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当然不许,现在是收拢人心的时候,怎么能随便答应他们的要求。再说,丁介云叛乱中,一次失去了八名将军,损失太大了,他们留下的空缺正需要找人来填补,我不但要安抚众人,还要逐一提拔委任,平息恐怖气氛。”
文易点点头:“是不能完全应允,但是也该区别对待,若是根本无心再干下去,早点把他们应得的东西发给他们,让他们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去,倒是比较能让人安心,如果一意强留,反倒不容易消去恐怖气氛……总之,去与留,任由他们自愿好了。”
刘云看一眼天花板:“如果这五个人也退出了一线,那我手中就没几个能放心用的人了。”
“不是有新人可以用吗?”
“和古人的沟通,总归比较困难。”
文易冷冷一笑:“你需要的是棋子,而非潜在的对手吧,丁介云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刘云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快,却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他习惯性地扭一下脖子,伴着骨头摩擦的“喀嚓”声,吐出三个字:“看着办。”
文易一口气灌下大半杯白开水,又笑道:“小皇帝准备授予你元帅军衔,然后给我公爵的衔位,我们可正是飞黄腾达之时哪。”
刘云陪上微笑的表情:“是啊,要感谢时间机器的发明者,能让我们走到这一步,只是不知道我们能否在有生之年,看到梦想完全实现。”
“我也不知道,”文易说的是大实话,“以我的能力,至多只能筹划五到十年内的发展战略,而且还没有完全的信心去保证完成,我也无法预测前路上的种种意外。我们已经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历史分支,之后的一切事情,想必会和我们那个时代看到的历史记述大不一样。我们不但要确保我们的帝国能够在丛林法则决定一切的时代不至于崩溃,更要让它走向梦想中的光荣之路,一个富强民主,并且能够与列强分庭抗礼的中华帝国,是我们的全部梦想,对吧。”
“没错,你创建民主主义的帝国,我创建铁血主义的军队,我们的分工,是早就定好的。”
“可是,不能把军队打造成民主主义的危害吧。”
“就看你的帝国能不能创造出有效控制军队的制度了,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懂政务,但我通晓军务,我不坐你的位子,你也坐不了我的位子,我们各司其职,这也是早就定好的。”
“只要我们同心合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废话。”
文易笑道:“好了,我不多说废话了,还有事情要忙。”
“就走了吗?”
“不早了。”
“我叫仆人送你。”
“好……对了,刘云。”文易忽然很担心似地回头看着刘云。
“什么?”
“听说,你的孩子和朱涛的孩子在一个学校里……”
“有什么问题吗?”
“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不知道,看着办,我夫人还是经常和朱家的夫人来往,我觉得这没什么不妥。朱涛的罪,其实并不至于被处决,但是,也不可能不给一点处分,与其让他失掉职位与荣誉,蹲进大牢里,给家人带来长久的痛苦,倒不如用秘密方式处理,然后栽赃给丁介云余党,保全他的名誉,也让他家人从此好过……”
文易苦笑道:“我觉得,你在掩埋定时炸弹。”
“担心替父报仇的活剧上演吧。”
“差不多。”
“不用担心,没人会知道的,虎豹营和鹰狼队的档案会定期销毁,一切将成为永恒的迷。”
“希望如此……”文易轻轻叹口气,跨出了书房的低矮门槛。
刘云送着文易走到前庭,挥手道别后,心中生出了很异样的感觉,似乎自己和文易是第一次相见的陌生人,而事实上,他们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而且,即使在成家立业后,也一直保持密切的联系……刘云晃晃脑袋,力图把这种有不祥意味的感受排挤出大脑。
“想点正事吧。”刘云自己对自己说,直接走向卧室。
夫人春儿在灯下看着书,听到开门声连忙迎上来:“老爷,忙完了?”
“对。”刘云伸手去解军装领口上的扣子,春儿过来帮忙,为他把外衣脱下。
“今天又去朱家了吗?”刘云在椅子上坐下,接过春儿递过的凉茶抿了一口。
“是,朱夫人稍稍缓过劲来了,只是还有些虚弱,孩子们懵懵懂懂的,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只当是他们父亲又到外地忙军务去了,也不知道长大了会怎么样,真是可怜……”
刘云轻轻点点头:“抚恤金有发到了吗?我让皇上特批的,孩子有抚育金,发到十八岁,大人有月金,终生发放……”
“抚恤金都按时足额发了,再加上有同事的帮忙,朱家也就辞了几个家丁护院,没多大影响,不过听朱夫人说,想搬出军街,到幽静一点的地方住,大概是想到香山那边去吧。”
“劝劝他,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军街这里有这么多朱涛的同事,相互也好照应。”
“我也劝过了,不过她好象不怎么情愿留下,触景伤人吧……”
刘云怀着复杂的心情长叹一口气:“这样吧,改天我和你一起去劝劝她。”
“老爷,您可真是菩萨心肠……”
刘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1896年5月25日,平息丁介云叛乱后的第二周,帝国军界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人事变动,涉及人员之广,变动幅度之大,都是前所未见,不过却也在诸多国内外媒体的猜测之中——镇压叛乱之后必然会有人事大动。
根据5月26日官方报纸《帝国日报》公布的消息,陆军总司令部和总参谋部联合对十三名将军的职位作了变动,皇帝和帝国总理则下令对十五名将军提衔,并新晋了六名将军。具体的职位变动和提衔情况如下:
帝国总参谋长刘云大将授元帅衔、加元帅节杖;
帝国战争学院院长兼帝国陆军大学校长王直陆军中将授上将衔;
原东北军区司令钟夏火陆军中将改任禁卫军司令,授上将衔;
原预备军司令杨正金陆军中将改任东北军区司令,授上将衔;
原步兵第一军军长邓简陆军中将升任预备军司令,授上将衔;
原禁卫第四师师长张一叶陆军少将升任步兵第一军军长,授中将衔;
原直隶军区司令胡克陆军中将改任总参作战处处长,授上将衔;
原步兵第二军军长左宝贵陆军中将升任直隶军区司令,授上将衔;
原总参后勤处处长马成武陆军中将改任总参情报处处长,授上将衔;
原西北军区司令武定国陆军中将改任总参后勤处处长,授上将衔;
原蒙古特别军区司令张遥前陆军少将改任西北军区司令,授中将衔;
原华东军区司令刘百良陆军中将改任华南军区司令,授上将衔;
原西南军区司令聂士成陆军中将改任华东军区司令,授上将衔;
原总参训练处处长顾英扬陆军中将改任西南军区司令,授上将衔;
原禁卫第五师师长梁天河陆军少将升任总参训练处处长,授中将衔;
原禁卫膘骑旅旅长向蓝陆军上校升任蒙古特别军区司令,晋授少将衔;
原禁卫第五旅旅长赵民河陆军上校升任禁卫第一师师长,晋授少将衔;
原禁卫第七旅旅长陈星云陆军上校升任禁卫第二师师长,晋授少将衔;
原海军陆战第一旅旅长沈星一海军上校改隶陆军,升任禁卫第三师师长,晋授少将衔;
原禁卫军混成炮兵旅旅长胡惊怖陆军上校升任禁卫第四师师长,晋授少将衔;
原禁卫第一旅旅长肖烈日陆军上校升任禁卫第五师师长,晋授少将衔。
在这一长串名单中,最值得关注的莫过于六名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少将了,虽说他们都是甲午战争的英雄人物,但若要在和平时代如此迅速地晋升,自然是借了平叛有功的名义,可以说,丁介云等人的尸骨成就了这六人的将军之路。
1896年的时光管不了这人世的诸多纷扰,依然自顾向前流动,这年的六月一日,中华帝国光兴皇帝收到了一封来自希腊雅典的信函,邀请中华帝国派团参加于当年九月举行的第一届万国奥运会,并请求中华帝国皇帝能屈尊出席。
“这奥运会是怎么回事?”皇帝找来文易询问。
文易一边在心中大骂奥委会吃饱了撑着,一边为皇帝详细述说了奥运会的原委,看到皇帝脸上表现出的兴趣越来越浓厚,文易觉得事情不妙了。
“朕自亲政以来,观泰西之书甚多,也见过不少洋人,看过不少西洋的器械战舰,却未曾亲身体验西洋人文情景,与当代各国君主首相会晤,实感不足,今借奥运一事,镇拟出游泰西,卿意下如何?”
“这……皇上万金之躯,国之大体,不可轻动,外交之事,尽可由外交部去办……”
“俄国彼得大帝曾游历数国,下船厂学习造船之法,入作坊探明冶炼技艺,方开阔眼界,深明他人之长,力克本国之短,乃成欧洲一代名主。如今朕正欲大兴变法,富国强兵,又怎能拘泥古法,自作茧笼?”
文易看到皇帝态度坚决,也不好再正面阻拦,只得回禀道:“皇上英明,臣自当尽心筹划,只是时间紧凑,从北京起驾到雅典,从海路走大约需要两月,一路风浪颠簸,恐怕有碍龙体。”
“朕多次检阅海军,早已习惯船上生活,卿急速去办,朕不在京城之时日,全靠卿打理上下,不可懈怠政务。”
“臣遵旨。”
文易离开皇宫,立即赶往总参去找刘云——他仍然要在关键问题上与刘云达成尽可能的一致。
文易一进总参谋长办公室就对刘云喊道:“皇帝想去欧洲,奥委会邀请他去。”
刘云手一摆,示意他坐下:“那就让他去吧。”
“会扩大他的影响力。”
刘云微笑地摇摇头,把军官帽拍了拍:“只要军权在我们手中,就什么也不用担心。”
“可是,如果让他看到欧洲那些大陆君主们大权在握的状况,说不定会让皇帝对我们的制度产生不满。”
刘云向文易丢过一根纸烟:“你不是说过吗?如果他不甘心被束缚,就让他退出历史舞台。”
“最好是能维持现在的状况,至少十年以内不变,我们需要时间。”
“随他去吧,你不让他出去,他反倒会怀疑你,然后仇恨你,然后算计你,有一天会找人杀了你。”
“这么说,不用担心皇帝思想上的变化吗?”
刘云递过打火机:“他敢对我们挑战,就让他下台,换更听话的人来当皇帝,皇室的成员多了,随便抓个没能耐的来便是。”
文易点上烟,喷出一团模糊的云雾:“可是,就算让他去,也要找些合适的人陪着去吧。”
“外交部的大臣、次官是少不了的,禁卫军也要派些人去,可以在禁卫军的几个师长中挑一个,海军要派一支护卫编队,顺便练习远洋航行,可以从各舰队的司令中选一个,刘步蟾亲自去也没问题。另外,带上几个工商业的专家和代表,顺便与各国商谈一下贸易问题,派去几个技术方面的军官,验收德国和英国建造的军舰,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皇帝催得急,要赶紧作计划才行。”
“那就赶快开个内阁会议商议去吧,我这边也会同时作准备。”
“恩,我这就去办,对了,”文易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在我们那个时代,奥运会是在哪个月召开的吗?”
“不记得了,我一向对无聊的比赛不感兴趣。”
“我怎么觉得九月开奥运会很没道理的样子。”
“别管了,去召开你的内阁会议吧,哄小皇帝开心要紧。”
“知道了。”文易走出总参办公楼的时候,不经意地抬头看看天,发现晴朗的蓝天上,只在自己头顶飘着一朵白中带灰的云,被风搓成了一大团,轻飘飘地浮动着,很清爽的感觉。
“我的皇帝,不要作无聊的事情,否则,我叫你连天都看不见。”文易低下头,在心里很轻松地说。
次日,内阁会议之后,外交大臣次官张志高拉住文易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轻声道:“求你一件事。”
“小子,不要跟总理大臣来这一套。”
“求你了。”
“是想把小罗也带去欧洲吧。”
张志高立即作热泪盈眶状:“总理大人,您太伟大了。”
文易故意板起脸:“我不会假公济私的,是皇帝要出游欧洲,又不是你们蜜月旅行。”
“让素兰顺便考察欧洲教育状况,这也是公务啊。”
“你觉得我们这些人还用去考察十九世纪的欧洲教育状况吗?”
“我觉得有必要吸收其中可取的部分,毕竟不能照搬我们那个时代的教育制度到这十九世纪的世界来吧。”
“说得有点道理,是不是小罗教你的。”
张志高按住文易的肩膀:“别跟她说我求过你,她还不稀罕跟我去欧洲呢。”
“可是怎么看不出你有什么诚意哪。”
“欧洲的古董名画,我给你捎几样?”
“别,几本古书就够了。”
“那我的事情?”
“我考虑考虑,就这样吧。”
“多谢总理……”
“对了,如果去欧洲的话,记得去阿尔卑斯山玩一玩,就看你的本事了,如果能把皇帝哄到那里去,你们夫妇俩也可以去那里浪漫浪漫,阿尔卑斯山非常适合新婚夫妇。”
“您怎么知道?”
“看地理杂志知道的,不跟你废话了,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皇帝喜欢新鲜的东西,多让他尝尝鲜,再就是别让他跟各国的君主来往太多,知道了吗?”
“没问题,总理嘱咐的,我一定遵循。”
“我可没嘱咐你什么,机灵点,就这样。”文易甩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后张志高已经乐得合不拢嘴。
6月10日,大中华帝国光兴皇帝从京师起驾,前往天津,一路由禁卫第一旅和禁卫膘骑旅护卫,随从文官有外交大臣、伯爵曾纪泽,外交大臣次官、男爵张志高,文教大臣次官、女男爵罗素兰等,随从武官有禁卫第一师师长赵民河少将、总参情报处副处长王猛少将、御前禁卫官富武中校等,另有帝国总理文易、内政大臣翁同和、国防大臣张之洞、交通大臣陈宝缄和帝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刘云元帅陪送至港口。
在大沽口,海军总司令刘步蟾上将亲率镇洋舰队全军主力来迎,总计战舰四艘,巡洋舰十六艘,舰队驱逐舰八艘,桅杆顶上龙旗飘扬,舰首至舰尾彩旗飞动,众将士高喊皇上万福,帝国万岁口号,迎送皇帝座舰出港。
为皇帝龙体安康起见,此次出游欧洲的皇帝座舰安排为“伏波”号豪华邮轮,此轮系江南重工设在上海的船厂于1894年完成,标准排水量五千八百吨,最高航速十五节,经济航速十二节,一次加煤的航程为四千八百海里/十二节,曾用作天津到东京的班轮,由于票价高昂,一般只运载公务人员和富商绅士。这艘装修华美、服务设施齐全的邮轮自然要比任何一艘军舰都舒适得多,于是,除了皇帝本人及其仆役侍卫之外,随从的文武官员几乎都挤上了这艘船,造成舱位严重不足,部分品级较低的官员只好两、三人挤一个单间,这其中张志高和罗素兰发扬了高尚精神——他们把分到的豪华套房让给了六名低级官员,两个人搬进了较次的单间,却仍然兴致高昂(按照张家仆人的说法,帝国文教大臣次官其实很害怕船上空旷的空间,每次坐船都要求挤进狭窄的房间里)。
将为皇帝座舰全程护航的军舰一共有三艘,旗舰是标准排水量三千六百二十吨的新型巡洋舰“暴雨”号,另有三千一百五十吨的风级巡洋舰“轻风”号和四千五百八十吨的装甲海防舰“建南”号,四千吨级的货轮“澄波”号负责运载皇家依仗和较重的行李,三千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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