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四明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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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在四明大地-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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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蜘蛛吊下来了!今天我们家有客人来了!”
一大早就起来坐在破竹椅上编草帽的彩凤望了一下永芳指着的地方瞟了一眼苦笑着说:
“我家这样穷的人家会有啥客人来呢。”
“妈妈,难讲呀,作兴爸爸回来了
彩凤忙白了永芳一眼忙阻止说:“看你越说越没头脑了,”又向外面看了一下说:“看叫人家听见不得了永芳,以后不许乱讲,你知道嘛?”
永芳调皮地伸了一下舌头缩了一下头颈不讲了。他从挂在墙壁的晾杆上拉了一条当毛巾用的破布,去小水缸里淘了勺水马马虎虎洗了把脸。揭开锅盖,和弟弟一起,呼噜呼噜地分吃了妈妈给热好的一碗过夜剩粥。从鸡笼顶上找了两条绳子,一把柴刀,又从门背后拿了扁担,拉过小草帽戴上,吩咐一下弟弟说:“小芳,在家乖,别吵妈妈,”向彩凤说了一声:“妈,我割柴去了。”就肩着扁担绳子提着柴刀出门割柴去了。
到中午,他满头大汗地挑来两小把桕树桠枝的柴火。帮妈妈烧了一会火,吃过中饭他洗好碗筷,又帮妈妈从河埠头提来一桶水又出去弄柴火去了。
打从上学以后他向妈妈保证,屋里烧的柴火。他一定想法弄来,不叫妈妈再去买柴草,这已经成了他的规矩,不用妈妈催。他的作业都是在学校做好的,从来也不在家化时间做作业。他感到读书不难,做这些作业太容易了,一忽忽功夫就做好了。
上学读书与打柴火,他感到还是打柴火难得多,当然相比给人家放牛,割柴火好一些,因为没有人催,没有人骂。但妈妈有期待,每天烧饭要有一定的柴草,这烧柴草的灶头,是一头火老虎,多少柴草让它张着大嘴吞进去了,一天三餐要吞好多柴草呵。而平原地区,只有一块一块坟滩和河塘边沿,才有些少量的小柴株和茅草之类的东西。像山里那样大批的荆棘和各种各样的小树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一些小乌桕树和剌老虎以及一些小棘条。因此他和小伙伴们,有时为争割一点柴株而发生抢夺的事。有一次,姨妈的小儿子,只比他大几岁的永庆,在一个坟头墩,与他抢割一株两个指头粗的柴株,永订人长得比他高,力气比他大,因此强横霸道地抢他正在割的那株小柴,柴刀一下子割到永芳的左手面上,永芳的左手手背面一下子叫他割去了一块一寸多长的肉。当时鲜血直流,痛得他哭回来,叫妈妈好心痛,妈妈为此事还与姨妈吵了一顿架。妈妈在针线篮里找了一块小布头把伤口包上,为此,他在家休息了好几天没去割柴。自然读书还是照样去。
第七章 文老师:四
    四
今天是礼拜天,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柴火容易割的时候,他自然抓得更紧了。他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割两担回来。所以他吃好中饭帮妈做完了家里应做的事,就出去了。
彩凤想着如今除了自己起早摸黑多做点草帽,家里别无一点收入了。除了三张吃口之外,永芳读书又增加了学杂费和买笔墨纸砚之类的文具费用,负担更大了,所以柴火之类的事她只好硬着心肠让永芳去多辛苦一点了。
永芳出去割柴后小芳也出去到附近门口去玩了。彩凤一个人在家里做草帽,更加静寂了。她是不喜欢串门去走人家的。喜欢安静。像今天这样她更不出去了。孩子们出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孩子们回来不见她要四处乱寻的。所以她愈加安心蹲在家里了。
约莫到田头人吃点心的时候,彩凤手指飞舞地拨动着席草做草帽,心里漫无边际地在想着什么,忽然门口亮光一闪,走进一个人来,彩凤抬头一看,不由的惊讶不已,是永芳学校里的那位文老师!她打把小阳伞,挈一只当时流行的年轻妇女们提的木夹布袋姗姗地走了进来。
“嗯,这个地方还好找的,我进来问了一个看牛小娃就问到了,永芳家果然在这里。”文老师一面进来一面对彩凤说。
“嗳呀!还是文老师!快请里面坐!快请里面坐!”彩凤忙红着脸站起身来招呼:“我家见客不来的,又小又邋塌。”她手足无措地忙乱着,拖过刚才自己坐着的那把有靠背的竹椅子让给老师坐。接着又忙从灶头桌橙上拿来一只茶杯,用水洗了洗,倒了一杯蒸开水给老师:
“嗳,老师,真不好意思,没有热水,也没有茶叶,只好请你喝点冷开水了。”
“冷开水就好,冷开水好。”文老师欣然接了过去,竟喝了两口,然后放到当桌子的小木箱上,就在竹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彩凤编草帽。彩凤心里感到一阵欣慰,觉得这位穿着整整齐齐清清爽爽的年轻女老师,不嫌她家肮脏,还拿起冷开水就喝,十分平易近人,真是难得。她又忙从床铺上拿过一把扇子递过去。
“文老师,天气热,快扇扇。”
文老师接过那把扇面用红录草嵌花的竹柄草扇翻来覆去地瞧了一会,微笑着问:“永芳妈,这扇子也是你自己编的?”
“嗳,一天到晚编草帽,没功夫,随便编个扇扇,编得不好。”
“蛮好的,蛮好的,又轻巧又好看。”又随手拿起放在地上的编了一半的草帽说:“这是两根心。编这么一顶现在能行多少钱?”
“便宜着呢。”彩凤说:“五角一顶。籴一升米这样的草帽要编两顶呢。”
“哦,现在草帽这么便宜了呀,这种草帽一天编三顶也够忙的了吧?”
“是啊,一天打四顶要起早摸夜了。”彩凤感到奇怪,这位老师对编草帽也挺在行的,她微笑着问:“老师,你对编草帽好像也蛮内行的?”
“是啊,我在家时也编过草帽。”
“哦,怪不得呢,你估计得这么正确。”
彩凤觉得和这位老师更亲近了些,感到文老师可能也是平民出身。
这时彩凤便坐到另一把破竹椅上,就手抓起刚才放在地上的草帽重又编了起来。一面编草帽一面和老师说话。
“永芳呢?礼拜天到那去了?”到此她才问起她的学生。
“去野外割柴火去了。”
“哦,这孩子在家也很勤劳啊。”
彩凤红着脸惭愧地说:“是啊,家里困难,柴草买不起,亏得他割点野柴来烧饭。”这本来是实事求是的话,觉得对于要求减免永芳在校读书的学费,好使她有个较深的影响,但说了又觉得不该说的,怕她问起永芳的父亲来不好回答,如果她问起永芳爹是干什么的,如今在那里,怎么给她说的好呢?她不愿意在不晓得她家情况的人面前谈起这些事情的。于是她忙叉开问老师:
第七章 文老师:五
    五
“文老师,我家永芳在学校里还好嘛?”
这是无话找话,事实上她就早就了解她的孩子的学业了,她几次翻过他的书包和作业,算术做得清清爽爽,描红簿老师画的红圈圈很多。她知道她儿子读书是用功的。
“好的。永芳很会读书,很用功的。”文老师称赞地说:“是班里最优秀的学生,他还是班里的班长呢。”
“有这么好嘛?”虽然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是替她争气的,但没想到老师讲他这么好,彩凤一时高兴得满面红光,这是这些日子来她从没有过的高兴。
“哦,还叫他当班长,这是老师对她的培养呀,他会管人家嘛?在家里是自己管自己还管不好呢。”
“嗳,蛮好,蛮好的。对班里工作很负责的。这孩子将来会有出息的。”一面说着,她一面还关切地角角落落的观察着什么。彩凤心里说,大概是来了解她家里的经济情况的吧?由此她心里更肯定,她从没有来过这里,她决不是小魏。
这时门外有个孩子叫了一声“妈妈!”是小芳扶门框蹒跚着走了进来,一看家里有个生人,手托着门框不动了。
“哦,这是永芳的小弟弟吧?”
“是我家第二个。小芳快叫老师,这是哥哥读书学校的老师,快叫老师!”
小芳怯怯地叫了一声。
“嗯,小芳乖,你几岁了?”她见到小芳流露出一种慈母的表情,慈爱地看了他好一会。
“也有三岁了。”他母亲替他回答。
“嗯,小芳真乖。”文老师就手把他拦过来让他倚在她的膝边。喜欢地瞧着他。又抬起头来随便地问彩凤:“永芳妈,你独自带着两个孩子?永芳他爹是做什么的呀?”
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彩凤碰到生人最不愿意提到永芳的爹,她进来时她曾想过,但愿她不要问起孩子他爹的事情,可是现在还是提了起来。听得问,她不由一阵惶惑面孔窘得发红,把头低下去一会儿,她想给她讲他爹是出门的,恐怕当地学生知道的告诉老师被人家当作说慌,不诚实。想了一下,觉得当三五支队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体,还是以实相告吧。于是她低着头呐呐的说:
“老师,不瞒你说,永芳他爹跟三五支队去北方了。”说了这一句,彩凤感到像说了一件坍台的事情似的,面孔变得血红羞愧地低下头去。可是没有想到文老师听了却十分高兴地望着彩凤说:
“嗯,果然是的。”她仿佛是对自己说:“永芳妈,你不用难过,永芳爸爸那是爱国抗日的战士,这是光荣的。不瞒你说:我的丈夫也随三五支队去北方了呢。我是一百个放心。”
“啊,文老师,你说什么?你先生也跟三五支队去北方了?”
“对呀,当时跟三五支队去的人可多了!”文老师又望着她补充说。
“哦!哦是这样呀”彩凤听了文老师的话,她呵呵地应着,兴奋的长长地叹了一口。听了文老师的话她真是太高兴了。
自从国民党重来之后,多少人说起三五支队如谈虎色变。谈起三五支队的家属就像谈到土匪强盗的家属一样可怕和可憎,可没想到这位文老师听了却是对她那么尊敬。而且她告诉她的丈夫也跟三五支队北撤了,还告诉她许多同志都跟三支队撤到北方去了。她突然抬起头来瞧着文老师。高兴得眼睛发亮。脸上放光。变得美丽起来。原来文老师和她一样,也是个三五支队的家属,就凭这一层,她和她就突然感到亲近起来。并且她现在感到不孤单了。去北方的人是哪么的多,就像文老师说的哪样,跟共产党去北方打国民党反动派是光荣的。
第七章 文老师:六
    六
彩凤到此,感到文老师今天到她家来,是来告诉她好消息的,是来认她的,可她不明白,文老师当年远在镇海,她是怎么会知道这九龙乡芦苇漕有她彩凤这样一的一个人的?是调到这里学校以后她听人家告诉她的?怎么知道她丈夫也是三五支队的?到此她高兴地问文老师:
“文老师,今天你来我家我真是太高兴了,但是文老师,你倒是怎么知道我是三五支队的家属的?”
文老师说:“我没到这里来之前,听我表妹讲起过你的情况…”
“你表妹?”
“我表妹是当年来你们这里做过妇女工作的魏小兰。”
“啊…原来你是小魏的表姐?”
文老师点点头。
彩凤兴奋得更像喝过葡萄美酒似地脸红红地望着文老师说:“怪不得我那天带着永芳到你们学校报名,一看见你,就觉得似乎有点面熟,好像当年的小魏同志。原来你们是表姐妹!如今小魏同志在哪里”
文老师把一根指头放到鼻子面前,她嘴里嘘了一下,向彩凤做了一下眼色,然后忙起身去外面张望了一下,看没有什么人过来,她轻轻地把门关上,又问隔壁住的是什么人,当彩凤告诉她隔壁住的是阿木叔公,是自己人。文老师这才点点头重又坐下来对彩凤说:
“永芳妈,你那天来学校报名,听了你儿子的名字和你家住在芦苇漕,后来我又问了一下你家的情况,我就基本上清楚了。
“是呢,永芳对我讲,你待他这么好,我当时就想你可能是三五支队的人。”
“这没有什么,是应该的。你就把我当作当年我的表妹吧!”
“你表妹小魏如今在那里?”
“我表妹如今也在四明山。”
“哦,哦,这可好呢!这可好呢!原来小魏仍在四明山工作。”彩凤说:“文老师,你们表姐妹俩长得蛮相像的。”
“是嘛?我们是姨妈表姐妹,可能有点像,”文老师高兴地笑笑说:“既然这样,你要像当年对待小魏那样对我,随便一些好了,不要把我当外人。不要对我客气。”
“嗳,嗳,好,好,我是只会相烦你的。”彩凤灵敏地点点头,因为现在已经知道了她也是三五支队的家属,还是小魏的表姐,了解她的身世和家境,就像没有见过面老早就熟悉的亲人突然走拢在一起一样,便不怕她见笑,她看她脸被太阳晒得红红的,额上还流着汗,便起身拿木盆到水缸里淘了半面桶水来捞过自己在洗的旧毛巾,放到文老师面前:
“文老师,你路上走得热煞了吧,洗把脸吧,只是我这毛巾不大干净。”
“说那里话来。好,我洗一把。”
她洗了脸,揩了头颈,擦着手说:
“永芳妈,自从三五支队北撤,永芳他爹走后,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苦”彩凤顿时眼眶发热,鼻子发酸,一阵激动她低下头去,不由得热泪滚滚而下。这刻上她仿佛是一个离开娘的孩子,受尽人家的欺侮,当娘回到她身边时,娘体谅地说你委屈了那样的话,不由的触痛了她从三五支队走后这些年来的屈辱和伤心之情。
第七章 文老师:七
    七
她想起当年生小芳快要十月临盆时,被黑无常抓去,在乡公所被灌辣椒水几次死去活来,醒来后躺在血泊里,半夜时要把她把扔到义葬滩去,要不是好心的阿昌伯救她已经死了。她又想起小芳生下来,家里没有一粒米的苦难日子。想起小芳当时差点要卖给人家,一家人难舍难分的悲惨情景。她想起为生活所迫她扔着生下不到一个月的小芳,到高桥镇去给人家做奶妈,小芳差一点死掉的情景。还想起不久前,永芳被强拉去给黑无常放牛,永芳在黑无常家吃的种种苦头。
这种种的屈辱和痛苦的回忆,一时里使她心潮起伏,感情激荡,那迫害、屈辱、伤心、痛苦、愤怒、仇恨,一下子都冲到她脑海来,令她脑袋昏晕,手脚冰冷,混身哆嗦地呜咽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诉说,约略地把三五支队北撤后她和村里民兵们受的苦难和迫害向文老师讲了一遍。文老师一面听一面点头。末了她把毛巾递过去说:
“永芳妈,有些情况我已经听说了,这是可想而知的。当时我在镇海,我们哪里也和这里一样。国民党和日本鬼子在迫害革命人民方面,没有什么两样。这笔账要算到国民党反动派头上去,好在你苦苦难难如今把两个孩子都养下来了,永芳大了读书也很聪明,他很懂事,这是你值得自豪和骄傲的。将来北方的队伍打回来还会更好。”
彩凤听着,不时拿过毛巾擦泪,不时点头,末了她说:
“文老师,目前这孩子上学是亏得你了,我如今明白,是你叫永禄他们带信来让他来你们学校读书的。到了学校里你又这样关心他,文老师,我不知道怎么感激你好呢!要不是碰到你,我是没办法叫永芳去上学的。我就是有心栽培他也是心有余力不足呀,屋里连饭都没得吃,那还有钱让他去上学呢?”
“永芳妈,不要这样说,我们是自己人,更别说这些话了。我刚来,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再说帮助一些贫困的学生,这也是我当教师的应尽责任。永芳妈,这苦日子不会很长了。”文老师与彩凤肩按着肩,头碰着头安慰她说:“你听说了嘛?不但解放区越来越大,解放军越来越多,我们这里四明山现在又有了三五支队游击队”
“真的?”
“真的。”
彩凤突然破涕为笑,转悲为喜地拉住文玉兰的手,激动得满脸放光,声音打颤,她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盯着文玉兰兴奋地说:
“文老师,哪当年我们这里的同志有在哪里吗?”
文玉兰抖动着披肩的短发,依旧含笑地对彩凤说:“有!罗顺和不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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