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碗饭下去,碗壁上的饭粒还没舔干净,西口那边又升起了信号弹,两红一绿,“请求支援”。
“没办法啦,看来这次敌人是搏了命要从西口上来了,照旧,你看家,我带领预备队过去。”
“这次换我去吧……”
“一边去,婆婆妈妈的,我是团长,你得听我的,想当年,老子在关原驱马踩死那个山口中将的时候你连枪都没摸过吧——好好呆着,团部这里全靠你了。”
刘扬波在罗剑秋肩上重重一拍,大摇大摆地召集预备队去了,没走几步,他的预备役妹夫——第88航侦中队飞行中士陆凯——凑了过来。
“刘团长,带我去吧,昨晚你也看到了,我玩机枪的手艺不是盖的……给我一挺机枪,保准以一当千!”
“好小子,懂得在大哥面前表现了,好,过来吧,给你一挺机枪,改明天我就写信给我妹子,从头到脚地把你夸一遍——放心吧,我那妹子可听我的了。”
陆凯一时无语,只好傻笑。
所谓的预备队,也就是一个87毫米榴弹炮连,外加七八十名乘马骑兵。
陆凯不会骑马,只得坐上了一辆拉弹药的马车,双手扶着一挺轻机枪,背囊里塞满了弹鼓和弹袋。
“出发!去西口!”
经过了白天的休养之后,骑兵们丝毫不觉疲惫,驱策着战马沿着铁道旁的土路飞弛而去,不一会儿就冲到了西口阵地上,敌军果然已经杀到了阵地前沿,2营的徒步骑兵们正以刀刃上缺口连连的马刀与手执闪亮刺刀的敌军步兵拼杀不休。
一串铿锵有力的口号从刘扬波口中弹射而出,骑兵们在几十码距离上策马冲杀,瞬间突入了敌阵中,刀削马踩,一下子将敌军阵势向后冲出数十码。
正当刘扬波四下奔忙,将血气方刚的年轻骑兵们召集回来的时候,天空上突然闪出几道直直的光柱,交叉着撞在了俄军的阵营当中,打出几圈明晃晃的椭圆形光斑来。
刘扬波忍不住抬头看天,在80毫米照明弹拖曳出的磷光映照下,外表闪亮的巨大雪茄形物体幽幽地浮在空中,不由得令人脊背发凉……
三具雪茄形物体上晃然喷出了无数道熟悉的火舌——那是九六式重机枪夜间长点射时枪口喷出的美妙闪光,三艘中国飞艇破天荒地现身于夜色中,以安装在吊舱上的探照灯照亮地面,然后从几百公尺低空以机枪自上而下扫射可怜的、塞满整条谷地的俄军。
被这种非人间的情景震撼的俄军士兵不是因为发呆而被扫倒就是因为恐惧而回身奔逃,没有人可以冷静,尤其是这些连年坎普夫麾下的新从欧洲调来的部队,他们几乎从未经历任何战事——他们大概只是在白天的时候才第一次见识到了中国人的空中兵器,现在却要在夜晚的惨烈战斗中被这些怪物以凶狠的机枪火力无情地横扫……
“万岁!空军万岁!飞艇万岁!”
华军阵地上响起了发自内心的海涛般的欢呼声,飞艇上则回应地打出了表示“战斗胜利”的信号弹。
另一方面,在南坡阵地上空,一艘改装的“紫云”飞艇以同样富有震撼力的出场将冒死蜂拥而上的俄军赶了回去。
帝国浮空舰队第一次投入了夜战!
事实上,这些飞艇早在黄昏时就已经抵达战场,然后一直以小于每小时三十到四十公里的航速在战场上空徘徊,一待战斗展开,看到有指示信号弹或求援信号弹升起,飞艇就迅速开到那里,打开探照灯照晃敌军,然后以吊舱侧舷安装的数挺重机枪杀伤敌军,执行这种任务的飞艇被称为“浮空夜战舰”,是根据西部方面军航浮集群参谋长游缓准将的建议改装的,原本只经过了两三次的实验,由于方面军司令钟夏火上将极度关注亚布洛诺沃战事,所以就仓促将这些“夜战舰”投入了第一次的实战。
有着四艘浮空夜战舰的协助,当夜,俄军再也没有勇气向骑4团的阵地发起进攻。
“一切顺利。”
刘扬波本来应该抱着这样的念头小睡一阵的,然而,当胸前中弹的陆凯被抬过他面前时,他的睡意如同一万公尺高空坠落到岩石上的水晶杯般彻彻底底地粉碎了……
“怎么会这样的……喂,老弟,你还好吗?”
刘扬波握住了陆凯的手,陆凯的手心和手指长满了老茧,很粗糙,但很塌实。
“医官,他怎么样了?”
一名少尉医官一边招呼着担架一边应道:“子弹打进肺里,出血很多,已经紧急处理了,要马上送去做手术……”
“一定要救活他,打完仗他还要到我家去相亲的哪!”
“我们会尽力的。”
医官程序性地应道,与两名担架员一起小心地将陆凯挪上担架,然后架上马车,奔向团部附近的包扎所——由于昨天白天已经空投了一整套的手术器械,团里的医疗主任也还会做不少种类的手术,包扎所里早已开设了手术室。
刘扬波紧跟着骑上马,跑到包扎所,一边慰问部下,一边等待陆凯的消息,最后在包扎所外面的一具马鞍上睡着了。
快要天亮的时候,医疗主任叫醒了刘扬波。
“那个叫陆凯的飞行中士说有话要跟你讲。”
刘扬波三步两步跨进了病房,陆凯脸色苍白,微笑着向他点点头,刘扬波会意地将耳朵凑过去。
“你妹妹……很漂亮……谢谢你看得起我……可惜,我大概没那个……福分了,咳……”
一口鲜血溢出,陆凯昏了过去,并且,从此再也没有醒过来。
三月十三日,奥洛维扬纳亚,联军西部方面军前进司令部。
方面军司令钟夏火接到报告:分别位于战线北段和中段的敌第5集团军和第2集团军正以赤塔为中心迅速收缩阵地,与此同时,位于战线南段的敌第3和第4集团军已经将防线沿长到音达河上游,并组织了强大兵力对其当面的我第一集团军发起反击,严重阻碍了了该集团军向赤塔西面迂回以将敌军收入包围圈的的行动。
“这么看来,库罗帕特金那家伙是下定决心要溜了?”
钟夏火拧起了眉头。
“这样一来,为了逃跑,会加紧进攻亚布洛诺沃的吧,骑4团面临的压力就更大了……”
参谋长邓简却另有意见:“我看敌人一时还拿不下亚布洛诺沃,现在白天晚上都有我们的航浮部队在那里打转,骑4团又有大量的火炮机枪,空投补给也基本能够满足需求……这样一来敌人应该会打算走别的路吧,现在敌人加强了音达河一线的防御,大概是要掩护主力绕过亚布洛诺沃撤退——从赤塔西南的库卡出发,有好几条大小道路可以绕到亚布洛诺沃以西的铁路站点,虽然比不上铁路运输来得便捷,但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只要是路就会走吧……”
“那么就要命令第一集团军加强攻势了,必须迅速突破音达河一线防御,切断包括铁路线在内的主要通道,将敌军主力封闭在雅布洛诺夫山脉以西……但是如果还是要按预定计划在亚布洛诺沃与第二集团军会师的话,沿伸到音达河上游的敌军防线后将有大批敌军被划出包围圈外,如果敌军现在已经开始将主力西移的话,届时能够逃脱的的俄军将更多……”
“如此一来,第一集团军主力应将进攻轴心稍微向西偏,原定要在亚布洛诺沃完成的包围线可以向西沿伸五十到一百公里,在莫格宗到哈拉贡一带完成,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进一步延伸到希洛克,以便将尽可能多的敌军收入包围圈……至于亚布洛沃诺的守军,则改由第二集团军的右翼来解救好了。”
钟夏火沉思起来,目光在地图与邓简的脸上来回徘徊。
“第二集团军的右翼……离亚布洛诺沃最近的部队已经到哪里了?”
“禁卫第一师已经逼近了上赤塔,在其北面是作为集团军极右翼的禁卫第三师……这两个师的前锋距离亚布洛诺沃的直线距离是八十公里,但必须突破有重兵防御的敌上赤塔一带的防线才能接近亚布洛诺沃,由于补给跟不上,这两个师一时间无法发起大规模攻击,而在上赤塔以南的赤塔要塞防区,第二集团军其他部队更不可能立即发起有意义的进攻……”
“可以绕道吗?绕经雅布洛诺夫山过去?”
“地形不熟,山里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如果迷路的话会更耽误时机,根据禁三师的初步报告,进山的路狭窄崎岖,火炮辎重不易运输……”
钟夏火把他粗壮的胳膊抱在胸前,继续沉思。
邓简扶了一下他精致的金边眼镜:“老钟,你是想尽力援救那个团吧?可是,作为方面军的最高指挥官,却老把时间耗费在一个团的状况上,我觉得很不妥。为了援救骑4团,我们将方面军以至大本营航浮集群的主要攻击兵力都派了过去,效果自然很显著,但是在其他战线上,整师整军的部队却得不到迫切需要的空中支援……”
钟夏火棱角分明的脸上微微一颤:“你是说,该是放弃骑4团的时候了?”
邓简的眼镜微微泛着光:“我没有那么说……我也希望那个团得救,然后作为典型大树特树,以此提高部队的士气,增加民众的信心,同时提升我们军队和军队领导者的声望,但是,现在还有比救援骑4团更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全力保障第一集团军对敌音达河防线的突破,以合围尽可能多的俄军。至于亚布洛诺沃方面,可以命令骑4团尽可能地彻底破坏防区内的铁路,同时派出重型飞艇对赤塔和乌兰乌德的铁路转运枢纽实施不间断轰炸,这样的话即便敌军夺回了亚布洛诺沃,一时间也无法有效利用赤塔和乌兰乌德间的铁路线,而敌军即使绕道跑到了亚布洛诺沃以西的铁路站点,也会因为乌兰乌德方面无法派出火车接运而不得不徒步逃往乌兰乌德。”
“那么要骑4团破坏了铁路以后设法突围吗?”
“让他们死守到底好了,他们死死钉在那里总是有用的,即使被毁灭也值了。”
钟夏火冷冷地笑起来:“这样啊,算是什么呢?军事经济学?放着可以援救的部队不管,眼睁睁看着它被毁灭?”
邓简的白皙手指在桌上神经质地弹了两三下:“经济学原则适用于任何理性场合,根本地就是将资源做最合理的配置和最充分的利用……”
钟夏火开始狰狞。
邓简举起了手掌:“好吧,你不爱听,那么我给你另一个奢侈的建议,派一支轻装部队,从山里绕过去,规模不要太大,重要的是指挥官的素质要高……任务就是援救,把骑4团剩下的人救出来就好,要避免与敌人硬拼,实在打不过去要及时撤回来……”
“很好,就这么办吧,你来拟订命令。”
钟夏火很干脆地说。
“那么,指挥官的人选是……”
“禁一旅旅长,许魂。”
“那个传说中的‘千头斩’吗?”
“没错,就是他,这种时候就得用他。”
钟夏火说道,背起手,转身看墙上悬挂的巨幅地图。
在赤塔周围,由俄军部队番号和防御线标志构成的蓝色海洋中,燃烧着一团小小的、鲜红的、醒目的火焰,那是三个字:4QT——第4骑兵团的地图番号标志。
“一定能坚持下去的,如果就这么让你们毁灭了,忠勇仁义礼智信的‘信’又在哪里呢?我已经答应过要为你们解围的啊……”
邓简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坐到一边开始拟订给第二集团军司令部和禁一旅旅长许魂的命令。
午饭前,位于前方指挥所的的许魂接到了方面军司令部直接发来的电报,命令他从本旅中抽调四到五个营组成一支轻装的步兵支队,由他本人任指挥官,支队必须在三天内从上赤塔以北的雅布洛诺夫大山中绕道前往正被敌军包围的亚布洛诺沃,将防守该地的骑4团解救出来。
“没搞错吧?禁三师不是正好在山边上,叫禁三师的部队去就好了,偏偏要挑到我们头上来……”
“怎么了?”
旅主任参谋文宇关切地问道。
“你自己看。”
许魂将电报递给文宇,文宇略略扫过一眼,点头道:“方面军司令部的话不能不听,总之先去向师长打个招呼吧,他那里应该已经得到通知了。”
“好,我去看看,你在后方指挥所等我。”
师部在七公里外的一个小村里,快马加鞭,一刻钟不过就到了。
“报告!”
“进来。”
师长罗坤手里正捧着一份电报,一看到许魂,和蔼的笑容就泛了起来。
“许旅长,了不得啊,方面军钟司令点名要你上哪……”
“您都知道了……”
“刚刚从军司令部转来的,”罗坤放下电报,微笑的温度略微上升,“你这千头斩的名号是越来越响亮了啊,我呀,羡慕也没有用,总之你好好干,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你的旅今天就从阵地上撤下来,先专心完成方面军指派的任务,换防的事情我会安排好的。”
“全部撤下来吗?不是说只要派四五个营就行了吗?”
“是啊,但是你要从各团里面简选精锐嘛,选完之后还要组织计划,还要安排车马辎重……撤下来以后可以集中精力来筹划嘛,况且你的旅前些日子打得挺凶,也该休整休整了……放心好了,挑完以后剩下的部队就交给副旅长指挥,我会另外给他们安排任务的。”
罗坤说得很在理,许魂也不好再浪费时间,道了谢后便退了下去。
“臭小子,挺风光的嘛,快爬到我头上来了,哼,等着瞧……”
不久前,许魂已经因功晋升准将,并且同时拿到了三等白虎勋章和三等青龙勋章,而作为许魂上司的罗坤也只在最近才拿到了三等青龙,刚刚晋升的准将居然立即拿到了将官才有资格获取的三等以上青龙章,这是罗坤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妒忌是当然的,只要这妒忌不曾孕育出毒计,妒忌也可以算是正常的。
罗坤还不了解他的妒忌会孕育出什么。
许魂策马赶回旅后方指挥所,开始着手组建救援支队。
在挑选部队的同时,还有许多事情要办。
许魂需要山里的情报,于是派人去防区贴近山区的禁三师那里搜集,资料和侦察员全都要。
山里无法通行大车,必须使用毛驴和骡子,本师没有这些驮畜,只好向军里打报告从别的师团抽调。
旅属的90毫米榴弹炮和团属的100毫米重迫击炮当然不能带去,团属的山炮可以拆散了由毛驴和骡子驮载,但也不能带太多,一个连六门炮就够了,省下来的畜力多带点炮弹。
三月十三日夜,许魂支队完成编组,共计四个满员步兵营、一个山炮连和一个特别辎重队,总计三千二百人,连夜向北边的雅布洛诺夫山中开进。
山中当然有敌人,许魂对此已经有了充分的觉悟。
要从雅布洛诺夫山绕往亚布洛诺沃以解救骑4团,已查明的道路有三条,偏南那条距离最近,路况也最好,但是因为靠近上赤塔俄军主阵地,驻军较多,也很容易得到俄军大部队的支援。偏北那条距离最远,路况最差,要通过几个十分险峻的隘口,相对地,防御部队也较少。中间那条距离适中,路况一般,地形非常复杂,中间要经过大片的山林和许多峡谷,防御部队不明。
许魂选择了最北边那条道路。
理由很简单:离敌军主力越远越好。
为了节省士兵体力,许魂事先请求师长罗坤少将允许他调用师辎重团的马车把部队运送到山脚下,于是在凌晨三四点钟时,包括官兵、骡马、火炮、补给品在内的整个支队都乘着马车抵达了位于禁三师现在防线以北的雅布洛诺夫山脉某条支脉的山脚下,然后立即扎营休息,次日早晨九点半正式向山中进发。
就在许魂支队的官兵们在雅布洛诺夫山脚下酣睡的时候,控制亚布洛诺沃山口的骑4团再次与夜袭的俄军展开激战,在浮空夜战舰的支援下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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