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英扬当然不可以说不。
第二百零九章:末路之熊?(七)
第二百零九章:末路之熊?(七)
七)
乌拉尔山脉西侧重镇——乌法,俄军乌拉尔方面军司令部,上任还不到三个月的方面军司令官康特拉琴柯将军背手肃立,面前是占据了大半个会议室的巨大沙盘,沙盘两头全都是河湖纵横的大平原,将其分隔开来的,是一条由无数细小山脊线构成的崎岖山峦,代表的正是分野亚欧两大洲的乌拉尔山脉。
康特拉琴柯的防区,就在这条南北绵延两千五百公里的大山之中。
这座大山宽四十到一百五十公里、平均海拔五百到一千二百公尺,北起北冰洋喀拉海的拜达拉茨湾,南至哈萨克草原地带,东为世界第三大、面积二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西西伯利亚平原,西为世界第二大、面积四百万平方公里的东欧平原。
从前,它是哥萨克与流放犯们征服和殖民西伯利亚的必经之地,如今,却是俄罗斯遭受“méng古征服”八个世纪之后,阻挡“*祸”再次涌入欧罗巴的重要屏障。
眼下,康特拉琴柯手里只有十六个步兵师、四个骑兵师、一个装甲车旅,连同三十二个地方民团队(营级规模),总兵力不过四十五万人,如果平均分布到整条战线上,每公里只能摆上一百八十人——当然,这纯属数字游戏,毫无现实意义。
康特拉琴柯的目光在分别标示着“车里雅宾斯克”和“叶卡捷琳堡”的两个同心圆之间徘徊——它们是乌拉尔山脉东麓最重要的两个城市:前者距离莫斯科1919公里,作为西伯利亚大铁路亚洲部分的,既是连接欧亚的交通枢纽,也是从俄国东欧部分通往西伯利亚的门户和贸易中心;后者位于车里雅宾斯克以北两百多公里,距离莫斯科1667公里,是整个乌拉尔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有“乌拉尔首都”之称。
眼下,以库尔干为基地的中**队正沿着西伯利亚大铁路,自东向西逼近车里雅宾斯克,只有占领这里之后,他们才有可能转而北上叶卡捷琳堡,或是继续向西威胁萨马拉。
显然,守住车里雅宾斯克是关键,然而,对于防御这样一座前临湖沼、背靠大山的城市,康特拉琴柯却没有多少信心。
十来年前的亚俄战争中,作为远东第一集团军参谋长的康特拉琴柯就已经领教过华军的手段,并得出一个结论:绝对不能让中国人钻到你的身后。
这次大战爆发后,康特拉琴柯虽然身任高加索方面军司令官,却从未放松对西伯利亚和中亚战场的关注。他注意到,东线俄军的作战方针,归结起来,就是逐个死守作为铁路枢纽的要塞化城市。然而,在华军装甲机动部队强有力的迂回穿插下,城市外围的俄军很快就被分割包围、各个击破,退入城市要塞区域的守军无论如何挣扎,最终还是在重重围困中被全部歼灭——如此反复下来,部队不断成建制损失,只会令之后的作战更加难以为继。
对此,康特拉琴柯曾多次上书提醒大本营,除了第一次上书时,前总参谋长吉林斯基回电责怪他“多管闲事”,其余全部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终于到了形势无法收拾的时候,在老友纳卡西泽——帝国装甲兵总监的极力推荐下,康特拉琴柯终于回到了阔别十余年的西伯利亚,就任乌拉尔方面军司令官。上任之前,康特拉琴柯已经想得很清楚:自己无力回天,惟有拖一天算一天。
“司令官,各集团军司令到了。”
康特拉琴柯转过头,朝前来通知他的参谋长鲍列曼中将微笑点头。
“都进来吧。”
鲍列曼曾在符拉迪沃托克(海参崴)要塞防御战中担任陆上防线东段防区司令官,屡次重创当面的中日联军,是康特拉琴柯在那场“炼狱般伟大”的铁血鏖战中惟一欣赏的将军。
“第51集团军司令,霍夫林中将,前来报到。”
“第52集团军司令,米哈林中将,前来报到。”
“第54集团军司令,巴拉科沃夫中将,前来报到。”
“北乌拉尔集团司令,列别佐夫中将,前来报到。”
四位将军依次进门报到,手托军帽在康特拉琴柯面前一字排开,静候长官训话。
“大家好,我就是你们的新司令官,我来这里,不是想带你们去北京,只是希望能跟你们一起,守护我们的祖国、家园与兄弟姐妹。”
康特拉琴柯的开场白令众将不由精神一振,惊异而崇敬的目光交织在这位传说中的“符拉迪沃托克英雄”脸上。
“我们缺少坦克、飞机和重炮,我们甚至连步枪都配不齐,我们什么都缺,但我希望我们不要丢掉伟大的1812年精神,那一次,拿破仑占领并烧毁了莫斯科,紧接着,库图佐夫率领我们的先辈打垮了他的大军和帝国。”
康特拉琴柯的讲话慷慨jī昂,面前的将军们一个比一个更直tǐng。
“今天我们面对的敌人,看起来要比拿破仑的大军凶恶得多,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也快到头了西西伯利亚平原的泥沼正在吞噬他们,他们的车轮与马蹄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是一条千疮百孔的单线铁路,而他们实际控制的领域,也仅仅是这条铁路沿线的城镇而已。”
康特拉琴柯突然转过身,手指沙盘,表情坚毅,目光如剑:“告诉你们我的计划:我将放弃并烧毁车里雅宾斯克,彻底破坏车里雅宾斯克到叶卡捷琳堡的铁路。我将把方面军主力布置在车里雅宾斯克以西的山麓中,扼守车里雅宾斯克通往萨马拉的铁路线,仅以北乌拉尔集团和民团队来保卫叶卡捷琳堡。我还将动用骑兵队、民团队和航空兵,尽一切可能袭扰和破坏敌人后方的铁路。”
说完,康特拉琴柯缓缓背起手,面朝众将,恰好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子里斜穿而进,正打在他侧脸上,在鲍列曼看来,“仿佛圣光照耀”。
“现在,告诉我,你们对我和我的计划,都有什么想法——像个男人那样堂堂正正的告诉我”
第二百零九章:末路之熊?(八)
第二百零九章:末路之熊?(八)
乌法以东六百五十公里,距离车里雅宾斯克二百六十公里,早已是一片焦黑废墟的库尔干市内,一座贴着教堂残壁搭起的简陋帐篷,便是华军北方方面军前指所在。
“六月份发动总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补给线全都泡在泥水里,补给运不上,这仗还怎么打?”
面对大本营特派参谋聂文青中校,方面军司令长官王直元帅一脸的诚恳加无奈。
“无论如何必须发动全面进攻,大本营的全盘计划不容更改。”聂文青也是奉命行事。
王直懒得跟他啰嗦,朝坐在身旁的参谋长向蓝上将歪歪头:“你跟他说吧。”
向蓝耐心解释道:“现在正是凌汛时节,聂参谋,你一路过来也看到了,冰水泛滥,到处都是汪洋一片,冬天修的冰上公路跟xiǎo铁路全部泡汤了,原先装甲战车可以勉强通行的地段都成了泥潭陷阱,管你是轮子还是履带,统统进不去出不来,被洪水沼泽围困在各个孤岛上的车辆没有一千部也有八百部……”
“惟一可以依靠的还是那条西伯利亚大铁路,不过大本营应该很清楚,整个西西伯利亚的铁路段,在俄军撤退的过程中遭到了系统xìng的破坏,这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跨河大桥与沼泽堤道更是被重点‘照顾’,修复起来非常棘手。先前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在零下几十度的恶劣环境中紧急抢修的堤道和大桥,大多还没来得及加固,这次也被冲垮了不少,全部修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稍稍一顿,向蓝不禁加重了语气:“前方缺粮少弹,后方只能干着急——本来还指望能靠空运救救急,可原先配属方面军的空运部队,三个月前都调去支援土耳其的联合航空队了,至今根本没有归还的意思,想都没法想。”
“还有,那个为了强化占领区治安跟减轻铁路运输压力,强迫居民向东迁移的‘临时安置’政策——说实话就是把人全都关进集中营,已经把整个西西伯利亚的男nv老少都bī成了游击队。如今后方治安状况不断恶化,我们已经把整个18集团军都分派去保护铁路线,就算是这样,能够控制的也只是铁路沿线几十公里范围,根本无力讨伐远离铁路线的市镇。”
聂文青听到这里,冷笑道:“据我所知,占领区居民的反抗,很大程度上要归结到现地部队的军纪不严吧?部队遭遇零星袭击,甚至只是在就地征用时感到不顺利,就立即对附近的居民点实施烧光、jiān光、杀光的‘三光’暴行,类似的事件接连不断,连皇上都有所耳闻,却从未接到方面军的相关报告。”
“还有,方面军将大量正规部队投入铁路抢修工作,导致官兵士气低落,期间多次发生连营规模的抗命事件,方面军也未及时上报。难不成,方面军不报,大本营就不知?皇上就不问?”
王直不屑地眯了眯眼,嗤鼻道:“军纪不严?打起仗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部队遭到袭击当然要反击,征用被抵抗当然要镇压,德意志帝国在文明的欧罗巴怎么干的,我们在野蛮的西伯利亚也一样能干杀jī儆猴,几次下来就老实了,哪里都一样——要不是大本营的种族集中营政策,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要么赶紧组织当地士绅建立自治政fǔ,尽早恢复被战争破坏的工农业生产;要么就干脆散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为了省下一点点救济粮,就要把居民全部赶出家园关进集中营,这种馊主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狗急了还会跳墙,我实在不明白,这么搞到底是要强化治安,还是想恶化治安?”
“至于抗命事件,根本不关修铁路的事,有些滑头巴不得留在后方修路,也不愿到前方去挨饿受冻,听说要上前线了就故意怠工拖延,有的长官过于粗暴处置,这才导致群体xìng反弹——归根结底还是补给问题,补给通则百事通,补给难则万事难。为什么不上报?这种程度的抗命跟xiǎo孩子撒娇没两样,来个师长旅长就能解决的问题,没必要劳烦大本营诸位高参费心。”
聂文青双手扶膝,很有礼貌地安静听完,紧跟着反驳道:“第一,迁移政策只是临时xìng、保护xìng的安置,绝不是什么种族集中营,方面军显然没有切实理解和宣传这项重要政策。”
“第二,俄军的坚壁清野政策已经将当地工农业生产彻底破坏,能够担当管理和技术职位的知识阶层也几乎全部撤走了,在战线尚未稳定、地方尚未绥靖的情况下重新恢复生产,需要的资源和时间都十分可观。而放任不管的话则可能将居民bī成盗匪——这跟变成游击队没有根本区别。既不能在短期内恢复生产,又要继续救济的话,维持数百万居民最低生活保障的物资也绝不是‘一点点’可以形容的,临时迁移是当前最合适的处置方式。”
“第三,不管缘由如何,军人抗命乃是挑战军纪之根本,必须第一时间上报中枢,由军法机关调查处置,即便是方面军司令长官也无权自作主张。”
王直眉间一紧,拍案而起:“草尼玛,变天了啊,宫里提裙摆的xiǎo太监也敢来教训老子啦?大本营那帮人脑袋进水了啊,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轮流来——xiǎo子,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回去告诉顾英扬,找个见过世面的,爬过尸山游过血海的人过来”
面对这位久居高位的元帅司令长官的斥辱,聂文青bō澜不惊地微微一笑,起身tǐngxiōng,两tuǐ“啪”地一并,一边敬礼一边高声叫道:“东部方面军,第三野战军,步兵第11师93团1营2连3排副排长,聂文青准尉,前来报到。”
王直眨眨眼,目光在聂文青的脸上久久徘徊。
东部方面军,乃是亚俄战争时的编制,后改称海参崴方面军,担当了攻略俄国滨海地区以及俄海军太平洋舰队母港——海参崴的重任,当时王直在刘白良之下任方面军参谋长。而聂文青所在的步兵第11师,正是在尸山血海闻名的海参崴战役中损失最为惨重的部队——全师到战争结束时,累计伤亡人数甚至超过了参战时的编制人数,相当是整个打光了一遍。
“你是11师的?你去过基米尔山?”王直的眼前浮现起那座曾让他几近神经衰弱的死亡之山——数万中日官兵的鲜血着实把这座布满钢筋水泥工事的xiǎo山从上到下豪洗了一遍。
聂文青点头:“我在的连队差不多全灭了两次,每次都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人幸存,如果我经历的不算尸山血海,那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配称为尸山血海。”
聂文青忍住没说出口的是:“至于元帅阁下,恐怕只是在望远镜里遥望过这一幕而已吧?”
王直的怒气顿时消退了七八分,他长叹一口气,缓缓坐回折叠椅上。
“看在11师和基米尔山的份上,我原谅你的莽撞,不过我实话告诉你,硬要我的北方军跟中亚军同时发动全面进攻的话,我们很可能将付出开战以来前所未有的海量鲜血——到时候,上一场战争中的基米尔山也好,海参崴也好,就算是一口气吞噬了十八万人鲜血的赤塔,都不过是‘洒洒水’了。”
“就算是那样,也必须执行命令,我只带来了命令,没有带来商量的余地。”
聂文青说完,两手贴紧kù缝,朝王直深深鞠了一躬:“刚才多有得罪——于sī,还望司令长官海涵;于公,则军令如山,还望司令长官以大局为重,拿出当年攻打海参崴要塞的斗志来,将敌乌拉尔方面军死死钉在乌拉尔山一线……”
王直苦笑摇头:“我算听明白了,大本营不是不了解我北方军的困难,恰恰是因为把我军的心肝肺都看透了,所以才打算让我们不惜尸山血海去钉住乌拉尔山之敌,为中亚军从南边突破乌拉尔河创造有利条件?”
“司令长官真是明白人。”聂文青毫不掩饰。
王直轻轻一拍后脑勺:“海参崴的幽魂,如今还不时在梦中找我索命,顾英扬这王八蛋,存心想让我这辈子都没好梦做……算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什么好为难你的了,聂参谋,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
“司令长官请讲。”
“今晚留下来陪我喝酒,好好跟我讲讲,你经历过的尸山血海……”
聂文青一怔,随即重重一点头:“下官遵命。”
这回轮到向蓝皱眉了:“司令长官,请再考虑一下,这样蛮干是不行的。这回可不是围攻外援断绝的要塞,而是纵深几十甚至上百公里的复杂山地防线,守军背靠工业和人口密集地带,补给线较短,且铁路线密度较大,增援补充都很方便。”
“反观我军,眼下后方jiāo通线是一塌糊涂,重炮运不上来,一向作为突破主力的装甲部队也派不上用场,补给缺乏,士气渐受影响,这种情况下强行进攻,再怎么不惜代价,也未必能将敌军钉死在当面。”
“就算是之后改善了jiāo通条件,西伯利亚大铁路一路畅通到车里雅宾斯克,从京师过外méng古至车里雅宾斯克,要走五千五百公里,从沈阳过满洲里至此,也要五千七百公里,我们的补给线长度是对方的数倍,而且从乌兰乌德向西,只有一条单线铁路可用。”
“如果正面拼消耗,我们的补给效率将远低于对方,而一旦后方惟一的铁路线出现问题,前线势必难以支撑。如此还要坚持全面进攻,乃是下下之策——司令长官,请向大本营去电,恳求通融几日,容我军另筹良策。”
王直稍一沉yín,略带歉意地转向聂文青:“向参谋长所言有理,无论如何,我总得一试——聂参谋,我看你还是别急着走了,在这里多留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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