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努达海吼著:“我好歹是你的阿玛……”“啊!”珞琳愤怒的嚷:“不要在此时此
刻,把你阿玛的身分搬出来!你是我的阿玛并不表示你可以这样乱来一通!你要以德服人,
不是以阿玛来服人!”她一面嚷,一面就又冲向了新月,对新月剑拔弩张的说:“还有你!
新月!你不要以为这样可怜兮兮的一跪,我们就会同情你,原谅你!不会不会!你是一个掠
夺者,一个侵略者,你绝不是一个弱小民族!所以,不要打了人还做出一副挨打的样子来!
这样只会让我更恨你!我真的好恨好恨你!我们全家,是用这样一片赤诚来待你,对你尽心
尽力,你却对我们虚情假意,然后,在我们身后玩花样,去勾引我的阿玛!你不知道你这样
做,是恩将仇报,毁了我们家的幸福吗……”
“不!不不不!”新月激动到了极点:“我绝不像你说的那么不堪……”“你就是!你
就是!”珞琳一发而不可止:“如果你不是,你就不会让这一切发生!如果你不是,你今天
就不会跪在这儿请求大家原谅!如果你不是,你就不会让我们大家都这么难堪,这么受伤
了!事实胜过雄辩,你已经造成伤害的事实,你还敢在这儿口口声声说不是!”
“住口住口!”努达海大喊:“你们是反了吗?你们不知道,我大可带著新月远走高
飞,而我却选择回来面对你们吗?这个家何曾毁了?你们并没有失去我,也没有失去新月,
不过是身分有所改变而已……”
“好一个身分有所改变而已!”受到珞琳的刺激,一肚子怨气的骥远也发难了:“这种
改变你们觉得很光彩吗?很自然吗?很得意吗?很坦荡吗?能够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
吗?如果真的这样子,阿玛,你不再是我心目里那个正直威武,忠肝义胆的阿玛了!”“你
们到底要怎样?”努达海爆发的大吼起来:“事情已经发生了,新月已是我的人了,你们能
接受,我们还是一个好好的家,你们不能接受,我带著新月走!逼到这个地步,实非我愿,
但我也无可奈何了!新月!”他弯腰去挽新月:“起来!我们走!”“不要吵!大家都不要
吵了!”老夫人颤巍巍的往房间中一站,大声的说:“这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今天只要我
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分家!”新月格格15/32
“可是,奶奶!”珞琳急喊。
“你一个女孩儿家,那有那么多话!”老夫人斥责著:“过不了多久,你也就嫁了!安
分守己一点吧,不要兴风作浪了!”
“奶奶,”珞琳气得脸色发青:“你这样堵我的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雁姬见一儿
一女,挺身而出,很帮她出了一口气,心里正稍感安慰,不料老夫人仍是护著努达海和新
月,不禁悲从中来,气从中来,眼眶就不争气的潮湿了。她负气的怒瞪了新月一眼,说:
“或者,我该带著骥远和珞琳搬出去,把这个家让给新月!”“雁姬!”老夫人有些生气
了:“我才说了,谁也别想分这个家,你做了二十年的贤慧媳妇,儿女都这么大了,还有什
么事看不开呢?退一步想,也就海阔天空了!”
雁姬咽了一口气,还来不及说话,骥远心有不平,怒气冲冲的冒出了一句:“我们真是
开门揖盗,养虎为患,今天成为全北京的笑话!你们受得了,我,受不了!”
“那么你要怎样?”努达海对骥远一吼:“你说!你说!”
“我要他们出去!”骥远指著新月和克善,涨红了脸叫。“最起码,让我们可以做到眼
不见为净!”
吵到此时,一直站在新月身边的克善,再也熬不住了,“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新
月急忙跪行到他身边去抱著他。克善哭著喊:“为什么会这个样子!为什么你们大家都不喜
欢我们了?”他直问到骥远面前去:“骥远,咱们不是好朋友吗?你教我练武,给我做小弓
小箭,还带我去给新月买礼物……新月过生日的时候,你们还叫人跳那个月亮舞……我害伤
寒的时候,你们全体都照顾著我……你说过我们永远永远都是好朋友,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凶
嘛……”
克善的又哭又说,使骥远顿时心如刀绞。前尘往事,现在全成为天大的讽刺。他的脚重
重的一跺,嘴里喃喃的说:
“罢了罢了!算我们集体栽了……”
“好了!雁姬,”老夫人趁此机会,把声音放柔和了:“一切要以家和为贵,你说
呢?”
雁姬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她幽怨的看了努达海一眼,再看了新月一眼,强忍著泪,她
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要进我们家的门,正式成为努达海的姨太太,就该有个手
续,纳妾也不能这么潦潦草草的……”“对对对!”老夫人见雁姬已经软化,急忙接口说
道:“依你看要怎么办呢?”“要巴图总管和乌苏嬷嬷连夜陈设大厅,明天早上辰时,咱们
就行家礼,让新月正式进门吧!”
“好好好!就这么办!”老夫人如释重负的说。
努达海心中掠过了一抹强烈的不安,他迅速的抬眼看雁姬,看到雁姬眼中有一丝胜利似
的光芒,他的心脏猛的一跳,立即说:“其实,这道手续省去也罢……”
他的话尚未说完,新月生怕再有变化,已经急急忙忙的磕下头去:“新月叩谢老夫人恩
典!叩谢夫人恩典!为了弥补我对你们每一个人所造成的伤害,今后我会努力的付出,让你
们不会后悔今天给我的恩惠!”
老夫人轻轻一叹,伸手拉起了新月。努达海心中虽然深感隐忧,见新月脸上已绽出光
彩,雁姬也已偃兵息鼓,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当天晚上,新月和努达海重新在望月小筑中相
依相守,两人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觉。新月虽然还没有从大厅上所受的刺激中恢复,但已充满
希望,充满信心了。她握著努达海的手,坚定的说:“什么都不要担心,能够安然度过被拆
散的命运,终于能和你相知相守,我心中的满足,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现在的我,只有
满怀珍惜,没有丝毫怨怼,相信我,我禁得起任何考验!”努达海深深的望著她,满心怀都
被感动和热情所充满了。一时之间,也燃起了一线希望,或者,雁姬终能接纳新月,和平共
处。别的家庭,多的是妻妾成群,不也在过日子吗?
“大人,”云娃担忧的追问:“请问这个家礼到底是怎么个行法的?格格需要做些什么
呢?”
努达海一呆。心中不由自主的一痛。
“是啊!你快告诉我,让我准备准备!”新月忙说。
“你要受委屈了,”努达海皱了皱眉头:“今天在大厅上,我一直想拦住这件事,我
想,雁姬主要是咽不下这口气,要给你一点难堪,或者,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因为,她毕
竟是元配啊!所谓的正式进门,就是你得从大厅外头,一路三跪九叩的进厅,然后给全家每
一个人奉茶,包括骥远和珞琳在内。”“这怎么行?”站在门外的莽古泰已沈不住气,激动
的说:“咱们格格好歹是端亲王之后,怎么可以这样作践呢?”
“是啊!”云娃急了:“能不能不要行这个家礼呢?”
“好!”努达海下决心的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去告诉额娘,家礼免了!”他一转身,
向外就走。
“不要!”新月急喊,一把拉住了他:“好不容易才弄定了,不要再把一切弄砸吧!我
现在不是格格了,我只是你的女人,什么自尊,什么骄傲,我都抛开了!雁姬说要行家礼,
我就行家礼!家礼行完了,我就名正言顺是你的人了!我连巫山都去了,我还怕什么委屈?
在乎磕几个头吗?”
努达海凝视著新月,觉得心里的怜惜和心痛,感动和感激,像一股股的海浪,把他给深
深的,深深的淹没了。
于是,这天早上,新月穿著一身红衣,戴著满头珠翠,在云娃和砚儿的搀扶下,在将军
府所有的下人们的围观下,三步一跪,九步一拜,就这样一路磕著头,磕进了大厅。巴图总
管在一边朗声念著:“跪……起……叩首……跪……起……叩首……”
就这样重复著这个动作,那条通往大厅的路好像是无尽无尽的漫长。终于,她走完了,
进了大厅。又开始跪拜老夫人,跪拜努达海,跪拜雁姬,再向骥远和珞琳请安。此时,甘珠
已准备好托盘和茶壶茶杯。巴图总管再喊:
“奉茶!”乌苏嬷嬷、甘珠、云娃、砚儿都上前帮忙。新月捧著托盘,第一杯茶奉给了
老夫人,嘴里按规矩卑微的说著:
“侍妾卑下,敬额娘茶!”
老夫人很不安的接过杯子,不自禁的给了新月一个鼓励的微笑。托盘上又放上另一杯
茶,新月奉给了努达海,嘴里仍然是这句话:“侍妾卑下,敬大人茶!”
努达海真是难过极了,恨不得这个典礼如飞般过去。他拿杯子拿得好快,著急之情,已
溢于言表。雁姬看在眼中,恨在心里。新月的第三杯茶奉给了雁姬,她小心翼翼,执礼甚
恭。
“侍妾卑下,敬夫人茶!”
雁姬慢吞吞的接过了杯子,忽然开口说:
“抬起头来!”新月慌忙抬起了头,有点心慌意乱的抬眼去看雁姬。雁姬逮著她这一抬
眼的机会,迅速的拿了杯子,对新月迎面一泼。事起仓卒,新月冷不防的被泼了一头一脸,
不禁脱口惊呼:“啊……”接著,托盘就失手落在地上,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努达海
当场变色,一唬的从椅子上直跳起来,嘴里怒吼著说:“雁姬!你好残忍……”
雁姬立刻回头,用极端凌厉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不会比你更残忍,我不过教她点规矩!你到底要不要这个典礼举行下去?”
“我……”努达海话未出口,老夫人已伸出一只手,安抚的压住了他。此时,云娃正手忙脚
乱的拿著手绢给新月擦拭著,雁姬厉声的一喊:“不许擦!既然口口声声的侍妾卑下,就要
了解什么叫卑下!即使是唾面,也得自干,何况只是一杯茶?你明白了吗?”
“明……明……明白了……”新月这下子,答得呜咽。
努达海猛抽了口冷气,拚命克制住自己,脸色已苍白如死。在这一瞬间,他蓦然明白过
来,这又是一个他不熟悉的战场,只怕他全盘皆输之余,再拖累一个新月!他的眼光直愣愣
的看著新月,整颗心都揪紧了。雁姬用眼尾扫了他一眼,见他如此魂不守舍,似乎眼中心
底,都只有一个新月,她的怒气,就更加升高,简直无法压抑了。
骥远和珞琳,都大出意料之外,想都没想到雁姬会有这么一招,全看傻了。珞琳不由自
主的咽了口气,看著新月的眼光,竟有些不忍之情了。骥远完全愣住了,连思想的能力都没
有了,他盯著新月,搞不清楚她怎会把自己弄得这么“卑下”?却因她的“卑下”而感到心
中隐隐作痛。又因这股隐隐作痛而了解到,自己还是那么那么喜欢她。
新月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垂下了眼睑。
“我……我……我重新给夫人奉茶!”“又错了!”雁姬尖锐的说:“侍妾就是侍妾,
别忘了前面这个‘侍’字!跟咱们说话,你没资格用‘我’字,要用‘奴才’,因为你是
‘奴才’,懂了吗?”
新月还没反应过来,在一边的云娃已经忍无可忍,冲口而出的说了一句:“格格好歹是
端亲王的小姐,又何必这样糟蹋她呢?”
新月著急的伸手去拉云娃的衣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雁姬重重的一拍桌子,厉声大
喝: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嚣张!给我跪下!”
云娃吓了一跳,新月又急推云娃的肩,云娃就不得不跪下了。“家礼是何等隆重,你当
场撒泼,不可原谅,甘珠!给我掌她的嘴!”“是!”甘珠答应著,站在云娃面前,抬起手
来,却打不下去。这甘珠现在已是雁姬最得宠的心腹,可她从没有打过人,根本不知怎么
打。“夫人!夫人!”新月急呼:“求夫人开恩……”
“甘珠!你等什么?难道你也不准备听我的话了?”雁姬怒喊:“给我打!”“是!”
甘珠一惊,立即左右开弓,打著云娃的耳光。新月格格16/32
“够了!”努达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大吼了一声,冲上前去,一把扣住了甘珠的手
腕。“不许打!这算什么家礼?什么家规?我知道了,所谓的家礼,不过是一场闹剧,闹到
这个地步,够了!行不行家礼,都没有关系,新月,不要奉茶了!我们走!”
新月惊惶的抬眼看了看努达海,眼里盛满了祈求。一转身,她对努达海就跪了下去,哀
声的说:
“大人,这个典礼对我意义重大,请你让我行完礼吧!”
努达海惊愕的看著新月,心中一痛。新月,她怎么会这样傻?竟对这样一个“侍妾”的
地位,也如此重视?他愕然著,愣住了。老夫人见情况不妙,就威严的接了口:
“好了!打到这儿就算完,继续行礼吧!云娃!你还不快起来,帮著新月敬茶!”云娃
含悲忍泪的赶快起身。老夫人再喊努达海:
“你也快回来坐好!”努达海铁青著一张脸坐了回去。
新月也赶忙站起身来,整整衣衫,头发和脸上都在滴水,此时,已不知道是汗是泪,是
茶是水?云娃和砚儿,赶快重新斟茶,重新送上托盘,新月就捧著托盘,继续的去奉茶。
“新月敬少爷茶!”新月停在骥远面前。
骥远不敢看新月,劈手就夺过了茶杯,夺得又快又急。握著杯子的手不听命令的颤抖
著,他一阵心烦意乱,又立刻把杯子放在茶几上,好像那杯子上有什么活的东西,会咬他的
手似的。“新月敬小姐茶!”新月的最后一杯茶,敬给了珞琳。珞琳此时,也分不出自己对
新月是怨是恨,是愤怒还是怜悯,看到她一头一脸的水珠,看到她满眼的泪光,她觉得自己
的喉咙里哽上了好大的一个硬块。她接过了杯子,竟把一杯茶喝得光光的。
老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轻声的说:
“好了!”新月敬完了最后一杯茶,不知道自己还要做什么,拚命的忍著泪,站在那儿
不知所措。努达海重重的咳了一声,喊:
“巴图!”巴图总管早已看呆了,此时蓦然醒觉,急忙高声念道:
“礼成!鸣炮!”爆竹声噼哩啪啦的响了起来,新月在云娃和砚儿的搀扶下,脚步踉跄
的走出这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厅外,围观的丫头仆人都鸦雀无声,一双双的眼睛盯著她,不
知是同情,还是责难。在她身后,雁姬那清脆的声音,压过了鞭炮的喧嚣,清清楚楚的传了
过来:“从此,大家记著,这是咱们家的新月姨太!谁要是不小心,再叫出新月格格,就是
讨打!咱们家只有新月姨太,可没有新月格格!”
10
“雁姬!我们今天必须谈谈清楚!”
那场荒谬的“家礼”举行完之后,努达海连望月小筑都没有进去,就直接去找雁姬。他
的情绪十分激动,并不止是愤怒,有更多的沉痛和担忧。
“你要来兴师问罪吗?”雁姬一副备战的样子。
“我是要来问你,这算是一时泄愤,还是根本就是宣战?”
“你还敢质问我?开启战端的是你和新月,现在你们赢了,耀武扬威的登堂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