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南北朝:宋齐北魏的纷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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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南北朝:宋齐北魏的纷争史-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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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骏的太子刘子业即位,年仅十六岁。他父亲生前的所作所为,是他效仿的榜样,并且被他发扬光大。
一开始就有了兆头,这位少年皇帝接受玺绶时,一脸倨傲狂妄之色,一点看不出伤心的样子,即便是装也懒得装。执行大礼的吏部尚书蔡兴宗出来以后就跟旁人悄悄地说了:“当年鲁昭公即位而不悲,叔孙穆子就知道他不得善终。我国恐怕要大难当头了!”
刘骏留给刘子业五名顾命大臣,不可谓关照得不细致。这五位依次是太宰刘义恭、骠骑将军柳元景、始兴公沈庆之、仆射颜师伯、领军将军王玄谟。事无巨细,都要找刘义恭、柳元景商量,大事与沈庆之参议;打仗的事交给沈庆之,内部的事务托付给颜师伯,外部的事务则由王玄谟处理。应该说刘骏虽然贪财好色,在这些事情上还不糊涂。刘子业手中有这一把好牌,平平安安过日子本是没问题的,不曾想他却将刘宋皇朝折腾得够呛。
起先的几个月还比较正常,原因是他头上还有个母亲王太后罩着,不敢太放肆。可王太后不久得了重病,眼看就不行了。
太后想念儿子,派人去叫刘子业来见他。刘子业说:“病人房间里鬼多,我可不去!”
太后气得全身发抖,对身边的侍从说:“快去给我拿刀,剖开我的肚子,看看我究竟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东西来!”
王太后连气带病,两腿一蹬追随她夫君去了。这下好了,刘子业终于“老子天下第一”,想干吗就干吗了。
前朝旧臣戴法兴常在他耳朵边嘀咕:“别这样呀,陛下难道想做营阳王(刘义符)么!”刘子业早就对他不耐烦了,偏巧身边的小太监华愿儿在他身边说戴法兴的坏话:“陛下知道吗,路上很多人都传说呢,说宫里头有两个天子,戴法兴是真天子,陛下嘛……只是个假的天子而已,真是让人担心哦!”刘子业一想这还了得,便免了戴法兴的官职,贬他回乡,之后又让他去死。
这件事情对于朝中的官员震慑力非常大。江夏王刘义恭与柳元景、颜师伯等人小心翼翼地熬过了刘骏一朝,刘义恭那还是极尽邀功拍马之所能,才保了一条小命。他们以为刘骏死了,不用再担惊受怕,整日里莺歌燕舞、狂欢彻饮。刘子业拿戴法兴开了刀,他们当然无法自安了。于是几个人日夜聚会,密谋废掉刘子业,改推刘义恭为帝。
柳元景觉得孤掌难鸣,就把计划告诉了沈庆之,想拉他下水(和当初徐羡之、谢晦等人拉檀道济废刘义符是一样的伎俩,只不过这次沈庆之可不愿步檀道济的后尘)。沈庆之与柳元景倒是常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算老战友了,但对颜师伯这类专断朝中大事的人,很看不惯,心怀忿恨。他就跑到刘子业那里打小报告,刘子业正愁没个理由除掉叔祖呢,亲自带了宫中的羽林兵去刘义恭府上杀人。
刘义恭等人还在犹豫不决,哪里会有防备。刘义恭、颜师伯、柳元景三人及其子侄、兄弟,一概被杀(最倒霉的是刘义恭,之前生了十二个儿子,全被刘劭杀掉,后来又生了四个,却仍然逃不过另一场劫难)。刘义恭还“享受特殊待遇”,刘子业下令将他的尸体肢解,挖掉肠胃,挑取眼睛,用蜜糖浸泡,起名为“鬼目粽”,到处炫耀。至此,刘裕的七个儿子全部死亡:
根据以上的这些记录,我们所能得到的残酷结论就是,刘裕奋斗一生得来的富贵,留给子孙的却是可怕的厄运。
叔祖这辈全部杀完了,叔叔这辈呢,他父亲也帮他杀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刘子业就将屠刀砍向了自己的弟弟。新安王刘子鸾首当其冲。
刘子鸾是刘骏与堂妹殷淑仪乱伦生下的儿子。刘骏爱屋及乌,最宠这个儿子,还曾起过改立他为太子之意。刘子业对他的嫉恨不是一年两年了。既然杀顺了手,他当然停不下来,便下一道旨,将十岁的刘子鸾与其六岁的同母弟弟刘子师,以及另一名同母的妹妹赐死。刘子鸾在一声“愿我永永远远不要再生在帝王家中”的喊叫中绝望而死。
刘子业开杀宗室,他的叔叔、刘义隆的九子义阳王刘昶驻守在彭城,也担心起自己的安危。刘骏在位时就讨厌刘昶,只是没找到机会杀他。民间风传刘昶要造反,刘子业就带兵北渡长江,去讨伐他。刘昶想举兵,郡内将领都不理睬他(也是被这几年的血雨腥风吓坏了)。他只好开了彭城的北门,带着几十名亲信,投奔北魏。北魏方面对他很优待,不仅让他当丹阳王,还把公主嫁给了他。
说到公主,我们就得说说刘子业同母的姐姐,著名的山阴公主了。她可以说是追求女权主义的先锋,认为至少在性生活这个问题上,女性应该与男性平等。弟弟可以有六宫粉黛上千,而她只能享受驸马一人,显得太不平等了,于是就向刘子业提了出来。刘子业觉得言之有理,大笔一挥,命人给姐姐选置三十名面首,又给她晋爵会稽郡长公主,待遇与郡王相同。
还没完,山阴公主的性欲看来不是一般的强(且住,不能再多说了,我们这是写历史,不是写色情小说),因为有了三十个男人还嫌不够,她又看中了长相超级帅的吏部侍郎褚渊,就向刘子业要求,把褚渊接进府为自己侍寝。刘子业下一道令,褚渊去“服侍”公主。不去见公主那是抗旨不遵啊,褚渊只好硬着头皮进公主府。公主对褚渊百般逼迫,褚渊却誓死不从,整整在府中耗了十天,才被放掉,估计是公主实在腻不过他了。












(所以说小白脸也有可怜的时候,而那些名字没有留下来的面首,其“悲惨生活”大约也可想而知。其实这些历史事件完全可以拍出许多惊心动魄的反传统的优秀影片,没有必要去整一些莫名其妙不伦不类不知所云的所谓“古典”大片。我的一点想法是,时下的电影导演们,真应该努力提高历史素养。)
刘骏把自己的堂妹召进宫,已经够荒淫了,但在自己的儿子面前简直不值一提。刘子业看上的,是自己亲姑姑,新蔡长公主。刘子业把姑姑秘密纳入后宫,然后杀了一个宫女,交给其驸马何迈,说是公主死了,让他去安葬。其实他却把姑姑改称谢贵嫔,留在了宫里。堂堂驸马凭空被皇帝戴了绿帽子,勃然大怒,就密谋拥立皇帝的三弟、晋安王刘子勋。事情败露,何迈被诛。
刘子业料想沈庆之必会因为此事进言,便先下手,派沈庆之的侄子沈攸之秘密将沈庆之杀死。刘骏留下的顾命大臣,就这样被刘子业杀掉了头四位。(剩下的王玄谟也因为屡次进谏而差点被杀。)
何迈之反,又给刘子业留了个借口,讨伐在江州(治在寻阳)任刺史的弟弟刘子勋。刘子勋这时只有十岁,自己根本不可能有反意。刘子业讨厌他的原因却也看似有“理”,刘义隆和刘骏都是排行第三,后来做了皇帝,而刘子勋也是排行第三,所以他特忌讳这个“三”,怕他篡自己的位。
刘子勋年幼,身边倒还有几个明白人,尤其是长史邓琬,他认为“废昏立明”已经是不得不做的事了,就派人召集各郡的民丁,武装了五千多人,传檄各地,起兵自保。
迷信的邓琬以为这个“三”仍能成事,不想建康朝中先出了大事。
整件事情很荒诞。刘子业担心自己的叔叔们如果在外为官,会对他造成威胁,就把他们都聚在建康,关到宫里,作为虐待的对象。其中湘东王刘彧、建安王刘休仁、山阳王刘休祐三兄弟身体肥胖,刘子业给他们做了竹笼,把他们放在里面称重。最重的刘彧起外号叫“猪王”,其他两人分别叫“杀王”和“贼王”,东海王刘祎性情顽劣,被称为“驴王”。
刘子业又仿照猪圈挖坑,灌入泥水,把刘彧扒光了衣服扔在里面,又放一口木槽,盛了饭,让刘彧趴在木槽边舔食,供自己玩乐。刘子业有好几次想把这三个王爷给杀了,多亏刘休仁反应灵敏,会说笑话,才几次化险为夷。其中最悬的一次,刘彧已经被捆住了手脚,倒吊在木棍上,刘子业下令:“今天杀猪!”旁边刘休仁嬉皮笑脸地说:“猪还不该死。”刘子业一怔,问他为啥,刘休仁答道:“等皇太子出生,再杀猪取肝肺以庆贺啊。”刘子业这才让人给刘彧松了绑,交付廷尉关押,一天以后又把他给放了。
(其实所谓的皇太子也荒唐得很,他不是刘子业的亲生儿子,而是少府刘曚的一名小妾所生的儿子。刘子业在她即将临盆时,将她召入后宫,孩子一降生,他就宣布其为皇子。)
刘彧不堪重辱,便与亲信阮佃夫、王道隆、李道儿,以及刘子业的左右寿寂之、姜产之等人,谋划着寻觅机会废掉刘子业。机会说来就来。
刘子业喜欢让宫女们在华林园竹林堂脱光了衣服追逐玩乐,基本上就相当于组织宫廷大妓院。有名宫女不听命令,被刘子业当场给斩了。当晚他就梦见有一名女人骂他:“皇帝昏虐无道,不到明年就要完蛋了!”刘子业害怕,就在宫中到处寻找,拖出了一个长得很像梦中人的宫女,又给杀了。可是噩梦并不结束,那个被杀的宫女也跑到了他梦里,骂道:“我已经向上天起诉了!”
刘子业睡不好觉,就找巫师调查,一问,说竹林堂内有鬼。刘子业选了一天傍晚,赶走所有侍卫,带领一群巫师和宫女到竹林堂去射鬼。阮佃夫等人见机遇难得,便联系了寿寂之、姜产之,乘着射鬼活动结束奏乐时,提刀冲入竹林堂,杀奔刘子业。
手持弓箭的刘子业见寿寂之杀来,赶紧开弓放箭,可射人比射鬼要困难,并没有射中寿寂之。刘子业转身就绕着园中的假山跑,一边跑一边口中还喊着“寂寂”、“寂寂”,寿寂之几大步追到他身后,将刚刚喊出第三个“寂寂”的刘子业砍杀。真是“寂寂复寂寂,皇帝命归西”。
刘休仁、刘休祐等人随即宣布太皇太后令,废刘子业,并赐死刘子业的同母姐弟会稽公主和豫章王刘子尚,推刘彧为帝,改元泰始。这就是刘宋的第七位皇帝——宋明帝。孝武不孝,明帝也不明。这位肥猪皇帝,又是一个败家子。












宋明帝刘彧即位后随之而起的刘子勋之乱,表面看是一场叔侄之争。也就是说,刘子业被杀后,刘宋群臣围绕着应由孝武帝一系的皇子即帝位,还是由文帝一系的皇子即帝位的问题,分为了两大对抗势力。拥护前者的势力认为,刘子业虽被废,刘骏的帝统仍然合法,应该拥立他的儿子;拥护后者的势力则认为,刘子业的荒淫无道,其根源出在同样荒淫的刘骏身上,所谓“孝武之行,足致余殃”(垣荣祖语),拥立刘彧,方能稳定局势。这种貌似帝统和道统的争执,实质上体现的是宋文帝死后刘宋上下道德观与价值观的沦丧,国人离心离德、各怀鬼胎,政权崩溃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前文说过,刘子勋手下的长史邓琬认准了他这个“三”皇子,以为必成大事,不甘心接受朝廷方面授给刘子勋的车骑将军的头衔。他借刘子勋的名义,传檄建康,指责刘彧窃夺帝位,与各方共同兴兵讨伐。
泰始二年(公元466年)正月,邓琬等人假称太皇太后(就是刘骏之母路太后)密诏,拥刘子勋在寻阳称帝,改元义嘉。
支持刘子勋的一方实力雄厚,声势浩大。安陆王刘子绥、寻阳王刘子房、临海王刘子顼这些弟弟自不必提,各方镇将如徐州刺史薛安都、冀州刺史崔道固、青州刺史沈文秀等纷纷起兵响应。接着,益州、湘州、广州、梁州等地也都归附了刘子勋,部队向寻阳集结。朝廷方面所能保持的地盘,只剩下建康周围的丹阳、淮南等数郡。
刘彧比他的哥哥刘骏要强些,至少表现得临危不乱。蔡兴宗向他进言:“如今普天同叛,人有异志。我们应该向反叛者留在京城的亲属宣扬‘罪不相及’的政策,抚恤人情,如此必能克敌制胜。”刘彧赞同,对于亲戚已经归附刘子勋的将士均不问罪,职务照旧。他下令内外戒严,任命司徒建安王刘休仁都督征讨诸军事,车骑将军、江州刺史王玄谟为副手,进军南州(今安徽当涂一带);又召兖州刺史殷孝祖入朝,晋位抚军将军,都督前锋诸军事,以沈庆之的侄子沈攸之为寻阳太守,前锋军兵屯虎槛(今安徽芜湖西南)。
准备停当,刘彧开始发兵扫除外围势力,命巴陵王刘休若督统建威将军沈怀明、尚书张永、辅国将军萧道成等各军东讨归附刘子勋的会稽郡事孔觊。
东面的叛军并不好对付,刘休若的军队碰上了数十年不遇的大风雪,几乎丧失斗志。刘休若严令言退者斩,才稍稍安定住军心。
刘彧明白若不消灭东面会稽一带的后顾之忧,就难以放手与西南寻阳的刘子勋一搏。殿中御史吴喜本是吴兴(今浙江湖州)人,他追随沈庆之多年、颇立战功,这时主动请命,要求声援刘休若的东路军。刘彧大喜,任命他为建武将军,组成一支屡经军旅的精兵,并配备羽林军中的勇士,向东进发。
果然还是前朝的精兵好用。吴喜一路高歌猛进,势如破竹,迅速攻克了义兴(今江苏宜兴)、吴兴、钱塘、西陵(今浙江萧山西),直奔会稽而来。会稽城里一片大乱,上虞县令王晏乘机起兵攻打会稽,孔觊兵败被杀,寻阳王刘子房被执送建康。吴喜不到一个月就平定了会稽的叛乱,扭转了朝廷军的颓势。
刘子勋那边号称十几万大军,却不知道把握战机。邓琬身为起事的主力成员,实际上只是个唯恐天下不乱,想大发国难财的庸碌之徒。他掌握了军政大权后,就与他的儿子一起在寻阳做卖官鬻爵的勾当,日夜酒宴歌舞、玩乐不止,亲信也是仗势欺人,横行霸道。上梁不正则下梁歪,这还如何能指望军队能打好仗、打胜仗呢?
邓琬见东路的会稽军这么快就被朝廷扑灭,忙派遣巴东、建平太守孙冲之率领一万兵为前锋,据守赭圻(今安徽繁昌西北)。孙冲之建议以大军水路兼行,直取建康。于是刘子勋以孙冲之为左卫将军,录事参军陶亮为右卫将军,统领郢、荆、湘、梁、雍五州兵士两万人,一齐向下游开去。然而这陶亮是个无才无谋之人,他见刘休仁与殷孝祖、沈攸之的大军出动,就不敢往前,只把军队驻留在长江上的鹊洲(今安徽铜陵、繁昌之间)。
殷孝祖率军进逼赭圻,与陶亮的军队相遇。殷孝祖打仗很勇猛,每次上阵都身先士卒,不顾性命,而且还喜欢打出自己的旗号,结果在遭遇战中中流矢身亡,所属军队投降了叛军。朝廷军先败了一阵。
殷孝祖生前对手下将士不够信任,很多人都不愿跟着他拼命,这也是导致他阵亡的一个小原因;沈攸之正相反,懂得体恤军情,上下关系搞得很好。殷孝祖死后,他率众推举位秩高于他的宁朔将军江方兴为统领,恰到时宜地稳定住了军心,朝廷军因祸得福,士气不降反升。
江方兴率领诸将进击,与刘休仁的军队会战大破陶亮的军队,孙冲之在附近筑的两座城垒,也被攻拔。陶亮急召孙冲之退军鹊尾(今安徽庐江境内),留龙骧将军薛常宝守赭圻,自己则率领大军,及其他各营部众,共保浓湖(今安徽繁昌西)。刘子勋的军队全面转入守势。
邓琬并不轻易认输,他又调遣豫州刺史刘胡,率领步兵三万,铁骑两千,前去增援,总计十几万军队驻扎在鹊尾。
刘休仁的军队也有十万之众。他对将士相当不错,抚恤部下,吊死问伤,使得朝廷军一直保持着高昂的士气。沈攸之率领诸军进攻赭圻时,人人都浴血奋战,不仅大败刘胡派来的运粮军,还乘势攻破了赭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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