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转身离开的沈冰听到这句话，露出一个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古怪表情，生生地止住了脚步，认命地跃进了古庙之中。
几粒刚刚捡来的石子向着一个中年男子激射而去，逼得那男子不得不放弃对跋锋寒的攻击。沈冰一个转身，手中的匕首向着男子头顶压下。
跋锋寒眼前一亮，已经认出了沈冰，知道来者是友非敌，干脆利落地一剑劈向那人右腿。
沈冰仗着身法轻便，经常冷不丁地暗算一下那人，一把小小的匕首已经在那人身上留下了数十道浅浅的血痕。而攻击主力跋锋寒见到有了援助，精神无比振奋，一剑比一剑霸道。慢慢地，那人已经落了下风。
看准了跋锋寒的剑势，沈冰一脚踹向那人的两腿间。若是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可是沈冰这一脚踢得很是狠毒，那人不得不避开，正好撞上了跋锋寒刚刚砍到的剑刃上。
带着左臂一道飙着血的口子，那人愠怒道：“走着瞧！”一个虚晃，翻身逃走了。
沈冰自然不去追赶，回过身来看向跋锋寒。
他的脸轮廓分明，虽稍嫌脸孔狭长，但依然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皮肤更是比女孩子更白皙嫩滑，却丝毫没有娘娘腔的感觉。他额头处扎了一条红布，素青色的外袍内是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看来更是肩宽腰窄，堪比名模的身材。沈冰忽然想起了古希腊最为著名雕像《掷铁饼者》，而这人比那雕像更多了威武之态和男性霸道强横的魅力。
此时跋锋寒身上挂着不少零碎的伤口，可这个男人没有一丝的狼狈，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刚好想找个人问路，跋锋寒你知道竟陵怎么走吗？”
千百个念头在心中一滑而过，沈冰感到有些无措，很是气恼自己竟然连最基本的打招呼都不会了。这种时候应该先问一声“要不要紧”或是“需要帮忙吗”才对的吧？
连名带姓的称呼在现代或是常事，但在这世界实在是件很失礼的事。但是沈冰这么说了出来却没有让跋锋寒有半点不快，倒是觉得很是新鲜。无论男女，从来没有人以这种熟识和不客气的态度和跋锋寒说过话，却偏偏没让人有半点反感，就理所当然地好像认识了一辈子的老朋友。
“此处一直往南就是襄阳，让后顺着江就可到竟陵了。”跋锋寒回答道，“不过听说竟陵已经被杜伏威占领了。”
“占领了？”沈冰的眉头皱起来了，“动作不慢啊。”
“冰儿姑娘可有什么为难的，需要在下帮助？”冲着沈冰刚刚帮了自己，跋锋寒自然不能不问一声。
“拜托，喊我一声沈冰就行了。那个……碜得慌。”沈冰被跋锋寒一声“冰儿姑娘”给肉麻到了，“刚那人是谁？”
斟酌半天，沈冰实在不想假惺惺地关心地问上一声“伤得严重不严重”之类的，倒是有些好奇哪位高人能将跋锋寒这把绝世宝剑压得如此狼狈不堪。
“哼，边不负。”看到沈冰赤裸裸的好奇目光，跋锋寒只得详细解释道，“边不负是祝玉妍的师弟，此人武功之高，实我平生仅见，随便举手投足，我的剑也要变化几次才能封挡得着，打得我非常吃力。”
“姜还是老得辣啊。”沈冰一边说，看向跋锋寒的眼光可多了份调侃和戏谑。几句交谈之后，沈冰开始那局促的感觉也慢慢淡去，言谈间多了随意和活力。
跋锋寒看了沈冰一眼，率先走了出去，刚走到古庙门口，突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跋某还从未见过有女子敢踢男人那个地方，沈……姑娘真是胆大包天。”
打击敌人自然不择手段，而且前世沈冰那半吊子的女子防身术练得最熟悉最有杀伤力的就是这一招，怎么会有顾虑？
“没常识的家伙。”沈冰心中暗念一句，也离开了这狼藉一片的古庙。
第三十二集 携手抗敌
跋锋寒习惯了独来独往，几次回头看到那闲适地跟在身后女孩，好看的眉头有些不悦地皱了起来。
“沈姑娘跟着在下做什么？”跋锋寒的语气有些不善，心里老大不爽的，却不好发作。毕竟人家姑娘刚救了自己的性命。
沈冰随口问道：“你这是去襄阳吧？”
“跋某的行踪需要向姑娘汇报吗？”
“哦，你刚才不是告诉我往南走道襄阳再去竟陵吗？”沈冰很是无辜地说道，“我这就是往南去啊，大家刚好一道而已。”
原来那天沈冰出了古庙之后，向南走了没几步就看见跋锋寒也正不紧不慢地向着相同的方向而行。在跟在婠婠身后表演了七天的空中飞人后，沈冰现在只想慢悠悠地走走路。而且竟陵已破，双龙的下落未知，所以沈冰打算先去襄阳看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向南走着，沈冰恰好跟在了跋锋寒身后不远处。离得远了不过一两百米，离得进了，有时甚至不到五十米。
跋锋寒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才到：“既然沈姑娘与跋某同路，不如大家一起走，也有个照应。”
沈冰疑惑地看了跋锋寒几眼。按自己的记忆，这人应该不是这么热情的吧？而且两人之间说不上多熟悉。
“我自然没有意见，有人带路当然好啊。”沈冰奇怪道，“当然，如果你要离开可要和我打声招呼，不然不安心的。”
可惜不能正大光明地欣赏跋锋寒犹如猎豹一般矫健彪悍的姿态了，沈冰心里有点小小的惋惜。刚刚跟在跋锋寒后面的时候，沈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时就在想这个男人真的很适合穿皮大衣。如果是在现代的话，让跋锋寒cos团大或者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跋锋寒突然有一种无力感。
跋锋寒有不少红颜知己，自认也知道一些女人的脾气习性。这个时候女人的态度不外乎三中，要么红着脸，羞答答地道谢或是婉拒；或者大方干脆地同意或反对；再或者刁蛮地自说自话。但是沈冰这样毫不做作，理所当然地回答，让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下去。
为什么明明只是客套的话语，却会变成自己倒贴要给这小女子带路的境地呢？
两人就这么有些莫名其妙地结伴而行。
“好像被人缀上了。”跋锋寒寒着脸道。
沈冰侧耳倾听，点头道：“不少人。你的对头？”
跋锋寒莞尔笑道：“就这么确定是我招来的？”两个人虽然话说得不多，但算得上彼此熟稔了。
“说实话，你惹是生非的本事和我那两个哥哥有得一拼。我可从来不乱招惹敌人。”沈冰一耸肩，两手一探，那口气可叫一个无奈。
跋锋寒忽地收起笑容，双目生寒，露出一个冷酷得令人心寒的笑容，沉声道：“我跋锋寒岂会无聊得去撩事生非，更不屑与凡夫俗人打交道。剑道只能从磨练中成长，我到中原来是本着以武会友的精神，可是败于我剑下者总不肯心服，遂变成纠缠不清，不择手段的仇杀。但我跋锋寒又何惧之有呢？”
看到跋锋寒双目寒芒闪闪，那昂然不惧的姿态，沈冰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让人觉得非常地安全——或者女人的本性都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来呵护的。
不过沈冰还是含着笑意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但是如果可以，我宁可躲得远远的。听这声响，怕是超过百人，你不会想一个人单挑吧？”
虽然沈冰和跋锋寒准备避开去的，但是当两人被超出三百人从四面八方团团围住的时候，沈冰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跋锋寒！今日妾身定要要为盟主报仇，你受死吧！”
一位秀发垂肩的白衣女子乘在高高的马上，身形匀称，风姿绰约，双眉细长入鬓，肤色如玉，颜容如画，煞是好看。
八名年青女子英气凛凛，都是黄色劲装，背挂长剑，把那白衣女子团团护在中间。
沈冰倒吸一口气，匕首已经从袖内滑到了掌中。
擒贼先擒王！
趁着围势还没有形成，跋锋寒和那白衣女子正在电闪雷鸣地对视中，沈冰已经纵身而起，带着一点寒光向那女子扑去。
“铛……”
那女子闷哼一声，狼狈地滚下了马背。
匕首划开的衣襟下是一副漆黑如墨的细甲。
沈冰一击没有得手，八柄宝剑已经从四面八方围攻了上来。
身陷在一片寒光之中，沈冰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容不迫地躲闪开交织而上的剑影，一探手抓着了一名女子的手腕。
螺旋劲发。
那女子痛呼一声，宝剑已经到了沈冰手里。沈冰一个反手，伴随着激射而出的一串鲜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
就这样轻易地失去了一个伙伴，另外七名女子都脸现骇然，看着沈冰的眼神掺杂了仇恨和害怕。
虽然不是第一次杀人，但是亲手毁灭这么一朵如鲜花般的生命，沈冰心中的道德感和罪恶感忍不住翻腾起来。沈冰别开了头不敢看那女子的惨状，带血的宝剑迎上了剩下的七个女子。
这几名女子在江湖上充其量只能算二流高手，根本不是沈冰一合之将。几个照面下来，死了三人，重伤了五人，都丧失了战斗能力，而那白衣女子早就躲闪到了重重人马之后，惊魂未定地指挥着这些江湖人士围攻跋锋寒和沈冰。
“小姑娘下手可真狠啊。”一个嗡嗡的声音说道。
沈冰一抬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手持一把大刀砍来。
忽然觉得自己很像几天前的婠婠，面对一群实力悬殊的敌人的攻击，举手投足间便能取人性命，而似乎那天自己也说过和这汉子类似的话。
背后风声响起，沈冰不假思索的侧身避过一杆红缨枪，手中的宝剑绞碎了大汉笨拙的攻击，一剑插入大汉的心脏。
肉被切开的触觉，骨头被砍裂的振动，沿着宝剑清晰地传递到了沈冰的脑海中。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这是——杀人的感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恶心感遍布了沈冰的每一个细胞，沈冰甚至有些痛恨起自己的武功来。
战局没有给沈冰太多的时间去难过和自责，强忍住那种想吐的感觉，沈冰手中的宝剑没有丝毫退让地收割着生命。
战斗越来越激烈，白衣女子虽然武功不高，但是居高临下，指挥战局确有独到之处，沈冰被一波又一波的敌人缠得根本无法脱身。
长时间的战斗消耗着沈冰的体力和耐心，而身边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仿佛在诉说着沈冰的罪恶。身处在这充满了鲜血和杀戮的战场，沈冰的心内一阵阵地焦躁不安，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背脊一阵发寒，沈冰不由地挺直了脊梁。
是高手！
不敢松懈地转身，借着身体转动的力量，干脆利落地一剑劈下。
“是我！”
沈冰心中一动，顺势一扫，旁边一人被沈冰打得飞了起来。
跋锋寒的声音也有些粗重，但进退之间依然从容不迫，举手剑落，就是一个头颅。
“背靠背。”沈冰低喝一声。
夕阳的光辉在地上拉出两个紧紧靠在一起的剪影。
当两人背靠着背地作战，沈冰立刻觉得压力减少了不少，心里也慢慢安定下来，每一剑刺出都会收获一蓬鲜血。一身麻衣早就溅上了点点斑迹，只是那金色的阳光太过耀眼，沈冰早就难以分清哪里是血液的痕迹哪里是阳关的投影。
这样的作战方式跋锋寒是熟悉的。多少次面对饥饿的狼群时，草原上的男儿就是这样背靠着背，把自己的一般生命交给值得信任的朋友，兄弟，战友。来到中原以后，跋锋寒也多次与别人联手抗敌，但是用这样背靠着背的方式却是第一次。
感觉到背上的温暖，跋锋寒知道自己已经认定了沈冰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和战友。
直到火把熊熊地燃烧起来，沈冰才惊觉天色早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
“清江派、苍梧派退下，江南会、明阳帮补上。”
那白衣女子躲得远远的，指挥之间颇有大将风度，几次及时的调兵遣将，把沈冰和跋锋寒逃走的路线疯得死死的。幸好双方实力差距很大，两人还可以支持。但是就算两人武功高强，也架不住这般不吃不喝地与人动手厮杀啊！
“巴东派陈当家请亲自出手！”
“小弟来了！”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沈冰浑身一震，喜悦充满了心头，差点掉下眼泪来。只要一个字，就能认出那是徐子陵的声音。
跋锋寒闻声也精神大振，剑光骤盛，把四周的敌人迫得慌忙跌退，进手一劈，又一人应剑拋跌，死于非命。
虽然看不见背后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声音沈冰也判断出定然是寇仲杀到了敌阵内，不绝于耳的兵器交接声，比那摇滚还要好听上三分。
这时徐子陵也已抵达战圈外围处，这才看到被跋锋寒高大的身形完全遮住的沈冰，惊讶的同时双拳击出，“蓬蓬”两声后，两名敌人被他的螺旋气劲轰得打着转横跌开去。
徐子陵格挡着四方八面攻来的刀矛剑戟，大叫道：“不宜久留，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去。”
“遵命！”沈冰高声道，转过头去与跋锋寒相视一笑，两人默契地马力全开，杀得四周的敌手人仰马翻，剎那间已和徐子陵会合一起，往寇仲方面冲杀过去。
整个战场顿时乱作一团，由先前的井井有条，变得各自为战，很快就让四人冲杀出一条道路来。
“跋锋寒，这回你一点要请我们兄妹大吃一顿，好好报答我们一下。”舔舔干燥的嘴唇，沈冰的声音很是嘶哑，但是掩不住言语之间的笑意。
“想吃什么？”跋锋寒大笑道。
“肯德基。”
“什么鸡？”
“不然麦当劳也行。”沈冰笑得绚烂夺目，“不过咱们得先来一份‘必胜’客才行啊！”
第三十三集 覆雨翻云
襄阳城西十五里一处山谷里，跋锋寒、徐子陵、寇仲，当然还有沈冰在一道从山壁隙缝飞泻而下所形成的小潭旁喝水休息。
沈冰一头扎进水潭，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一边还模糊不清地跟徐子陵抱怨道：“二哥，我怀疑我真的会死——渴死的！”
“胡说什么？”徐子陵没好气地斥责道。
“真的。”沈冰又猛喝一通，直到小肚子滚圆滚圆地才恋恋不舍地从水潭里抬起头来，笑道：“嘿，也不知道刚刚喝下多少真菌啊病毒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堕落了呢。”
沈冰要站起来，才发现水喝得太饱，一站起来竟然胃沉得有点儿疼，这才无奈地挨着徐子陵坐了，一边处理着手臂上密布的细小伤口。
跋锋寒一边和寇仲说着话，一边脱得只剩短跨，雄伟如山的躯体移进潭内，往飞瀑涉水走去。
寇仲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舒服地吁出一口气道：“跋兄的仇家，恐怕比我们还要多！”
“某人还说自己从不惹是生非呢。”沈冰笑道，然后有些不怀好意地瞄喵跋锋寒精壮隆起的肌肉，故意吹了一声口哨，“身材不错，骗到多少美女倾心跟随啊？”一番生死相托的战斗以后，沈冰在跋锋寒面前已经完全没了拘束。
跋锋寒这才注意到此处有女子出没，偏偏还是一个胆子大到会调戏男人的女子。
跋锋寒不自在地转移话题道：“寇仲你最好学徐兄般多站一会，每逢力战之后，最好不要这么躺下休息，那对修练有损无益。像我现在般累得要死，也要强撑下去，不让劳累把我征服。哈！刚才杀得真痛快。”
寇仲吓得跳了起来，道：“真是这样吗？”
而沈冰早就趴在徐子陵怀里笑得打跌，指着两人说不出话来。
跋锋寒亦哑然失笑道：“你倒听教听话。”
一时间，四人有说有笑，时光飞快而过，谷上的夜空已是残星欲敛，天将破晓。
双龙和跋锋寒相互交换了一番信息，不知怎么的寇仲突然问道：“当年我们曾在东平郡听石青璇吹箫，石青璇走时跋兄曾追她去了，结果如何？”
跋锋寒神色微黯，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已留下了永不磨灭的深刻印象。这在彼此来说都或者是最好的情况，若我和她朝夕相对，说不定终有一天生出厌倦之心。”
沈冰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屑道：“跋锋寒你还真自大呢，青璇姐姐可未必愿意和你朝夕相对呢。”说完才顿觉自己的表现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