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令我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场舞会,”伊达尔斯对田园说,“您的美貌和您的才华都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不过很可惜,我一点也记不起来了。”田园道。
“我很抱歉您暂时丧失了记忆。”伊达尔斯道,“希望我的到来会对您的病情有所帮助。”
“您不必为我难过,皇太子殿下。”田园微微一笑,“事实上,失忆可以带来许多好处,比如忘记过去一些不愉快的人和经历。”
“是吗?”皇太子脸色一沉,既而嘲弄般地挑了挑眉毛,“不过我猜想您似乎也忘记了如何弹奏那首《蓝色诺曼城》。”
“是啊!我已经完全不知道那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了。”田园笑着说,“这真是太有趣了!”
……
半节舞曲过后,人们纷纷踏进了舞池,跳动的音符幻化成色彩斑斓的丝绸飘荡在金壁辉煌的空间里,飞扬的舞裙如同动人心弦的乐章抒发着演奏家指端最浪漫、最绚美的情怀。整个舞会大厅顿时变成了盛开的鲜花和旋转的海洋。
在这个盛大的舞会上,卞卡公主唯一的舞伴就是伊达尔斯皇太子——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明示,但在场的每一个贵族对此都心知肚明。于是,男人们只是用目光欣赏着那位光彩四射的王族,而没有人会不自量力地上前向她发出邀请;俊朗洒脱的贝拉尔亲王几乎一直呆在苏晴身边,两个人或者翩翩起舞于舞池中,或者在人群间谈笑风生,女人们私下议论着这位突然之间备受王室青睐的贵族小姐,神色间充满了经意与不经意的羡妒;巴雷西国王只是礼节性地邀请了一些远道而来或久未谋面的女士共舞,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与伊达尔斯皇太子或是王国的官员交谈。
“你看上去很无聊的样子,卞卡。”当田园走到贝拉尔和苏晴身边时,亲王笑嘻嘻地对再次从伊达尔斯皇太子身边溜走的妹妹说道。
“那不是无聊,贝拉尔,是严重郁闷。”田园一边拿过亲王手中的酒杯喝了一大口酒一边气哼哼地说道,“如果你整个晚上都跟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呆在一起,还不一定有我这样的优雅表现呢!”
“辛苦了,公主殿下。”亲王笑道,“不过你正肩负着达尔兰地王国的重任,最好不要经常擅离职守。”
“烂人!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田园向她的哥哥翻了一个大白眼,既而拉住苏晴的手臂,“走吧,奥莉维娅,别理他!陪我出去透透气。哦……那是特里将军吗?”
人群中,几名穿着礼服的将军正朝国王和皇太子走去。
“你是说走在罗文将军身边的那一个吗?”亲王顺着田园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佐罗’?”苏晴好奇地看着田园给她讲述的那个高大威猛的传奇性人物。
“是啊!”田园点点头。三个人一起走了过去。
几名军官纷纷向国王、亲王、公主和皇太子施礼,并向侯爵小姐欠身致敬。
“特里将军,”田园高兴地对海军中将说道,“您什么时候来的?我在今天的午宴上好象没有看见您啊!”
“殿下。”加西亚·;特里向田园鞠了一躬,能够在短期内再次见到卞卡公主,特里的心中着实有些激动,“因为在赫德堡稍微耽搁了一点儿时间,所以刚刚抵达那比城,公主殿下。”
“我想这位就是曾经一度从海军军官伦为海盗的加西亚·;特里将军吧?”伊达尔斯用一种倨傲的口吻说道,“我在来的途中听说了您的事情,先生。”
“不是‘海盗’,皇太子殿下。”田园不悦地看了伊达尔斯一眼,“特里将军一直是大东海上的英雄。”
“洗劫战舰、杀戮海军的英雄吗,公主殿下?”伊达尔斯的嘴角边挑出一抹不以为意的微笑。
“您总是相信一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吗,皇太子殿下?”田园剑拔弩张地说道,随即转向加西亚,“真高兴能够在那比城见到您,特里将军,您为沿海百姓所做的努力以及在阅兵大典上打的那场漂亮的战役一直令我异常敬佩。”
“是啊,公主一回来就跟我讲述了您的功绩,”贝拉尔亲王与田园一搭一档地说道,“我一直都很想见见您。”
“卑职惶恐。”特里向两位王族深深弯下腰去。
“别让一些流言蜚语搅了兴致,特里将军!”田园面带笑容地大声说道,“您不请我跳支舞吗?”说着,她落落大方地握住了特里的手,并带着他优雅地抬起手臂,在伊达尔斯直勾勾的目光下与“海盗”双双步入了舞池。将军们不由会心地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位王族和苏晴露出了不足为奇的微笑,伊达尔斯则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瞪视着那个“桀骜不逊的女人”。
“看哪!公主在和另一个人跳舞!”
“那是在赫德堡大阅兵上立下了战功的加西亚·;特里将军!国王陛下对他非常器重!”
“我听说公主殿下主动向那位将军发出了邀请!”
“噢,我的上帝!那是多么特殊的荣耀啊!”
……
人们一边向舞池旁边退去一边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亮丽的宫裙花一般地在特里的身边绽放开来,公主浅浅地微笑着,灿烂的灯火晃动在她蓝天般纯净的眼睛里,也令她雪白的脖颈上那道倍受军人崇敬的剑痕显得更加清晰。加西亚·;特里的手臂轻轻环绕着公主纤细的腰肢,一颗心兀自狂跳不止。“公主殿下……”他很希望自己能够说些什么,但却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您是海军的骄傲,也是达尔兰地人的骄傲,特里将军。”田园认真地注视着海军中将说道,“我相信,无论任何时候,您都不会辜负国王对您的期望的。”
“是的,殿下。”特里的眼中放射出热忱而坚定的光芒,“我以我的生命和尊严向您发誓,公主殿下。”
一曲完毕,特里将公主带回到国王身边,人们的目光依然聚集在他们身上。
“一种莫大的恩典,不是吗,将军?”伊达尔斯冷冷地看了一眼海军军官,“希望您能把达尔兰地王国的海军治理的好一点。老实说,国王陛下,”皇太子转向巴雷西,“我虽然非常钦佩您在阅兵大典上所做的事情,不过同时也对贵国的海军状况感到担忧——数罪在身的前海军统帅和大多数高级将领直到今天才得以惩处,而曾被海军除名、私结朋党冒犯王国军队的人竟然可以官复原职。我知道您一向宽宏大量,但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的国家里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当然了,达尔兰地斯王原来一直是诺曼帝国的一名陆军军官,治理海军或许并不特别擅长。如果您需要任何帮助的话,我将非常乐于效劳。”
一席刺耳的话出口,在场的人们都不满地低声议论起来,几位将军更是感到异常愤怒。
“先王当年在击败诺曼帝国军队,创建达尔兰地王国之后,一直致力于王国的发展,并做出了包括组建王国海军在内的诸多功绩,被世人传颂至今。”巴雷西国王淡然一笑,“承袭先王的恩德与教诲,达尔兰地王国的海军诟病得以彻底整肃,皇太子殿下不必过于挂怀此事。当然,我依然会非常乐于在合适的时间听到来自其他国家的任何友善建议。”
伊达尔斯看了看巴雷西平淡的蓝眼睛和周围的达尔兰地人不悦的神色,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请恕我冒犯,国王陛下,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与巴赫王国的冲突在我们两个国家之间重演,那样我会感到非常遗憾——您知道,那场冲突的缘起就在于巴赫海军的玩忽职守。”
人们的议论声又抬高了一些,玛丽安娜和托帝公爵也走了过来,舞会的氛围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我并不认为您的话是一种威胁,皇太子殿下,”贝拉尔亲王神情严肃地说道,“不过它听上去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那样的误解。”
“那当然不是威胁,亲王殿下。”伊达尔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况且,我们也不过是希望为巴赫王国提供适当的帮助而已。”
“您把侵占一个国家称为‘提供适当的帮助’吗,皇太子殿下?”田园忍不住大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新颖的说法!”
“我想提醒您审慎使用‘侵占’这个蛮横的词语,公主殿下,失忆看上去的确令您忘记了许多东西。”伊达尔斯用犀利的目光看着田园,“我们的商船屡次三番在巴赫王国的海域上遭到洗劫,但巴赫海军却全无作为!我的父皇曾经试图跟巴赫国王进行交涉,但那个骄傲的王族似乎并不愿意把诺曼人的生命和财产放在心上。进驻巴赫首府的诺曼军人不但是为了维护帝国的尊严,同时也是为了帮助那个国家学会如何更好地处理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保护好自己的百姓。”
“皇太子殿下,”一个三十多岁的贵族青年突然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我想问问一个四处烧杀劫掠的军队怎么去‘维护帝国的尊严’?又怎么帮助巴赫王国‘学会如何更好地处理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保护好自己的百姓’?”
人们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他的身上,伊达尔斯陡然变了脸色,国王微微皱了皱眉毛。
“法约尔……”另一名年长的贵族急忙走上前来拉了拉他的胳膊。
“他是谁,哈格里弗斯伯爵?”玛丽安娜王太后厉声问道。
“是……是我城堡里的一名骑士,太后陛下。”年长的贵族吞吞吐吐地说道,“请原谅他的放肆,陛下,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重要的活动……”
“您是在质问我吗,骑士先生?!”伊达尔斯生硬地打断了哈格里弗斯伯爵,怒气冲冲地瞪视着被伯爵称为法约尔的骑士。
“不敢,皇太子殿下。”法约尔迎视着伊达尔斯的目光,“但是一年前,我和我的家人恰好身在巴赫王国,我们亲身经历了那场血腥的浩劫。我的父母、我的姐姐以及我的妻子和两个孩子都被您的军队杀死了,而且,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在死之前还受到了那些男人的奸污!因此,伊达尔斯皇太子殿下,我完全无法理解您刚才所说的那些话!”
人群一阵骚动。
“您是在肆意诬蔑诺曼帝国的军人,先生,也是对我本人以及我的父皇莫大的侮辱!”伊达尔斯恼羞成怒,“究竟是谁让您胆敢站在我的面前说出这些骇人听闻的言辞,是您的主人还是您的国王?!”
“皇太子殿下!”贝拉尔怒气冲冲地向前跨了一步。
“是我的眼睛和我的心,皇太子殿下!”法约尔大声说道,情绪显得异常激动,“我,亲身经历了那场骇人听闻的屠杀!”
“谁能证明,先生?!请他站出来!”
“我是一名骑士,皇太子殿下,骑士是不会说谎的!”
“一个骑士应该具有谦逊的美德,而您却在达尔兰地的贵宾、诺曼帝国的皇储面前肆意咆哮,您还自称是一名骑士吗?!”
“请恕我冒犯……”
“够了,先生!”玛丽安娜厉声打断了倔强的法约尔,“这简直是太失礼了,哈格里弗斯伯爵!请您带着您的骑士马上离开梵卡露斯宫!”
“是,太后陛下。万分惶恐,陛下。”哈格里弗斯伯爵面如土色地应道。
“等等!”伊达尔斯扬声说道,“太后陛下,我怀着一颗尊敬和友善的心来到达尔兰地,却在第一天就受到如此严重的羞辱,这让我感到异常震惊,也完全无法容忍!”
“那么,尊贵的皇太子殿下,”田园愤怒地说道,“您想怎么样呢?!”
“我希望国王陛下立即下令处决这位胆大妄为的先生!”
“什么?!”田园瞪大了眼睛,“这简直太荒唐了!”
“否则,”伊达尔斯转向巴雷西国王,“我只能连夜启程返回我的国家,并等候您的王国对此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巴雷西国王陛下。”
议论声和抗议声一时间戛然而止,在场的人们都屏住呼吸看向国王。
“皇太子殿下,对于法约尔先生的冒犯,我感到非常抱歉。”年轻的国王平静而严肃地说道,“但是我并不认为在这样一个时间与场合发生流血事件是一种合适的选择。况且,我相信斩杀一名达尔兰地的骑士,或者进而影响两个国家长久以来建立起来的深厚友情都并非出自您的本意。我希望您能够暂时忘记这些不快,感受这个王国的热情与敬意。而法约尔先生,也一定会因为他的失礼受到应有的责罚。”
“这不仅仅是一种失礼,国王陛下。”伊达尔斯注视着巴雷西波澜不惊的蓝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于一名痛失亲人的骑士,也许您可以表现得更为宽容一些,皇太子殿下。”巴雷西迎视着伊达尔斯犀利的目光淡淡地说道。
“那是一个无耻的谎言,陛下。”伊达尔斯说道。
“法约尔先生是达尔兰地王国受封的骑士,皇太子殿下,而您在质疑他的品格。”巴雷西说道。
“您宁愿相信他,是不是?”
“就象您宁愿相信您的军人一样。”
短暂的沉默,人们象雕塑一样站在那里,舞会大厅中的空气仿佛完全凝固了一样。“那么,”伊达尔斯缓缓说道,“就让一场公平的骑士之战决定他的生死吧!我知道在我的到访期间将有幸观看一场比武大赛,但是,我一直认为一个国家骑士之间的拼杀难免缺乏刺激。在我的随行队伍里,有许多剑术卓越的勇士,也请您挑选三位勇猛的骑士,在比武大赛的当天为大家奉献一场精彩的较量。获胜的一方将享有法约尔先生的处置权,而另一方则不能持有任何异议。不知道国王陛下意下如何?”
“您确定要让两个国家的骑士进行比赛吗,皇太子殿下?”巴雷西扬了扬眉毛。
“除非达尔兰地派不出这样的勇士,国王陛下,我当然不相信是这样。”伊达尔斯掀动了一下嘴唇。
“既然您这么说,我当然非常乐于安排。”巴雷西神情肃穆地说道。
“很好。”伊达尔斯嘲弄似地向巴雷西欠了欠身,“让我们继续这场盛大的舞会吧!它是为我而举办的,不是吗?公主殿下,”他一边扬声说着一边转向田园,近乎霸道地伸出右手,“希望刚才的事情没有影响您的心情。”
田园怒火中烧地瞪着那个张狂的家伙,恨不得把鞋拖下来摔在他那张飞扬跋扈的臭脸上。
“请原谅,皇太子殿下,”巴雷西国王向前走了一步,“我想和我的妹妹共跳这一支舞曲。可以吗,公主?”他一边彬彬有礼地说着一边看向田园。
田园瞥了一眼皇太子,既而优雅地把手放进了巴雷西的掌心里。
“当然,国王陛下。”伊达尔斯阴着脸放下手臂,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
一曲优美的华尔兹飘散开来,人群纷纷向后退去,翩然起舞的国王与公主就如同两颗璀璨的钻石一般闪亮在舞会大厅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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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比武大赛之前篇
圣徽骑士是达尔兰地王国最为荣耀的骑士头衔,自达尔兰地斯王第二年始设立,旨在表彰在战争中表现出色的骑士。后来,随着《五国和约》的签订,战事基本平息,但历届君主仍将这一光荣的头衔保留下来。达尔兰地的第四代国王为了显示这一封号的尊贵与神圣,对圣徽骑士的授予进行了非常严格的规定。授剑仪式每年举办一次,候选人由德高望众的贵族和教会人士联合推荐,经王国大将军等朝廷重臣及红衣大主教共同遴选出72名品格高尚、武功高强的骑士,最终由国王亲自认定其中的36人。资格的认定与地位和财富完全无关,而且,如果国王认为找不出36个符合要求的人选,他也绝对不会刻意去凑齐这个名额。
受封者将在圣比阳大教堂接受洗礼,并由国王在梵卡露斯宫小御座厅授予嵌有半枚太阳型徽章的金色宝剑。几乎每一个骑士都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圣徽骑士,它代表的不仅仅是隆重的封赏,更代表了一种极为崇高的荣誉。
目前,达尔兰地王国共拥有千余名圣徽骑士,一些人是王族的近身侍卫,一些人是身披战袍的军人,也有一些人在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