男人，重有一些事情比儿女情长更吸引他们。”
两人女人黯然相对了半天，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房内似乎笼罩着厚厚的乌云。
后知后觉地感到气氛不对，沈冰打岔道：“其实姐姐也不用太为那个家伙伤心。天下那么多好男人，难道非他寇仲不成？”
宋玉致也笑了，虽然依旧不是很开心：“本以为冰儿妹妹会劝我几句，没想到……妹妹总能给我惊喜。”
沈冰也笑了：“大家都是女人，当然更能体谅姐姐一些。哎，女人一辈子，不就是求一个好男人来爱护自己。”
“妹妹年龄不大，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沈冰一顿，展开笑颜道：“姐姐多心了，沈冰还小呢。”
宋玉致本来也是随口说的，但是听沈冰这么一说，敏感地体察到了沈冰言不对心。
“冰儿妹妹该不是喜欢那个跋锋寒吧？”
沈冰心中的秘密被窥破，拿着茶碗的手一顿，看到宋玉致研究探索的目光，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宋玉致现出惊讶的表情，随后苦笑道：“妹妹是不是在想玉致是怎么猜到的？”
沈冰点点头。
“妹妹笑得太灿烂了，好像故意掩饰什么。而刚刚妹妹提到跋锋寒时那神伤的样子，就和玉致一模一样。”
沈冰摸摸自己的脸庞：“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若不是玉致自己也是这般神伤，又怎么能这么快察觉到你的心思呢？”宋玉致低声道，“跋锋寒喜欢妹妹吗？”
被揭开了心底的秘密，沈冰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干脆地摇了摇头。
片刻沉默，沈冰徐徐道：“在他眼里，最有趣的只是追求的过程和成功的刹那。这样的男人……喜欢他是我的事，但没有必要要求他也喜欢我。”
“不会感到难过吗？”
沈冰站起身来，临窗而立，任由微风轻抚。
“我喜欢上他，是我的幸福，所以我会努力让他也喜欢我。但是如果真的没有那个缘分，”沈冰停顿了一下，坚定地说道，“那我就放手。我相信我一定能寻找到只属于我的幸福。”
“放手？”宋玉致呢喃道。
“是的，放手。”
“如果放不开呢？”
“那你就去征服他。”沈冰笑容灿烂地有些惨烈，“要么完完整整的拥有他，要么彻彻底底地抛弃他。对于爱情，我找不到第三条道路。”
宋玉致望着沈冰的背影，良久后叹道：“冰儿妹妹知道为什么玉致特别喜欢你吗？”
沈冰回过头，思考一下道：“因为我大哥？”
宋玉致摇摇头。
“作为宋阀的小姐，我或许锦衣玉食，但也承担着应尽的责任，有很多事，我都身不由己。而你总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想要做什么，我很羡慕你选择人生的勇气和魄力。”
“姐姐也可以……”
“离开了宋阀的宋玉致可能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而你有一个悲苦的出身和童年，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能够插手天下大势。假若让玉致和你调换一下，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冰有些心虚道：“沈冰没有姐姐想得那么厉害，更别说什么天下……”
“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沈冰就是裴元义吗？如果寇仲这次对付不了李密，我们两个倒是要做妯娌了。”
沈冰这才想起，宋玉致的未婚夫正是李密的长子李天凡。
“大哥不会让姐姐失望的，他会为姐姐而努力的。”
宋玉致低了低头，轻抿一口茶水。
“今天和妹妹说了这许多话，心里轻松多了。”宋玉致微笑道，“今晚曼清院有一场盛宴，不知道冰儿有没有兴趣？”
沈冰也不想再陷在那个让人郁闷的话题中，高兴道：“沈冰原本就是想求姐姐带沈冰去的，听说秀芳姐姐也要表演？”
宋玉致点头：“还有一个时辰左右。”
“那这个时辰我们干什么？”
宋玉致有些狡黠地看了沈冰一眼，大声道：“当然是把我们的冰儿妹妹打扮地像天仙一样，让那些没有眼光的男人看看。”
沈冰竟然脸微微一红，随即笑道：“玉致姐姐好主意，我们都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不过才不是给那些臭男人看呢。”
宋玉致炯炯地看着沈冰。
“把自己打扮得美丽漂亮，然后拥有一个同样美丽灿烂的心情。姐姐说好不好？”
第四十三集 惊言四座
曼清院主堂后的“听留阁”，由东南西北四座三层重楼合抱而成，围起中间广阔达五十丈的园地。
北厢顶楼一间厢房的窗口，一张清秀可爱的小脸带着明媚的笑容和满是好奇的大眼睛，不停地向着大厅探望着，发间几枚小铃铛不停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引得来来往往的侍女和客人都不禁要打量上一眼。
那美丽的少女也不怕别人看，凡是看过来的人，无论是娇俏美丽的女子还是有些恶形恶状的江湖大汉，都一视同仁地奉送上一枚甜甜的微笑。
宋玉致好笑地把沈冰拉了回来，倒上一杯茶放在了沈冰面前：“你看够了没有？”
沈冰摇摇头，装模作样道：“美女不少，可惜帅哥不多，失望失望。”
“帅哥？”
沈冰一指坐在一边细细品茶的宋师道，解释道：“就是指美男子拉，好像宋二哥一样。”
宋师道温和地笑笑：“谢谢冰儿夸奖了。”
“沈冰说的实话，宋二哥不用谢我。”
“好了，你探头探脑到底在看什么？”宋玉致正容问道。
沈冰举起茶盏，喝一口润润嗓子，道：“今夜群英荟萃，沈冰不认认人头怎么行？”
“这话说得跟女土匪似的。有些什么收获？”
沈冰苦笑道：“慈航静斋和阴癸派的人都来了。”
宋师道和宋玉致同时动容。
这时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敲门而入，禀报道：“宋爷，有一个叫傅人中的人说是与您一同而来的，小的特地前来求证。”
人＋中=仲。
宋师道一怔，长身而起，对那护卫道：“我随你前去看看。”
宋玉致疑惑地看向沈冰。
沈冰甩了一个“就是你想得那样”的眼神，无奈道：“某三个没有青楼缘分的人想跟我一样进来看热闹，可惜没有我的先见之明。”
目送宋师道离开，宋玉致有些不悦道：“我不想见他。”
当四个各具特色的脚步声慢慢向着厢房而来，宋玉致脸色有些铁青的一把扯着沈冰转入了屏风之后。
门被推开，四人鱼贯而入，除了跋锋寒，都满是悲痛的神情。
曼清院其他厢房都是笑语远喧，猜拳斗酒的声音夹杂在丝竹弦管中，更村托着这个厢房悲风凄凄，只有单调的斟酒喝酒的响动。
宋师道忽然惨然一笑，摇头叹道：“无论她怎样对我，我对她的情亦是此生无悔。那小谷在什么地方，待我杀了宇文化及后，就到那里结庐而居，令她不会寂寞。”
徐子陵强忍着悲痛，伏在宋师道耳边耳语几句。
宋师道听毕，哈哈一笑，竟然轻松道：“今晚事了之后，我就到那里去陪君绰。”接着向跋锋寒洒然笑道：“这位是否跋兄，即管以突厥人来说，也少有长得像你般奇伟雄悍。”
跋锋寒与宋师道对视半晌后，哈哈笑道：“我跋锋寒一向看不起高门大族的人、深信凡是豪门都会生败家子。可是见到二公子能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如此情深如海，此生不渝。令我联想起自己对武道的刻意追求，心里对二公子只有一个‘服’字，这一杯我就破例乾了。”
“哼——”一记不屑的冷哼，从屏风中传出。
四人互看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猜也知道这屏风后的必然是宋玉致宋三小姐了。四人都不禁奇怪哪里惹得这位小姐不痛快了。
沈冰赶紧安抚地拍拍宋玉致的玉背，知道宋玉致正是听到跋锋寒一番话，为自己感到不平，心下更是感动万分。
沈冰朗声道：“大哥，二哥，你们来了。”
听到沈冰的声音，三人微怔，显然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随即一个玲珑的身影从屏风后转出来，一身粉色的衣裙，显得格外柔弱娇美，但是那一双嵌在白玉一般脸庞上黑眸间射出的是独立自信的光芒，在柔和中更凸显一份坚毅，让人能够久久回味。
看到三人眼中流露出的惊艳，沈冰也忍不住小小得意了一下。
“嘿，冰儿妹妹真好看，比刚刚那沈落雁好看多了。”寇仲率先笑道。
而徐子陵竟然露出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神情来，让沈冰心里又恨又甜。
跋锋寒也击掌叹道：“没想到冰儿打扮起来这般好看。”
跋锋寒一说，沈冰竟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要掩饰心中的窃喜，沈冰极为不符合形象地抬起玉足，一脚踢在寇仲小腿上，道：“臭大哥，明知道玉致姐姐在此，还不快滚进去给姐姐请安。”
把寇仲撵到了屏风后面，沈冰施施然占据了寇仲原本的位置，笑问道：“你们三个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想抓起上官龙来毒打一场，逼问瑜姨的下落。”徐子陵回答道。
不是不想帮忙救人，实在这些细微的情节哪里记得？
沈冰撅撅嘴道：“看来今天的盛宴一定会被你们弄得七零八落的，没什么好戏看了。”
沈冰与徐子陵跋锋寒随便说了几句话，宋玉致和寇仲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跋锋寒笑道：“仲少脸上怎么没有一个红印子？”
跋锋寒为人冷酷，少有这般开玩笑的。沈冰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笑。
果真如同沈冰说的那样，寇仲竟然当堂挑战上官龙。而上官龙带着伤与寇仲拼斗，一个不甚竟然被寇仲生生擒拿了去，徐子陵跋锋寒也紧跟着寇仲离开。
当三人在万众瞩目中大大show了一把离开之后，沈冰知道这三人的下一站就是要去净念禅院去偷和氏璧了。
一个虬髯大汉哈哈大笑着迈进了大厅，豪迈大声道：“曲傲小儿，今日诸位已经大饱眼福，明日我们再一决雌雄，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实则已无从更改。此人只是几句话，便在中原建立了身份地位，先声夺人，手段非凡。
“慢着！”
众人大哗，本以为今天已经该散场了，却没想到又生变故。
却见一个粉衣女子飘飘然落在了大厅之中，姿态优美自然。就这一手轻功就惊艳四座，在场的英雄豪杰竟然没有一个敢与之相比。
这人自然是沈冰。
“敢问这位小姐有何见教？”
“小女子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