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带着敌人的战旗凯旋归来。公主一直把爱人送到海边,看着将军登上那艘升起了白帆的战船。三个月过去了,她的国家战胜了。在军队返航的途中,一场暴风雨袭击了整个大东海,将军为了指挥部队脱险不幸牺牲了。从海上生还的部下把敌人的战旗交给了公主,血红的战旗在朵希拉公主听到丈夫遇难的消息后从她的手中静静飞落。她纵身跳进了大海。从此,这个海峡便以公主的名字命名了,而将军出海的港湾则被人们称为战旗湾。
朵希拉公主的故事感动了上帝。上帝把她召去了天界,使她成为36位守护神中的爱之神,保佑人间那些忠贞相爱的男女,使他们能够得到她不曾得到的幸福与快乐。
田园静静地凝视着沐浴在月光里的战旗湾。眼前波光粼粼,繁星满天,安详的深蓝色无边无际,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海水,哪里是天空。利刃和鲜血消散在浪花深沉的吟唱里,就像是那场暴风骤雨根本不曾来过。
时间具有着一种无情的力量。在时间的长河里,一些人从生到死,一些事从发生到被彻底遗忘。今天,许多勇士们为了捍卫心中的荣耀死去了,然而十天之后,十年之后,又会有多少人还能够记得他们拼杀的身影和从胸膛里爆发出的怒吼呢?田园的眼中一时间充满了哀伤。
“你在想什么,卞卡?”巴雷西问道。
“哦,我在想那些死去的战士。”田园神情落寞地说道,“他们应该成为人们心目中永远的英雄,不是吗?”
“他们会的。”国王一边说一边让田园挽起他的手臂,沿着银色的沙滩缓缓向前走去。里文斯勋爵和斯塔伦斯伯爵带领的五十名王家护卫队骑兵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十几米远的地方。
“可是人们会渐渐忘记他们的。”田园轻轻摇了摇头。
“人们也许会忘记这些战士的名字,但却将永远记住他们的精神。他们伟大的功绩,会象达尔兰地斯王身边的那些无名勇士一样,被一代又一代的人传颂下去。”
“听到您这么说,我真为他们感到高兴。”
“能够拥有一位象你这样善良而勇敢的公主,我也为他们感到高兴。知道吗,卞卡,你今天所做的事情鼓舞了在场所有的达尔兰地军人,也是你今天所做的事情,让加西亚·;特里将军重新回到了海军的旗帜之下。”
“我想我终于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陛下。”田园凝视着远方,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银色的月光。“那个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是达尔兰地的公主,在我的肩上扛着‘责任’这两个字,虽然无比沉重,但却无上光荣。”
巴雷西异常欣慰地看向他的妹妹。以前的卞卡从没有说出过这样感人的话,也从不会流露出这种美丽的神情。事实上,自从她再次苏醒之后,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些不一样有时候甚至会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准确地说,是一种陌生人的感觉。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您不愿意带我到赫德堡来,”他听到那个“陌生人”用一种陌生的口气继续说道,“为什么会因为我一个人跑去看勃拉姆巨石雕像发那么大的脾气。对不起,陛下,而且……谢谢您。”
“我很抱歉,卞卡。”巴雷西暂时抛开了有些纷乱的思绪,轻轻拍了拍田园的手臂,“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这些事情。只是,我担心它们会影响你出行的心情。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到王宫之外的地方看看。这次的行程安排过于紧张,而且,你也不得不坐在那里听一些也许会让你感到枯燥的东西。以后我会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带你出来的。事实上,我们的国家确实有许多地方都很值得一去。”
“真的吗,陛下?”田园兴高采烈地看向国王,“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我的时间不够充裕,就让贝拉尔陪着你。”国王点了点头,既而用一种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我知道你还是更喜欢跟亲王呆在一起。”
田园默默地转开头去。“不是的,陛下。”她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也很喜欢跟您呆在一起。”
斯塔伦斯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走在巴雷西国王身边的美丽身影。那个失去了记忆的卞卡·;菲尔拉法,一边越来越远地离开了他,一边却硬生生地闯进他坚固而冷漠的心中,在那里肆意驰骋。今天,当他再一次将这个女人搂进怀里的时候,曾经的谎言就好像变成了真实的情感一样令他心神荡漾。“在必要的时候,我会让她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恢复记忆。”他突然间想起自己曾经对法利亚大主教说过的一句话,这使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一阵隐隐的马蹄声从远方传来。斯塔伦斯收回了思绪,微微皱了皱眉毛。“去看看怎么回事。”他对身边的一名军官低声说道。
“是,大人。”军官应了一声。他做了一个手势,六、七名护卫队员迅速跃上马背,延着战旗大道向南飞驰而去。其他军官也纷纷上马,在国王和公主身后不远处形成了两条锐利的半弧。
不一时,那六、七名护卫队成员带着一个首府近卫军军官飞驰而来。数百名枪骑兵紧随其后,并在距离王家护卫队五十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近卫军军官从马上跳了下来向斯塔伦斯致礼,既而低声说了几句话。这时,国王和公主已经走了过来,斯塔伦斯向旁边退了一步。
“陛下。公主殿下。”近卫军军官急忙俯下身去。
“什么事?”国王问道。
“包括卡瓦略在内的七名要犯大约在四十分钟前从赫德监狱逃走了,卑职奉命进行缉拿。据报,卡瓦略等人将从南战旗湾出海,巡海战舰已经收到了命令,另有四支骑兵队正沿不同方向进行全面搜寻,陛下。”军官回答道。
巴雷西脸色一沉,田园则大皱眉头。
“带人护送公主殿下回帅府休息,斯塔伦斯先生。”巴雷西吩咐道,随即一边转身跨上自己的战马一边对近卫军军官说道,“带上您的队伍跟我来!”
“是,陛下!”近卫军军官大声应道,因获得与国王并肩作战的荣耀感到异常兴奋。他飞身上马,手中长枪一扬,后面的队伍“哗”地一下跟了上来。
“陛下!”田园急忙拉住了国王的马缰绳大声说道,“我也要一起去!”
巴雷西微微迟疑了一下。
“您不是说过不会再让我离开您的身边了吗,陛下?”田园仰起头,眼睛里充满了倔强和期待的神色。
国王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上马吧,卞卡!”他点点头,“跟紧我!”
田园精神一振,敏捷地跃上马背。国王一声呼喝,黑色的战马箭一般地冲了出去。数百名骑兵各抖丝缰,紧紧地跟随在元帅的身后,轰鸣的马蹄声一时间响彻沉静的黑夜。
风在田园的耳边呼啸着,巴雷西红色的战袍在田园身边翻飞舞动,使她再次想起了睡梦中那团光明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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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战旗湾一片巨石密布的海域,卡瓦略和他的爪牙们终于看到了一艘隐藏在黑夜中的小型战舰。他庆幸自己没有把物资交易的证据全部销毁,这些东西为他赢得了最后一线生机。三封连续的密函让他赌定那个神秘的买家就存在于陆军的队伍里,一场战役虽然断送了他的一切,但依然不可能铲除他的全部羽翼——最起码,他多年栽培的探子辛普斯还安全地呆在赫德堡里。
小型战舰开始向岸边静静驶来。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那艘船显得异常渺小和脆弱。
卡瓦略已经来不及计划以后的事情了,他知道,国王庞大的军队很快就会找到这里,事实上,他已经听到恐怖的铁骑声正从四面八方真实地响起。他和另外六个人纷纷跳下马,焦急地等待着那艘行动迟缓的战船。
嘹亮的军号突然从远方相继响起,卡瓦略的全身一阵剧烈地颤动,十余艘飘扬着海军战旗的军舰跃入了他惊恐的视野。
“上马!”卡瓦略大声喊道,“快上马!”
皮鞭声声,卡瓦略带着他的余党向北方疾驰而去。在他们身后,王国的骑兵队已经出现在黑夜之中。
“将军!”伴随着比格·;康帕內拉的惊叫,另一支长枪林立的骑兵队迎面冲来,大地在无数飞扬的铁蹄下剧烈地震颤着。在整个骑兵队的最前面,巴雷西·;菲尔拉法国王赫然在目。只见国王手臂一挥,队伍中的一哨人马斜向跃出,从侧面向卡瓦略等人包抄过来。于是,那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海军统帅终于在绝望中勒住了坐骑。
国王的队伍在距他们十五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层层锐利的战枪齐齐地指向前方。巴雷西一言不发地端坐在战马之上,用一双异常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几名走投无路的逃犯。
“来吧!”卡瓦略双眉一扬,缓缓地横起了手中的宝剑,“作为一名贵族和一名骑士,我宁愿战死在这里!”
“真是冥顽不化。”国王用一种厌烦的口吻自语道。他突然一抖丝缰,黑色的战马铁蹄高扬,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巴雷西毫无预兆地向卡瓦略径直冲去。与此同时,斯塔伦斯左手一摆,五名护卫队军官跟着他们的统领从队列中整齐地跃出,剑锋斜指向天,月光里闪动着对冲撞的追逐和对鲜血的渴望。
在卡瓦略惊惶失措的目光中,巴雷西国王已经来到了跟前。长剑一摆,站在卡瓦略侧前方的比格·;康帕內拉手中的宝剑应声脱手,国王犀利的剑尖带着阴森森的风声瞬间指向卡瓦略的面门。卡瓦略急忙奋力挥出手中的宝剑,“当”地一声利器相撞的声音,卡瓦略的虎口一阵剧痛,国王的战马从他的身边驰过,护卫队军官迎面而来,“唰”地一下分散向其他几名逃犯。
看了看眼前铜墙铁壁一般矗立的枪骑兵队,卡瓦略硬着头皮转回马头,再次面对达尔兰地的最高骑士。
第二次交锋,最高骑士的长剑从卡瓦略的剑锋上滑过,鬼魅般地刺进了他的肩膀。战马交错,巴雷西右臂一扬,卡瓦略在自己的惨叫声中从马上重重地摔了出去。国王的黑马从骑兵队前疾步滑转,红色的披风在田园的眼前飘然掠过,一名枪骑兵的战枪已在转瞬之间牢牢地握在了巴雷西的手中。
就在卡瓦略捂住伤口准备起身的时候,国王的战马再次踏至,飞扬的尘土在他身边卷起,一条银色的战枪穿透了他的战袍、贴着他的身体直直地插在地上,他甚至能够感到那凌厉的金属擦过肌肤时留下的彻骨寒气。巴雷西左手一收,战马的前踢高高抬起,发出了一阵兴奋地叫声。
一切竟然就发生在短短的几十秒之内!
卡瓦略的爪牙们彻底丧失了最后一点锐气,纷纷丢开了手中的武器。此时,从西、南两个方向驰来的另外四支队伍已先后抵达,密密麻麻的枪锋就如同一大片银色的森林,寒光闪烁,杀气冲天。
首府近卫军统领布鲁南将军跳下战马向国王致礼。
“通知罗文将军,贝勒斯·;卡瓦略明天清晨在海军广场斩首,”国王语气严厉地对首府近卫军统领说道,“其他人押候严办!”
“是,陛下。”布鲁南微微抽搐了一下,站在周围的军人都急忙低下头去。
国王拨转马头,走到了田园的身边。“卞卡,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军魂阵。”国王用手牵起田园马上的缰绳,带着她向海边走去,“据说朵希拉公主的丈夫就是在前面的那片海域里遇到了暴风雨。遇难的战士长眠在此,他们的身躯逐渐化作了那些巨大的岩石。每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他们都会爆发出声势浩大的呐喊声,在汹涌的海面上巍然挺立。你想对我说什么,卞卡?”
“您……不用回去处理公务吗,陛下?”田园张口结舌地看着就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国王,小心翼翼地问道。
巴雷西没有说话,而是面带微笑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向田园伸出手,后者则傻乎乎地把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首府近卫军押解着卡瓦略等人安静地离开了,斯塔伦斯率领的王家护卫队站在不远的地方保卫着两位王族。似乎在瞬息之间,一切都归于宁静——大地、星空、沸腾的血液和充满杀机的眼神。
“在那边有一块最为高大的岩石,被人们称作将军岩。”国王用手指向远处,一道银白色的光桥晃动在深邃的海面上,“如果是在白天,你会看得更加真切一些。”
“我听说为了保佑平安,经常出海的人会把一面红色的旗子挂在那块岩石上。”田园凝望着光桥尽头那若隐若现的巨大黑影。
“是的。”国王说道,“有一年母后检阅海军,曾亲手在将军岩上挂上了一面红旗,为王国的海军祈福。”
“哦。”田园点点头,“那我们明天也挂一面上去吧,保佑海军能够早日强大起来。”
“嗯,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出海。”巴雷西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他一边说着一边让田园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晚风吹拂,镶嵌着白色绯边的海水不停地涌到他们的脚边,然后再无声地向后退去。
“上帝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让朵希拉公主和她的丈夫团聚呢?”田园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海平面上那块几乎看不清轮廓的将军岩上。
“我想是为了让将军和他的战士们呆在一起吧。”巴雷西含笑道——他善良的妹妹居然开始抱怨起上帝来了。“于是,忧伤的爱之神会经常在暴风雨后出现在这里,注视着她的丈夫默默流泪。她的眼泪掉到海里,变成了一种叫做‘爱神之泪’的小石子。这种罕见的石子据说只有在军魂阵才能够……”说着说着,巴雷西突然停了下来。
顺着国王的目光,田园在他的脚前看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石子。“那……就是‘爱神之泪’吗?”她瞪大了眼睛问道。
国王捡起那颗石子,轻轻点了点头。
“多好看的石头啊!”田园兴致勃勃地凑了过去,“简直就象宝石一样!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那是一颗椭圆型的透明石子,大概有中指的指端大小,几缕淡淡的红丝缠结在石体内,月光里散发着一种梦幻般的光华。
国王微笑地看着赞叹不已的田园,既而把“爱神之泪”放到了她的手中。“人们说,‘爱神之泪’能够带来幸福的爱情。”感人的声音在田园耳边深沉地响起,“我希望你能够拥有它,我亲爱的妹妹,让它保佑你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男人,永远快快乐乐地生活。”
田园猛地打了个冷战。冰凉的“爱神之泪”仿佛在一瞬间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脆弱的心脏就象要碎裂一般剧烈地震颤起来。
“卞卡?”巴雷西担忧地看了看田园,后者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如雪,“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哦……我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冷……”田园把“爱神之泪”紧紧地攥在手里,神色恍惚地喃喃说着。皎洁的月光照在中世纪国王的身上,勾勒出他那矫美的身形和英俊的五官。“我是说……谢谢你,哥哥。”她俯下头靠进国王的怀里,就在国王坚实的手臂搂住她的同时,泪水潸然而下。
一只海鸥从海面上孤单地掠过,发出了几声悲怆的鸣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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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皇太子来访
乌云遮天蔽日,喧哗的暴雨如同无数条透明的水蛇,在狂风中扭动着冰冷而肆虐的身体。海上的战舰和广场上的军团就象是烛光中看到的影像忽明忽暗,唯有那把抵在她喉咙上的雪亮的长剑格外清晰。彻骨的寒气从剑锋上散发出来,使她的愤怒变得异常尖锐。
“你随时可以割断我的喉咙!来呀!”她听到自己对那个杀手大声喊道。
杀手的脸上露出了狞笑,手上一挺,锐利的剑尖已经刺进了她的肌肤。她的心中一阵恐慌,而那恐慌并不是来自于即将到来的死亡——她拼命地在雨雾中寻找着一个身影,她是那么害怕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个英俊挺拔的中世纪国王站在雨雾的深处,嫣红的帅服就象是一团光明的火焰,让她的心中充满了单纯的、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