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奇袭罗家桥：二
二
见小根又背上草篮向罗家桥方向走去。祥荣遥望南面三里之外的罗家桥黑幢幢的罗震山的大房子凝神思索起来。
“今天罗家桥要来这么多的鬼子伪军，这周围的村庄又要倒大霉了！难道我们就这样避开，让老百姓遭难？”
“敌人是欺软怕硬的，你软他就硬；你硬他就软了。”他想起周区长昨天在区委会议上的讲话：“当前国际国内反法西斯斗争形势大好，中国人民已在全国范围内广泛发动起来了，日本帝国主义已经在强大的中国军民保围之中。我们一定要像老解放区军民那样，发扬勇敢战斗不怕牺牲的精神，积极开展村自为战，人自为战的轰轰烈烈的游击战争，狠狠打击日本帝国主义！”想着，想着，他和彩凤打了声招呼，立即奔了出去，到这芦苇漕村后的郭家弄去寻罗顺和和张根宝、张咬脐、赵阿六和郭后法。以及芦苇漕村的游击小组贵法、阿二、阿芝等人。找到他们这些人之后，立即在郭家弄村郭后法家召开党支部和区警卫队的紧急会议，会开了一半，小根又背着草盘篮急急地寻来。
“怎么，敌人已经来了吗？”祥荣一见小根就霍的站起身来问。
“阿叔，龟田已经到了罗家桥了！”小根放下草篮后，边说边在屋里寻着水喝，郭后发老婆递给他一碗冷开水，他就沽噜沽噜地大喝起来，他是一路上跑着过来的。
“来了多少人你知道不知道？”
“鬼子来了五六个；伪军总有百把个。”小根用手背擦着嘴角上流下来的水说。
“他们这刻都在哪作啥？”
“好像在那里等吃饭，我看见罗震山家的佣人们和村里的保甲长们在村里转来转去的忙。”
“好，这正是个好机会！”祥荣兴奋地说：“同志们，这晌来，日本鬼子和伪军，进驻到慈善局后，可把我们九龙乡的老百姓给害苦了！他们在哪里有据点有碉堡，我们不好打他们，今天他们下到村里来清乡，我们正好干他们一家伙！”
于是大家就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有的说：我们的人太少了，要是区警卫队都在这里就好了。有的说我们的武器太少了。
贵法说：“不知赤佬们会不会到芦苇漕来？要是暂时不来我们村，我们还是不去碰他的好。要是恁我们这么些人去打他们呀，那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准吃不过他们！”
“看，你去没去就害怕了。”根宝奚落他说：“我们上次打半里镇打接官亭有几个人？也不过五六个，十几个人，我们不也打了胜仗？”
“哎呀，那次有多少敌人？这次是多少敌人？”
“好，好， 大家别争了，我们没有时间争了，”祥荣挥挥手说：“这晌来东洋人伪军天天来清乡，九龙乡人民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今天龟田都出来了，如果我们再不反击他们一下，他们更可以跃武扬威，为所欲为了。我们今天偏要干他一下！叫他知道知道我们区警卫队和九龙乡游击小组的厉害！人不在多在于精，我们这么些人，如果正面去攻击，当然干他们不过；现在我们有区警卫队五六个，每人各带一个村游击小组，咱们熟门熟路，想办法混到罗家桥人中去，插进敌人的心脏，来他个突然袭击，打死他们几个军官，叫他们队伍大乱，杀杀他们的士气，我想我们是可以办得到的，现在看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大家齐声低沉地叫喊：“祥荣，你布置我们怎么打就是了。”
“那好，具体怎么打法我和顺和商量一下，等下马上告诉大家。”
这时正有一只载得满满当当的大草船从前面的河里经过，那是一只罗震山家长工们从芦苇漕的罗家田畈收草回去的稻草船。那稻草船船后艄由一个人摇着橹；草船缓缓地前进着，高高的草堆上坐着三四个收稻草的雇工们。这时一直坐在门槛上听着祥荣布置任务讲话的罗顺和，望见这只草船，不由心中一亮，高兴地笑着对祥荣说：“办法我也有了。”他立即靠弄祥荣的耳朵叽咕了几句，祥荣听了忙点头不迭地说：“这个办法好！就这么办！老罗你是侦察班长出身，最好你再到罗家桥去看看，更详细地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
罗顺和说：“好，我这就去。”
“虽然是你的老家，这时敌人多，你也要小心哪！”
“没事体，熟门熟路的，那里不能进去？”
第二十六章 奇袭罗家桥：三
三
不过一顿饭功夫，罗顺和就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对祥荣说：“伪军有一个中队，估计有七八十个人；如今都蹲在罗家祠堂等吃饭。还有几个鬼子刚到，听说龟田也来了；还有一个翻译都在罗家大屋。现在村庄周转围都戒严了，罗家大屋门口，河埠头，祠堂门口，村后头，后漕头以及通村庄的三面大路，都有伪军站岗把守着；除了部队和罗家的人，别人任谁也进不去。我去时在村口正碰上罗家的长年老薛根，他出来正好在那里买些做菜的酱油米醋，我当他的助手，帮他拿酱油进去。我把破草帽压得低低的，一时里人家也认不出我。出来通过小花园后门从竹林里钻出来。我打量了那里情形一下，我看我们刚才商量的办法能行。”
“那好！”祥荣高兴地说：“机会难得。我们立即准备，马上出发。”于是顺和祥荣和金鹤、咬脐、根宝等五六个区警卫队人共同再次商量了进去的行动计划，然后各自带着游击小组的人，都分头准备去了。
“呵，这会我可要弄它一支好枪来才行！”贵法高兴的说。
“上会半里镇，接官亭战斗没参加，这次也得要好好补一补呢。”新队员们说。大家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好不高兴！
“同志们，这次我们十几个人要去袭击一百多人的日伪军大部队，既要勇敢顽强，又要胆大心细，绝不能有半点疏忽，要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能像上次接官亭那样，呼隆呼隆乱来一起。一举一动都要看带头的眼色。”
“是——”大家都大声地应着。
此时罗家桥果然吵得鸡飞狗跳墙，连罗家大屋门口，都是一片鸡鸭的嘎嘎声和和伪军们南腔北调的吵吵声，仿佛死人人家办丧饭一样。现在罗家大屋门口和祠堂里都有罗家的长工、女佣，以及许多穿黄衣裳的伪军在那里奔进跑出的忙碌。有的拔鸡毛鸭毛，有的在河头埠掏米洗菜；有的抱弄饭烧菜的柴火；有的在河里挑水。
罗家桥四周和罗家大屋门口，果然都站满了穿黄衣裳的岗哨。罗家大屋门口还有一个戴猪耳帽的鬼子兵，持着一把带剌刀的三八式长枪威严的站在那里。除了在那里帮忙的罗家长工女佣和士兵们，闲人一个也不能进出。村人们见这付样子，大家也就关门躲进自己屋里不敢出来。
今早伪军们一来，保甲长们就带着伪军们来捐米、捐柴、捐菜、捐年糕，还要鸡要鸭。实际上还什么捐不捐，要不要的，反正进门就拿；见鸡鸭就捉，放出在外面的鸡鸭捉得一只不剩；连关在家里的也都给抓光了。算这些人家晦气。
此刻人们干活的心思也没有了，辛辛苦苦养大的家禽家畜，起早摸黑种来稻米年糕都叫东洋鬼子和伪军们白白的拿了去，弄得自己都没得吃了，还做什么劲呢？何况此刻走也走不出去，于是人们只得关在屋里愤愤地骂东洋鬼子和伪军；骂那引狼入室的黑无常和保甲长们，祈祷菩萨保佑，等下鬼子伪军不要再闯到家里来才好。
原来，今天早晨来罗家桥的伪军来了一个中队；这部分的伪军原驻在离罗家桥二里路外的上升桥慈善局大队部来的，是由一个嘴里镶着两颗大金牙的黄中队长带来的。大金牙把部队带进村后就来找罗震山。
“罗乡长，你才起床呀？我们先来了。”
“喔 ，稀客！稀客！这么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呀？”黑无常这么一说，说得大金牙不由的笑了起来。因为自来到慈爱局驻扎以后，他是三天两头来找罗乡长要米要柴的，罗乡长说他是“稀客”，这不是反话吗？可是他与罗乡长也是老熟人了，所以也不觉得难为情。他老着脸皮说：
“罗乡长，今天可不是我自己来麻烦你的，是龟田队长命令我们来的。”
“嗯，都一样！都一样！——嗳，黄中队长，今天龟田队长来不来呀？”
“他要来的。可能慢一些。”
“好，好。”罗震山一听高兴起来。
第二十六章 奇袭罗家桥：四
四
原来这次龟田下乡是罗震山邀请来的。
自从上次小阎王带着特务班下芦苇漕抓张祥荣，反被张祥荣他们缴了械，龟田派了一大队伪军下来之后，他更是一蹶不振，觉得晦气极了。自那以后，伪军虽然三天两头下来清乡扫荡。可是张祥荣罗顺和一伙，照样在他的眼皮底下活动，到处发展民兵游击小组。从望春桥后面王家桥、四港口，直到许吕家丁家畈，直到金村、梁山伯庙边上的邵家渡，到处都有他们这些三五支队区警卫队的便衣队在活动；情况严重的是金士昌也完全投靠了他们；据说他家里长年住着姓周的和三五支队便衣队，白天在他家里躲；晚上在他家里睡，还在他家开重要会议。几乎成了三五支队在九龙乡的大本营。张祥荣、罗顺和、张根宝、张咬脐，还有在他家做过多年长工的赵小玉，如今都是三五支队的骨干。这一伙人和士昌疯子勾结在一起，在九龙乡带着一批穷光蛋们兴风作浪，推波助澜，大搞抗日活动，这是他的心腹大患呀！让他们这批蛇箩穷光蛋们得势，他罗震山还有安定的日子好过嘛？为这事体，他曾三次派阎金堂带特务班下去抓张祥荣。可是，每次下去都抓不着他，最后一次想去抓他，不但，人没抓到他，还叫他们缴去了枪。还带来话说，再媚日亲伪就要新老账新账一起算。眼看张祥荣罗顺和一伙三五支队便衣队势力越来越大。对他的威胁也越来越大。若让他们这伙人得势，就没有他罗震山立足之地了。所以他多么希望国军或日本人，把他们来收拾掉，以绝他的后患。可是孙魔王上次来转了转，弄几十石米去，再没见他们来过。听说反叫三五支队大部队赶走了，真是饭桶！话讲得好听，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第二天夜里，龟田又打电话来。问他究竟晓不晓得三五支队便衣队的下落，张祥荣和区警卫队到底在啥地方？为啥他叫皇协军几次来清乡，三五支队的人一个也抓不到？他告诉他，皇协军下来只抢掠财物，抓三五支队很不得力，除非你亲自带了皇军来才能抓到他们。三五支队是非常狡猾的。好些又都是本地人。龟田说如果有确实的消息他会来的。昨天他根据张芝青特地从芦苇漕来的报告，他及时告诉了龟田：可能张祥荣一伙这两天会来九龙乡，望他们快点来，不想龟田今天果真来了。
这时，陈二妹通通的跑了来找罗震山。
“老板，黄中队长他们今天来了那么多人怎么办？”
“你带他们叫保甲长们去挨家挨户捐吧。”
“嗯，”
“再去弄只猪，弄两只羊来！待他们客气一点。”
“喔，我晓得了。”
“等下我们这里也准备一下，龟田队长要亲自到我们这里来。也杀只猪，宰两只羊，再杀两只鹅，老酒到我栈房里去抬两埕来，钞票一宗叫张保长摊下去。”
“哦，晓得，晓得。”陈二妹忙回去张罗了。
这就是我们刚才在罗家桥村前看到的情景。
又过了一个钟头光景，一只白蓬船在罗家桥河边靠岸。矮胖短粗的龟田和一个戴眼睛的高个子翻译以及三四个日本宪兵与十几个伪军官兵也捷速地上岸来到罗家桥。
“龟田队长！龟田队长好！”早侯在这里的罗震山忙低头哈腰的迎上去。还挈起长袍襟向他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嗯，罗乡长，哭尼基娃！哭尼基娃！〈早晨好〉”
龟田点点头，摘下手上的白手套，傲慢地瞟了黑无常一眼，问早已毕躬毕敬地立在一旁的大金牙中队长：“陈沙，你的队伍已经来了？”
“队长，早早的来了，早早的来了！”大金牙举手敬礼说。
龟田点了点头。
“龟田太君，快到里边坐！快到里边坐！”罗震山再次点头哈腰伸手相迎。
“阿里阿笃！阿里阿笃！〈谢谢〉”
罗震山把龟田和翻译以及几个马弁与伪军官都迎进客厅坐下之后，忙叫三阿婶等佣人搬来洗脸水递毛巾奉茶。
“罗乡长，斯里马散！斯里马散！〈对不起〉”龟田拄着指挥刀对罗震山说：“奥塞给昵稀籽来以希马斯！”翻译告诉他说对不起，我们先要走了。
罗震山听了忙说：“队长阁下，你别急，吃了饭再去行动也来得及！”
龟田又向罗震山几咕了几句翻译告诉他说说：“兵贵在神速，等下三五的跑了，我们不是白来了吗？”
第二十六章 奇袭罗家桥：五
五
罗震山告诉他说：“三五支队游击队夜里活动的多。白天他们都在村里躲藏着呢，准抓得着的。”
“我们待在这里久了消息的会走漏的”龟田急着想行动，可是大金牙中队长却想吃了饭去，因为他知道今天罗震山待龟田这顿饭肯定比往日好，所以他看罗震山这么客气，想留下他们吃饭，他也想坚持吃了饭去。何况弟兄们平日每天只吃两顿饭，肚子都饿瘪了，此刻罗乡长都已准备好了，弟兄们都已经在杀猪宰羊的操办了，大家欢天喜地的等吃这顿饭，这说走就走不吃了饭去不是太冤枉了吗？
“报告队长，你的放心！这里全村我早都四面戒严了，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的！”大金牙说。
罗震山想着这些日子来办事不大讨龟田欢心，今天难得他亲自下来，无论如何要请他好好吃一顿，以讨他的欢心，于是一块帮着大金牙中队长说：
“队长阁下，来得及的，来得及的，我吓饭都准备好了，你无论如何要吃点去，皇军和皇协军吃了饭打起仗来也更有劲！”
龟田望望翻译和随从们都没有动，想着大金牙中队长说的，村里都戒严了估计问题不大，于是就对罗震山说：“要快快的！快快的！”
“好，好，我这就去吩咐他们。”
于是客堂间里顿时忙碌开了，打杂的赶快扛桌子；帮忙的把红烧蹄胖，全鸡全鸭，白切羊肉，三鲜肉园，红烧鲤鱼等大盘大盘的菜肴都纷纷搬了出来。接着陈二妹等抬来大壶的滚烫老酒，盛到对角桌上的两把锡酒壶里。一时里，小客厅里热气腾腾，佳肴美酒香气扑鼻，引得在小院外站岗放哨的鬼子兵和伪军士兵们直咽口水。
等翻译和伪军官过来。黑无常赶快叫他们入席：
“来来来！龟田队长，你坐上横头，还有翻译官先生，来，你也一块到上横头来，由你在咱们说话方便。”然后自己走到右面：“黄中队长，来，咱们坐这边。”
“嗯，好的，好的。”
“嗳，好，好，阿里额笃！阿里额笃！〈谢谢〉”龟田和大金牙高兴的舔舔嘴唇就位。酒席分两桌，罗震山亲自陪龟田的是上横头第一桌；那几个小排长等伪军官就坐在了下横头一桌；其他人就一个个轮资排辈地入座。
待等挤挤嚷嚷都坐下后，黑无常就提起酒壶亲自为龟田和大金牙等敬酒。
“请，请，龟田队长阁下，翻译官先生，黄中队长，吓饭不好，请马马虎虎吃一点”
“阿里阿笃客载以马斯！阿里阿笃客载以马斯！”龟田高兴地感谢着说：“你的对皇军的大大的客气！大大的客气！”龟田点点头头着实称赞了一番黑无常。
“嗯，不客气！不客气！家常便饭吃一点。”黑无常谦虚地说。于是小客厅里立时里丁铃当朗七里八拆地响起一片筷子和碗盏、烫匙的撞击声，这些人就唏哩呼噜，叽叽嘎嘎地说着笑着高兴地吃喝起来。一会下面的一桌还吆五喝六地划起拳来，顿时里小客厅里变得热闹非凡
第二十六章 奇袭罗家桥：六
六
这时从黑无常家的东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