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香急了，大喊道：“公瑾哥哥，你可不能变心啊！你这么做，对得起芷柔姐姐吗？”
我浑身一震。
他对不起我？
不不，他并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他！
自从遇到他，总是受到他的照顾和帮助，他陪着我走过最痛苦的时候，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安定和幸福，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了！而现在，我竟然又挡在他与真爱之间……
我转过身，看着他冷声说道：“以前的我就不追究了，但你是明白我的为人的，有她没我，有我没她，你必须做个选择。”
周瑜的眼中露出迷茫和痛苦，眼波不停流转在我和小乔之间，小乔苍白着脸，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珠从脸颊滑落……
周瑜的眼神不停变换着，最终，令人震撼的伤痛和坚定，两种不搭边的感情竟然出现在同一个眼神中，他看向我，我立刻知道他的选择。
释然一笑，安慰中带着泪珠，我终于得以解脱。
能够有这样的弟弟，我还有什么好苛求的呢？
叹了口气，我抢在他回答之前，轻声说道：“好了，我知道你的选择了。公瑾，”我看着他，“祝你和小乔幸福！”
周瑜被我突如其来的话和转折弄糊涂了，小乔在一旁睁大了眼睛，我笑了笑，走上前去调皮的捏了捏他的面颊。
“怎么？听到我成全你们，吓傻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抓住了我的手，迭声说道：“柔姐，不是的，我的决定是……”
我抬手掩住他的嘴，柔柔笑道：“我知道你的选择，所以才决定退让。你最后决定为了我而放弃小乔是么？”
他被我捂住嘴，看着我的眼神带着疑惑。
我继续说道：“可是，你真心爱的人毕竟是小乔，对我，你有着怜惜，有着姐弟间的亲情，相比之下，男女间的情感少得可怜。你因为责任感而选择了我，且不说我会因为拆散了一对美满姻缘而不安，谁又能保证，以后你会为了今天的决定而后悔，甚至对于逼你放弃小乔的我心生怨恨呢？”
他急忙拉下我的手想说话，我摇了摇头阻止他：“别反驳，谁能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再说，我也不愿跟一个不是真心爱我的人永远在一起。所以，你们两个，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我，理该退让的！”
周瑜看着我，百感交集，小乔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大乔紧紧抱住她。
“芷柔姐姐，你不能……”唯一还反对的，便是尚香。
我感激而又怜悯地看着这个善良的女孩子，轻轻抱住了她。
“尚香，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但，感情的事是双方的，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就算今天勉强在一起，日后也不会开心。或许公瑾会一生善待我，可我一旦想起因为自己的缘故而令他们两人劳燕分飞，愧疚就会把我自己压垮，又何来幸福可言呢？”
她哭着，看着我：“可是……芷柔姐姐，你好不容易才……如今……”
我心中酸楚，却只能强忍着不让泪珠落下来，不然她恐怕真要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周瑜在旁听着，不由泪落，上前一步道：“柔姐，我……”
我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就别作小儿女之态。男子汉大丈夫，爱便爱了，敢做就要敢当，这样拖泥带水，你对得住谁？！”
他一震，眼神一清，终于不再迷惘。
我松了口气，尚香却叫道：“不！我不能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着冲了出去。
“尚香……”我急忙追去，也不知道这小姑娘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看了周瑜一眼，我咬咬牙，不再回头，将这一方宁静，让给那对真心相爱的人儿……
* * * *
周瑜终于向小乔求亲了，与此同时，孙策也向大乔求婚，姐妹俩同时嫁给情同手足的少年英豪，一时间传为美谈。
我终究没能劝住尚香，失望伤心的她与二乔和周瑜决裂，回吴郡去了。我知道，她因为对自己未来婚姻的无奈和茫然，而将心中对爱情的期望全部寄托在我与周瑜的感情上，然而这段感情却如此意外的终结。
不知道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和伤害，我无能为力。这世上的幸福和美满，总是伴随着伤痛和遗憾而来，自古皆然。
尚香离开后，我默默地看着婚事的进行，心中出奇地再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反而有种奇异的期待，和莫名的激动。
雁儿和小五在周瑜的同意下进行了婚礼。因为雁儿是我的结拜姐妹，所以婚礼也非常隆重，婚后，雁儿一如往常跟在我身边，任我怎么说也没用。
婚礼的前夕，我向周瑜辞行，已经决定好了未来，便不应该让他最幸福的时候沾染上血腥和阴霾。
“柔姐……不留下来参加我的婚礼么？”他看着我，问。
我苦笑了一下：“公瑾，不要逼我。”
他默然，许久，才哑声说道：“柔姐，我对不起你。”
我笑了笑：“为什么这么说？你已经为了做了许多，没有你，我恐怕早已不再这个世上，现在，是我为你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他看着我，哭了。
“柔姐要走，我不敢拦，也没有资格阻拦，可是雁儿和小五，请柔姐一定要把他们带在身边。”
我一愣，强笑道：“为……为什么？小五是你的家将，雁儿是小五的妻子，你忍心让他们离开？”
“现在不是了。小五已经不再是我的家将，只是你的妹夫，妹妹跟着姐姐，这是天经地义的吧？”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负疚和痛苦，“柔姐，我是个混蛋，所以不敢说让你为我而活着，但至少，请你看在雁儿和小五的份上，多多珍重自己。有他们跟着你，当你伤心的时候，有人可以为你分担，为你开解，当你危险的时候，有人可以让你依靠，护你平安，这样，当你想要放弃自己的生命时，应该也会仔细考虑一下吧？那些爱着你，护着你的人们的心情。”
我巨震，睁大了眼看着他，他怎会知道我心中所想？！
看着一向潇洒不羁的他在我面前泪流满面，我微微得笑了，带着泪珠，轻轻抱住他。
“公瑾，你会让我后悔把你让出去的……”
他紧紧抱住我：“柔姐，你答应了？”
我点了点头。
我仿佛听到他松了口气的声音，伏在他的胸口，最后一次聆听他的心跳。
* * * *
收拾好行装，小五架着马车，载着我和雁儿，再次踏上旅途。
送行的人不多，只有周瑜和孙策，还有二乔。
“芷柔姑娘，我承认，是我错看了你。”出乎意料的，孙策竟然对我说，“或许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要为以前的行为郑重向你致歉。”
说完，他向我深深一揖。
我淡淡一笑，一切都已过去，说这些何益？
我轻轻回了一礼，道：“将军，折煞小女子了。”
致歉么？无所谓接不接受了。
二乔也走了上来，向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小乔泣道：“芷柔姐姐……其实我们已经没有资格叫您一声‘姐姐’，嘴里说着对您的尊敬，却逼得您远走他方，如此卑劣的我们，不敢奢望您的谅解，日后您如有什么吩咐，就算赴汤蹈火，我们也在所不辞。若有来生，情愿做牛做马，以报您的大恩大德！”
我叹着气，扶起她们，说道：“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们何干？如果你们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一定要过得幸福，也不枉我这一番苦心了。”
周瑜也走上前来，扶住小乔说道：“你别自责了，若有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那也是我，是我负了柔姐，与你无关的。”
小乔哭成个泪人儿，倒在周瑜怀里。
看着他们相互扶持，我打从心底松了口气。希望他们能幸福啊……
“柔姐，有空，若你愿意，多回来看看我们。”周瑜看着我，有些哽咽。
“好。”我笑着，答应。
不再多言，我坐上马车，缓缓地，走向未来的人生……
第七十三章 常山子龙
斜阳下，寒鸦悲啼，凄清的晚风吹过，带来一片萧瑟，吹落世态荒凉。
一处几十余户的村落中，冷冷清清，不见什么人在外走动，偶尔从窗沿门户中闪过的面容，充满的是对命运的无奈和对生命的绝望。虽然炊烟袅袅，却并没有扑鼻的诱人香气，那是没米下锅的穷苦，清汤野菜已经是他们最好的食粮。
我站在晚风中，领略着有些刺骨的冰凉，眼光缓缓飘过那凄清的山村，微微皱起眉头。
我住在离村落很远的地方，一座木屋独立而居，周围鲜有地被栅栏围了起来，后院中，种着红红绿绿不知名的红花绿草，鲜艳得令人夺目，那是我培育的剧毒药草，可以致命，也可以治病救人，端看如何使用而已。
若不是这种药草适合在这里的土地生长，我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一留就是大半年。
我自然是不愁吃穿的，却没有多少兴致去资助那些村人。一旦养成了依赖别人的习惯，当我有朝一日离开这里，他们如何继续生存下去？自己的生活毕竟需要自己努力。
但我也不拒绝为他们治病救人。若有了病痛，我会尽最大努力给他们治疗，但若想到我这里混吃骗喝，就会被小五赶出去。也有人尝试偷我后院的花草来吃，结果身中剧毒差点一命呜呼，于是人人都知道我这些东西是要人命的玩意，再没人敢打我的主意。
如此这般，我便成了这个地方一个奇特的令人畏惧的存在。他们畏惧我，却又不敢驱逐我，必要的时候还要求助于我。在他们眼中，我便像那些传说中的山精狐怪吧？
冷冷一笑，我转身欲进屋，却发现不远处有金属的光泽一闪。
两分好奇，三分警戒，我叫来了小五，两个人小心翼翼，向着那金属的地方走去。
一路没有动静，走到近前，才发现一个身着白袍的武将倒在地上。
一瞬间我的呼吸凝滞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扶起那人的头，才发现，并不是那个我熟识的人。
很阳刚气息的脸庞，剑眉入鬓，高挺的鼻梁，抿紧的薄唇彰显着主人的性格必定坚强不屈，线条分明的轮廓，如同雕刻大师手下的完美艺术品，让人挪不开眼神。
很出色的男人，但，并不是他。
我不由苦笑。
他不是已经在两年前死了么？怎么可能复生到这世上？！
“姐姐……”小五在旁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这个人……怎么处理？”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昏迷的男人，不知为何，他的身影总是与记忆中那昂藏的身影相融合，一股不忍与怜惜突然浮上心头。
“……把他带回去吧。”我轻轻地说。
小五吃了一惊。
“姐，此人来路不明，还是不要冒然出手相救吧？万一引来祸端……”
“把他带回去吧。他身中剧毒，刚好可以让我试药。”我坚持。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道：“好吧，姐，你让一下，我来背他。”
我帮忙把他扶到小五背上，发现他体格高大，与记忆中那人更加重合。
跟在小五身后，我默默地走着。其实我心知肚明，说拿他来试药不过是借口，一切只因为他与那人是那么相似。当年，我救不了那个人，一直愧疚在心，今天，此地的他，不过是移情作用。
想弥补一下心中的歉疚啊……
走回屋前，雁儿打开了房门，看到小五背着的人影，不由一愣。
“这……”
“这人身中剧毒，姐姐要拿他来试药。”小五抢着说。
雁儿又是愣了一下，看着我。
我目光闪烁，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她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样子，又看了看我，若有所悟。
“那……把他背到药房去吧。”她没有多说什么，与小五一道向药房走去。
当初兴建这栋小屋的时候并没有打算会留人住宿，所以没有客房的设计，除了药房，也真的没有可以安置他的地方了。
一阵忙乱，收拾出让他休息的地方，雁儿和小五便出去了，张罗着晚饭。我留在屋中，为他处理伤口。
撕开衣服，触目惊心的伤口令胸口血肉模糊，真难以置信他竟然会在受了如此之重的伤之后还能活着。我深深吸了口气，虽然震惊却还不至于手足无措，这些年游走四方，这样的伤口虽然罕见倒也不是没见过，于是手脚利落地将它处理完毕。
我也并没有说谎，他体内的毒十分罕见，剧毒却并不是瞬间发作的那种，有些类似于我曾经中过的“姹女飞仙散”，其目的都是要让人受尽痛苦折磨而死，用心可谓歹毒至极。只不知这人惹到了什么可怕的敌人，要对他下此毒手。
解毒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对于这种毒，我并没有能够解开的自信，只能慢慢研究，现在能做的，最多也就是配置一些药物，延缓毒性的发作，以及减轻他毒发时的痛苦而已。
包扎完他身上的伤口，大大小小竟有十余处之多，难以想象他经历了怎样的一场恶战。这种毒并不是经过创伤进入他的身体，可见他中毒在前，受创在后，而在中毒之后仍然有如此能耐，不由让我对他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好奇。此处是袁绍的地界，可是没听说袁绍手下有这样的人物啊！
坐在桌边，看着昏迷中的他，思绪却飞出了很远，直到那曾经繁华的洛阳故都中，青楼院里，最初的一见倾心……
* * * *
那人受伤颇重，虽然我精心治疗，但他醒来之时，依然已经是三天之后。
我正在研究着解毒的方子，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呻吟之声，转过头去，正好看到那人睁开了眼睛。
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眸出现在我面前，虽然身受创伤剧毒之苦，眼神却也只有片刻的混乱，随即便恢复了清明。清亮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天上最吸引人的明星，让我差点沉溺其中。
“姑……姑娘，这里……是哪里？”
他声音嘶哑，虽然因为身体上的痛苦而断断续续，却无比地清醒和清晰。
“这是我家。你受了伤，又中了毒，是我把你捡回来的。”我淡淡地说。
他虚弱地笑了笑，并不因为我话中的无礼而生气，四肢无力动弹，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如此说来……多谢，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因为说话和点头牵动了肌肉，扯痛了伤处，他不由拧紧了眉。
我看着他的有礼和坚强，突然有种烦躁的感觉，口气不由自主变坏。
“没什么好谢的。救你是因为对你身上的毒感兴趣，拿你来试我的药而已。别把自己看得多了不起。”说着，我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再不搭理他。
不见他回话，我以为他又昏迷了过去，忙转头一看，却只见他苦笑着，也正看向我。两人目光相触，我突然感到自己的无理取闹，不由微微脸红。
就在此时，雁儿推门进来，劈头就说：“姐，换药的时间到了……啊！你醒了？！”
她一抬头就看见那人睁开的眼睛，不由惊讶地叫出来。
那人冲她也微微点了点头，我转过头去，说道：“你帮他换吧。”
雁儿点了点头。
那人不由挣扎了一下，带着略微尴尬和羞赧的声音说：“这位……呃……”
雁儿看了看他，善体人意地说：“这位将军，奴家已为人妇。”
他似乎松了口气，接下去说道：“这位夫人，这……男女授受不亲，这样……恐怕不大好吧？”
雁儿不由“扑哧”一笑道：“难道将军想要自己换药吗？恐怕不大可能吧！请将军放心，我姐姐是大夫，我也算得上半个帮手，所谓医着父母心，在我们眼里，只有病患和非病患之分，并无男女之别，将军大可不必担心。”
他似乎还是有些放不下，又道：“那……不知令夫君……”
雁儿放下手中的水盆，拿出伤药，捋起袖子：“我夫君啊，他不会这个，而且他粗手粗脚，怕会令将军伤上加伤呢。”
看来雁儿对这人的感觉还不错，不然也不会跟他唠唠叨叨这么多。
我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