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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梵卡露斯宫以北的骑士演武场里旌旗招展,战马嘶鸣,无数身披战袍的骑士和衣着华丽的贵族男女将演武场装点得格外绚丽。盛大的比武大赛即将在这里拉开帷幕。
骑士演武场总占地面积约在三万平方米左右,以砾石和桦木建造而成的阶梯状看台和锦宇华盖的包厢圈起一片椭圆型跑马场。跑马场周边围着拉有锁链的金属栏杆,八个角门通向看台下方的骑士更衣室和场外丛林般的拴马桩。主席台设于看台西侧的正中央,装饰着金属和皮革的紫色华顶下流淌着闪闪发光的金色流苏,汉白玉围栏上缠绕着蓝白黄相间的三色缎带。绣金的红色帷幕向两侧高高挽起,里面设有豪华而舒适的座椅和摆放着各式水点、饰有金银两色桌裙的长条桌。两道雕刻着巨大的太阳型徽印的青黑色金属大门位于主席台下方,直通王室成员和为其他地位尊崇的大人物们准备的更衣室。更衣室内装饰着油画和雕塑,并配有长短不一的宝剑以及不同样式和尺码的盔甲和骑士装束。走进更衣室的人会在侍从的服侍下更衣并挑选佩剑,而衣物和佩剑在使用完毕后则将作为王室的馈赠之物被带出梵卡露斯宫。
演武场在平日里是王家护卫队军官们习武和操练的主要场所,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这里也将作为有王室参加的重要活动的举办地。每年圣徽骑士授剑仪式之后的比武大赛都是在这里举行的。
与九月由国王发起的为期三天的比武大赛相比,圣徽骑士授剑仪式之后的比武大赛则更具有庆祝的性质,其规格也更高。血淋淋的伤亡事件很少出现,参赛者更愿意在国王以及自己最为心仪的女士面前展示精湛的武功和宽容、谦逊的骑士风范,获胜者基本奉行了点到为止的不成文的规则,而落败者也极少继续死缠烂打,使得自己颜面尽失。活动的出席者包括王国的高级军官、著名的骑士和身份显赫的贵族们。无论是观众还是参赛者的名单都须经王公大臣的审核,并由国王最终签字。因此,到梵卡露斯宫的骑士演武场观看比武大赛已经成为了上流社会贵族们地位的象征,而参赛者更是把这样的机会看作是一种非常值得炫耀的荣誉。平民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一活动的。但他们会在这一天纷纷走上街头,以自己的方式庆祝新的圣徽骑士的产生,同时利用各种渠道努力探听比赛的进程和结果,并以消息的迅速和准确为荣。
今天的比武大赛又与以往有所不同。诺曼帝国的大位继承人将出席这场活动,而在例行的比赛之后,两个国家将各自派出三名骑士,进行马上剑术、枪骑战和徒步剑术的比试,比赛的结果则会直接决定一位达尔兰地骑士的生死。两天以来,梵卡露斯宫舞会大厅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首府那比城。有人担心,有人愤慨,也有人严阵以待,这使得这场原本激动人心而不失欢愉的盛事增添了不少肃杀的气氛。
数十支龙号吹响了,激昂的鼓声在演武场四面八方震荡开来。到场的人们纷纷站起身,国王陪同着伊达尔斯皇太子,在王国要员和大贵族的簇拥下登上了主席台。穿着一身华丽宫裙的苏晴被以权谋私的田园拉在自己身边就座,这位集美貌和荣宠于一身的贵族小姐很快引发了男人们的啧啧称叹和女人们火辣辣的目光。
“多盛大的场面啊!”苏晴张着一双贪婪的眼睛悄悄对她的朋友说,“简直就象是在小说和电影里一样!”
“不过最好不要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才好。”田园心中仍然记挂着国王与伊达尔斯的那个约定,“我需要一个直接了当的大好结局。”
主席台上的人们纷纷落座,掌旗官在获得了国王的示意之后挥起了手中的大旗。鼓声再次响起,随同着刚刚受封的三十六名圣徽骑士的盛装出场,隆重的比武大赛正式开始了。在接下来的近三个小时里,威严的开场式、精彩的单兵格斗、扣人心弦的队列拼杀一幕幕豪情上演;灿烂的盔甲、飞扬的铁蹄、雪亮的长剑和骑枪以及战马的嘶鸣和从勇士们胸膛里爆发出来的呼喝充斥着热气升腾的演武场,而骑士们谦逊的态度、谨慎的语言、在交战前后的致礼和攻击过程中的一收一放则将勇猛之外的骑士品质展现于在场所有人的面前。在这里,大地在这些矫猛的男人利器和身体的冲撞中震荡着,空气因观众们灼热的目光和冲彻云霄的呐喊与欢呼一次又一次沸腾起来。也是在这里,女人们毫不掩饰地向他们所喜爱的骑士抛投着手套、丝带以示爱慕之情,骑士们则将情人的信物缝在战袍上,或在获胜之后在全场的注视下向自己钟情的女人深深致礼。激战间自带有绅士般优雅的风范,豪情中蕴涵着浪漫的、柏拉图式的爱情。
伊达尔斯始终用一种倨傲而冷漠的神情观看着这场豪门盛会,在最后一场重甲骑士仪式般的对攻结束之后,他的眼中焕发出了炯炯如炬的光芒。
“真是激动人心,国王陛下。”诺曼的皇太子转向巴雷西国王,“现在让我们进入整个活动的最高潮吧!事实上,我和我的骑士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当然,皇太子殿下。”巴雷西微微一笑。
掌旗官再次挥舞手中的大旗,巨大的演武场逐渐安静下来。人们知道,一场事关每个达尔兰地人荣辱的战斗即将开始了。
在一阵嘹亮而急促的军号声中,两名手持宝剑、身穿轻甲的骑兵驰入演武场,并在主席台下站定。
“对战者:诺曼帝国茵基·;凯德骑士!达尔兰地王国丹尼尔·;弗拉克里骑士!”站立于演武场周围的数十名报事官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喊道。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助威声,两名骑士向主席台致礼后,丹尼尔·;弗拉克里高高扬起了手中的佩剑朗声说道,“这把剑属于费奥南德·;法约尔骑士!今天,我将代表这位无法出战的武者参加这场光荣的比赛,以示费奥南德·;法约尔骑士不容置疑的勇气与尊严!”
更为热烈的掌声和助威声响起。伊达尔斯轻蔑地掀动了一下嘴角。掌旗官令旗一摆,两匹马径直冲向演武场中央。
八只铁蹄在跑马场上回转交错,两把长剑在阳光里翻动起如血的光芒。激战使人们屏住了呼吸,一些脆弱的心脏在隆隆的战鼓声中感到精疲力竭。
田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赛场内这场窒闷的拼杀。与刚才演武般的比赛不同,眼前的场景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气息。她眉头深锁,内心中的焦虑和不安随着格斗的推进不断升腾起来。
“这可怎么办?”苏晴焦急地看着已明显落于下锋的丹尼尔·;弗拉克里晃了晃田园的手臂,“再这样下去我们的骑士会输掉这场比赛的!”
战马再度交错,诺曼骑士似乎突然迟疑了一下,弗拉克里看准机会,双臂高举过顶,将手中的宝剑用力向下劈去。眼看着弗拉克里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在对手的进攻范围之内,田园不由大惊失色。而此时,诺曼骑士双脚用力一踏马蹬,整个身体倏地向前探去,长剑一挺,狠狠地插进了弗拉克里的小腹。人们发出了大声的惊呼,苏晴脸色苍白地死死攥住了田园的手臂。弗拉克里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试图将举起的宝剑继续砍下去,对手身体侧开,手臂回撤,血淋淋的利剑从弗拉克里的身体上抽出,顺势一扬,将王家护卫队军官紧紧握着宝剑的双手砍了下来。田园把头一侧,闭上了眼睛。弗拉克里的身体栽倒在马背上,战马驮着主人奔了一段后,死去的骑士摔落下来,鲜红的血水顺着白色的马毛不停地流淌着。
在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看台上的人们发出了愤慨的议论声和喊叫声。巴雷西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皇太子殿下,”国王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也许您的骑士忘记了,无论是您和我的初衷还是达尔兰地这场比武大赛的宗旨,都需要参赛者秉持高贵的骑士品质,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我原本是希望请您参加一场隆重的庆典,而不是诺曼帝国和达尔兰地王国骑士之间的战争!”
“是的,国王陛下,当然。”伊达尔斯神色得意地说道,“我很抱歉由于茵基·;凯德骑士的武功不精,以至不慎误杀了您手下的骑士。”
“您把那样的行为称之为‘误杀’吗?!”田园气愤地大声说道。
“公主殿下,”伊达尔斯面带讥诮地看了看田园,“如果您曾经学过剑术,您就会知道收放自如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另外,陛下,请恕我冒犯,”他转向国王,“我听说弗拉克里先生是一名王家护卫队的军官,不过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我不免要为您和其他王室成员的安全感到担忧了。”
“您多虑了,皇太子殿下。”巴雷西轻轻扬了扬眉毛,“不过我依然感谢您的关心。”
伊达尔斯笑了笑。“那么,让我们开始接下来的比赛吧!”他大声说道,“我会派出我的亲兵首领——兰顿·;希拉里先生。他同时也是诺曼帝国最勇猛的骑士之一。请原谅,无论是战争还是比赛,我一向都喜欢速战速决。而您一定能够了解,这当然不会违背我对达尔兰地王国的友好和尊敬。”
“当然,皇太子殿下。”巴雷西国王淡淡地说道。
“我会让希拉里骑士留有余地的。”伊达尔斯说道,“那么,您将派出哪位出色的骑士应战呢?”
“陛下,”伊达尔斯的话音刚落,王家护卫队统领斯塔伦斯伯爵已跨步走了上来,“卑职愿意迎战兰顿·;希拉里骑士,恳请陛下恩准!”
“护卫队统领先生,”伊达尔斯看了看斯塔伦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看上去我对您手下的评价似乎令您感到非常不悦。”
“不敢,皇太子殿下。”斯塔伦斯说道。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能够有机会见识一下您的枪骑战。”伊达尔斯冷笑道。
“请更衣吧,伯爵。”国王说道。
“是,陛下。”斯塔伦斯应了一声,既而向主席台一侧的台阶走去。
“统领大人!”当斯塔伦斯从田园身边经过的时候,田园忍不住站了起来,“当心……大人。”
斯塔伦斯看着公主那双充满了关切和期待的蓝眼睛,默默地鞠了一躬。伊达尔斯瞥了一眼目送护卫队统领离去的公主,一股无名的怒火燃上心头。他转过头对身后的麦阿伦伯爵低声说了几句话,后者随即离开了主席台。
束好金色铠甲,披上红色战袍,英姿飒爽的王家护卫队统领矫捷地跃上自己的黑色战马,接过侍卫手中的银色战枪。战鼓再次擂响,在上万人的注视之下,他昂然跃入赛场,与他的对手并肩立于主席台下。
“对战者:诺曼帝国兰顿·;希拉里骑士!达尔兰地王国爱德蒙·;斯塔伦斯骑士!”随着报事官洪亮的通报声,看台上爆发出了气势恢宏的助威声。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比赛。要么赢得希望,要么接受耻辱。弗拉克里骑士的尸体已被送出演武场,而刚刚那幕血淋淋的场景正化成愤怒的火焰从人们心底迸射出来。他们大声呼喊着斯塔伦斯的名字,期待这位出类拔萃的达尔兰地骑士能够为惨死的弗拉克里复仇,拯救整个王国的荣誉。
同样的致礼毕,两匹战马带着各自的主人奔向了南北两侧。
斯塔伦斯注视着几百米之外那个披着黑色战袍的诺曼骑士,眼眸中闪过一串锋利的光芒。他扣下面罩,那坚冷的金属味道令他全身的血液变得愈发活跃。他要赢得这场比赛,卞卡公主那双充满关切和期待的蓝眼睛仍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他;他必须赢得这场比赛,这样的羞辱不能刻在王家护卫队军官的头上,不能刻在菲尔拉法家族的头上,不能刻在他的王国的头上!
掌旗官的令旗迅速而有力地摆了下来。斯塔伦斯用马刺轻触了一下马的腹部,战马开始小步移动起来,他微低着身体,骑枪稳稳地执于右手之中。十米、二十米、五十米……战马的步伐不断加快,最终全速奔驰起来!全副武装的对手迎面而来,高擎的战枪凶狠地击向斯塔伦斯的头顶。斯塔伦斯手臂一扬,径直封住了对手的利器,随即手腕疾转,长枪卷过对手的兵器借着马速闪电般地刺向他的咽喉,诺曼骑士急忙一侧头,右臂回防,左手的护盾稳稳地置于身前。战马交错,黑红两色的战袍如同两面飞旋的旗帜,在人们的眼眸中短暂而惊心动魄地聚拢,然后再度分开。斯塔伦斯一带丝缰,身体回转过来,深蓝色的瞳仁里充满了杀气,而他那跃跃欲试的战马也在不停地撩动着前蹄,期待着与主人发起第二次冲锋。
激战牵动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田园一直站在主席台上,对玛丽安娜太后的低声警示充耳不闻。再一次地,她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灵魂,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个中世纪王国的荣辱之中。
风将斯塔伦斯头顶红色的盔缨吹成一道短促的直线,酣畅淋漓的感觉正从他浑身上下的毛孔中尽情释放出来。他的祖先是一个伟大的骑士,无数诺曼军人在他的骑枪和宝剑之下瑟瑟发抖,今天,他要用自己手中的利器击败那个诺曼武者,让他的祖先为这场不在沙场上的战争、为他这个隐姓埋名的子孙感到骄傲。
对手正向自己飞奔而来,在他抬起长枪的瞬间,斯塔伦斯看到了机会。
诺曼人没有想到,在自己的武器刺向那个达尔兰地王家护卫队统领的同时,对方竟似无意防守,骑枪一挺径直向他攻来。同归于尽吗?兰顿·;希拉里想着,那并不是皇太子想要的。他手臂回撤,身体一斜,准备拦住达尔兰地人莽撞的进攻,而就在这时,他的对手突然变换了招式,枪身陡转。二马交错,一道疾风,躲闪不及的希拉里被斯塔伦斯的战枪直接打落马下。就在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的同时,护卫队统领猛地勒住缰绳,战马扬蹄转身,斯塔伦斯提起手中的长枪向地上的诺曼骑士直刺下去。
欢呼声化作了一阵惊叫,主席台上的伊达尔斯不由“唿”地站了起来。兰顿·;希拉里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对手要为刚才惨死的属下复仇了。然而,等了几秒中,那种穿透头骨的剧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地凝固在他瞳仁之前的枪尖和对手面罩之下一双冰冷彻骨的蓝眼睛。短暂地对视之后,达尔兰地骑士潇洒地撤回了冷森森的长枪,调转了马头。
场上的欢呼声再次轰然抬起,女人们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随身饰物抛向这位威风凛凛的战士。斯塔伦斯径直向主席台飞驰而去。
“很好。”伊达尔斯咬牙切齿地说道,“很了不起。”
“是啊,皇太子殿下。”田园面带讥诮地看着伊达尔斯,“正象您所说的那样,收放自如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看上去斯塔伦斯先生赢得的不仅是一场比赛,公主殿下,”伊达尔斯冷笑道,“您甚至一直站在那里关注他的一举一动。那么,您为什么不象其她女士那样让您心目中的英雄更加清楚地知道您对他的青睐呢?”
“您说的对极了,殿下!”说话之间,田园手臂轻扬,将肩头的一条金色披肩抛下了主席台。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阳光里,那条金色的披肩如同一片绚丽的云霞款款飘落,错愕间的斯塔伦斯感到一阵窒息。他急忙一领丝缰,身体在战马斜向前冲的同时侧弯下去,飞舞的金纱被他牢牢抓在了手中。抬起头,斯塔伦斯看到了卞卡公主莲花般清丽的脸庞。
几秒钟后,全场蓦地掀起了一片欢腾,伊达尔斯脸色铁青地瞪视着田园。
“公主殿下!您在做什么?!”玛丽安娜陡然变色。
“只是接纳皇太子殿下的建议,向我心目中的英雄表达敬慕,太后陛下。”田园扬声回应道,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