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曹丕不痛快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一首最近巷间儿歌:“魏代汉,止参乱。马替曹,不相饶。”曹丕一口气把所有姓马的官员全部放逐到边地“天诛”,为了政权子孙传,那叫个“宁杀错,不放过”。
司马懿看着那道嘉奖圣旨发呆。
“父亲您得到了嘉奖应该高兴为什么这么拉长脸?”司马师问道。
司马懿看了看没旁人说道:“你来看这诏书,那印矜却是‘皇帝行玺’而不是‘皇帝信玺’,这却是怪。”
“哦?”司马师仔细一看还真是啊。不过两枚印在他眼睛里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凤凰,你还年轻啊。”司马懿叹了口气,指着那印章说道:“为父在皇帝身边做了那么多年的文学主薄,他的心思我怎么会不明白啊。这‘皇帝行玺’并不在省中而在中书,只要有皇帝朱批就可以加盖,在紧急情况下甚至可以先加盖后御览。而‘皇帝信玺’则放在总观殿内,只有皇帝认可了才允许加盖。”
“父亲的意思是……”司马师没把话说出口。
司马懿一脸苦笑地说道:“嘿嘿,我如果没料错,过不了几天圣上的‘劳军使’就要到了。”
踱了几步司马懿说道:“别看曹子丹和张郃表面受了处罚,实际上皇帝对他们的恩宠只怕为父还不如咧。”
司马师也不是草包,自然知道皇帝起了疑心,很着急。
司马懿一笑说道:“你只需如此如此就可。”
司马师一笑而去。
司马懿则回到地图面前自说自语道:“三眼儿,算你狠!”
第十四 虎狼之争(3)
元熙二年春
曹丕带着他的六个儿子一起到北林苑去散步。平原王曹濬、侍中尚书夏侯楙和散骑常侍秦朗侍奉左右,夏侯霸已经升迁为都督往叶县去“襄助军务”去了,现在的中护军是驸马夏侯称(实际上此人早夭十七岁就去世了,本人在此小说里姑且用一把起死回生之力)。这夏侯称是夏侯渊的第三个儿子,非常年轻,以勇武明辩而著称,跟曹丕是哥们儿。
“义权,叔权现在可好啊?”曹丕看到夏侯称便勒马过来问道。曹丕此马叫白鹤,是原先那“白鹤”的子孙,“曹家白鹤”名声在外。
夏侯称忙下了马拜道:“承蒙陛下关心,臣等铭感五内已。臣弟身体颇佳,只是母亲大人甚是牵挂,他又是个白身所以不敢来见陛下,怕坏了朝廷体制让人笑话。”
曹丕最喜欢做这类收买人心的事情了,装作潇洒道:“哎,这里不是朝堂,大家都是叔伯兄弟,只叙家礼。”却忘记给自己的弟弟临淄王的信上却装正经:“居家为兄弟,则在公义是为君臣。”
琢磨了一下夏侯称的话,曹丕说:“恭侯有大功劳,而叔权也为国家守节,给属典国之职,拟任鸿胪寺办事。”鸿胪寺相当与后来的外交部(也有区别),是个能公款吃喝还能拿油水的好部门。
孔桂在一边笑道:“叔权一目十行,聪颖过人,我当日夜讨教。”此人善于谄媚皇帝,而且什么双陆、塞戏、射雉啊娱乐活动都很精通,乃是三国时代不多的大玩家,很得曹操和曹丕两代核心的信任。当然两个皇帝不知道的是此人视财如命,私下里受贿不少。这次他因为靠着“老乡”的关系和刘封的部下阎行搭上了,与刘封做了交换俘虏的建议,而夏侯荣正是这次被秘密交换回来的。皇帝对他的能力非常地赞赏。
夏侯称是看不起孔桂的为人,但是人家是皇帝面前能说话的人,这次弟弟回来人家也“出力”不少,所以也难得客气地说:“还请孔君多多照顾,叔权他年轻不懂事,您可要多多教训才是。”
孔桂打了哈哈:“将军客气了,客气了。”
秦朗与孔桂友善,素来知道他的底子,只是许多事情还要老孔说话,而且他和夏侯兄弟也不是那么“和谐”。当然当年和曹植的“前科”也是他最大的伤疤之一。所以只当看猴子戏。
秦朗走在队伍的后边,突然感觉被人碰了一下,却是平原王曹濬。
现在曹濬的日子不好过,他的生母甄氏被下令处死,现在跟着郭皇后一起简直就犹如被阴司的油锅烹煮(地狱的酷刑是汉代牢狱的翻版,佛教中的教义没有那么丰富的刑法)。
“元仲,怎地在这里发呆。”秦朗颇为看好这支潜力股。
“啊”曹濬一抬头,“原来是阿稣啊。”
两个人都是亲贵喜欢在一起讨论学问。
秦朗说道:“我那里有本古本的《申子言注》,王司空多次向我要,我想你却是需要得着的。”
曹濬好刑名法学,在祖父的影响之下,他比较讨厌那些空谈的儒生。
“常博士、崔博士要这本书也不奇怪,这王师傅是海内大儒,如何要此物?”曹濬问道。
秦朗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容:“大概是做火折吧!”
曹濬一听不禁一乐,这个阿稣还是那么喜欢调侃人物。
“王兄,还不快走,陛下他们问起呢?”来人是个半大孩子曹蕤。
曹濬跟着来到曹丕马前,却见广陵王曹冏正和曹丕谈笑。
“父王。”曹濬恭敬地行礼。
曹丕没说话,把马一抽,队伍开始出发了。
曹冏却靠了上来:“二哥!”
曹濬抑制住想把眼前这个人痛打一顿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是四郎啊,咱们兄弟有日子不见了。”
曹家兄弟打着哑谜,曹丕心里感觉到无力。自己兄弟猜忌,现在自己的儿子也有样学样,这曹家的天下真是,曹丕都不愿意多想下去了。
*************
却不说那边曹家父子闹心,在长安的刘封也闹心得很。
问题出在处理那些冀州降兵上,这次俘获的魏军人数不少,这些人不安置好就会成为关中巨大的隐患。
诸葛亮听说有了这些人倒很想要去补充一下荆军的损失。
“我看就把这些人给朝廷。”黑云卫左知牙将杨飞龙说道,他的理由很简单,这些人到底看不家,关中这次遭了兵误了播种加上底子薄没那么多粮食来养活这些人。
出身陇西豪强的麴英倒比杨飞龙有见识说道:“这些人可都是精壮之士,这么多人要多少兵去押解啊,而且这路可不好走,一路到荆州这个这个。”他不是文臣,说了半天没下文。
“而且押解就不费粮食啦?”盖肃说道,“平白的耗费这么多,是解决了荆州的人力,却苦了关中的百姓。”
“对,治中的话很对,我就这个意见。”麴英说道。
文珍说道:“那就让朝廷来接人,奶奶的,又要人又不肯贴粮食,天下哪里有如此便宜的事?”他一贯不满朝廷对梁军另眼看待。
“仲叔,慎言。”沈友出口喝阻。
匈奴小帅出身的尘勿地一比划大刀:“待俺与主公一阵砍了,省得大家为这些家伙闹心。”
“好了。”刘封暗自苦笑,找这些人来商讨意见反而更难做决定。
把这些将军哄了下去,刘封才与几个智囊商量俘虏的出路问题。
首先这些人留不得,他们不是本地人,在这里没有根基,而且在目前看来消费者的位置比生产者更明显。二是这些人也杀不得,否则以后谁还来投降,上次刘封一冲动坑杀了那么多郯山兵,虽然震慑了那些墙头草,但是对收服北地的豪强却产生了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杀降的事情刘封不打算再干了。
刘封突然起身到后面那帷幕后去了,那里面是刘封的书房。在汉代虽然也有书橱提供放置竹简的地方,但是刘封喜欢在帷幕上做口袋,把那些信息放置在在帷幕的口袋里。方便他能及时处理这些文件。
刘封从屏风后转出来,手里多了一张黄色的纸。
“子正、元炬、安世你们却看看这个东西。”刘封把那情报给了沈友、周不疑和淳于述之看。这淳于述之被弄进监狱,后来刘封借口他献奇计破潼关有功劳把他简拔到了身边做了一个从事。
沈友是正人君子,周不疑阅历还浅,刘封总是感觉身边缺少一个行“暗黑首脑”(英文版司马懿的英文翻译)事的人。所谓成大事这不是都要用君子,小人也有可用的地方。而淳于述之这样有点反社会倾向的老“愤青”正是刘封要用的。
“并州米已经到了五百钱一石啦。”淳于述之皱着眉头琢磨着什么,忽然灵光一闪,正要说话却见刘封的眼睛正盯着他。
“这个,并州并不是产粮的地方,丰年的米价也是关内的一倍。”沈友素来对经济之事不太上心。
周不疑却品出了味道:“奇怪啊,并州虽然不产粮,但是也没到这么高的价格啊。”
淳于述之看了看刘封,刘封点点头。淳于述之才说:“请问周君,并州是些什么人啊?”
“自高氏衰败后,曹贼就把那里的人迁移到邺城附近,而把南匈奴分为五部编户义从。另外还有曹贼的新编青州义从。”周不疑知道得还不少。
淳于述之问道:“那并州兵几何,民几何?”
周不疑眸子一亮:“原来是这样的。”
刘封又拿出一封书信说:“这个是拓拔力微写来的求援信,他说现在戴阿泥狼胡驻扎了三万铁骑在长川北。”
“怪了。”周不疑说道,“拓拔那几两肉,三万鲜卑骑兵足够把他灭几次了。”
“三万骑兵去袭击小小的长川?”便是沈友也付之一笑,难道步度根的骑兵没地方去啦?
“是步度根和轲比能联合在一起了。”刘封说道,“这些家伙肯定要劫掠一番的。”
“原来如此。”沈友说道。
“所以关中形势更是严峻无比,”刘封说,“我们自己的粮食还不够吃,那并州流民一旦进入关中,你叫我等任何应对?”
刘封心里暗叫可惜,虽然现在自己好象很强大了,但是和实力强大的魏、吴比起来,自己的根基根本不牢固。
“所以君上便可驱逐降军中的老弱去河东就食。”淳于述之说道。
沈友本想反对,但是那么多问题,目下要么请朝廷自益州调粮,但是诸葛亮实行抑秦强楚的政策,所以能获得的粮食有限,怎么能养活这么多张嘴巴呢。
“于心何忍?”沈友毕竟是君子。
淳于述之冷笑道:“何必割肉喂狼。”
梁军遂逐降人。
第十五 虎狼之争(4)
“汉元熙二年,梁王将降兵汰老弱放还河东关西做弱敌计。以精壮为义从散牧北地,变耕为牧为夏胡始……其流毒深广,灭族千百,盖为梁王纵容不复礼乐教义。
鲜卑率义王步度根反,与中部鲜卑大人轲比能钞掠雁门、上谷等地杀民万计。南匈奴郎氏、鸣支氏、兰氏等大人叛附鲜卑杀监国去卑。自北疆群狄变乱,边疆尽燃狼烟……”——源贺推斤 《焚书残志》
“源贺推斤,寅甲季子也。寿阗生树能机,树能机生能臣,能臣生毛真,毛真生赫图,赫图生鹿力拨。鹿力拨从刘宣反,获罪流鹌海,遂得苦达慈,三传到寅甲。盖秃发为梁室所流逐,推斤常寻其瑕疵攻讦,其文其事多为野史,怪诞不经,不足取之。”——前唐 韩愈《还珠集录注》
“……以复汉人游牧旧事,帝所始肇。北地诸胡或以夏胡称之。后有远征大秦诸骑,自言夏胡部族。今北海金国城(今圣彼得堡)冀氏之诸夏林立,盖出其类。所以金国海商多言旧籍北地者,多出于此。”——(前)唐 沈括《泛海见闻录》
“今之夏胡,北地梁人从胡俗者。尝以阿胡元(耶和华)之名征发四地,辖地万国,来去如电,所过无遗属也。吾圣王常有遗训百倍不可言战,今国势衰微,军民肝胆丧也。凡请上国代为剿灭。”——《西波斯王卑路支上唐帝请置高阳州西大都督府书》
魏降众被分为三,一类为“首恶者”即那些军官(国都尉以上)都被征罚到蓝田去烧泥炭、修筑山路,这类人活下来的十不存一;二类是军中精壮士兵,刘封规定父子同军,父归子留,叔侄从军侄留叔归,兄弟同军兄归弟留,有重大伤残这归家等“仁政”过后留下的士兵。这些人全部打散分到各军户的份田下服徭役三年,三年后可愿意归家的归家,愿意留下的可留下。这里军户人不是很多,那些剩余的劳力则分配去北地放牧,收三次羊毛后方可回乡。第三类是投降的士兵,编制不动,更换主官,淘汰那些老弱送入益州,这些人因为集结在兔和山(上洛山区)被称为兔和营。
至于荆州方面的要求,刘封没有送去魏军原因是首善之地不可以叵测之人侍卫。而是把刘封培养的精锐八百人送了过去,并且刘封还写了信详细介绍了这几百个人的特点,希望可以把他们充实到军队里去。
你不是缺人手吗?我特地选派了“得力”的干部来,比你期望的还好。你安排了他们那是我梁王慧眼识英雄,懂得选能;你不用,好啊这些人回来后对朝廷更没什么好感,死心塌地跟着我走落。
“高。”诸葛亮接到刘封的信后暗自佩服,心里对刘封的忌惮又深了一层。这些人不能不用,不用就显得朝廷小气而梁王很大义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但是如果重用的话,谁知道这里面对朝廷有几分忠心。诸葛亮素来谨慎,万不想这里面又多出什么变故,就把这些人分散到了各军之中,至于虎步和云麾则没安排一个人。
*******
弹汗山(今内蒙古商都县境内大青山) 中部鲜卑大人牙帐。
那长大的白狼尾旄在一根巨大的木杆下飘动,白狼帜下最大的帐篷就是中部鲜卑大人轲比能的大帐。
大帐内点着牛油松脂的大火把,那些鲜卑女子穿着兽皮文胸,穿着羊褓子短裙,卖地里抖动着,伴随着那低沉的白桦木鼓的鼓点,跳着最原始最粗狂的“献”。
正对门口的一张豹皮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人,钳发断缒,头上拴着一根草绳。眼睛没去看那些充满挑逗眼神的鲜卑女子,而是专注地盯着手里的青铜汉爵。里面是很有点力气的蒲桃酒,而他的眼角始终没离开过坐在左下手的那个人。
而那个四十来岁的鲜卑男子,梳着两个大辫子,穿着狼牙和猪骨,一脸络腮胡泛着黄色,那褐色的眼睛充满了迷茫,塌陷的短而肥的鼻子在抽动着。
其余的那些鲜卑大人则死盯着这些女子。
“散了。”轲比能声音低沉还带着嘶哑,那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却劫掠汉地,被一个女子咬到喉管受了伤,幸好没被咬断,否则就没今日中部鲜卑的强盛。
轲比能看了看右下手那个汉人儒生打扮的人,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轲比能继续说道:“五十年前,就在这里,有一位鲜卑的大英雄。他率领着青狼和白鹿的子孙,向南,向那汉儿们要土地,要粮食,要女人,我鲜卑是何等威风。汉儿又如何?还不照样不堪一击。那些汉儿就是我们圈里的牛羊,我要杀它就杀它。那些懦弱的汉人只知道自相残杀,结果你们看看他们的国家成了什么样子?嘿嘿现在那个人不在了,汉人又成了一盘沙子。我们鲜卑的英雄应该团结起来,不要像汉人那样内斗,只要我们鲜卑人能把力量集中起来,汉家的天下迟早是我们的,他们会为我们奉献上美丽的丝绸,妖冶的女人还有永远也吃不完的粮食。”说完看了看左下手的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各位看呢?”
坐在下面的步度根不说话,心里感慨万千。
就在这里,他的父辈檀石槐设立王庭树立旗帜,让东汉高高在上的皇帝胆颤心惊,夜不能寐。何等威风,何等豪强。而在几十年后,在同一个地方,作为檀石槐的后人,却要听从一个乌桓匈奴杂种的号令,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草原民族的“胸怀”比汉人广得多,绝对没有去为那些虚无的“正统”而搭上老命的意思。其“气节”几乎也是个零。
这轲比能如今树立旗帜,把本来散乱的鲜卑各部落整合在一起,俨然已经有当年的气象。轲比能还仿造汉人的制度勒石为印,设立各部“都尉”,让鲜卑大人们也过了把官瘾。
“好,有大汗带领我们,定不亚于当年。”步度根说道。
轲比能哈哈一笑说:“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