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她突地停下脚步,并且回过螓首来,抬起一指用力地指着跟踪者的鼻尖。
霍鞑呆愣愣地僵住尾随佳人的步伐。
「就是你!」在他眼珠子骨碌碌朝四周打转时,她更用力地指着他!「不准动,站 在原地不许跟过来!」
无耻、卑猥、下流……这种入她才不要服侍!她要抗旨,就算会被圣上杀头她也要 抗旨!她绝不留在他的身边遭受他的污染!
「慢着,就算要走你也留句话呀!你还没说我该怎幺对你负责!」不敢造次的霍鞑 ,在她姑娘再度走人前留在原地兀自嚷嚷。
「随便,看你的诚意。」她烦躁地应着,转身走向府外的步子一步也不敢停留。
望着她似被恶鬼追逐而急急落跑的倩影,霍鞑诡异地笑了。
「呵、呵呵……」讲、诚、意?他这个人什幺不多,就属他的诚意最是多,而且, 还多得过剩。
望着一模一样的悲剧剧码又在眼前上演,宫罢月不胜歉吁地掩面长叹,并替凤楼的 未来深深感到悲哀。
唉,说诚意……这实在太过沉重。
想当年,他这个过来人就是被诚意这两字给困在霍鞑的身边,如今,又有个用错词 、说错话的冷凤楼!即将步上他的后尘。
在离开震王府回到自家后,凤楼的首宗要事,就是打算赶快把那个刚上任的蛮人主 子给开革掉,然后当作今日所发生的事是噩梦一场,今日过后就将它拋诸脑后,不让它 存留一丝可以死灰复燃的灰烬。
「我不接这件圣差。」
「不行。」派她去报到的冷天放,整个人埋首在公务里,连头也没抬的就直接拒绝 她。
凤楼不气馁地稍稍加大音量,以博得他的注意力。
「我不要服侍他。」以那男人的无耻程度来看,谁跟了他谁准倒霉。
「不要想跟我商量。」
「叫圣上找别人去。」她才不要把人生的大好青春花在那种人的身上,而且她根本 无法和他沟通,若是再见他一回,难保他不会又刘她动手动脚,破她的相之外还会乘机 吃她豆腐。
冷天放搁下手中的笔,再一次的对她打回票,「咱们家没别人了。」
「大哥!」满满的失望盛载在她的眼睫间,她犹不死心的想劝退这个飞来横祸。
「先等等。」他挪出一手,指向她身后那抹倚在门边观看许久的身影,「他是来找 你的吧?」
「谁会来找——」凤楼意外地回首,而后未完成的问句紧卡在贝齿之间。
瘟神大驾光临,她都还没得逞,他竟杀到府里来索讨逃兵了。
霍鞑神情愉快地吹着口哨踱至她的身畔,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沮丧的小睑。
「哟,告状?就知道你们女人的心眼特小。」还好冷天放素来只听他父皇不听其它 人的,要不然这下可真要让她给落跑了。
「我不是叫你别跟着来的吗?」凤楼反而先咬他一口,还试着让自己的行径看来理 直气壮。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把我退货的。」他朝她摇摇食指,对于此刻她肚里的蛔虫们在 想些什幺,他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你、你……」被堵个正着说不出话来,她只能挑高黛眉瞪着他。
霍鞑高举起一掌,截断她支吾不全的对白,「我知道、我明了,我完全了解你此时 此刻道不出口的心声。」
凤楼黛眉弯曲的弧度,大惑难解地再往上挑高两度。
他在搞什幺鬼?
「今日你能和我发展成这种亲密关系,其实你是暗暗偷笑在心底,但是因笑久成内 伤,所以才会有口难言对不对?你不但心花怒放、普天同庆,还乐得想去放串鞭炮广诏 天下,好分享你的喜悦是不是?」他先是欠扁地朝她努努双唇,然后再一手抚着脸颊, 摆出一副人家不好意思的模样,「孔老夫子曾说过,做人要谦虚。所以请你千万不要为 了我而大肆张扬和过度兴奋,不然小生我可是会害羞的。」
好……好想把他拖到四下无人的地方海扁一顿!
差点忍不住冲动的凤楼,当下几乎就想让她的冲动化为实质的行动,先是把他高高 在上的鼻尖给拧下来,再把他的脖子给扭成麻花状。
「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听听?」霍鞑盯着她忍抑得全身颤抖的模样,莞尔地 发现她非常好逗。「喂,小牢头,你暗恋我啊?」
孰可忍,孰不可忍。
凤楼飞快地直冷天放的桌案抄来一支笔,威吓地把它亮在霍鞑的鼻尖前,成功的让 他的脸庞也跟她一样换了张颜色。
霍鞑深吸口气,「这是不公平的。」他完全忘了她身上有张会害他被送进太极宫的 圣折。
她阴险地冷笑,「哼哼。」跟他动刀动枪只会害她被杀头,跟他聒噪不休她又没他 那幺没品,亮出圣上这座靠山,看他还敢不敢耍嘴皮子!
战鼓随即在互瞪的两人间密集地擂起,紧绷之势瞬间面临引爆的顶点,随时都有可 能一触即发。
「王爷。」冷天放在他们两人对峙得快擦出火花时,冷淡地开口打破他们之间的僵 局。
「嗯?」霍鞑分心地瞥他一眼。
「舍妹的脸是你伤的?」撇去他们之间的私仇不谈,敢划破他小妹的脸?
「那个……呃,小小误会而已。」站在人家的地头上,霍鞑马上放弃敌对战场,一 手楼着凤楼的肩小声先与她谈和,「喂,咱们都同意那是个可以私下了结的误会是不是 ?」
她却不合作,「我完全不同意。」
「凤楼。」冷天放朝她勾勾指,「圣上给你告御状的圣折呢?」
「在这。」
金泽潋滟的圣折才交至冷天放的手中,冷天放随即在霍鞑情急的去阻拦前,挥毫在 上头书上一笔罪状。
「啊——」饱受青天霹雳的霍鞑,抱着头又叫又跳,「一笔!你居然代笔!她才刚 向我报到,你就代她参了我一笔!」
凤楼简直感激不尽他的大恩大德,「大哥,麻烦你快点填满十笔。」
「牢头!」他恶形恶状地将她扯过来,「你干什幺?不忠不诚的想把胳臂往外弯啊 ?内人外人你分不清楚啊?不多帮衬着我一点就算了,你还想叫那个外人来代笔退货? 」
被他吼过两三次的凤楼,已然对他大嗓门有了免疫力,完全无视于贝耳旁的河东狮 吼。
「大哥,我再说一次,我不要那蛮子当我的王子。」凤楼撇开他,走上前握着冷天 放的两掌,冷静的、肯定的表达出她此刻最诚挚的心衷。
冷天放没来得及开口回拒,就见从眼眸间喷出两道怒火的霍鞑,疾速朝他妹子的身 后杀来,气焰挺高地一把分开他们两人交握的双手。
「过来!」霍鞑粗鲁地拉过她的纤臂,弯身动作俐落一气呵成地将她扛上肩头。
眼前的乾坤忽然剧烈挪移方位,凤楼在勉强调好视差后,赫然发现自己正上下颠倒 ,像包货物地被扛挂在他肩上。
她气结得打颤,「你这蛮子……」充血的大脑和被他肩头紧顶着的胃部,让她头晕 难受得几乎想吐。
霍鞑得意洋洋地抬起脚跟准备走人,「这个蛮子就要到南蛮坐监了。不过就算我要 被下放到那个鬼地方,我也会押着你一块陪我去,我看住后你大哥鞭长莫及,还能怎幺 代你参!」
「南蛮?」她骤感不对地一手拉住他的发,「等等……」在听取她的职务演示文稿时, 她怎幺没有听到这个陌生地点?
「牢头,注意一下你的爪子……」五官被她扯得有些扭曲,但他的脚步还是一步也 没停。
「我叫你等等你听见了没有!」凤楼气火地揪住他的一撮长发,使劲的往后大大一 扯。
紧急停下双足的霍鞑,整片头皮差点被她给谋杀掉。
「大哥,他刚刚说什幺南蛮?」她千辛万苦地自他肩上抬起螓首,远望着坐在原地 纳凉,根本没打算出手拯救她的自家兄长。
「日前太子下令将他调派至南蛮镇守边境,太子御令由三日前开始生效,他得马上 起程赴南蛮就任。」
凤楼大惊失色地骇白了一张小脸,忙不迭地开始在霍鞑肩上奋力挣扎要下地。
「我要换人接手!我说什幺都不跟他去南蛮!」跟他去那个远在十万八千里外的南 蛮?亏本也没有亏这幺大的。
「我说过咱们家没人了。」冷天放依旧对她的处境相应不理,丝毫不施加援手。
「牢头。」霍鞑不耐烦地摇晃着肩上的她,「你跟你老哥道别离、话感伤完毕了没 有?」宫罢月一群人都还在府里等着他们一块起程呢,再不快点把她带回去不行。
「快放我下来!」
「在我尽完我的诚意前给我安分点。」他又刻意地使劲晃着她的身子,企图把她摇 个漫天金星、小鸟齐飞,好能节省她不必要的抵抗工程。
「这跟你的诚意有什幺干系?」被他摇得万物打转、两眼晕茫的凤楼,伸出两手紧 搂着他的腰不让他再整她。
「你不是要我负责?你不是要我表现出我的诚意?」他边说大掌边拍了她的俏臀好 几记,「我的诚意就是把你扣留在身边,再带着你到无人可打扰的荒山野岭去对你好好 负责。」
她被吓得花容失色,「我不要你对我负责!」
「退堂了,你省点力气慢慢吼吧。」霍鞑得逞地亮着白牙,在步出门槛前转身叫着 不把他们当一回事的冷天放,「喂,冷面的。」
冷天放挑高眉峰,看他还有什幺话还没交代完。
「你家妹妹我就接收了,短期内不必太想念我们,我保证会从头到脚照三顿好好打 点照顾她。」
冷天放爽快地成交,「不送。」
惊觉自己就这样被卖了,凤楼不敢责信地看着唯一、也是最后的一根浮木没良心地 远去灭顶。
「大哥!」她是他的亲妹子呀。
「好好善尽你的职责,别辜负了圣上对你的期待。」
在霍鞑扛着她远去时,这是冷天放唯一送上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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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王府的众人,愣大了可以装下好几个鸡蛋的大嘴,竖目无言地看着霍鞑扛着一个 女人,就这幺一路自皇城城东的冷府走出来,经过皇城内无数的大街小巷,再来到皇城 城西,大摇大摆地将肩上的战利品一路扛回他的震王府。
遭人挟持的凤楼已经奄奄一息了。
「到家了。」抵达目的地的霍鞑,快乐地将战利品放下。
全身遭人过度激烈晃动,和脑充血过久的凤楼,芳足一沾地便又开始晕得天旋地转 ,觉得足下的地表好似波涛汹涌的海面,任她怎幺站也站不稳。
「你……」她含恨地向肇祸元凶开口,接着立刻掩着秀容就地蹲下阻止满脑的晕眩 ,「天哪……」她的眼睛前有星星在飞。
「你还在晕呀?」霍鞑蹲在她的身旁看了她的惨状一会,拍拍她的肩主动提供自己 让她休息。
无法保持重心的凤楼,无力的倒进他敞开双臂的胸怀。
乐得接收她的霍鞑,本是想乘人之危地把她扛上车马,直接带她登上船舰,但见她 是如此憔悴虚弱,丝丝的罪恶感令他无法继续作恶作到底。
软软地倚在他的怀里,在稍微喘过气后,凤楼乏力的抬起一手在自己的袖里翻翻找 找。
「你想找什幺?」他一掌持放在她的身后稳稳地扶住她,腾出另一手想帮她的忙。
「我的圣折……」现在她只想要写满那十笔御状,好趁他还没把她带至南蛮前,先 解救自已脱离苦海。
霍鞑眼明手快地先一步抽走她袖里的告状工具,任她伸长了手臂却始终够不着。
「还给……」漫天的晕眩感,令凤楼欲哭无泪地趴在他的胸口呻吟,「真的不行了 ,我要找大夫……」
「王爷,咱们是不是该起程了?」宫罢月笑吟吟地插进他们两人之间。
不待霍鞑回复,凤楼自他的肩头扬起螓首,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的力气进行抗争。
「我不要跟他一块去。」开什幺玩笑,南蛮?她在京兆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幺 要跟他去那里受罪?
「你还是拒绝?」霍鞑不满的浓眉挤在一起。
她得意地挑衅,「你总不能逼我去吧?」
「好吧。」霍鞑慢条斯理地扶她坐正!「给你一个申诉的机会,你若能说服我的话 ,我就成全你;但你若是功败垂成,那幺往后就别想再跟我抗议。」
「我有选择主子的权利!」凤楼迫不及待地伸张正义。
他徐徐拉长了音调,「你……还记不记得派你来找我的人是谁?」跟他请权利?
「圣……圣上。」她的口气开始有些不稳。
他再乘胜追击,「你也是朝中人吧?知道抗旨有什幺后果吗?」
「呃……」冷汗纷纷自她的两际出现。
「这下没有别的废话了吧?」搞定收工。
「慢……慢着,再让我想想。」凤楼慌忙地要他等一等,拚命叫自己不合作的大脑 快点再度恢复运作。
一张金色的圣折忽地摆至她的面前,刺目的光彩眩得她睁不开眼。
「用说的太慢了,我看你干脆写在圣折里比较快。」霍鞑亲昵靠在她的颊边,用沙 哑浑厚的嗓音鼓吹她。
她的双眼在绽出希望的光彩时,也因他过于靠近的面容而染上一抹绯红。
「我……真的可以写?」哀兵政策奏效了?
「你不是很想参我几笔吗?」灼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贝耳旁,又哄又拐又骗地怂恿 着她,「来,乖乖的在圣折里写你迷恋我、你倾慕我,所以你是自愿跟我私奔到南蛮,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强迫过你。」
「不照本宣科行不行?」娇嫩欲滴的嫣红如西北雨散去,替换上一脸寒冰。
他没得商量,「你只能选择笔笔填上死心塌地这四字。」他父皇都把她指给了他、 送给了他,连冷天放也都默许了,她怎幺还是没有身为牢头的自觉?
凤楼放弃与他商谈,不客气地推开他的脸颊,转首看向另一人。
「宫罢月。」她一定要请教一下高明,在这种主子身边,他是怎幺有办法挺过那幺 多年。
「干嘛?想红杏出墙呀?」霍鞑凶巴巴地转过她小巧的下颔,整张脸巴在她的面前 ,与她鼻子顶着鼻子。「光天化日之下,你敢当着我的面找别的男人?」
他简直不分青红皂白,莫名其妙地含着一口诬血四处乱喷人!
「你、你……」一股火气硬是生生地梗在她喉际,今日她总算是明白了「诬赖和无 赖」这两门学问,并不是人人都能修习得来的。
无辜的第三者宫罢月怯怯地举起一手。
「王爷,我这个『别的男人』好象还未跟她有一片墙。」就算是防患未然,他也未 免提防得太早了吧?
「不准跟我争辩!」他咬牙大声嚷嚷,一句雷公吼尽退所有来者陈情。
近距离在他跟前的凤楼,在险险地闪过他的噪音之后,意外地发现他看来似乎有些 不对劲。
金睛火眼?她揉揉眼看向他在阳光下,色泽显得妖异的眼瞳,察觉他的瞳人似乎变 了个色调,不再是方纔的寻常褐色,反倒变成她初次见到他时的那双艳红眼眸。
为免他又再来一次暴雷似的乱吼,她悄悄地投给宫罢月一记求解的目光。
「他……」这样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快点请个大夫来看看?
宫罢月先是暗示地指指天上日,然后再对她挥挥手,要她别去搭理神智不正常的他 的任何言行。
凤楼不解地仰首望日,辛苦的玻ё叛哿扯讼炅诵砭煤螅椿故强床怀鎏焐系娜胀罚「赭补帕ü殴值钠⑵把壑樽佑泻翁厥夤亓!
「他又中暑啦!」一票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的震王府观众,经验老到地齐声为她提 供详解。
在诸位前辈的提点照应下,受教的凤楼霎时豁然开朗,并开始在心底整理霍鞑的脾 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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