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从祥荣、顺和带着芦苇漕游击小组袭击半里镇日伪军得胜以后,接着金村等地方也组织起游击小组。不久,九龙河地区各乡各村都有了游击小组。鄞西地区民兵游击小组的力量越来越大。在祥荣和罗顺和等区警卫队直接领导和帮助下,他们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强。活动也越来越多。敌人知道这里的游击小组活动频繁,而且手段厉害,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到这一带来。他们要粮要菜要民夫,叫各保各乡乡保长派下去也都弄不上来。此时乡下晚稻正成熟时光,没有粮食,那么多日、伪军、宪兵队日子可不好过。龟田顾不了那么多了,就派宪兵队和皇协军押着船只下乡来抢粮。他们起先到西成桥和望春桥附近靠九龙河边的几个村子抢,到了那里挨家挨户的搜,搜到稻谷就叫伪军们背起麻袋就跑。谁敢反抗就开枪打。当场打死了好几个农民。弄得这一带老百姓人心惶惶,没法生产和生活。祥荣遵照区委指示,为了保卫秋收,保卫地方安全,那天下午,见宪兵队带着三十几个伪军耀武扬威的开着三只百官船来九龙河边的下升桥抢粮的时候,他召集芦苇漕、金村的游击小组,配合从区里来事先约定的冯阿仁等十几位区警卫队同志,悄悄的埋伏在接官亭附近的一个大坟滩里。待鬼子和伪军三只大船,扯着风帆浩浩荡荡来到这里时,他们从接官亭的柏树坟滩中猛窜出来,向那满载鬼子和伪军的三只百官船叮叮蓬蓬的就一顿手榴弹猛打,立时把在三只船上的三十几个鬼子兵伪军炸得鬼哭狼嚎。把船也炸得沉下河底。那些会水的鬼子伪军拼命向岸边划,区警卫队队员们和游击小组的民兵们就一个个用排枪打,用手榴弹炸,打得鬼子伪军哇哇叫着都葬身河底。只乘下几个游到对岸去的一时拦不住才让他们跑了。
见战斗顺利结束,冯阿仁立即带领他的十几个区警卫队员转移到九龙河前面去了。
鉴于上次半里镇的经验教训,临行冯阿仁告诉祥荣:“我们走后鬼子一定会大批部队来“清乡”“扫荡,”进行报复。为不让敌人及时知道消息,你们快派人把城里通到乡下来的电话线剪断!”
“唉,晓得,你们快回去吧!”结果祥荣就命今芦苇漕的游击小组把用毛竹做的插在稻田里的电线杆拔掉,把电话线剪了几里路长。剪下来的电话线,祥荣叫他们好好藏起来,不叫人看见。但贵法等人,拿回来后,却把它用来打桶箍等派上用场了,结果被人发现了。
当龟田因当日派去征粮的宪兵和皇协军没及时回来,估计是出了事体,他拼命打电话,但当时电话就是接不通,后来说是电话线被割断了,到得傍晚,才见几个一拐一瘸的人回来,狼狈地向他们诉苦,说他们三只征粮船在接官亭全遭到了袭击,十几个宾兵都被子炸死炸伤了。
“你们碰到了什么人?嗯?是什么人的干活?”当时鬼田愤怒地责问他们。
“游,游击队,我们碰到三五支队游击队伏兵了”带队去的宪兵队长气急败坏地说。
“他们的有多少人?这么的厉害?把你们打得这样狼狈!”
“哎呀,他们有一百多个人呢!都埋伏在接官亭那里的坟滩里。一点也看不见。待我们船到那里他们突然从那里窜出来,就用手榴弹排枪天崩地裂般盖过来打呀。这些三五支队的游击队可真厉害呀…”
“哼,一群饭桶,八格亚路!”
鬼田气得哇哇地跳来跳去地在屋里大叫:“三五支队的这么厉害,我的不相信!你们自己的没有用”他本想当下派兵去围剿,可是这时天已经夜了。若这时再派部队去围剿那只有送死的。他们习惯夜间不下乡,当兵的也顶怕夜间去打仗。因为他们到乡下地形不熟悉,游击队又十分狡猾,老百姓又恨他们,夜间去乡下打仗,不被游击队干掉,也会叫老百姓打死的。龟田想告诉九龙乡乡长,叫他们赶快去查一查。但是电话摇了老半天也摇不通,后来才知电话线也让游击队割断了,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等第二天再说。于是当夜作罢。直等第二天下午,电话总算接通,可是这时候再开部队下去还有啥用场呢?还不是贼出关门,空跑一趟。因此龟田才想出下下之策,叫乡公所先查一查等待时机再出去。
第二十五章 缴械小阎王:二
二
“喂,贵法阿哥,你再给我们讲讲那天接官亭打东洋人的事迹给我们听听吧!”
“对,贵法哥,讲详细一点,东洋人三只抢粮船是怎么叫你们打沉的?”一个小青年说。
“嘿,这会全靠人家区警卫队来,咱们有啥花头。”祥海不以为然地说。
户外夜色朦胧,屋内点着一盏豆大的摇摇晃晃的菜油灯,在贵法家热热闹闹的坐着一伙新加入游击小组的小青年们,正围着贵法根宝等老游击小组队员们,谈着前天九龙河边配合区警卫队打抢粮敌人的故事。
“没有啥花头,也不能那么讲。”贵法坐在上横头一把破竹椅上,抽着廉价的白猫牌香烟,不满地斜望那小青年一眼说:“要没有我们游击小组哪,还不知道敌人三只粮船会开下来呢?要没有我们游击小组及时把电话线给割断,敌人电话一通还不早派望春桥、高桥的伪军来追击我们了!”
“对,对,对,谁也没有说你贵法哥功劳不大,游击小组不重要呀。要不我们也不会来参加了。好罗,贵法哥,你快讲讲你们那天是怎么打的吧,你们又是怎样晓得敌人要出来的?讲点给我们听听嘛,以后我们也好学一学。”
“哎,这是军事秘密我不能讲。到时候祥荣晓得又会说我自由主义,他要刮我鼻子了。”
“哎呀,贵法叔,你不晓得就不晓得吧,甭卖秘诀了。”祥海引逗他说。
“哼,我不晓得?”贵法闪着一只好眼瞪着祥海气得嘴巴一敞说:“我不晓得还有谁能晓得?”
“这还用讲,”小根接上说:“你是游击小组组长嘛。”
“那当然咯!”贵法高兴地接上说:“那一次战斗祥荣不是先征求我的意见的?那样事体祥荣不先和我商量的?”
这时不知谁接上说:“商量归商量,可是打起仗来你贵法叔总得听祥荣叔的吧!”
“那当然咯,”贵法说:“他是区警卫队的领导嘛,人家在三北、四明山打过大仗,没得说的不过,嘿,有的时候红花还需录叶附,秦叔宝也需要单雄兴,宋公明也要智多星呢。”
“哦,哦,我们贵法阿叔真厉害,看来你还是祥荣阿叔的军师呢!真是看你不出货,会拉粒子屙啊!”祥海说。
“贵法气得白了祥海一眼说:”你小娃懂得啥东西!哎,就说上一次去许吕家打游吃队,当时祥荣和许吕家游击小组正被慈溪大胡子追得走投无路,想要投河自尽,幸亏我带着罗顺和及时赶到,顺和一见他们那么多人,都吓得想倒退,我说,老罗,你莫怕!看我的!我当即一手高举手榴弹一手高警一支枪,冲上去大叫一声:“三五支队区卫队全伙在此,你们统统别动!赶快投降!这伙匪徒们,一听我这么一喊,他们一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脚腿肚弹起琵琶来,就都乖乖的举手投降了。”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那笑声里可以听出有相信的有不相信的。贵法听了闪了大家一眼说:“你们笑什么!不相信?我再说一下别的事情给你们听听:那次打半里镇,祥荣当时都不敢干,我说怕什么!祥荣,去!要是碰到东洋人,我先和他干,东洋鬼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是人嘛!结果怎么样?我们不是把那些鬼子汉奸打得落花流水四处奔逃嘛,把那个凶恶的鬼子也给我活活的打死了嘛!”
“可我听说,”祥海接上说:“那次你和咬脐哥在一起,咬脐哥夺了鬼子的枪,可你吓得手脚都发抖,叫你戳,你一刀只戳在鬼子的屁股上,那鬼子叫一声依旧鲜龙活跳的拼命跑,结果逃到金村,还是人家金虎把他拦住,最后叫祥荣哥给打死的。贵法哥,那是怎么回事?你大概是当时只一只眼睛看不清楚是不是?怎么会戳到屁股上去呢?”
众人听了一阵哈哈大笑,把正在打凉帽的贵法娘、根宝娘都说笑了说:“这些小调皮鬼!”贵法气得一只眼睛生气地瞪着祥海。
“你这个小鬼!话能这么说嘛?黄忠、赵云也有失手时光,何况我们平头百姓的游击小组呢!那是活鬼子呀,你倒去打打看!当年冲进芦苇漕来时看见他们那个不逃呀?他们有多么厉害!要不阿木婶介结实的人怎么会给他挑死?——当时咬脐向我眨了一眼,我在鬼子身边见那鬼子结实得像头小水牛,我是一时慌了一下,没戳透他的心,可要不是我那一刀,祥荣他们也甭想追上打死那鬼子!”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时彩凤领着永芳走了进来:“贵法阿叔,你们这么热闹在讲啥故事呀?”
“哈哈,阿姨,我们在听贵法阿叔讲战斗故事呢。”祥海说。
“彩凤,你有事吗?”贵法怕他们出他的洋相,忙抬起头来问彩凤,看着彩凤的颜色。大家这才止住了笑。彩凤对贵法说:
“永芳爹刚从外面回来,好像有点事情要对你讲”
贵法高兴地立起来,骄傲地环视大家一下,那眼色仿佛说“怎么样?祥荣少不了我吧!”
“哦,我这就去。”他从床上拿起一件破夹袄披在身上跟着彩凤走出去。但听见那班后生们还在背后笑他。
“刚刚得到一个重要消息。”祥荣坐在自己家里的床边沿一见贵法就开门见山的说:“龟田想来报复我们又不敢来,想叫黑无常特务班先来弄我们一下子,今天夜里可能有动静,你们游击小组的人都在吗?”
“大多数在村里,有两个在外村打忙工。”
“你能叫得他们来吗?”
“叫得来的。祥荣,你放心!没问题,东洋人和伪军都面对面都和他们干过了,还怕这伙特务班!”贵法满有把握地说。
“也不能大意。作兴还有别的家伙。”
“没关系,我们不怕!”
“那好,夜饭吃好赶快把他们召集弄来吧!”
“好!”
读者朋友们:很对不起,今天因为一早去扫烈士墓了,上午没来得及上段子,还请大家多愿谅!
第二十五章 缴械小阎王:三
三
夜,黑糊糊的没有月亮,偶而从云隙中露出一两颗星星来,偷偷地窥视着人间的秘密。
在通往芦苇漕河对岸东南畈已割进晚稻的田塍小路上,黑越越的走着七八个人,他们匆匆忙忙慌慌张张,悄没声响,又不打手电,不说话,只能听见悉悉簌簌脚踏田塍的声音和因不时踹空踩到田里去的小声的骂娘声,有人埋怨带路人不走大路走他娘的这种倒霉小路。
“妈的,叽咕什么!马上就到了!”带队的头头回过头来骂了一句。大家都不响了。
这伙人除为头的那个腰上系着一支驳壳枪外,其余的都像倒背扫帚柄似的挎着一支长枪,其中有几个腰里还系着麻绳似的东西。
他们就是九龙乡乡公所的特务班。为头的那个带短枪的就是乡队副阎金堂。
一会,他们便来到芦苇漕村前的河塘边,要过小桥进村时,阎金堂在一个车盘头的树荫下,把大家叫弄在一起,他抚着两个乡丁的肩膀低声对大家说:
“弟兄们,今天进去大家要机灵一点,要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千万不能让他们跑掉!今天若能抓住张祥荣这一伙人,乡长要好好偿一偿我们呢。这是罗乡长亲口给我讲的。回去以后乡长还要为我们接风。吓饭老酒都叫阿昌老头准备好了。谁他妈的胆小怕死,临阵脱逃,放走了张祥荣这伙土匪,老子就对他不客气!几个红脚杆土三五没有啥好怕的!大家听到了没有?”
“嗯,有数啦!”黑暗中有几个七零八落的声音回答。
“有数,就按计划行动。”
于是七八个黑影,就悄悄的分两路鬼鬼崇崇的弯腰低头从村头粪缸边向村里窜去。
黑越越的小村十分安静,此刻仿佛已经沉睡了,没有一点响声。也看不见从屋里壁板缝中钻出来的灯光。在那动乱的年代,危险的时势里,村里的人们都早早的关门,早早的熄灯睡觉了,入夜还点着灯不引起过路的土匪、游吃队注意?
从村前窜进来的其中一股四五个人,过了桥,顺河漕头就很熟悉的向村后祠堂后面的一间孤零零的小屋奔去,看见这小屋里还有灯光,立刻把这小屋前后左右四面围困起来:
“开门!开门!开门!妈的快点开门!”窜进来的那帮家伙把破木板做的那扇大门敲得直晃荡。
“谁呀?”这时里面的一个女人的声音不慌不忙的回答。
“他妈的!快来开门!”阎金堂又敲了两下发火的骂。
“你们是啥人呀?”里面那个女人回答得十分沉着,似乎还带着责怪的语气。
“来查户口的!快点开门!不开就撞进来啦!”
“半夜三更的,还查什么户口!”里面一个女的提着菜油灯盏走出来不高兴地说。
听见拔门闩声音,捣门的人身子一闪,赶快向两边躲开,仿佛里面突然会跑出来一只老虎把他们吃掉似的。
门开了,但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左手拿着一盏菜油灯盏右手遮着灯光的年轻女妇女。
“不许动!”躲在右侧的阎金堂伸着短枪立刻如临大敌似的大喝一声,可是身子却依旧躲在门外,只把那支驳壳枪的枪头伸进去对准那妇女。
年轻的女人怔了一下说:“吓人捣怪的,你们到底来作啥?”
小阎王就着灯光伸出头来,战战竞竞地向小屋里四周张望了一下,见里面没有别的人,就一把抓住那年轻女人的臂膀厉声的问:“张祥荣呢,张祥荣!”
“放开我!”女人大声斥责着,那声音是那么威严,毫无一点恐惧和胆怯,阎金堂听了倒怕了起来,真的放开了她,倒退一步。
彩凤见了他们进一步喝问说:“嗯,又是你们!你们半夜三更又来作啥?”
阎金堂也不回答,先把一个躲在右侧的乡丁当作遮拦推进去,见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就大着胆子,按亮手电筒,在小屋的角角落落,眠床底下,灶头脚边到处乱照,可是那简陋低矮的小屋里除了那一张搁铺床和床边曾被他撬过的那只破木箱,就再也寻不出啥东西了。
“你男人呢,你男人?你男人张祥荣到哪里去啦?”小阎王瞪着牛蛋眼大声问彩凤。
“哎哟,怎么今夜你们又想来抓他嘛?”彩凤毫不惊慌地回答。
“嗳,嗳,…不,不,”小阎王看一时抓不到人忙闪烁其词地辩解地说:“我们是来问问的,听说你男人回来已经好多日子了,据说他当了游击队长,咱们乡长今夜想特地请他去见见面”
第二十五章 缴械小阎王:四
四
“哼!他也没当啥游击队长!你们想要抓他就老实的讲!请人还有这样请法的呀?”彩凤望着他们那付跃武扬威的样子气愤地说。
“唉,是真的,是真的。”小阎王忙把枪插到屁股后头的枪套子里,堆下笑脸来说:“我们听说了张祥荣先生很厉害,回来没多长时间就在许吕家,半里镇,接官亭把东洋人打得落花流水蒙头转向,使地方上得以太平,为百姓立了大功。乡长听了很高兴,所以这会儿他特地派弟兄我前来请祥荣先生到乡里共商抗战大事”
未等小阎王说完彩凤就哧的一声笑了起来:“哎呀,早几天还是土匪,怎么一下子变成先生了?这不和罗震山并肩了吗?可真了不起呀,还叫他去共商大事,哈!哈!哈!哈!我家祥荣可要受宠若惊了。”
“嗳,嗳,是真的,是真的。”小阎王被彩凤笑得怪不自在的忙解释说。
“呵,呵,请人得要用轿子来抬。起码也得讨只脚划船来吧?你们这样拿着绳子背着长枪来“请”人,这算什么请法呀?”
“嗳,嗳,这,这…”
“好啦,你们别阎王扮善人啦!从直说:要叫他去作啥?还是想把他抓去关起来弄他?还是想把他解到东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