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的,女的,人人遍体鳞伤,这个债,他们还完了!”
“阿玛!”珞琳第一个叫了起来,“你不要走,你一走,这个家还算什么家呢?请你别
这么生气吧!刚才奶奶已经说了额娘跟骥远一顿,以后肯定不会再发生这样可怕的事了!”
“哼!”雁姬忍不住又发作了:“你只看得到望月小筑里的人遍体鳞伤,你看到别的人
遍体鳞伤了没有?你看不见,因为‘心碎’是没有伤口的!即使有伤口,你也不要看,因为
你只有心情去看新月!你甚至不问莽古泰到我房里来发疯,有没有造成对我的伤害!”“如
果你不曾毒打新月,莽古泰又何以会发疯?”
“新月新月!你眼里心里,只有新月!我知道,你早就想走了!这个家是你的累赘,是
你的阻碍,你巴不得早日摆脱我们,去和新月过双宿双飞的日子!你要走,你就走!留一个
没有心的躯壳在这儿,不如根本不要留……”
“额娘!”珞琳著急的去拉雁姬,摇撼著她:“你不要这个样子嘛!冷静下来,大家好
好的说嘛!”
“是呀是呀!”老夫人急坏了,“我们要解决问题,不要再制造问题了!”“解决不了
的!”雁姬沉痛的喊:“他对我们全家的人,已没有一丁点儿的感情,没有责任心,没有道
义感,这样的人,我们还留他做什么?”“如果我真的没有责任心,没有道义感,我就不会
带新月回来了!”努达海用极悲凉的语气,痛楚而激动的说:“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爱
新月!新月也不该爱我!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段感情,我是理直气壮的!就因为有抱歉,有愧
疚,还有对你们每一个人的割舍不下,我才活得这么辛苦!我和新月,我们都那么深切的想
赎罪,想弥补,这才容忍了很多很多的事!”他盯著雁姬:“你从一开始,就紧紧的关起门
来拒绝我们!轻视,唾弃,责骂,痛恨,折磨……全都来了,而且你要身边的人全体都像你
一样,然后你张牙舞爪,声嘶力竭,弄得自己痛苦,所有的人更痛苦,其实,你不知道,只
要你给新月一点点好脸色看,她就会匍匐在你的脚下,我也会匍匐在你的脚下,新月身边的
人更不用说了。我会为了你的委曲求全而加倍感激你!为什么你不要我的感激和尊敬?而非
要弄得望月小筑一片凄风苦雨?鲜血淋淋的?叫我心寒,浇灭我的热情!你现在还口口声声
说我存心要离开这个家?你不知道,要我离开这个家,如同斩断我的胳臂,斩断我的腿一
样,是痛入骨髓的啊!你不了解我这份痛,但是新月了解,所以,一直是她在忍人所不能
忍!”他说得眼中充泪了,老夫人和珞琳也听得眼中充泪了。说完,他摔了摔头,毅然的
说:“言尽于此,我走了!”珞琳一个箭步拦住了努达海,回头急喊:
“额娘!你说说话吧!你跟阿玛好好的谈一谈吧!”
雁姬微微的张了张口,嘴唇颤抖著,内心交战著,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把头一昂,冷
然的说: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努达海神情一痛,也冷然的说:
“玉也罢,瓦也罢,这个家反正是碎了!”
说完,他再也不看雁姬,就大步的冲出了房间。骥远此时,忍无可忍,追了过去,激动
的大声喊著:
“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弃额娘而去,你只看到她张牙舞爪的拉拢咱们,排挤你们,却看不
到她的无助和痛苦,事实上,你除了新月以外,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的无助和痛苦。额娘本来
是个多么快乐的人,她会变成今天这样,实在是你一手造成的!”“很好,”努达海憋著气
说:“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是无能为力了!”“你不能一句‘无能为力’就把
一切都摔下不管,”骥远火了:“我要弄个明白,我不管你多爱新月,爱到死去活来也是你
的事,可是我要问你,你和额娘二十几年的夫妻,二十几年的爱,难道就一丝不剩了吗?”
新月格格20/32
“如果你问的是爱情,”努达海盯著骥远说:“我不能骗你,有的男人可以同时间爱好
几个女人,我不行!我只能爱一个,我已经全部给了新月!对你额娘,我还存在的是亲情,
友情,恩情,道义之情……这些感情,若不细细培养,也很容易烟消云散!”努达海说完,
掉转了头,自顾自的去了。骥远气得暴跳如雷,对著努达海的背影大吼大叫:
“如此自私,如此绝情!让他走!还挽留他做什么?”
珞琳对骥远愤愤的一跺脚:
“你不帮忙留住阿玛也算了,你却帮忙赶他走,你那一根筋不对啊?”老夫人一看情况
不妙,跌跌冲冲的追著努达海而去:
“努达海!努达海!三思而后行啊!”
珞琳见老夫人追去了,也就跟著追了过去。骥远一气,转头就跑了。刹时间,房里已只
剩下雁姬一个人,她直挺挺的站著,感到的是彻骨彻心的痛。
当老夫人和珞琳等人追到望月小筑的时候,新月已经整装待发了。阿山和几个家丁推著
一辆手推车,上面堆著简单的行囊和箱笼,莽古泰强忍著伤痛,牵著小克善,大家都已准备
好了。“走吧!”努达海说,扶住新月。
正要出发,老夫人急冲冲的赶了进来。
“等一等!等一等!”新月一看到老夫人,就不由自主的迎上前去,对老夫人跪下了。
自从从巫山归来,老夫人是这个家庭里,唯一给了她温暖的人。“新月叩别额娘!”她规规
矩矩的磕了三个头:“请原谅我的诸多不是……请原谅我引起这么多的麻烦……”“起来起
来!”老夫人拉起了新月,急切的说:“新月!你可是行过家礼,是我的媳妇呀!”
“额娘!”努达海痛苦的说:“请您老人家别再为难我们了,那个家礼,不提也罢!”
“怎能不提呢?”老夫人不住用手抚著胸口,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行过礼,拜过祖宗了,
就是我家的人了,这是事实呀!不管怎样,你们先听我说,一切发生得太快,叫我想都来不
及想,现在我知道,我非拿个主意出来不可了!你们听著,要两个家就两个家,但是,不必
搬出去,这儿,望月小筑就算是了!”新月和努达海愕然对视,正想说什么,老夫人作了个
手势阻止他们说话,继续急急的说:
“这些日子来,都是我不好,拿不出办法让两个媳妇都能满意。新月,你是受委屈了!
但是,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望月小筑就是你和努达海的家,什么请安问候当
差学规矩,全体免除!饮食起居也和家里的人完全分开,就在这儿自行开伙!你们不用搭理
任何人,我也不许任何人来侵犯你们,干涉你们,这样可好?”
老夫人说得诚诚恳恳,新月心中酸酸楚楚。还没开口说话,珞琳一步上前。“新月!奶
奶都这么说了,你还不点头吗?”
新月犹豫著,生怕这一点头,又会重堕苦海。老夫人往前一迈步,就握住了新月的手。
“我的保证就是保证,我好歹还是这个家里的老太太!你如果把自己也当成这个家里的
一份子,是不是应该希望这个家团圆,而不是希望这个家破碎呢?”
新月愁肠百折,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克善站在一边,却已经急了,不住伸手去拉
新月的衣摆,说:
“姐姐,咱们走吧!离开这个好可怕的地方吧!大家都不喜欢咱们了!”“克善!”珞
琳哑声的开了口:“你现在太小了,你不懂,等有一天你长大了,你就会了解,我们从来没
有停止过喜欢你们,只是局面的变化太大,大家都有适应不良的症状而已。”
新月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了一眼珞琳。在这一刹那间,旧时往日的点点滴滴,全都涌
在眼前,那些和珞琳一起骑马,一起欢笑的日子,仍然鲜明如昨日。那些大家给她过生日,
在花园里跳灯舞的情景,也恍如目前。她的心中一热,眼泪水就滴滴答答的滚落。她一哭,
珞琳就跟著哭了。老夫人趁此机会,也含著泪说:“新月,努达海,你们忍心让我在垂暮之
年,来忍受骨肉分离之痛吗?如果你们还住在望月小筑,我好歹可以随时来看看你们,如果
你们搬走了,我要怎么办呢?努达海,你是我的独子啊!”新月抬头看努达海,哽咽著说:
“努达海……我们就照额娘的意思去做吧!”
努达海沉吟不语。新月双膝一软,就要对努达海跪下去,努达海一把拉起了她,不禁长
长的,长长的叹了口气:
“新月!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了,你别再跪我了!全照额娘的意思办吧!”就这样,新月
又在望月小筑住下来了。再一次,把自己隔绝在那座庭院里。说也奇怪,这望月小筑,三番
两次,都成为她的“禁园”。经过了这样一闹,新月的家庭地位,反而提高了。老夫人对雁
姬是这样说的:“想开一点吧!堂堂一个大妇,何必去和一个侍妾争风吃醋呢?你这个女主
人的位子是一辈子坐定的,跑不掉的,你怕什么呢?说句不中听的话,到你这个年纪,不必
想丈夫了,还是多想想儿女才实在。只要儿子成器,你下辈子的尊荣,不胜过这些风花雪月
吗?”雁姬打了个冷战,寒意从她的心底窜起,一直冷到了四肢百骸。她终于明白,自己和
新月的这场战争,是输得一败涂地了。新月格格21/3212
时间静静的消逝,春天过去,夏天来了。将军府中,尽管暗地里依旧暗潮汹涌,表面上
却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平静。
在这段时间里,莽古泰和云娃,在新月和努达海的主持下,行了个小小的婚礼,成为夫
妻了。克善好高兴,一直绕著这对新人喊:“现在,你们是我的嬷嬷妈和嬷嬷爹了!”
云娃的那份满足,就不用提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和自己的心上人,结成了夫妻,回
忆从荆州之役以来的种种,真是不胜唏嘘。难得新月这个主子,对自己如此了解,又如此体
恤。新月成全了她的梦,而新月的那个梦,她却帮不了忙,虽然努达海对新月是情深似海,
她总是感到新月的处境危危险险,战战兢兢。生怕新月捧在手里的幸福,会捧不牢。
这段时期的雁姬,已经失去了当初的作战精神,变得十分的消沉。不止是消沉,她还有
些神经质。有时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有时又脂粉不施。有时自怨自艾,有时又怨天尤
人。常常站在窗口,对著望月小筑一看就是好几个时辰。至于终夜徘徊,迎风洒泪,更是每
夜每夜的故事。她像一座蠢蠢欲动,随时会爆炸的火山,偶尔会地震,常常在冒烟。
至于骥远,他的日子过得好苦好苦。他从没有尝过失恋的滋味,不知道这滋味是如此的
苦涩。如果他的情敌,是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王孙公子,他或者会好受很多。偏偏这个情敌
竟是自己的父亲!他不能骂他,他不能揍他,他不能和他明争,也不能和他暗斗,他只能恨
他!恨他夺去了自己的爱,也恨他对母亲的背叛。事实上,他认为努达海对他也是一种背
叛,因为努达海自始至终,就知道他对新月的心意。如果一个父亲,真正疼爱他的子女,怎
么舍得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子女的痛苦上?怎么舍得去掠夺儿子的心上人?这样想来想去,
他就越来越恨努达海。可是,他却没有办法恨新月。
他对新月的感觉是非常复杂的,以前的爱,始终都不曾停止。每次看到新月,都会引起
椎心刺骨的痛。她居然不选择他,而去选择比他年老二十岁,有妻子儿女的努达海。这对他
真是一种莫大的挫折,使他对自我的评价一落千丈,完全失去了自信。他不住的懊恼,恨自
己的无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好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同样的“近水”,“得月”
的却不是他!对骥远来说,最大的痛苦还不是失恋,而是失恋之后,还得面对这个女子是父
亲姨太太的这个事实,这太难堪了!这太过分了!真教他情何以堪?除此以外,他还有一种
无法对任何人透露的痛苦,那就是他对新月的爱!当初就那样一头栽进去深深的爱上了,现
在,居然不知道怎样去停止它!家,成为他好恐惧的地方,雁姬的失魂落魄,老夫人的左右
为难,珞琳的愁眉苦脸,努达海的闪躲逃避……还有那个深居简出,像个隐形人似的新月!
这种种种种,都撕裂了他的心。于是,他常常醉酒,也常常逗留在外,弄到半夜三更才回
来。
珞琳依然是全家的慰藉,她不住奔走于雁姬房和骥远房,试图以她有限的力量,唤回两
颗失意的心。但是,她的力量毕竟太小了!雁姬消沉如故,骥远颓废如故。珞琳担心极了,
幸好此时,骥远奉旨完婚。这个家庭里的大事,更是骥远切身的大事,使全家都振奋了。有
好长一段时间,全家都忙忙乱乱的筹备著婚事。努达海更把父子和解的希望,放在这个即将
到来的小新娘身上。只有骥远,更加闷闷不乐了,他不要什么塞雅格格,他的心里,仍然只
有新月格格!
七月初十,骥远和塞雅格格完婚了。
塞雅格格是敬王府的第三个女儿,今年才刚满十七。长得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非常美
丽,是个标准的北方姑娘。在家里也是被娇宠著,呵护著长大的,从不知人间忧愁。个性也
是十足的“北方”,不拘小节,心无城府,憨憨厚厚,大而化之。婚礼是非常隆重的,鼓乐
队和仪仗队蜿蜒了好几里路。新娘进门的时候,全家的人都在院子里迎接。新月是努达海的
二夫人,当然必须出席。这是新月好久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大家面前。她穿著她最喜欢的红
色衣裳,戴著新月项链,头上簪著翡翠珍珠簪,耳下垂著翡翠珍珠坠,盛装之下,更显得美
丽。雁姬虽然也是珠围翠绕,雍容华贵,但是,毕竟少了新月的青春,站在那儿,她就觉得
自己已经黯淡无光了。
骥远这天非常帅气,白马红衣,英气逼人。骑在马上,他一路引著花轿进门。鞭炮声,
鼓乐声,贺喜声,鼓掌声同时大作,震耳欲聋。努达海家中,挤满了宾客,都争先恐后的要
看新娘下轿。真是热闹极了。
按照旗人规矩,新郎要射箭,驱除邪祟。新娘要过火,家旺人旺。两个福禄双全的喜娘
扶著轿子,等著搀扶新娘下轿。新娘的手中,一路上都要各握一个苹果,象征“平安如
意”。这位塞雅格格也很有趣,在路上,就闹个小笑话。当队伍正在吹吹打打的行进当中,
她不知怎的,居然让手中的苹果,滚了一个到地上去,害得整个队伍停下来捡苹果。喜娘把
苹果给她送回花轿里去时,这位新娘挺不好意思的对喜娘掩口一笑。这会儿,轿子进了将军
府的大门,停在院子里了。司仪高声喊著:“新娘下轿!”塞雅被两个喜娘扶出了轿子。
“新娘过火,兴兴旺旺!”
早有家丁们捧来一个烧得好旺的火炉,塞雅低垂著头,看到那么旺的火,不禁吓了一
跳。她穿著一件描金绣凤的百褶长裙,跨越炉火时,生怕裙摆拖进火里,就有些儿手忙脚
乱。一时间,她又忘了手中的苹果,竟伸手去拉裙子,这一伸手,那个苹果就又掉到地下,
骨碌碌的滚走了。
“哎呀!”塞雅脱口惊呼,也忘了新娘不可开口的习俗。“又掉了!”两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