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四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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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在四明大地-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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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成章神位牌,走在灵柩的前面。灵柩后面跟着一群穿白衣戴白帽的亲戚朋友们,他们一面走一南低头伤心地哭号着。每当灵柩停下来醮杠时,紧跟着灵柩后面的亲人们都跪下来,用孝仗棒拄着放声大哭。祥荣、彩凤、秀娥等老成章的亲儿亲女们都戴着用竹丝和麻布做成的三梁冠,头颈上挂着白麻绳,身穿麻衣,脚穿着鞋后跟缝着一块红布,脚尖头缝着一块白麻布布鞋的重孝,手拄着缠着白纸条的孝仗棒,跟在老父亲的灵柩后面躬身跪在地上痛哭。特别是祥荣和秀娥和彩凤更是“阿爸呵!阿爸呵!”哭得涕泪长流。跟在后面也都戴着白帽子的侄子、侄孙、亲朋好友们,也伤心地哭泣流泪。全村的人都走出家门走到村口来为老成章送行。人们望着那凄惨悲伤、哭声震天的出丧行列,望着老成章那寒伧的薄皮棺材,都为之摇头叹息和流泪。
灵柩抬一段路放一下醮一回杠,抬一段路放一下醮一回杠,绕村一周来到了祠堂后面的大坟滩上。把老成章的棺材并排摆在了二十年前做产时受惊吓而死的他老伴的草披棺材、和上半年才被黑无常打死的祥青的草披棺材之间。在棺材上面和四周盖好稻草,用草绳绑紧,把引魂幡插在棺材两旁,把孝仗棒靠在棺材横头,亲人们又在棺材横头大哭了一顿。接着所有送丧的人手拉手,围着棺材顺转三周倒转三周。秀娥边哭边唤叫着:“阿爸呵!你进新屋罗!阿爸呵!你进新屋罗!阿爸呵!你和阿妈团圆罗”这唤叫声叫人听了心碎!嘿!这新屋是什么样的新屋呀?活着时住着的是众家房里的一间朝北的小屋,死后更降一级,住到了草屋——草披棺材里。连一穴简单的砖头小坟都砌不起,真是在世为人苦,死后做鬼还是苦啊!“和阿妈团圆罗”,假如真有阴间,这夫妻又是怎么团圆的呢?一个是二十年前生祥甫时,因黑无常父亲来逼租弄得倾家荡产受惊吓带着满身的血污而死去。而一个是被黑无常小阎王活活折磨死的。如果他们地下真有灵,此时在阴间团圆相会,也只能使他们为自己的悲惨命运而哀叹,为还在人间受苦受难的儿女们而忧愁。
众人陆续走了之后,祥荣和秀娥还在父母的棺材横头默默地哭了很久。兄妹俩以各人的哀思痛悼着父亲母亲。又以各人的想头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只大半年时间,他们家里竟这样倒霉,祥青和父亲会这样先后死去,而且都死得不明不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等老阿木和阿秀等再转来拉他们时,兄妹俩才抹了抹眼泪鼻涕,留恋难舍地不时回头望着飘荡引魂幡的父亲的新草披棺材,和母亲的已发了黑的旧草披棺材慢慢地走回家来。
银灰色的阴云越积越厚,把大地遮得阴沉沉的。越来越猛的西北风吹得老成章棺材两旁的引魂幡上竹梢丝呜呜地悲鸣,吹得太公坟上的老樟树悉悉苏苏地哀诉,吹得小河里的水波格波格地呜咽,仿佛它们也在为老成章的不幸逝世而伤心哭泣。向茫茫的苍天和沉闷的大地控诉人间的不平,控诉这残酷的人吃人的旧社会。
第九章 调戏新妇:一
    第九章调戏新妇

经过一场巨大的震惊和扰乱之后,虽然屋充满了忧伤和凄凉,心里充满了悲痛和仇恨,但暂时总算安定下来了。经过接连两场红白大事后,屋里是弄得精打光了,亲戚还没走光,米缸里的米已经刮底了,只剩下了几条年糕。
“这咋办呢?”祥荣忧愁起来,那正是昨夜躺在父亲灵柩边第一个想到的问题。父亲在时粮食原打算办喜事以后能吃到正月初头的,那时候他就可以到做五个月的主人家去拿预支工钱了。如今这一年的劳力已经都抵给了黑无常,再没法给别人家做五个月了,——在这之前,去年年底祥荣本已经定好给王家弄阿福老板家做五个月的,而且已经拿过两百斤预支谷,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怎么去给王家做长工?两百斤预支谷都还不出给人家了。而按规定正月初六他就要去给黑无常家做长年了。自己生活不用愁,饭吃老板家的,可是彩凤以后的口粮呢?还有其他生活用途,叫她以后怎么过日子呢?亏得阿木婶见这情形,忙悄悄的从自家屋里量一斗米来,还嘱咐他:“不要告诉新娘子,先吃着吧,以后慢慢再想法子。唉!真没忖到啊!好好的一户人家,一下子就给弄得这样子!”祥荣无限感激阿木婶和阿木叔,这趟事体,要没有阿木叔俩老相帮,不知弄得怎样了?
晚上,亲戚们都已走散,屋里骤然冷静下来,祥荣见彩凤眼睛红肿,神情忧伤地坐在床边望着灯光出神,就拉着她的手嫌疚地说:
“唉!真对不起你呵!一过来就叫你受这么大的惊吓,屋里又弄得倾家荡产的,要晓得会这样,我是万万不会叫你到我家来的!以后叫你跟我受苦受难。”可彩凤却说:
“苦难我倒不怕,要享福我就不到你家来了。我是痛心爹这么好的人,叫坏人这样的活活弄死,实在是太罪过了!这些人怎么样会这么凶?”
祥荣叹一口气咬着牙望望摇晃的灯光,摇摇头半天没作声。过一会他对彩凤说:“我过两天就要到罗家桥去做长年了,没工钱拿进来,以后你的日子怎么过呢?”
“这你倒不用担愁,”彩凤反而安慰他说:“眼下我还有阿妈给我的一些洋钱,就是半年一年你没有工钱拿进来,我编编金丝草帽,自己一个人吃吃也够了。”
“唉!”祥荣长叹一声说:“你跟了我真是倒霉透了!”
“这有啥 ,只要你身体健健棒棒的就好,一年很快就会过去的。”彩凤说。
经过两天两夜的惊吓悲伤和劳累,他们都很疲乏了,彩凤深情地对丈夫说:
“你两日两夜没好好休息,太吃力了,早点睡吧!”祥荣点点头,于是彩凤就起身整理被褥,准备安歇。
这新婚之夜本是人生最快乐的时刻,但是此刻祥荣在新娘旁边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眼前又展现着父亲悲惨逝去的情景,感不到一点欢乐,却只有懊恼和苦涩。
第九章 调戏新妇:二
    二
婚事接着丧事,老成章出丧后第二天已经是新年了。传统的过新年,总是访亲问友你来我往大家喝酒吃饭互凑热闹,从正月初一可以走到初七。祥荣家因刚做过丧事,怕人家忌讳,自己也感到灰溜溜的,不想去走,所以就没去走。而彩凤自来张家时就下定决心,从此不到阿爹家里去。因此,新年里只是姐姐来叫,和祥荣一起到姐姐家去吃过一餐饭和点心。还有彩凤的母亲自己来过一趟,来看看小女儿家的情况,母亲看到彩凤过来后,亲家公已经过世,家里弄得这么凄惨,也十分感叹。原想彩凤的这次婚姻会比上次恩爱和睦的,那想到刚过门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彩凤娘倒感到有点对不起彩凤,因为这次嫁给祥荣是她做娘的积极支持和促合的,认为祥荣这后生不错。祥荣家里穷她是知道的,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没有料到的。幸而女儿说,这回是她自愿的,她至今也不懊悔,也就让她去了。听说祥荣这一年还要给罗家白做一年长年,担心女儿下去日子艰难,临行又摸出十元洋钱给彩凤,起初彩凤执意不要,她说她编编草帽能过得去,但娘说这是我的私房钱,与你爹无关,你和你爹有意见难道和娘也生分了?彩凤无言反驳,只好收下。
虽然生活清苦,但小夫妻俩你尊我爱互相关怀、互相体贴,小日子过得还挺和谐。
想着去罗家做长年之后,祥荣没有机会赚钱了,祥荣在正月初二,就想去给村里种田人家打忙工,帮人家耘耘席草田和浇浇菜籽,也好赚几升米来。但是彩凤不允,说家里又不是过不去。你没几天就要到黑无常家去做长年了,这一上工就没有休息的日子了,这两天你在家好好歇歇吧。那里也别去做了!我不稀罕你去赚这两升米!祥荣拗不过她,只好在家帮着做些零里八碎的事情。那几天他把门口的那只补得象生满丁疮似的破水缸,洗得干干净净,然后从阿木叔家借来一担水桶,从村前小桥边水最清洁的河里,一担一担的往水缸里挑水。把水缸里的水挑得满满的。然后又与贵法、根宝等搭伙到梁山伯庙后面的姚江边上去割了两天茅草柴,给妻子烧饭煮菜用。剩下功夫还到东畈老太公坟头边的两畦菜地去翻了翻整了整,施了肥,种上了菠菜好菜等到蔬菜,长起来后好给彩凤当吓饭。
临上工去的头天夜里,祥荣又嘱咐了彩凤许多事情。叫她早上去河埠头淘米洗菜,注意结冰打滑;烧饭时要小心火种;夜里没有事早点睡觉;打草帽做夜作不要做得太晚等等。彩凤见他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体都关照到,不由的瞪她一眼嗔怪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这些道理都不懂呀?祥荣笑笑说:在家由你母亲照顾你,这里全靠你自掏自撑了。彩凤说,我一个人生活很简单,除了弄三餐饭就是打打凉帽,没啥事体的,就是夜里一个人睡觉有点怕。
“夜里可以回来我尽可能回来的,刮风下雨时我来不了你就叫隔壁阿秀做做伴。”彩凤嗳,嗳地点头应着。
第九章 调戏新妇:三
    三
第二天祥荣要去罗家上工了,彩凤和祥荣同时早早的起来,彩凤替丈夫煮饭,祥荣抢着要自己烧火,彩凤就把昨天夜里为丈夫准备的他的换身布衫裤和鞋脚袜脚等到东西又检点、整理了一下,然后就用一块印花布包袱布把它们包好。
吃好早饭,祥荣又简单的重复嘱咐了几句,提起小包袱就准备动身了。临行,彩凤又前看看后瞧瞧丈夫穿的衣裳,替他拍拍棉袄上的灰尖,拉拉他扎着腰带皱起来的衣襟,又脸对着脸把他喉咙下没扣好的末门钮给扣扣好,对他关切地说:“你到黑无常家去做生活自己也要处处小心。”祥荣点点头,提起包袱,深情地望了妻子一眼转身走了,彩凤直送到他屋后去罗家桥的大路上。
第二天晚上,祥荣果然回来看妻子来了,还背来一斗米。祥荣高兴地对妻子说:“看样子罗震山对我还好呢,昨天我去上工时,他正好在屋里看见我,说你这么早就上工来了?晚几天来也没关系的。还说你刚结婚,乐得和新媳妇多住几天,我这里还没开工出田头呢,生活不忙。后来他还关心地问起你,说你在我家做长年,你媳妇在家怎么过日子呢?这不,他今晚特地嘱咐作头,叫我先背一斗米来,说你自己在我家做生活,媳妇在家没饭吃咋行,你快点背点米去,吃光了以后再来拿,欠我这钱有困难以后可以慢慢还的。”
彩凤望望丈夫喜滋滋的脸,和放在桌上的米袋,不安地说:“怕是鱼钩上的蚯蚓吃了上当。”祥荣说:“我正愁你在家里没饭吃呢,顾他呢!吃了再说!也不是白吃他的,我不是在他家做干活嘛?”
“哪,我们欠他的债啥时候能还光呢?”彩凤蹙着眉头望着丈夫担忧地说。
“大不了再给他多做一年,怎么会还不清?”
“啊?你还想老给他做过去啊!我担心黑无常说不定又在打我们什么坏主意呢。”
“他还想怎么着?”祥荣望着妻子天真地说:“三亩两分田也给他拿去了,气也让他出了,我人在给他做长年抵债,他还想对我怎么样呢?”
“得陇望蜀,人心隔肚皮,难说呀。”彩凤忧切地说, 她想到上次跟阿木叔公去罗家打花字,黑无常看到她时那种色眯眯的眼睛和猥亵的话,总感到有点担心。听丈夫说到黑无常对他关心的话,她很想说说自己的感觉,可是看到此刻丈夫这么高兴,她不忍心给丈夫泼冷水,何况她也仅仅是一点感觉,说了反使他多担一层心,还是以后自己多加点小心吧。于是她把米整过转忧为喜地说:“但愿从今后顺顺当当的,熬过这一年就好了。”
“等这一年苦出之后,我做做五个月,你在家打打草帽,下半年我再给人家打打忙工,以后一口苦饭总有得吃的。”祥荣满怀信心地说。
“当然罗,”彩凤也高兴地说:“那会老是倒霉过去呢?千年破瓦也有后翻身的日子,以后慢慢总会好起来的。”
但在当时,穷苦的农民们要实现这样最起码的愿望也不容易,只能是他们天真的幻想,要使这种幻想变为现实,还要经历多少苦难呵!而彩凤那种不祥的预感,却倒很快的被事实所证明了。
第九章 调戏新妇:四
    四
祥荣来家后的第二天上午,彩凤正坐在靠门边的一把竹椅子上,低着头默默地编织她的金丝草帽,她一边眼睛瞧着膝盖上雪白的金丝草帽,手指飞快地舞动着,一边心里默默地想着和祥荣在一起时的愉快的生活情形和今后自己如何持家的打算:“过了正月就是二月,天要渐渐的热起来了,得要给他做两套换身布衫裤了。要不都脱不出身来了。他过去穿的没有一件好的,都是补过又补的旧布衫裤。有的已经破得无法再补缀了。公公在世时,家里三个男人没有一个女人,谁替他们操心呢?也难怪呀!”她谅解地想:“如今他已经成家了,有媳妇了,出去再不能让他穿得破破烂烂的了。再这样,人家会说:看,祥荣的女人对男人一点也不关心,衣服让他穿得像唱莲花络一样,破破烂烂的;哪,自己也不光彩呀。”因此她默默地打算,起早摸黑多做点,做快点,一礼拜做它一顶金丝凉帽,多赚几元钱,给他扯些布来做几件新布衫裤。“现在先不告诉他。等到将后新衣裳做好,他晚上回来洗澡换布衫裤时突然拿出来,叫他惊喜一下。”她坐在新装修过的干净明亮的房里窗下编金丝草帽时,这样愉快地想着,左手在膝上垫着金丝草帽右手飞快地舞动着。勿听门前窗下一块起翘石板“阁笃”响了一声,黑影一闪走过一个人来。彩凤不由的抬起头来看。不看不要紧,一看不由的使她大吃一惊,“啊!是他!”手中的金丝凉帽都差点掉了下来,好像在路上走,突然从屋弄里窜出一只野狗来那样使她吃惊。
来人头戴宽边泥礼帽,身穿常青色毛葛长袍,脚上青鞋厚袜,面色灰黑,一双狼似的小黄眼睛四处张望,那正是那天阿木叔带她去罗家桥卖田打花字时见到过的罗家大屋的老板罗震山!她的心剧跳起来:“他到这里来作啥 ?”她担惊地想:“大概是路过的吧?来找阿木叔公或者是到隔壁老兴发家去的。”她忙把头低下,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顾自编她的金丝凉帽。
但是黑无常却悠闲地踱到门口来,他先悄悄向外扫视了一下,见附近没有人,便在门口站下,身子靠着矮门把头伸进来,向屋里角角落落看了一下,说:“这不是祥荣新媳妇吗,你一个人在打凉帽啊?”他的小黄眼睛直盯着彩凤头上的白蝴蝶结和她此刻涨红得美丽腓红的脸。
彩凤惊慌起来,身子哆嗦了一下,害羞地抬起头来怯怯地说:“哦,是罗老板…”
黑无常见她很怕难为情的样子,忙挥了一下手说:“你坐着,你坐着。”
彩凤虽然感到他的眼睛老是淫邪地盯着自己很不自在,非常讨厌他。而且又是害死她公公,逼走她叔叔夺去她家三亩田,又强迫她丈夫给他白做长年使她家倾家荡产的死对头,但又想到如今他却是丈夫做长工的东家,若自己对他不好看,以后会祸害她丈夫的,出于礼貌起见。只得轻声招呼他:“我家见客不来的,请进屋坐坐吧”她实在是敷衍一下,想着他是不会进来的,但愿他不进来,可是黑无常似乎正等着她的这句话,他一听高兴得嘎嘎地笑着,忙应了一声:
“好!好!”手提袍襟推开矮门走了进来。彩凤见真的进来了不觉有点后悔,“刚才我不应该叫他进来的。”她想。她紧张地荒乱地立起身来,拉过自己坐着的这把半新旧的竹椅子,让他:
“罗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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