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悻悻说完就要转身回洞,她抬手才要再拉他,竹青像是早料到,突地又跳开一步,凶巴巴的口身警告,「还有,问问题就问问题,别动手动脚的!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想知道他往哪去是吧?」
「是啊是啊。」她缩回手,干笑两声猛点头。
只见他伸手向东方一指,「朝东,大概是回南疆去了。」
「朝东,你怎度知道他是去南疆不是去中原?要去南疆为啥不直接朝南走啊?」
竹青哼了一声:「说你笨就是笨,直接朝南走要先经大漠再上昆仑然后才转南疆,这样上上下下的多累,当然是顺着丝路经中原再南下此较方便啊!吆!何况他原先是要朝西去的,收到信之后才走回头路,想也嘛知道那位爷大概是要回南疆去,这种事还用问吗?笨!」
哇咧,她昨儿个又不在现场,怎知道当时情况怎样呀?
她听了脸都绿了,又不好发作,只能假笑点头称谢,「多谢大哥指点。」
可她话才说完,抬首就见那青蛇早已化成一阵青烟钻回洞里去了,只传出他睡意浓重的声音道:「谢就甭谢了,如果你硬要去南疆找人,届时若还有命在的话,记得带点礼物回来。」
对那蛇洞做了个鬼脸,嘴里倒还不忘道:「是,我会记得的。」
***
出了废屋,抬头见天色渐晚,日头不再那度烈了,她忙回那间简陋的客栈。
一进门,就瞧见那位爷坐在客栈角落,她兴匆匆的跑过去坐下。
「爷,我回来了。」
他慢条斯理的替自己倒酒,一脸无动于衷。
「猜清看我打听到什么?」她神秘兮兮的,笑得很贼。
他举杯就唇轻啜着酒,眼也没抬一下。
「猜猜嘛,说不定有好消息啊!」她眨巴着大眼,想要戏弄他。
谁知他依然没什么反应,只抬头瞄她一眼,就继续夹菜。
见他没啥反应,她一手托着腮帮子,转头看着大门凉凉的道:「唉,我本来还以为爷你很想知道呢,没想到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说到一半,用眼角偷瞄了他一眼,继续这:「唉呀,既然如此早知道我就在外头多逛一会儿才回来,反正那个缠着绷带的怪汉昨儿个才离开,不过才差个一天」她拉长了音,故意笑咪咪的转过头来看着他道:「就算要走也走不远,爷您说是吧?」
谁知道他听了没跳起来冲出门去,也没揪着她的衣襟问清情况,更没拿那把大刀敲她的脑袋,他只是盘坐着喝酒吃菜,专心得活像眼前这餐吃完了就没下餐一样。
咦?
见他真没动作,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等她确定他真的没有任何反应之后,终于忍不住跳起来开口怪叫:「喂,你真不在意啊?你不是辛辛苦苦的找了他十几年吗?现在好不容易终于有了线索,你怎么还坐得住呀?」
他慢条斯理的喝着酒、吃着小菜,依然没搭理她,像聋了一样。
「喂,我是说真的耶!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吗?你不想知道那人往哪去了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大监,她像个跳豆一样,哇啦哇啦的拍桌催促:「别再吃了啦,再吃那人越走越远,到时要追就追不上了!」
他还是无动于衷。
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十分坚持地一一将桌上的酒菜送进嘴里,她直想指着他的脖子摇醒他。
可既然现在那刀仍在他手边,她再急也只能一屁股坐下,翻了个白眼,自言自语的发挥碎嘴功,没好气的念道:「好吧、好吧,你要吃就吃,人是你要我的,你都不急了,我急有啥用,是吧?真是不懂你们人啊脑袋里在想什度,一下子要这样、一下子要那样,做事从没个准儿,红姊说做人比做蛇好,我就不懂哪好,还不是一样吃饭拉屎睡觉耶?你吃完啦,那现在可以走了吗?」
见他起身放了酒菜钱在桌上,她忙跳了起来跟着他出了客栈,「喂喂喂,不是那一边,那只地头蛇说他是往东走的唉呀,等一下,我还没和掌柜的将订房的钱拿回来咧!」
慌慌张张冲回客栈,她扰扰嚷嚷地和掌柜的退了房,不一瞬又跑了出来,谁知他还是往西边走,「喂,大爷,不是往那儿呀!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是东边东边啊」
她跑上去,却见他在市集边停了下来,掏出银两买了两匹马。
「原来你是要买马啊!」她恍然大悟,紧急在马儿前停了下来。
谁知那五、六匹待价而沽的马儿和骆驼突然骚动起来,长嘶急呜、昂首场蹄的,她前面那只更是人立而起,眼看她就要命丧蹄下,吓得她两腿发软、捂脸闭眼,小嘴一张就是一句:「救命啊」
一只大手从旁伸来,拎着她的衣领,将她救离马脚。
没发现自己已经从鬼门关里回来,她依然继续哀号尖叫:「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我不想死啊」
「闭嘴。」
「咦?」从指缝中睁眼,一张冷冽的俊脸出现眼前,他将她拎扯到一边。
扬蹄的马儿被他抓住了缰绳,他发出低沉柔和的声音对着马儿低语,没两下那匹马就安静下来,其它的马匹和骆驼也在主人的安抚下不再骚动,但仍不安的轻踏着地面,马儿和骆驼的大眼全注视着同一个地方。
大伙儿顺着动物的视线望去,只见到那吓得僵立不动的姑娘身上。
「不关我的事呀!我什么都没做啊!」发现自己是注目的焦点,她忙挥手抗辩,谁知纤纤小手才挥,动物们又是一阵骚乱。
大伙儿一愣,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这到底是怎度回事。
他一挑眉,突地一把逮住她,将她拉到马儿面前。
「哇啊你干嘛」她怪叫一声,死命的想挣脱他的手,怕那马儿一张嘴就把她给吃了。
「哇啊啊,不要啦不要不要不要」她伸手乱挥,差点被马嘴里那排黄板牙给一口咬到。
马儿嘶呜着,大大鼻孔喷了她一头热气。
一次。
「哇啊」
两次。
「哇啊」
三次。
「哇啊」
果然。
他一挑眉,松开了她的衣领,「走远点。」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啦!你有病啊,我又不是玩具!」她向后退得大老远,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直跳脚。
他没理她,只面无表情的回身对马主改口道:「一匹就好。」
***
奇怪,以前靠那些畜牲近一点,它们也没这样骚动过啊,怎么现在就会?
她记得她逛市集时,那些动物也没这样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最近大过懈怠,没有乖乖修行,所以才会议动物们看出她的本命吗?
闷闷不乐地跟在前面那匹马的大老远之后,莫名觉得有些哀怨。
「唉唉,本来以为好不容易有马儿骑,可以休息了说……」鼓着小脸、嘟着嘴,她不甘愿的低声咕哝。
虽然说她的轻身功法练得还不错,但是这很耗体力嘛,如果有马可以坐那当然是比自己花力气要舒服啊……
默默地又叹了口气,她从怀里掏出先前藏起来的糖葫芦,舔了两口吃掉一颗。
见他把马儿系好,她才拖拖拉拉地上前。这家伙平是老是用走的,现在看见他骑马,她才晓得他骑术很好。他已经连赶两天两夜的路了,她看要不是因为那马快被他骑瘫了,只怕他还要继续赶路咧。
他卸下马具,从鞍袋里拿出简单干粮,丢给她一块饼,然后捡拾了干枯的木柴生火。
「要不要我去弄些水?」认分地蹲坐在大石上,她啃会着青稞做的饼,眨巴着大眼问。
「别走远,两个时辰后起程。」他没回头,手中的柴火顺利的燃烧起来。
大漠夜里冷得教人打颤,火生起来之后,总算带来了些许暖意。
「我知道。」她跳起来,拎起牛肚做的水袋取水去。
行了几丈,她忍不住回首,火光在黑夜里看来十分明亮,不知为何他在火堆旁的身影看来反而莫名孤单。
如果找到了他要找的人,他会如何呢?
回头继续朝水气来处行去,她脑袋里依然回荡着这个问题。
打地第一眼看见这个人起,他的人生目标似乎就是在寻找那两个人,如果找到了,他会和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然后过他正常的人生吗?
他会把内丹还她,放她回昆仑山脚吗?
唉,如果会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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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啪嗒
一滴血滴在地上,如水花四溅。
愚蠢,她是愚蠢的。
烈日如昙花一现,下一瞬间重新遭乌云掩去,金光暗淡了下来,湿冷的大雾重新包围住一切。
她想她的确是愚蠢的……
低头看着掌心滴血的窟窿,她除了痛,还是痛。
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她为何会伸手以血肉之躯架挡刀剑。
身边刀剑交击声仍不断响起,但除了刀剑声,似乎还有别的声音。
啊,是了,那是她的名……
在叫她吗?
她茫然的抬首。
是叫她吧?
***
什么东西?
警觉地竖耳,她抬首四望,什度也没看到,但她却仍感觉有东西在。
胡杨林的叶落了一地,但不多时就被大漠里的黄沙给掩盖近半,右方近水处有一截倒地的枯木,沙漠里不知名的灰色蜥蜴悉悉素素地钻进枯木朽败的小洞里。
天上星光依然闪烁,黑夜依然沉寂,没有什么不对的。
她摇摇头,继续前进。
一只大手突地平空出现,闪电般直袭她的颈。
虽然已经受过多次教训,但她仍旧反应迟钝,一下子就被人掐住咽喉。
完了,看来这回真的小命休矣!
脑海闪过这句,她睁眼试着想看清对方是谁,但逮住她的人除了手之外,全身都隐身在暗影里,教她连想看都看不到。
「是你?」
一句短促微讶的声音传来,下一瞬她发现脖子上的夺命手松开了些,她用力地喘了口气,「咳咳……谁?」
那人的声音听来十分组嘎,像喉咙曾受了伤似的,既沙哑又低沉,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这样的人啊。
圆月通明,但对方的脸仍隐在树影里。
「你是蛇妖?」
「咳……什么妖!咳咳……我才……咳……不是妖!」她扳着颈上的大手,气呼呼的抗议:「我是精,蛇精,不要随便污蔑我!」
黑影里的人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再度嘎哑开口:「你身上有两天前没有的味道,蛇的味道。如果不是妖,为什么藏住气?」
「我才没有藏住气,还有谁有味道啊,你才有味」她愣了一下,突地领悟,「唉呀,可恶,是那只青蛇,难怪那些畜牲会起骚动。天啊,我身上味道很重吗?」她慌张的抬袖猛闻,却什么也没闻到。
大手松开了她的颈,却扳住了她的下巴,下一刹,她就发现对方靠上来嗅闻着。
「喂喂喂,你干嘛啊?」她猛地伸手掰开对方靠过来的头。
谁知一看清他那张脸,倒让她吓了好大一跳:「你怎么是你?」
即使光线不怎么清楚,而且因为靠得太近让她发现他那张脸因为一些淡去的伤痕残迹,其实并非如此完美,可她仍是认出这人就是前两天那位让她想一口吞掉的美食……呃,不,是害她差点破功的裸男才对。
男人轻蹙着眉,打量着她。
虽然才一下,但他仍是嗅出那几乎淡去的蛇味的确不是她本身散发出来的味道,该是沾染到其它蛇的气味了。不过……
他不懂为什么她说她是蛇精,但两天前遇见她时他的确什么也没察觉,甚至现在去除掉那残余的气味后,她身上也没蛇味。
「放、开、啦!」
看她模样应读也没什么太深的道行,他如她愿的松手,却拨开她额头刘海,改压住她的印堂。
「啊痛痛痛!放开我!放手……放放……放手」她像是被压住伤口,痛得大叫出声,两只手无力地推着他,小脸发白皱成一团,冷汗涔涔。
他愣了一下,紧急缩手,她全身颤抖着,虚脱地往下跌坐。
他一把拉住她,打横将她抱起,带到水边。
「你的内丹呢?」掬了些冰凉的泉水给她喝,他一脸严肃。
「被……被……」虽然咽下了些泉水,她牙齿仍打着颤,不能成言。
他让她斜倚在他怀中,一手搓揉着她的臂膀,一手抵着地的背心。
没多久,一股热气从他掌心透进她身体里,然后扩散至四肢百骸。
她发白的唇终于透出血色,好一会儿才不再继续打颤。
「好点了?」他开口,看着她额间印堂上因为他方才的冒失,浮现了玫瑰色的粉红印记,在她嫩白的肤色上看来十分显眼。
她呼吸仍十分微弱,但点了点头。
「你的内丹为何不在?」
她虚弱的睁眼,又合上。不想说出自己的愚蠢过往,她有气无力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虚言:「三年前让人救了一命,为了报思所以把内丹留给恩人了。」
他一挑眉,直觉反应:「他藉此控制你?」
「没有。」她摇头,晕眩更甚,扶着额,她睁眼反问:「你也是蛇吗?」
他没回答,只是挑了下眉。
昏沉晕眩的脑袋让她根本也没想听他的答案,重新合上眼,她无力的说:「我觉得好累……」
「这是正常的,休息一下就好了。」他停了一下,才补了句:「抱歉。」
「为什么?」她茫然回问,语音轻得几乎在风中逝去。
「我无意伤你。」他说,让她的头靠在他肩上:「睡吧,睡一下就没事了。」
她安心在他怀中放松下来,意识沉入黑暗前,不忘道:「两个时辰……得回去……」
「我会记得叫你。」
明月如镜。
泉水边的芦苇花因低温而凝结点点白霜,银白月华洒满一地,夜风阵阵卷起尘沙,吹得那层层白花如浪翻涌。
夜,很静。
除了风声、林叶声,和一些细微的夜行小虫的爬行声之外,这沙漠边缘难得的一方水泽,十分安静。
怀里的她因为畏寒而蜷缩着,呼吸轻浅。
有些讶异她不小心让他误伤了元灵竟还能维持人形,他忍不住多看了这小迷糊两眼,只瞧她唇红齿白、水肤柔嫩,长长的发乌黑柔亮,在身后扎成一根长长的辫子。
乍看之下,她的人样倒还挺不错的,只不过这个性就真的迷糊极了。
先不说她让内丹离身,光看她根本不知他是好是坏,就这样半点也不挣扎的昏睡过去,便知道她做人的修行还不够。
幸好今天是遇见他,若是遇到其它妖或人,只怕她早被人拿去卖了。
成精变人然后修道成仙,是一般修行的顺序法则,不过他却挺怀疑她会有成功的一天。因为现下虽说让她成了精变了人,但光看她现在这模样,怕是做人这一关大概就要让她耗上几千年。
可说实在的,像她一样单纯的怕也不多了。
她额上粉红的印记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消失,当他确定它已完全复原时,不觉松了口气。
其实他真的无意伤她,只是嗅到蛇味尾随而来,还以为是没长眼的小妖,为了要保炎儿平安,他不得不小心为上,谁知小妖不是妖,只是一只胡涂到把生死攸关的内丹拿去报恩的小笨蛇。
轻扯了下嘴角,很久没见过这种不知道是单纯还是单蠢的家伙了。
***
啊,那果然不是错觉,她果然还是想吃他。
无声地吞咽口水,她醒来一睁眼,就看见他剑眉深锁、神色凝重地望着前方低浅的水面,动也不动的,像有着数不尽的烦忧。
突如其来旺盛的欲望在牙根处骚痒,嘴里的唾液不断分泌出来,她又吞了下口水,
全身除了热,还是热。
她忍不住张嘴喘了两口气,却看见舌尖是分叉的。
「唉呀!」她吓得跳离他的怀抱,两手捂住了不安分的小嘴。
完了完了,她竟然真的开始退化了
「醒了?」他看着她,也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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