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来看差不多。」他没好气的忖道。
「差多了,妳不觉得她长得很美、气质又好吗?」用女人的眼光来看,这位宁府千金的外貌真是没得挑剔,一举手、一投足完全符合大家闺秀的气质,只怕连自己都比不上。
宋麒英懒懒的睇了宁琇云一眼,继续和心儿做心灵沟通。
「我倒觉得妳比她好看多了。」
没料到他会出口赞美自己,心儿又惊又喜,羞赧的问:「你真的认为我比她美吗?」
「当然,过去我从来没去注意过女人的长相,美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能顺我的眼就够了,而妳是第一个。」
她喜孜孜的掩嘴偷笑,「就连表哥都不曾这样称赞过我,你是第一个。」
「我很高兴听妳这么说。」宋麒英有种优越感,至少他赢了一次。
「公子,你看她衣服上的刺绣,我以前都没见过这种绣法,真希望有机会也能穿穿看。」心儿羡慕的说。
宋麒英在心里回答她,「妳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买给妳。」
她的脸色忽地黯下来,「买给我做什么呢?只能看不能摸,心里会更难过。」
「宋大哥、宋大哥。」宁琇云连唤了他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宋大哥,你在想什么?」
「宁二小姐,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宋麒英起身准备走了。 宁琇云眼底含着几分羞涩情意,情急的叫道:「宋大哥,我……我想问你……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他不解的看着她。
「我……已经喜欢宋大哥好久了,今天刻意带你来这里,只是想倾诉自己的心意。」她轻咬下唇,羞答答的等待他的响应。「你的回答呢?」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宋麒英快刀斩乱麻的说。
宁琇云脸色一白,无措的看着他。
「宁二小姐,真的非常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他大剌剌的说。真话虽然伤人,总比欺骗来得好。
她泪眼模糊的捂住檀口,无声的哭泣。
「公子,你这样说太狠了。」心儿感同身受的说。
宋麒英将脱下的大氅重新披在身上,大步的走出香梅轩,对他而言,一时的同情更伤人。
赵王府
「郡主,妳不能出去……」杏花焦急的从屋里追到花园,总算及时抱住主子,「郡主最乖了,我们回房去好不好?」
被杏花抱住的是一名年轻女子,束在头上的芭蕉髻已经乱了,身上的襦裙也有一块块的污渍,一味的露出傻笑,想挣脱婢女的箝制。
「不要!我讨厌妳……我要出去玩……」年轻女子张口往杏花的手腕上一咬,痛得她不得不缩回手,「哈哈……我要到外面去了……」
杏花情急的往屋内大喊,「柳儿,郡主跑出去了,快来帮我……」
另一名婢女很快的冲了出来,「怎么会让她跑出去了呢?快追!」
「我要出去玩,哈哈……追不到、追不到……」年轻女子蹦蹦跳跳的,一路奔出被归划为禁区的院落。
「郡主!」
「郡主,妳在哪里?」杏花和柳儿在后头叫道。
被唤作郡主的年轻女子听见她们焦急的叫唤,跑得更快,玩起捉迷藏的游戏。
「哈哈……妳们找不到我……」她回头咯咯傻笑,才转回头,猛地和来人相撞,两人撞得跌坐在地上,「啊……屁股好痛……」
「是哪个不长眼的死奴才?本郡主要……」待出言娇斥的盛装女子看清肇事的元凶,整张粉脸孔都扭曲变形了。「又是妳这个该死的疯子!妳又跑出来干什么?这副德行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年轻女子拍拍屁股站起来,拍手大笑,「哈哈……好好玩……」
「疯子!」盛装女子当场一巴掌甩了过去,「妳存心让我出糗是不是?」
她捂着红肿的脸颊,「呜……妳是坏人……」
「大哥,你看嘛!她弄脏了我的新衣裳,还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我不要活了啦……」
「小王爷,想必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静宁郡主了?」客人中有人不怀好意的笑。
「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是个疯子,你们看她那副德行,换作是我,早就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来丢人现眼……」
「有这样的姊姊,小王爷一定觉得很难堪,对不对?」
「我们真的很同情你……」
小王爷赵子晏的脸色登时难看到了极点,鄙夷的瞪着疯疯癫癫的年轻女子,「妳是故意出来搅局的是不是?还不快滚回房里去!」居然让他在朋友面前出糗,这笔帐他会好好跟她算一算。
她两手乱挥,「我不要、我不要回去……」
「大哥,别跟她啰唆!」盛装女子是长乐郡主赵苑榕,她气急败坏的大叫,「来人呀!」
这时杏花和柳儿正好找到这里来,见到这一幕,两人的心都往下沉。
「奴婢见过小王爷、二郡主。」
赵子晏轻蔑的瞟了同父异母的大姊一眼,「还不快把人带走!」
「我不要回去,嘻嘻,我要跟他们玩……」这里有好多人可以陪她。
「是。」两人不敢拖延,「郡主,跟奴婢们回去……」
她像个孩子似的赖在地上大哭大叫,「我不要!我不要!呜哇……」
「郡主,求求妳快跟奴婢们回去……」杏花和柳儿分站两边将她架起,将自出生就得了疯病的静宁郡主赵心蕾拖离现场。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平安的将人带回待月楼。
她们心里都很明白一件事,若不是还有小王爷的几个朋友在场,小王爷为了颜面才没动手,不然主子恐怕难逃一阵拳打脚踢。
「呜……你们最坏了……都欺负我……」赵心蕾仍然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委屈的揉着眼皮,「我要娘……娘……」
杏花挤出微笑,「郡主,妳要玩什么,我和柳儿陪妳玩。」
「我不要……呜……」
「郡主,王妃就快回来了,妳别再哭了。」柳儿塞住耳朵说。
赵心蕾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我要出去……外面有好多好玩……这里都不好玩……呜……」
「郡主,奴婢求妳别哭了……」杏花和柳儿也很想大哭。
「怎么了?」这声询问彷若救星降临。 「王妃,您总算回来了。」两人如释重负的看向甫进门的贵妇。
赵王妃心疼万分的弯下身来,「蕾蕾,怎么哭了?来,到娘这边来……」
「她们……坏……不让我出去玩……」赵心蕾偎在她怀中哭诉。
「是娘说的,不能怪她们。」赵王妃满眼不舍,轻柔的抚着爱女的发丝,「蕾蕾乖,娘帮妳换件干净的衣里,再洗把脸。」
天!老天爷还要折磨她们母女多久?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就算要将王妃的位子让出来也无所谓,只求能救救她的女儿,让她的疯病早点好。
「王妃,方才郡主跑出去,遇见了小王爷和长乐郡主,他们这两天可能又会来找麻烦,您要有心理准备。」柳儿不安的提醒。
杏花一脸的义愤填膺,「再怎么说,王妃都是王爷的正室,不需要怕他们的!」
「可是自从二姨娘帮王爷生下小王爷之后,王爷对小王爷宠爱有加,甚至言听计从,而他又是王爷唯一的子嗣,只要说句话,胜过别人十句。奴婢担心……」
赵王妃慈爱的帮爱女梳发,而她也难得乖巧的坐好。「我对名利富贵早就看得很淡了,如果王爷真要休了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郡主怎么办?」柳儿惊问。
她淡然一笑,「当然是跟我走了,我想王爷也不在乎这个女儿,可是她却是我的全部。」
杏花不禁红了眼眶,「王妃,王爷不会这么无情的。」
「我和王爷之间的情分早就没有了,现在我只祈求蕾蕾的病早日康复,其它的我再无所求。」赵王妃说。
柳儿陡地眸光一闪,「王妃,奴婢听说城里有个叫王半仙的算命仙算得很准,不如您也去请他帮郡主算一算。」
「真的吗?」她心中涌起一线希望。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
赵王妃想了想,「好吧!我改天就去试试看。」
「英儿,快过来看!」宋夫人兴高采烈的唤道。
宋麒英刚用过早饭就被叫到沁雪院来。「娘找我?」
「你快来看看,这几幅画像可是娘请最好的画匠绘的,而且每位姑娘的身世背景都不错,不是有名的才女,就是名门闺秀,毕竟这是你自己的媳妇儿,要跟你共度一生,当然还是让你来挑比较好。」
他在娘亲期盼的眼神下,只得无奈的接过画像,仔细的审视。
宋夫人一脸热切的倾身向前,「这位姑娘称得上和我们门当户对,你觉得怎么样?」
「嗯!不错。」宋麒英不想让娘亲失望,只得说出违心之论。
心儿瞄了画像一眼,「我一点都不觉得。」
我又没问妳,他在心里回答。
「英儿,那这位呢?她不但出生在书香世家,父兄都在朝为官,十分清廉谦逊,娘最中意的就是她了。」宋夫人满意的直点头。
「哼!」她娇嗤。
宋麒英斜横她一眼,似乎在问她哼什么?
「想不到你娘也有门户之见。」心儿不满的咕哝。
「我娘没有,只是门户相当的话,自然可以帮我省去一些麻烦,毕竟我的妻子将来身为宋家的当家主母,如果自小便接受训练,也可以早点进入状况,并没有什么不对。」他在心里为娘亲辩解道。
宋夫人见他心思不知飞到哪儿去了,有些不高兴。「英儿,你在发什么呆?没听到娘在跟你说话吗?」
「呃!是,如果娘觉得她不错,那就选她吧!我没有意见。」他不想花太多心思在这种琐碎的事上头。
心儿娇容一沉,「成亲可不是琐碎的事,难道你不想娶自己喜欢的姑娘?」
「对我来说娶谁都一样。」他同时回答两人。
宋夫人听他说得干脆,反倒有些不确定。「英儿,真的就选她吗?」
「只要娘喜欢就好了。」
她深深的看他一眼,「英儿,娘知道你孝顺,不过娘还是希望你能认真的回答,你真的想娶她吗?」
宋麒英沉吟片刻,「娘,只要对方能谨守本分,尽一个做媳妇儿该负的责任,我没什么好要求的。」
「难道那个王半仙真的没说错,要是娘没替你作主的话,恐怕你这辈子就要抓孤单单的过了,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娘就跟对方联络一下,选个日子让你们订亲。」
「全由娘作主。」说完,他郁郁寡欢的离开沁雪院。
宋夫人看到长子脸上落寞的神情,不禁自问:「我是不是逼得太紧了?要是把人家闺女娶了回来,两人相敬如宾倒还好,万一没有我想象中的好,岂不是害了他们,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得好好的斟酌才行。
她不晓得自己死后为什么没有到地府报到?
是因为生前的执念吗?
这么漫长的岁月,她被幽禁在黑暗中,在阴阳两界飘飘荡荡,除了寂寞还是寂寞,宛如这世上只剩下她一个,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想再见到表哥一面,想亲耳听到他说她才是他最喜欢的姑娘。
如果这次依旧没办法如愿,她还要等多久?
现在她能将魂魄依附在宋麒英身上,若是等到他百年之后,那她不就成了孤魂野鬼,或是再回到黄金手环上,等待下一个有缘人?
「福伯,这上面写着府里每个下人的年节钱,你让他们领了之后,就让他们返乡过年,还有这是过年需要采买的用品……」宋麒英将列好的明细交给福管事,表情严肃的叮喝。
心儿专注的看着他认真的神情,她喜欢看他全神贯注的表情,无论多么困难的事到了他手上,很快的便能迎刃而解,似乎没有事情难得了他,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依赖他。
她记忆中的表哥是个文弱书生,自然缺少一份魄力,而且……这一刻对于表哥的长相,她居然很难再拼凑完整,为什么会这样?表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为什么她却想不起他的模样?
「……这样明白了吗?」宋麒英一口气把事情交代完。
「明白了,我马上去办。」福管事领了命,便恭敬的退下。
宋麒英没有给自己喘息的空间,马上又转向站在一旁待命的福家两兄弟,「你们到藏玉阁去一趟,把东西整理好之后,再分送到名单上的各个商行,就说是年节贺礼……」
唉!没有身体,什么事都没办法做,这种滋味真的好痛苦,心儿轻蹙娥眉,沮丧的忖道。
「大少爷……」织造坊的管事进了帐房,「这些是下一季布料织纹的最新图样,请大少爷过目,如果可以,待来年春天便可以开始制作。」
宋麒英接过他递来的图样,一张一张评选,「嗯!的确相当精致美丽,尤其是这款图样……」
「这款名叫真红大百花孔雀锦,十分华贵,想必会造成轰动,若再配上泥金或描金之类的装饰,整体的感觉会更华丽……
「还有这些四季花、动物、卷草、云朵、人物、几何图案等花纹,尤以狮子滚绣球花最为生动,适合用在男人的衣袍上……」
他重复看了几遍,立刻下定夺。「嗯!就照你说的,先将它们各制成一件样品,再和其它人讨论。」虽然历任皇帝多次限制平民使用华丽织物,但各类的丝织品仍被民间大量采用,供不应求。
「是。」织造坊的管事退了出去。
似乎留意到心儿的视线。宋麒英忙里偷闲的将目光转向她。
「妳在看什么?」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赧色。「谁在看你了!」
宋麒英一脸的戏谑,「我可没说妳是在看我。」意思是她不打自招。
「公子,你别取笑我了。」心儿垂下小脸,「我刚刚想到我表哥。」
他不由得脸色微愠,像喝了好几缸的陈年老醋,满嘴的酸味,「又是他,妳就不能一天不想他吗?」
「我怎么能不想他呢?公子,我一直不愿到地府报到,为的就是冀望再见他一面,可是方才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情,我……」她愁眉深锁的睇向宋麒英,傍徨的说:「我居然想不起他的模样,怎么会这样呢?我实在不明白,我明明把他的长相记得牢牢的。为什么会一点也想不起来?」
「妳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宋麒英心里有些高兴。
心儿面带愁容,「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不该是这样的……」
「那就不要再去想他了,也许妳在阳世等待了一千年,根本不是为了他。」
她越想越胡涂,「真是这样吗?」
宋麒英不舍见她一脸迷惘,「或许是时间经过太久了,记忆自然也就淡了。」
「是吗?」心儿掩下美目,唇畔掀起悲愁的笑弧,「也或许这一千年来是我在自欺欺人,不肯面对现实,其实在我死去的那一天,就是表哥迎娶表嫂的日子,可我却打心底不愿承认这么残酷的事实,总认为表哥是被逼的,公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他整颗心都揪紧了。「不是傻,是痴。」
「是傻也好,是痴也罢,总之。我不该再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中,是该面对现实了。」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可是,一旦失去这个目标,我不知该何去何从,我好害怕……」
「别怕,妳还有我。」宋麒英再也克制不住的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却什么也触摸不到,让他又是沮丧、又是懊恼。
唉!看得到、吃不着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心儿睁着美丽无邪的眼眸,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得他心荡神驰。
「公子想吃什么?」宋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有什么东西是看得到、吃不着的?真是令人费疑猜。
宋麒英俊脸一红,用力的咳了两声,「我、我是饿了,该用饭了。」他都忘了两人能心意相通这件事了。
红袖招是汗京城内最有名的青楼,在这种寒冷的夜里,生意反而此平常来得好,每到入夜,就有许多达官显要前来狎妓玩乐。
宋麒英从来不屑踏足这类声色场所,才来到门前,便有些迟疑了。
「公子,这条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好热闹喔……」心儿一脸好奇的打量两旁的妓院,「而且每个姑娘都穿得好少,她们不怕着凉吗?」
他根本不想回答心儿的问题,哼!也不想想是谁害的,若不是她,他也犯不着到这里来解决生理需求,不然他可要憋坏了。
「什么东西憋坏了?」心儿无知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