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安,我从认识你们俩开始就一直提醒自己要保护你们,在我心里你和小布不分轻重,你们都是我的公主,我没有办法把自己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分离开,我的感情是系在你们两个人身上的,我爱你,我也爱小布,我深知这种想法是荒唐甚至接近愚蠢的,但是我无法克制自己的这种思维,我真的没有办法放弃你们其中的一个去和另一个在一起,我试了整整七年!!
然后是一片寂静,我的腿开始发抖,寒冷慢慢吞袭着我的躯体,我站起身,我听到自己苍白无力的声音从我的喉间发出,我说,昭安,链,都别说了,已经过去了。
我在链和Paper惊讶的目光中平静的走到他们面前,微笑,我伸出手拥抱了他们俩个,我说,认识你们真好,真的。
当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我好像也已经没有像先前那么惧怕这个结果的到来了。这美丽得不着边际的一切,原来只是一个构思,一个梦镜,而最后梦醒的那一刻,我却仿佛已经得到过万千垂怜一般,再也没有什么牵挂和强求了。
爱情原来真的来过……
人总是会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然而有些目的的背后却是用所有去替换的代价。
——链
我有一个黑发、肌肤如雪的美丽的妈妈,我是她惟一的一个孩子,是她全部的爱完结的目的地。
我还有一个面孔凶蛮,暴力横行得令人泄气的爸爸,我是他第二个孩子,他所有渗透着无私爱意的感情都随着他第一个妻子和女儿的死埋入了深深的地下。
我像妈妈,有讨人喜欢的脸,修长挺拔的身体,还有温顺的性格。虽然我知道妈妈就是因为这样惯于任人摆布的软弱个性才会那么早离开我,但我还是无可避免地继承了她的所有脾性。男人打我的时候,我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看他扬起的像铁块那样厚实的拳头悬在我脸颊的左侧,然后横空飞来。我眼冒金星,但是依旧死死的注视着他,我的爸爸。他经常会怪叫,他说你这个畜生,谁让你用那种眼神看我的,打死你!再看!再叫你看!他似乎想用暴力和疼痛让我屈服,不过我总是令他失望,因为无论他的拳头多硬多狠,我始终都不流一滴眼泪。因为妈妈死的时候告诉我,其实你爸爸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只是自己不是他温柔的归宿而已。我从小就爱我的妈妈,所以我不去憎恨他,就因为我妈说他是个受过伤而且无法痊愈只能去伤害其他人的那么一个男人。我妈的病是被气出来的,就算她再温柔再软弱再对那个凶狠的男人惟命是从,她的心其实还是疼痛的,所以医生诊断出她是慢性心肌炎以及神经系统紊乱的时候,我和她都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我没有想过我妈会那么早就离开我。
一直以来,我都为当初没有帮助瘦弱的妈妈去抵抗男人那种近似谋杀的力量而自责。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有了健全的骨胳,但我仍是无法抗拒并且有很多不容抗拒的因素强压着我让我继续躲在我妈狭小的双臂缝隙中,左闪右躲地逃避他落如雷声的拳头。那些拳头“砰砰”的砸在我妈的后脑勺上、背上、脸上,我却始终只是紧皱眉头怒视那个充满血腥和暴力的男人那副狂妄姿态,却无力还手。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妈会嫁给了这么一个疯狂的男人,弄得自己那么早就寿尽人终。是爱吗?是忍耐吗?还是无奈?最后我在我妈的日记本上知道了他们过去的种种,男人和他第一个妻子还有女儿驱车郊游时在山路上遇到暴风雨,车子失控后翻下悬崖,女人和孩子都死了,而他却因为左脚挂住了崖边的一根老树枝而存活下来。我妈那时是照看男人的护士,为男人的痴心而感动,然后像所有故事里发生的那样,在他绝望痛苦了大半年之后男人娶了我妈开始了新的生活。然而婚后时间久了,男人却像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变得不可理喻。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爱过我妈,因为从我懂事起,我每天看到的最频繁的画面就是他用力地扇我妈耳光,抓住她的头发使劲的朝任何尖锐的物器上撞,我妈抱着我东躲西藏,空气里处处夹杂着悲伤和求饶声。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妈妈闭上眼睛。
家庭暴力让我对任何陌生人都产生了无可名状的恐惧和不信任,在学校的时候我极少说话,所以我没有朋友,直到后来遇到了昭安和小布,我的天空才忽然一下变得晴朗透明起来,那两个心无城府的女孩把我青春的尾巴涂上了绚烂多姿的色彩,让我又再度活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一直待在她们身边,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保护她们中的任何一个,让她们温暖阳光的笑容越发持久地停留在脸上。可是在现实面前,我才明白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而已,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办法永远的。小布和昭安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女孩,昭安温柔,孱弱,文静得像一个仙子那般,虽然她是从外乡转来我们班的,但是我在她脸上看到的却是很多都市女孩都无法比拟的清纯和可人。而小布呢,呵呵,怎么说呢,应该说像个小兔子吧,几乎没有一刻是安静下来的,她总是大声地唱歌大声的说话,笑起来毫不顾及形象问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她和昭安认识后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俨然成了昭安的近身护卫,照顾昭安比我照顾得还要周到,每次遇到麻烦她总是头一个站出来,大义凛然的样子。我一直听闻小布替谁谁谁解决了什么麻烦,就好像她自己从来不会有困难一样,所以我一直都以为她是个坚强而独立的女生,总能很好很妥善地处理自己遇到的事情,从不需要别人帮助。从某一方面来讲,当初在我心里的小布是一个身着铠甲,挥舞利剑,除暴安良的现代花木兰,有傲人的不服输的斗志。直到那次小布因为我们的事被公安的人打了送进医院之后,我才发现就算小布再坚强,她始终只是个女孩子,而女孩子,就是要被人保护的。
美丽的新娘;还有我乱糟糟的脑袋(4)
记得读书那会儿,小布一直要我竭力保护昭安,她说她自己是一株仙人掌,伤不了也饿不死,而且还会自我保护,所以她要求我说,链啊,昭安太瘦了太容易被人欺负了,所以你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努力地保护昭安不许让她受伤哦!我总是一口应允下来。有时,我看着柔静如水的昭安微红着脸站在我身边,眼瞳里是一片美好和期待,我忽然间就会想起我的妈妈。昭安的身影经常会和我记忆中妈妈的影像重叠起来,一样的弱不经风,一样的温柔善良美丽,我想我没有保护好妈妈,所以我必须保护好昭安。我知道昭安对我的感情,她总是很依赖我很喜欢待在我身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和昭安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感觉到身后有一束哀伤的目光径直朝我射过来,后来我才在无意中发现那束目光的主人是小布。
被两个自己所喜欢的女生喜欢,其实一点都不快乐,尤其是知道自己根本没办法从中做出选择,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两个人都离开自己的时候。我没办法描述那是种什么感觉,就像是缤纷满目的色彩一下变成惨淡灰白的瞬间那样突兀和空虚。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去适应那种状况,小布有了Jamfer,昭安远嫁澳大利亚,这所有的一切就是一出充满黑色幽默的肥皂剧,是那么不真实,却又是令我无言的事实。我闭上眼,不看不听不去想,也始终改变不了。
说真的;我挺难过的……
那天晚上我搂着Paper的身体甜甜的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穿着一身漂亮婚纱焕然一新的Paper坐在我床边了。我被吓了一跳,以为又是哪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天使落到我面前呢。
小布你真是头懒猪,我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在睡觉!Paper装着生气捏着我耳朵拉啊拉的,这一拉我的瞌睡虫就全都没了,于是我用了几乎不可思议的速度把自己从里到外整修一番,然后穿着Paper为我准备的伴娘装欢欢喜喜的下了楼。
除了丹尼之外其他的人都在酒店门口等我了,我歉意的笑了笑,然后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上了车,我发现今天链的精神好像特别好,容光焕发的样子,跟昨天下飞机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想到昨天听到他们的谈话我觉得特不好意思,于是跟个猫似的缩在座位上,两个脸颊通红通红的。
婚礼异常的热闹,Paper和丹尼一脸幸福的交换了对戒,然后深深的一吻,牧师站在他们身边为这对新人祝福,周围来庆祝的人也都满含喜悦默默为他们的新生活祈祷,这片景象差点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开心,比自己嫁人了都要感觉幸福,因为我在丹尼的蓝灰色眼睛里看到的是Paper那如水般女子的笑颜,整个眼睛被撑得满满的,快乐和满足都溢了出来。
Paper的婚礼是我那段日子以来过得最开心的一天,我没有去想很多回到上海后必须面对的麻烦和千奇百怪的突发事件。这一个多月来,我的血和精力差不多都被吸干,好久没有这么放松的嘻笑打闹了,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年龄“咻”的一下又倒退回去,变成了刚上高中那会儿的小毛孩子了。
第二天,Paper和丹尼去了巴黎度蜜月,而我们则又回到了上海。Paper的婚礼已经结束,但是我深深地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情还将继续不灭,甚至愈来愈浓。想到这里我就会心的笑了,我想Paper到底是幸福了呵,这个小女子嫁为人妻,被拥着抱着被爱情裹着被一个名叫丹尼的小伙子轻轻地呵护着。而我呢?姚小布,你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到了浦东机场,我和链他们告别,然后自己回了家。在家门口遇到了那个男人,Jamfer,他胡子拉茬的,双眼通红,穿了一件烟灰色的大衣在三月的寒风里努力地吸着鼻涕。我走得很轻,他一直都没看到我,我就跟一爱上自己主子的丫鬟似的在暗地里观察他的模样,像分开多年的情人那样,看着那个当初用血淋淋的手术刀肢解我的男人忏悔,就在我面前。
我不想让他看到我,可是,我悲惨地发现他坐着的那几级台阶是我回家必须踩着走过的。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上,我就不信他能把我给怎么样。这个身处优越的男人,他怎么可能知道真相大白于天下后我的凄凉和绝望。
麻烦让一让。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布,你终于回来了。Jamfer看到我似乎非常开心。
我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听着,我不认识你,你马上从这条道上离开,不然报警抓你。
Jamfer眼睁睁地看着我,又是一句话都不说,就光知道拿着双透明得可以倒出蓝天白云的眼睛愣愣地直射进我的眼珠子里。我受够了他这样,当初他就是用这双眼睛把我哄得云里雾里的,害我分不清虚实,自己绊自己一大跟头,摔得满地找牙。我今天要是还着他的道,我他妈姚小布还混个屁!
我再说一次,请你让一让。我故意无视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
小布,你听我解释好不好?Jamfer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
Jamfer,你不要再装了,我不知道你和anya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联合起来整我,我扪心自问我姚小布二十二年来和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不曾有什么渊源,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一个巴掌一粒糖,你们到底想我怎么样?一个多月前我认识了你,甚至相信你,把我自己都送到你手上,我得到了什么?那封Email吗?几十天来的心慌和不安吗?够了,我不是三岁孩子,你别指望有了第一次我还傻乎乎的给你第二次伤害我的机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你让我觉得恶心。
美丽的新娘;还有我乱糟糟的脑袋(5)
我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这些话的,我不知道当时Jamfer是什么表情,又或者他是什么表情都不再和我有任何关联了。我从他身体和门之间的空隙处钻了进去,拼命地往家跑,边跑边想,这下子终于都过去了。
第三部分
等待不是懦弱和愚蠢(1)
在花洒下我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在热水冲击着我头顶和整个躯体的时候,我的眼泪流得一蹋糊涂,我对自己说,会好起来的,什么可怕的梦总是过不了白天的。
洗完澡出来,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菜和帮我盛饭的老爸还有依旧在厨房忙碌的老妈。我鼻子一酸,我想我留给他们的时间总是少得可怜,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吃饭的时候我非常真诚地表达了一下感激之情,接着老妈摸摸我的额头,说这孩子不会是感冒了吧?尽说些奇怪话。
吃完饭我半躺在沙发上跟老爸看电视,妈妈又在厨房和水果大军们展开了撕杀。我和老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问我爸当初是什么东西让他留在我妈身边不离不弃的等了那么久?我爸吸了口烟,许久之后才说了几个字,但是这些字打那以后却一直深深的刻在我的心里,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办法被抹掉。他说,我知道只有我能给她幸福,所以我会等她明白。
我问,等多久都会等吗?
爸爸看着我,很用力的点点头,说因为我知道我能比那个男人更好地照顾你妈,这比什么都重要。或许在二十多年前你妈不会懂,但是二十多年后她肯定会明白。婚姻对女人来说是成长期,对男人来说才是成熟期,明白了吗?
我几乎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爸的,那个平日里羞于发表情感言论的男人,现在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向别的孩子展示自己收藏的宝贝,所有人都知道这宝贝对他而言的价值,而我爸的那宝贝,就是我妈。
说真的,自我懂事起,我就很少看到我爸妈吵架,有时候我都认为是我妈错了,但老爸还是很耐心的哄着她,那时我就在想怎么我那老爸那么没出息呢?记得我还对小皮他们坦白了我有个“妻管严”老爸。后来渐渐长大,那时候我才知道我爸的退步其实是一种爱的表示,我妈那小姐脾气就是钻牛角尖的料,她认定是一,谁说是二她都不依,准一个吃软不吃硬的小老太太。认起死理儿来比钢管还硬。在我的印象中,我爸似乎从没有对我妈大过声,粗过脖子,就算有冲突发生,我爸总是当时的小兵,事后的将军,因为他总等我妈心平气和之后再跟她说理,而我妈也是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很多事过去不一会就忘记得干干净净了。我暗自思量其实我老爸才是个厉害的角儿,专属那种坑了人,人还把他当菩萨供着的那型。
正聊着,就听到我妈在厨房里不乐意了,她说我们抛弃她,不理她和那一大堆难以收拾的锅碗瓢盆,话音未落,只见我爸像个航母似的“咻”的一下窜进了厨房,我也急急的跟上,然后三个人在十平米的厨房里共同摆阵对付那些苹果梨子之类的。
断不了的疼痛;伤在我最不易察觉的位置
日子在一天天过去,从澳洲回来之后,似乎也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Jamfer从那天分开后也再没见到他的面,估计是和anya在商量他们下一步的“害死姚小布”的计划了吧。我自嘲地笑了笑,这些天空下来我好好整顿了一下自己,觉得再这么潦倒下去也太对不起我这张脸了,于是又恢复了以往那个精力十足的模样,本着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原则和我那几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上司在同个屋檐下相安无事了几个星期。
期间还收到了Paper小两口从巴黎发来的明信片以及照片,照片里两个人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我边看照片边乐呵呵的笑,正瞧着起劲呢,冷不防那个死鱼眼的声音就在我脑袋瓜上空炸开来。
姚小布,来我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死鱼眼已经坐在那张超级大的皮椅上等着我了。我暗暗的思量着到底什么事情让我二度跨进那间“太平间”。
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