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成疾,早早离开了人世,临终前将一枚挂着“链”字的银项链留给他,说是以前在链出生的时候就找和尚算过命,和尚说“链”这个字能让他这一生和和美美,逢凶化吉,于是他母亲便替链取了这么个名字,并且找了家银器店打了这条链子,很多年来一直当宝贝一样收在家里。我问链恨不恨他的父亲,他说早就断了关系,说不清恨还是不恨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看到有很多晶莹的水珠在他眼眶里翻腾,我从来都没想到原来链的背后还有这么令人心痛的曲折故事。我一直看到链的坚强和果敢,却从来没有想过造就他如此性格的是这样一段惨淡的童年。我记得那时我还问过他如果你父亲知道自己错了想认回你做儿子,你会不会答应呢?他几乎没有思考过就说不会。他说那个男人害死了我妈妈,他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说完,满面的坚定。我流着眼泪听他说那些他的经历,觉得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甚是好看,我看着看着就迷了进去,而到现在我却必须为了实现自己的某种愿望或希翼而嫁给另一个男人,结束自己二十三年来的单身,我想着想着就第六次哭了。
不是谁的谁 谁都不是谁的谁……(3)
前面打电话去小布家想跟她报个平安,结果知道他们全在小布家吃饭,我开心得要命,就差没拿着护照飞回去了。顺便说一句,我现在住在澳洲尼奥尔斯的五星级酒店里,我的卧室有我老家的整栋房子那么大,可是我的心里却空空的,离开了上海,离开了小皮他们,离开了链,一切都变得那么不真实起来。我以为我会很快乐,因为我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小布,小皮,链以及和他们在一起时在上海生活的那些日子早已取代了我对出国的向往。我记得链在电话里的声音,他说话好好听,细细的像溪水从心头流过去,七年里,他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可是自卑却压得我抬不起头来,我这么个农村孩子,我凭什么去得到链这么一个优秀男孩的感情呢?我一次次的兴奋,又一次次的失落,虽然链还是像以往那样照顾我,可我却一天比一天的更希望逃避他热切灼热的关怀。终于,我跟着他,我现在的男朋友丹尼来到了这片陌生的领土上。
当我的脚从机舱里迈出的时候,当我站在首都机场的时候,当我知道我即将在这个陌生的干净的国家里和一个二十六岁的外国男子结为夫妻共同生活下去的时候,我流泪了,滴在澳大利亚的国土上,连风从耳边经过的声音都是陌生和零乱的。丹尼一直抓着我的手,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他试图驱赶走我内心的惶恐,可是感觉却无从下手。我朝他微笑,毕竟,我已经得到我梦想的一切了,不是吗?
两个零度低温的陌生人……(1)
那天在我家聚会之后,就很少见到链和小皮了,今天莫名其妙地接到anya的电话叫我出去shopping,我不知道她从哪儿弄来的我家号码,估计是小皮那家伙给的,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透透气也好,就再度钻进我那件庞大的外套里往外跑。
和anya约好十点半在梅陇镇广场碰头,那是自酒吧事件后我第一次见到anya,很远的地方就看到她在向我招手,我加快速度跑过去,她塞了一支哈根达斯在我手里。
anya拉着我把南京西路兜了个遍,累得我粗气直喘,我看了看她满手的袋袋,突然就想笑,感觉就跟看一竹竿挑两桶子的鸡蛋似的滑稽,感叹现在女人的钱简直太好赚了,只要有像anya那样买东西眼都不眨一下的女人活着,再多开几万家服装店都不愁东西卖不出去。我想赶明儿我自己去开个店,保证赚翻了,以我姚小布的眼光,估计净赚的钱肯定不比那些搞原子弹的少。
anya说小布,你该给自己买点像样的衣服了,你都二十二了。
我瞪着眼睛问她咋样?我现在是没穿衣服还是怎么的?我就爱穿这身破布头!anya拍了我一下头说,你这样走我边上,人家没准把你当我男朋友呢!我理了理被她一掌拍乱的头发说我还没空到要用女人的性别去做男人的行为吧。anya笑了笑说也差不多了。
我心里嘀咕要找女人也绝不找你这样的,满身的金属搞得像个铁匠铺出来似的。而且准儿一个大杂院里出来的三姑六婆脾性,管得贼宽,谁要是做了你老公,估计还没和小情人上床就让你把窝儿给端了。想到这里我发现有点过了,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小皮,好歹anya还算他小皮的女人吧,我总该客气些的。
“其实小皮蛮好的,如果你和他动的是真格儿的话,那就好好谈下去。”我说出这些话时自己都觉得别扭,像舌头和牙齿打架似的,斗得我贼疼的。
说到小皮,anya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云里雾里的,我也没顾得上多问,以为她还在为酒吧的事情感到自责,就拍拍她的肩表示一下大度。
“小布,听小皮说你到现在还没去找工作是吗?”anya转过头问我。我逆光差点被她脖子上的金属项链给谋杀。
“小皮那家伙连这都跟你说了?”说实话我有点气愤,在我还没搞清这女人的真实身份前,小皮就把我给卖了。我敢打包票,小皮认识anya的时间还不及我和他认识时间的一个零头,他凭什么就把我老底给兜了呀!
anya点点头。
“我暂时还没上班的打算,有时间玩儿就玩呗。”我满不在乎的说。
事实上,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回答任何关于我的问题了,我上不上班又不碍着她什么事,我家里有的是钱,爱晃几辈子都成,更何况我就不信这个社会主义国家能把我活活饿死?我就是个自由惯了的主,要我整天点头哈腰的拍领导马屁还不如给我把刀叫我自行了断。
“我认识个朋友,是家著名电脑杂志的主编,小皮拿过你学校得奖的电脑作品给我看,我们都觉得你应该朝这方面努力看看,怎么样?有兴趣试试吗?”
我很不爽,这女人搞得自己和小皮关系有多铁似的,一口一个我们,小皮那可是我的铁哥儿们啊!她这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女人凭什么把自己往小皮那边上放呀?
anya见我低头思考,以为我觉得她的提议很有建设性,于是乐呵呵的说,“小布你月薪想要多少,开个价吧?”
“你他妈把我当鸡还是当什么呀?开个价?我姚小布还没到饿死的那档!”我说完撒丫子就跑,虽然知道anya是绝对不会追上来的,但是我还是溜得飞快,边跑边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再和这女人来往了,说几句话就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说实话,我非常非常,宇宙超级无敌地讨厌别人在我面前装出和小皮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那让我觉得恶心,我想小皮,链,Paper那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了去。我们在大半个青春里相依为命,在高考里奋力撕杀共同捍卫在独木桥上的尊严誓死抵抗纨绔子弟们拙劣的非法进殿手段,在一些雨水弥漫住双眼的日子里被淋得七零八落互相拥抱着在无人的马路上高声唱《大雨带我去逃亡》那些一飞即逝的片段不断在我眼前翻滚,我曾认定这辈子我们都会不离不弃。而在不知不觉中第一个先离开我的是那个拥有美貌容颜的Paper,接下来又是忽然消失的链,至于小皮,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具体地理位置,那家伙太爱往外跑了,尤其是这几年,他扬言要下海自己做老板,这阵子似乎也正有板有眼忙里忙外的搞创业呢。分析下来,还是数我最空闲,闲到没事和anya出去自己气自己,我他妈简直一草包,上海那么大,哪儿不能好好呆着,偏要往狗撒过尿的土地上站,准一个二百五。
到了家里,老妈从厨房露了半个脑袋出来贼兮兮地跟我说,刚才有个男人打电话找我。
我哦了一声就回房了,我妈估计看自己佯装的神秘感没有成功吸引我的注意,于是拿着菜刀闯进我房间,又补了一句,是个老男人哦。说完嘿嘿嘿地笑。
我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满脑子都是链口中所说的那个酒吧里的五十岁男人。他到底是谁呢?又怎么会有我们家的电话呢?
我妈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会,摇了摇头,临走前还丢了句话给我,小布啊,你可别给我乱来,找个比你爸都老的女婿回来你想让我们撞豆腐自杀吗?我愣在一边。
两个零度低温的陌生人……(2)
晚饭的时候,链突然上我们家来,他和我爸妈打过招呼之后就说了句,阿姨叔叔,小布先借我用一下。我听完差点倒地不起,而更让我吐血的是我老爸居然接茬道,没事儿没事儿,拿去用吧。我还没来得及询问他这大半月混哪去了,就被他拖着往外跑。可怜我嘴里还挂着个鸡大腿就这样让个男人拽着满大街的跑,虽然我是和玉女扯不上边,可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女的呀,万一路上遇到我的真命天子那可怎么办啊!
终于,我们停在了Baby face门口,链说,那个男人在里面,他说他想见你。
我一脸诧异地看着链,链,你怎么知道是那个男人?
他自己跑来和我说话的,我当时也吃了一惊。链看着我,小布,你再想想,你有认识这么个人吗?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朝着链摇了摇头。
我们进去再说吧,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链拍拍我的头,帮我擦干净嘴角的油渍。
我本来就没怕过什么,不就一男人吗?走大街上我就不信他还能把我给办了。更何况他也曾经帮过我,照理来说应该不算坏人吧。我对链眨眨眼睛说,放心吧,我姚小布是谁呀!我会怕他?说完我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链毛骨悚然。
Baby face自从上次险些被我们几个给拆了之后,停业了一个星期做了内部装修,现在走进去有焕然一新的感觉,跑来high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我穿过舞池的时候被几个女人的胸部和努力扭出各种奇怪姿势的臀部撞到,真是自叹不如。链拉着我从空隙里钻进钻出,终于来到Baby face的包厢,比外面安静许多,链指着那扇门说,那个男人就在里面,我们进去吧。
我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特像一黑道上的大姐,带着小弟去和某某某谈判。我往自己脖子里吹了口凉气,端正一下情绪后推开了那扇门。
男人没有回头,背对着我说,“你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了,都已经二十二年了。”他的声音里夹着一丝颤抖,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的语气那么激动却又尽量被克制下来。
我一头雾水,回头看看链,他比我更惊讶的样子,打死我都没想过开场白是这个样子的,我一下呆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回答,更弄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姚小布,一九八二年七月二十七日下午一点十四分生于上海妇幼保健医院,出生时体重六斤四两。O型血,典型的狮子座女生,性格很冲动,现在身边最好的朋友是小皮,链还有出国的Paper,没有谈过男朋友。”男人抽了口烟,缓慢但有力的说了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我来这里可不是光听你开关于我姚小布出生历史会议的。”我虽然心脏狂跳不止,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英雄主义的样子,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其实心里已经敲起了小鼓,一种不好的预感始终围绕着我的周身,这个男人说的话让我不寒而栗,他不仅对我的出生情况了如指掌,而且最可怕的是他连我的生活圈子都摸得如此清楚。我暗暗地回想我有没有在哪条道上结过梁子,这下人家派了个元老级的人物来降服我这个小妖猴。大脑在记忆库里搜索一遍后我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的我就像临判刑前的犯人似的,头上蒙着布袋,他们把我脑袋搁哪了我都不清不楚的。
“小丫头嘴还真厉害啊,呵呵。”男人转过身来,令我放心了不少,至少他的脸看起来没有那么恐怖,甚至可以说比较和颜悦色,宽宽的眉毛,高高耸起的眉骨,挺拔的鼻梁,怎么看都觉得他年轻时应该是个帅哥吧。我这么想着,似乎轻松了一些,暗暗吸了口气想还好不是什么满脸肉疙瘩的人,不然我怕我一个踉跄就给栽地上了,不打死我还不得吓死我呀。
“我的嘴我妈我爸都管不着,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如果是为了酒吧那件事要我还人情的话,可以,只要我能接受的事我姚小布肯定二话不说就帮你去办!”我见他慈眉善目的样子于是又开始耍起嘴皮子。我这人就这样,遇见老实的就数我最狠,遇见厉害的角儿,那我就跟个小青菜似的一头扎泥里去了。
小皮总数落我说我这样的性格不光不容易找到婆家还特容易得罪人,而我一旦闯了祸跟在我屁股后面打扫战场的总是他们仨,七年前开始,至今未变。
“小姑娘,我担保你朋友出来并不是想要你为我做什么,只是……”
“大叔你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吧,我来都来了,说难听点今个儿我这小命您老要是看中了想拿去,我也没法子的。”我装出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还真把自己当成个黑道人物了。
“你想得太多了,难道你觉得我像是坏人吗?呵呵。我今天叫你出来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哦,那您现在是见过了吧?没什么事的话我得走了,我饭还没吃完呢。”我心里正纳闷呢,这男人怎么尽说些奇怪的话,见我,我又不认识他,他见我做啥?再说还有一点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个我一点都不认识的男人居然对我的生活如此了解,他到底是谁?
“小布,我们总会再见面的。”男人笑了笑,掐灭了手指间的香烟,却点起了我不安的心情。
从Baby face出来,我和链没有再说话,我知道他有很多话要问我,我和他一样,我心里也纠了很多个结没有打开,而现在我的脑袋像被人挤过一样,所有问题全部都卡在一块,就像要窒息似的。
两个零度低温的陌生人……(3)
我们在点爱冰果屋里坐了会,要了两杯芒果布丁。还没下肚,我那杯就被我捣鼓得不成布丁样了,链实在看不下去,他说,小布,船到桥头自然直,更何况他不像是对你不利的人。
我瞅了他一眼,你有看过杀人犯脸上写着“我是杀人犯”吗?我丢了句话回去。
可是我不想看到你愁眉不展的样子,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哦。链笑嘻嘻地看着我,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没比我镇定多少,毕竟再怎么说这男人也帮过他,虽然是借了我的名义,但这不明不白的帮助也闹得链心慌。
链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我忽然觉得这样的气氛太压抑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没准儿问题还没解决,倒先自己把自己给闷死了,就这么死还真划不来。于是我拉着链出了冰果屋。
要不要打电话给小皮?链问我。我们站在天桥上朝下看,脚底下是一部部飞驰而过的车,闪着耀眼的灯光从我眼前一晃而过,只留下绿莹莹的痕迹残留在眼睛里。
不要了,我自己会处理的,顺其自然好了,我的命相没那么差吧。我干巴巴的笑了几声,链后来说那笑声比贞子的白眼还可怕。
突如其来……(1)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估计公鸡还没醒的时候,小皮给我来了个电话,他那边很吵,他说他在高速公路上,正和一帮朋友从杭州回上海,问我今天有没有空,说要介绍大家认识认识。
我正睡得不知哪儿跟哪儿呢,大脑反应明显慢了N拍,拿着电话半天没有吭声,小皮在电话那头大叫,“丫头,你不是要瞧帅哥吗?我给你捎了好几个正点的,瞧瞧不?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爸不急我都急了,咱小布也挺漂亮的怎么旁边就没带着个小拎包的……”
我一见苗头不对,怕小皮那家伙继续不达目的不罢休,于是我连忙说“好吧好吧,去哪里?”
小皮得意地甩给我一句:“你8点在家门口等,我们过来接你喝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