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飞艇并列方案,看,就是这样。”
马成武把武定国的茶杯拉过来,跟自己的茶杯并在一起,又拿起两块长方饼,并列着竖在茶杯间缝隙的两侧。
“茶杯是飞艇,两艘单独的飞艇由铝梁连在一起,铝梁上铺设木质甲板,看,这两片饼干就是甲板,这是上甲板,这是下甲板,甲板之间是机库,机库前后由倾斜的上下开口的舱门封闭,机库里设置一两台穿透上下甲板的升降机,飞机可以从母舰下方由升降机直接放飞,也可以由升降机抬升到上甲板以滑行方式起飞。降落时,可以从上甲板滑降后由升降机降回机库,也可以挂住升降机下部的可动吊臂挂钩,由升降机抬升到机库放置。紧急状况下,可以打开前后的倾斜舱门,直接从机库放飞飞机……”
武定国宁愿仰望蓝天……
“怎么样?如果是你,你也会选择这个方案吧……”
马成武春风满面地问武定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不再关心刘云,我也不知道英国人为什么会认为你比我更正常,我只知道,今年一定要干掉刘云,让他带着他的皇帝梦回到我们那个时空的地狱接受审判……你听到了吗?刘云!刘云才是关键!他怎么可以比我们过得更舒畅!他早就该死了,如果丁介云他们早动手的话……”
“我们也会死。”马成武说。
武定国眼睛一亮,紧握住同伴的手:“你小子,总算说出一句有道理的话了,看来慢慢就会康复了……”
“我本来就没病。”
“对对对,你没病,没病,那我前面说的,你都听到了吧,英国人已经同意帮我们干这件事了,当然,我们也要出面,这样才能取得那位夫人的信任……”
“我们……要回中国去?”马成武怔住了。
“只是回去一阵子,秘密地回去,英国人会保护我们。”
马成武紧紧抱住头,下一秒里,他已经分裂为兽。
“不……不要……不要!我不要回去我会死的我不想死我不能回去永远不能回去死也不要回去!!!!!”
刚刚搭建起来的飞艇母舰模型瞬间分崩离析,红色的液体与小麦色的碎渣凌空分散,阳光以四十五度角穿透这瞬间,背景的草坪依然宽阔、空寂……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对手(一)
“这就是……奇迹吗?”
这里是六千公尺的空中,层叠的白云在不远的下方蠕动,风不住地呼啸而过,赤地金龙的旗帜猎猎作响。
陆军大将钟夏火正脚踩一个长达二百六十五公尺、直径三十一公尺的雪茄形怪物,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飞越一团团棉花糖般柔软蓬松的云块,猩红呢子的披风在他身后哗啦啦地摇摆舞动,披风系带深深地勒入了他的军服领子里。
“总参谋长大人,风太大了,请到下面去吧。”
皮衣裹得紧紧的上甲板机枪手显然对大将阁下系着披风爬到飞艇顶上来吹风的举动大为不解。
“没关系,这点风算什么。”钟夏火把防风镜向下挪了挪,“这个东西,真的能飞到莫斯科?”
“理论上来说,即使从京师出发也没问题,如果从迪化出发,甚至能飞到荷兰!”扶着栏杆摇摇欲坠国防部小汤山甲等装备研究所所长雷雨田用力叫道,风把他的声音落叶般地吹散。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莫斯科吧。”钟夏火邪恶地笑。
雷雨田无语。
透过云间的空隙,大兴安岭的山峦与森林在下面安详地沉睡,天空在四周耀眼地蔚蓝,阳光从斜后方照下,楷书的“赤云”二字在艇体侧面烁烁生辉,每一个字几乎占据了艇侧大约六分之一的面积。
位于怪物下部后方的八台北洋重工HK…9D型200马力航空引擎驱动着四个巨大的金属螺旋桨,三十六个填充了氢气、氦气、混合防火防弹材料的三层气囊塞满了怪物的躯体,由薄铝板、软木层和硬木层构成的复合防弹硬式外壳覆盖着铝梁构成的龙骨,梭形的的漂亮吊舱半镶嵌于怪物的下方前部。吊舱两侧、引擎短舱两侧各设置1座双联装机枪塔,怪物上方铺着薄钢板的前部上甲板和后部上甲板各设置2座同样的机枪塔。
正如雷雨田所说,理论上来说,这个名叫FTG…4“赤云”的空中怪兽能从北京出发,直飞莫斯科,扔下六吨炸弹后再悠然返航。或者从迪化(乌鲁木齐)出发,飞抵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完成同样的任务。在之前近六个月的测试中,这个怪物在巨大的弹舱里填入六吨钢锭后,多次完成了12000公里不着地自给飞行的测试,其中耗时最少的一次仅用了106小时。
“大将阁下,请回去吧,这里实在太危险……”雷雨田已经两腿发颤。
钟夏火左手叉腰,右手掏出口袋里的袖珍酒壶:“你站不住了就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看看风景,喝两口酒。”
雷雨田自然没有这样的雅兴,赶紧钻进了通往下部吊舱的竖井通道里。
一刻钟后,雷雨田从艇长身边的前上甲板专用传声管里听到有人在叫。
“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管里传出的声音是神经质的,歇斯底里的,还掺杂着紊乱的风声。
艇长不紧不慢地凑近传声管:“前上甲板,发生什么事了?”
“总参谋长大人……掉下去了……看不见了……”
雷雨田与艇长瞬间石化……
西元1905年,中华帝国开宏元年,五月十六日。
帝都北京,中华门前,灵幡飘飞,花圈锦簇,纸钱漫天,为武镇公爵钟夏火举行的国葬正在进行。
羽林团的三百膘骑兵在前开道,青天白日,马刀闪耀,马靴铛亮,头盔上高高的缀羽一色地白。
灵仗由皇宫的依仗队秉持,每一块灵幡,每一根旗杆,甚至每一朵纸花都来自宫内。
牵灵、抬棺者皆高官大员,非厅长局长即少将中将。
哭哭啼啼的家属之后,皇帝刘云亲自挽缰而随,左右皆内阁大臣、上将大将。
为一臣子如此操办葬礼,中华上下五千年,恐怕是前所未有。
有人哭,有人看,有人说。
流言在人群中涟漪般地扩散、碰撞,民众往往很难得知真相,他们通常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
“……听说武镇公一向身体强健,又正值壮年,这病可生得蹊跷啊。”
“莫不是俄国间谍干的……”
“俄国间谍真有这能耐,早在前年开战时就该动手了。”
“我倒有个小道消息……也有人说,这棺材里其实是空的。”
“不会吧……”
“难道死不见尸就拿来国葬了?”
“都小声点,死者为大,这种事情,不好乱扯的……”
也有人私下里交换眼色。
皇帝念给活人听的悼文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繁琐的仪式结束后,他和他匆匆离场,登上一辆小汽车,其中那位样貌颇有些女性化的陆军上将亲自开车,另一位长着宽阔国字脸、显得特别朴实坚毅的上将则抱着手坐在副驾驶位上,两人的表情都反复辗转于阴沉与庆幸之间。
“那根栏杆的断面已经检查过了,已经确认是厂家的质量问题。”新任总参谋长刘百良上将不自然地握着方向盘,仿佛手里握着的其实是人头。
“质量问题么……”新任总参作训处长张遥前上将神情恍惚,口袋里的烟掏了半天都没掏出来。
“安全绳呢?也检查过了吗?”
“他根本没系安全绳。”
沉默发酵了一分钟。
“别想那么多了,这只是自卫。”
方向盘转过四分之一圈,新华宫的绿瓦红墙在窗外醒目地后移。
张遥前终于点上了烟,吸了一口,掐灭,随手扔出窗外。
“这是战争。”
“我们活下来了,这就足够了。”
“其实他也不一定会干下去。”
“你怎么知道?如果他真的想干呢?他已经疯了,而我们还不想死。”
张遥前又点上一枝烟,却被刘百良夺了过去。
“知道内情的人,要全部洗掉,到了需要谢罪的那一天,我会拿这条命向他谢罪的。”
“向他们。”张遥前说。
雨,一滴一滴,幕布般地展开。
黑色王虎轿车在这细密朦胧的水幕里幽灵般地一闪而过。
外城,东城区,原来法华寺到三义庵之间的地盘,十年前便已建成为军人祠堂,名为凌烟阁,院内遍植松柏,前有值房三间、配房六间,甬道宽三十六米,入口置风磨大鼎香炉各一,建大殿三间、享堂三十六间,供奉甲午以来阵亡将兵之牌位,十年以来,牌位总数已达十数万。
千桦双手合十,安静地跪在大殿前的软垫上,遥望从香炉中悠然而上的烟雾,隐约看得见成千上万具尸体横陈野地的场面。
起身的时候,陪同的老和尚凑了过来,唤一声阿弥陀佛后,低头道:“公主殿下慈悲为怀,见悯人之心,展慰灵之情,实乃万民之幸。”
“不妨碍的话,我想到处走走。”
“公主请自便。”
转过大殿后边,是一间间比肩而立的享堂,享堂内皆香火萦绕,参拜者络绎不绝,多是须发皆白的老人或制服在身的学生和军人。
眼前晃过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这身影藏在记忆的角落,并不显眼,甚至可以说,已经随着时光的流转而变得陌生,但却像箱子中的饼干那样,吸引着啮齿动物下意识的好奇心。
千桦犹豫了很久。
女人都不喜欢老鼠,千桦也不想被归类为啮齿动物。
然而他却主动走了过来。
“公主殿下,我们又见面了。”
他绽放着无畏的微笑低头行礼,如果他有爵位,他甚至可以吻我的手……
然而他是个男人,没错,一个男人,不是父亲,也不是弟弟,而是跟那些人一样的………男人。
随行的女官叶镜莹和警卫潘国臣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前一步,警惕的目光在这陌生的上尉身上来回扫描。
“你是李……”
“陆军上尉李瑞石,公主居然还记得我。”
“记得,那次总理官邸宴会的时候,作为立功军人代表出席的,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怪话。”
“在下罪该万死,几句酒醉后的疯癫之语居然让公主惦记到现在。”
毫无诚意的认罪……
那种毫无畏惧、势在必得的姿态,是小小一个上尉面对帝国公主时应该摆出来的吗?
不过没关系,因为我根本就不算什么公主,我只是个已经死去的幽灵,因为怨恨而苟存于人间,我的本质是一副白骨,仅此而已。
女官叶镜莹和警卫潘国臣表情暧昧地交换了一下眼色。
“公主,时候不早了。”女官说。
“被太多人认出来就不好办了。”警卫说。
“我们到林子那边走走吧。”千桦说。
女官和警卫同时面露无奈。
享堂的尽头是一片密密的松柏林,林内一条鹅卵石的小径直通大门。
二人并肩而行,女官与警卫抱着十二分的警惕与七分的不满紧跟其后。
“你来这里祭奠战友吗?”
其实只是想跟不相关的人说说话,或者说,体察民情——千桦在心里解释道。
“是的,来这里的老人是来祭奠他们的子女,学生是来祭奠他们的英雄,而我们这些军人是来祭奠我们的战友……以及我们自己。”
“可是你们还活着。”
“我们只比死去的人多幸运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有时候我会想,究竟是他们代替了我们去死,还是我们代替了他们而生?”
“你还活着,活着就是一切。”千桦坚持道。
“希望他们也这么认为。”
这个人,与超脱还有一段距离。
千桦想
第一百四十八章 对手(二)
路旁的松柏安静地向后移动,千桦突然想到了什么。
“上次你不是说要去华南军区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公主好记性,之前的确在华南军区任职了一段时间,三个月前调回京师的。”
“是这样。”
漫不经心地,故意地。
“明天就要出发了。”
“哦?”
淡淡地,与己无关地——故意地。
“要去西藏。”
“要去那里?因为廓尔喀的事?”
所谓“廓尔喀的事”,指的是今年四月间,廓尔喀王国向中国派出贡使,宣布奉中华帝国为宗主,甘愿附为天朝藩属,引发英国方面激烈反应的严重外交事件,近月以来,传言英方已决心武力解决问题,相应地,西藏特别军区、西北军区和西南军区已进入二等战备状态。
“公主英明。”
“前线部队?”
“藏军新扩充的部队需要几位教官,我是其中之一。”
千桦停了下来。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下来。
“你觉得,这次会打起来吗?”
“会不会打起来,是上面的事,我们只管完成任务。”
千桦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公主为何叹息?”
“没什么,上次我不是说,你可以给我写信,你写了吗?”
“没有。”李瑞石回答得异常干脆。
“因为估计我一定也收不到,是吗?”
“公主英明。”
千桦微微一笑,转身吩咐女官:“镜子,待会把你家的地址写下来,交给这位军官。”
女官叶镜莹明显不满地“是”了一声。
“我没有去过西藏,如果有空,写写那里的风光,或者那里的马,那里的人,都可以。”
“遵命。”李瑞石简洁地应道。
“其实我一直都很奇怪,你那天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为了引起公主的注意。现在看来,那几句话能让公主挂念这么久,显然已经达到了效果。”
微笑……玩弄啮齿动物于股掌的驯养员的微笑。
千桦略略皱了皱眉。
“真的?刚才不是说因为喝醉吗?”
李瑞石笑而不答,毫无怯色。
背后的女官捏着拳,警卫咬着牙,都恨不得一脚踢飞或一刀砍死这个来路不明故弄玄虚的臭小子。
不知不觉,小径已到尽头。
“那么,请一路保重。”
千桦觉得,有必要立即把这个人赶走,赶得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了。
“也请公主珍重。”
李瑞石戴好军帽,十二分标准地敬了个军礼,接过叶镜莹递来的纸条后,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松柏的枝叶之间透下阳光的碎片,千桦轻轻踏过这些交错的光与暗,竟感到心情异常地明朗轻快。
因为他吗?
不可能……
归根结底,因为你还活着。
“镜子,我们去国会。”
听到公主难得爽朗明快的声音,女官叶镜莹也不禁一怔。
“去……去国会?”
“看议员大人们怎么对骂啊,没见过吧,想不想看?”
“是没见过……”
“那快走吧,现在去还赶得上。”
“是!”
叶镜莹响亮地应道,同时向身旁的另一位跟班投去疑惑的目光,警卫潘国臣无奈地耸耸肩,指了指李瑞石离去的方向。
“做梦……”叶镜莹气鼓鼓地做了个抹颈的手势。
潘国臣连连点头,还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两个,还在磨蹭什么!都给我快点。”
六月二日,总理大臣官邸。
五位眉头紧锁的大臣围着英伦风格的茶几,英式红茶代表着现任总理大臣的风尚,却与这位总理的外交倾向毫无关系。
“皇上既然已经发话了,看来也只能坚持到底了。”外交大臣莫宁习惯性地扶着他的巨大黑框眼镜。
“但这有可能会引发全面战争,我们还远远没有准备好。”财政大臣韩浪面露忧容。
国防大臣胡克正襟危坐道:“廓尔喀原本就是前朝藩属,上世纪七十年代起遭英国入侵,当年前朝势弱,未能出兵援助,廓尔喀才成了英国的保护国,近来英国逼迫日甚,廓尔喀不甘被吞并,仰慕天朝圣恩而自愿内附,本朝若加以拒绝,不但辜负廓国之信任,更难免为天下人所耻笑。”
莫宁双手交叉,表情阴沉:“廓尔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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