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数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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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数风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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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琅轻出一口气,继续思考政务。

她先前仗着巴蜀险阻,消息难通,收复关中的大计是打着“防御来敌”的幌子进行的,现在关中、巴蜀都在她的掌握之内,凉州用间事宜是小望布的局,王猛收的线,三、五月内应能见到成果,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与东晋朝廷的关系。

首先,既然取得大胜,为军中将士向朝廷请功是肯定要做的,出使建康的人选她都挑好了,正使就用孔愉之子孔汪,副使任命刚刚从关中征辟的名士。

孔汪是她离开扬州前从会稽征辟来的掾属,她一路从益州征战到关中,孔汪始终随军,帮助她处理公务,可以算得上是心腹之人,又能在晋朝说得上话,做正使十分适合。副使代表关中士人的利益,也向东晋展示一下关中风气的雄劲刚健。

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晋朝目前主政的一批人都太不靠谱。她上表的内容、语气都必须仔细斟酌,两位使臣的态度也必须由她定下基调,免得去建康以后拿到什么奇奇怪怪的诏书,白白给她添麻烦。

皱着眉头思考一阵,王琅在心里否决了下属为她请求封王的提议,决定这一次出使主要以试探为主,其次杜绝朝中插手关陇、巴、蜀之心。横竖凉州一年内会被她扫平,到时候看看两位出使归来的使臣怎么说,再决定第二批赴建康使臣的态度好了。



东晋永和年间,侍中何充去世,朝中局势越发复杂混乱起来。

在中央,接手何充权力,到尚书台执政的是抚军大将军、会稽王司马昱,辞官隐居近十年并享有盛名的陈郡殷浩被司马昱提拔为臂助,入朝任职。

地方上,豫州刺史并加都督扬州六郡诸军事的是陈郡谢氏一族的谢尚,镇守历阳;褚太后的父亲褚裒为征北大将军,都督徐、青、兖、扬州之晋陵吴国诸军事,徐州、兖州二州刺史,镇守京口,一东一西拱卫京师建康。王羲之改授右军将军、会稽内史,荀羡为建威将军、吴国内史。

而接手庾翼职务,担任荆州刺史的,是龙亢桓氏的桓温。

龙亢桓氏在南渡士族之中,声望远远及不上琅琊王氏、颍川庾氏和陈郡谢氏。庾翼去世后,各门阀竞相争夺晋朝最重要的藩镇荆州,朝中出于权力上的平衡,将远非豪门望族,又娶妻南康长公主的桓温调入荆州地区,以应一时之急。不料桓温在荆州迅速站稳脚跟,没过几年便成长为朝野不可轻视的一股力量。

负责主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引殷浩为心腹,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防范这位成长迅速,与王、庾、袁、谢等门阀子弟不是一路人的荆州刺史。

除此以外,按照晋人推崇隐士胜过官员的习惯,在原本负有盛名的殷浩出仕为官后,隐居会稽上虞,每日与王羲之、孙绰、许询等人交游往来、游山玩水的谢安名声日重,渐渐有取代殷浩,成为江左名士之首的趋势。

永和四年,割据辽东的燕王慕容皝病卒,世子慕容俊即位。

永和五年,赵王石虎登基称帝,然而一年之内,后赵接连爆发五场极其严重的内乱,不仅石虎病重身亡,石遵诛杀被立为太子即位的石世,自立为帝,石冲不服石遵,却在平棘之战中大败,三万士卒被坑杀。暂时缓解危机,成功登基的石遵所统治的后赵,已经呈现出分崩离析之象。

而在此前,王琅出兵关中,初步平定雍州地区的消息也传到东晋。

西晋的首都虽然在洛阳,但被秦国、西汉作为都城的长安的政治意义也同样重要。况且雍州重归王化,一旦稳住,那么晋朝就掌控昔日战国七雄中最为强盛的秦、楚两国疆域,收复中原完全不是梦想。

唯一需要考虑的,大概就是如何对待收复长安的大功臣,手握雍、益、秦三州的雍州刺史、车骑将军王琅了。

不同于一片欢乐沸腾的东晋民众,主持朝政的会稽王司马昱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封赏之策。又传召琅琊王氏在建康官职最高的王彪之入宫,探问王氏口风。

王彪之知道的还是比司马昱早一些。

后赵隔断关中与江南之间的联系,消息传得较慢,但在益州坐镇的王允之每晚却可以和王琅直接交流,王琅拿下长安以后,他就以信鸽加快马的方式给住在建康的王氏一族的主事人传讯了。

大概协商之后,王彪之对王琅的打算也有点底,入宫觐见时表现十分从容。

其实,对于司马昱、殷浩、褚太后等人来说,这是从未经历过的局面,但对于王家而言,这样的局势还不至于让他们失措。

要知道,渡江之初,天下间流传的民谣可是“王与马,共天下”,“王”的位置还在代表皇室的“马”之前。王家势力全盛之时,朝中七成以上的官员都与王家沾亲带故,朝中政事决于王导之手,地方征讨全归王敦管理,以绝对的权力彻底凌驾于皇室之上。

现在王琅虽陆续取得收复益州、雍州的大功,王家在朝中的地位却比王导在世时滑落许多,从整体上来看,还赶不上东晋初年的形势,有什么可慌张的?

从王彪之口中得知,王琅彻底平定关中之后才会派遣使臣向朝中报功,而路上有石赵阻隔,使臣到达建康也要花费数月,朝廷大约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以慢慢考虑怎么封赏,会稽王司马昱与褚太后都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收复关中都是好事,王家有那么多族人在建康,关中、巴蜀又与建康相距极远,仔细思考一下,事情也不是先前想象的那么危险嘛。

被安抚的会稽王司马昱把心暂时放了下来,以高度热情筹划起北伐之事。

既然关中已经被王琅拿下,石赵又严重内乱,朝廷正应该出兵北上,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击溃石赵,夺回中原才对。如果打好时间差,比长安的报功奏疏先取得收复中原的大功,朝廷面对平定雍州的王琅岂不就有了底气?

关起门与殷浩商议一阵,司马昱在翌日的朝会上提出了北伐之议。

时任侍中、司徒,负责辅政的丞相蔡谟第一个不同意:

“胡人灭亡的确值得庆祝,但我更担心给朝廷增添忧虑。”

绝大部分人都对他的言论感到很奇怪,询问缘由之后,蔡谟回答:

“只有智力超群的英雄和圣人,才能真正解万众的倒悬之危,其余的人都要量力而行。看看如今的情况,还没有这样的人。结果肯定是劳民伤财,最后,又发现自己才能短浅,不能达到目的,造成民穷财尽,智勇皆困,这还不是给朝廷带来隐忧吗?”

但同年二月,褚太后的父亲,征北大将军褚裒已经命令将军王龕北伐,六月,石赵帝国的扬州刺史王浃以寿春投降,西中郎将陈逵率军入驻寿春,这是自苏峻之乱祖约丢失寿春近二十年后,东晋军队第一次重新踏上淮西这一军事重镇。在此刺激下,兼任徐州、兖州刺史的褚裒决意实施北伐——正合会稽王司马昱的心意。

七月,朝廷任命褚裒为征讨大都督,兼徐州、兖州、青州、扬州、豫州五州诸军事,实施北伐。褚裒领三万人一路北上,直抵彭城,当地的百姓归降的每日数以千计。

然而,此时的石遵已经暂时安定了内部,面临危机的石赵帝国正是一致对外,凝聚力极强的时候。石遵派遣南讨大都督李农率领二万骑兵南下,正好遇上褚裒麾下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双方在代陂展开了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寡不敌众的东晋军队遭到惨败,全军覆没。

褚裒此前未曾领兵,对于石赵的反击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代陂惨败之后,他赶忙退兵,一直撤到淮河南岸的广陵郡。听到这一消息的陈逵也如惊弓之鸟,迅速焚毁了寿春城内的粮草辎重,摧毁城墙,回到原驻地。

若非桓温当机立断,果断出兵接应当时从黄河北岸渡河南下的二十多万汉民,那些无辜百姓势必被石赵帝国的军队全部屠戮。

持续两个月的北伐就这么草草收场。褚裒上书朝廷,自贬为征北将军,并要求留守广陵。朝廷以偏师失利,不应该责备主帅,只解除他征讨都督的职务,返回京口镇守。回到京口的褚裒日夜内疚,忧愤发病,年底病重去世。朝廷任命吴国内史荀羡为徐州刺史,接替褚裒镇守京口。桓温以功封征西将军,开府,继续镇守荆州。

又三月,王琅派遣的使臣到达建康。



孔汪赴建康,取道益州、荆州、江州。

其中,益州刺史王允之是王琅嫡亲的兄长,兄妹二人关系之亲密无间,早已不是秘密。孔汪临行前得王琅特意交代,路过益州,拜访刺史府时便将王允之准备的十几车东西捎带着一起上路,只等到建康交给王家。

荆州刺史桓温年少时枕戈泣血,十八岁手刃杀父仇人之子扬名建康,更兼在庾翼死后坐稳荆州,成功从石赵手中救下南渡黄河投奔东晋的二十万百姓,俨然又一军功起家的实权派人物。孔汪经过荆州,不可能不拜会。

耳闻目睹,亲自感受之下,孔汪觉得刘惔对他“眼如紫石棱,须作猥毛磔,孙仲谋、晋宣王之流”的评价确有根据。这是一个才干非常出色,但隐隐有不臣之心的人,难怪会稽王要凭借殷浩的声名压制他。

想到这里,孔汪皱起眉毛。

从上次北伐,桓温被排除在外的情况来看,会稽王对桓温显然处于不能制且忌惮的状态。没有王、庾这样强势的当轴士族操控的朝廷竟然就这么混乱,对比励精图治,蒸蒸日上的关中、巴蜀,真真是不堪入目。

尚未清楚东晋虚实,作为副使出使的关中名士朱彤却不这么想。

自从进入扬州以来,晋朝治下诸州郡的繁华安定让长期身处北方战乱之中的朱彤大为惊叹。那种悠闲舒缓,精致优雅的生活是北地十几年来未曾有过的,即使长安、洛阳这样的大城也不例外。

他忍不住向孔汪感慨:“当年北地流传一首童谣,盛赞王丞相拥立元帝,在江南建立政权的功绩。说‘永嘉世,天下灾,但江南,皆康平;永嘉世,九州空,余吴土,盛且丰;永嘉世,九州荒,余广州,平且康。’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虚。比起北方遍地白骨、荒凉惨淡的景象,江南地区被称为人间乐土、梦中华胥也不为过,王丞相功莫大焉。”

他的话,基本说出了当年从中原南渡到东晋之人的心声。那种在酷烈严寒,挣扎求生的冬季,突然被暖阳笼罩,春风吹拂的感受真的不是语言文字所能形容,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

孔汪本正皱眉,听他言论,也觉颇为骄傲,淡笑回答:“东南形胜之地在于三吴,将军入益州前便任会稽内史,有机会定邀朱兄一游。”

王琅以前被建康人称为小王,交游往来的士人则多称呼她表字琳琅或官职征西,自从升任车骑将军后,称她小王、琳琅的少之又少,一般都用车骑代指,王琅的僚属则多喜欢称呼她为将军。

这次王琅收复长安,平定关中,建康人对朝廷的封赏多有猜测,升任骠骑将军是最保守的一种猜测,大多数人认为应该升任大将军,并为是否该给王琅封王议论纷纷。

其实本来异姓不能封王是铁律,但晋成帝庾冰主政时期,曾经迫于形势封鲜卑慕容氏为燕王,有此前例在,为功绩更大的王琅封王也并非绝无可能。

“我记得孔兄是会稽人?到时候就拜托孔兄了。”朱彤放下车厢上的卷帘,又道:“听说江左名士,首推殷、谢。殷渊源在朝中,这次或许有幸一睹风采。谢安石在会稽?”

周围听到他们谈话的卫士都悄悄竖起耳朵。

孔汪看他一眼,知道他拐弯抹角,想问的其实就是能不能见到谢安。他本是儒家方正之士,没有染上晋人热衷八卦的毛病,因此就事论事:

“昨日王氏遣人侯道,言及谢安石兄弟皆在建康,朱兄若欲拜会,待觐见陛下之后递帖便是。”

朱彤摸摸胡子,掩饰性地干笑两声:“将军备了书信礼物,正好一并送去谢家。”

送礼物这种小事需要你一个副使去?

孔汪抽抽嘴角,不屑于揭穿他去谢家围观的心思。不过将军表达过想知道一双儿女近况如何的意思,谢家的门他是一定会登的。

话又说回来,将军备的有些礼物装在箱子里看不见,但千里迢迢从益州运两只孔雀送给谢尚谢仁祖,还特意挑了一只绿的一只白的,是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脑海中陆续飘过司马相如的《长门赋》、钟会的《孔雀赋》、汉乐府的《孔雀东南飞》等提及孔雀的名篇,孔汪不由得走起神来。

第20章 支线文武之道

(一)

王猛施展离间计的水平很让人叹服,以至于王琅忍不住想起楚汉相争中,陈平设计离间项羽、范增君臣,风轻云淡除去项羽帐下履立奇功的第一谋士的故事来。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一个真理——越是生死存亡、倾覆在即的危急关头,越有人忙着争权夺利、自毁长城。王琅一方面重赏制定计策并施行的王猛,一方面在心里引以为戒,提醒自己不要犯下这种错误。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接见因为主君张重华投降,不得不开城接受招降的谢艾。

“谢将军可有表字?”

武兴城内,在谢艾介绍下察看起城中各处布防的王琅边走边问。她自己领了一支奇兵去突袭凉王张重华,主力却在谢艾手下受困日久,直到她出其不意,长驱直入敌后,擒下凉王张重华,这边的谢艾才不得已而投降,可见其人治军确实极有方略。

仍做白冠儒服的谢艾容貌清俊,举止兼有正始名士之风流与汉魏儒生之雅正:

“下官未曾取字。”

王琅早遣人打探过谢艾生平,只当他投身军旅,周围没人称呼他表字,却没想到是没取,心中不由一愣。回看谢艾神情,磊落自然,似无忌讳之色,她想了想,容光昭然:

“‘君子万年,福禄艾之。’谢君受封福禄县侯,莫非典出于此吗?”

因谢艾自称下官,她也不再称谢艾为谢将军,而改称谢君。反正将军、太守都是张重华授予的官职,现在被她招降,官职肯定要换一换。

至于“君子万年,福禄艾之”一句,出自《诗经·小雅》中的《鸳鸯》。王琅四五岁时便能将整本《诗经》倒背如流,次一些的世家也差不多是这个要求,换到凉州,却少有人能够如此随意地想到两者间的联系。

实则永嘉南渡之后,名士大儒多在江左,连中原地带都少见。是以谢艾这样文武兼资,不失风流的人物在凉州,想找几个说说话的人都难,更罔论商议什么军国大事,经纶韬略。如今得遇江左高门出身,灭蜀平陇的王琅,哪怕什么都抛开,只单单纯纯交谈一番,也是平生未有之快事了:

“将军思敏。谢艾之名,正源出此句。”

用祝贺新婚的《鸳鸯》为儿子取名,想来那时候夫妇俩正情笃意浓着,碰巧酒泉郡郡治就叫福禄县,用来做外放功臣的理由真是再冠冕堂皇不过。

王琅黑眸含笑,驻足看向谢艾:“我本以为是‘或肃或艾’之艾,竟然不是。”

“或肃或艾”出自《小旻》,历来被认为是政治讽刺诗,既揭露了统治者的昏聩无道,也表达出作者愤恨朝政黑暗腐败,对国家命运忧心忡忡,以至于“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谢艾本以为她借此句指张重华无道,但转念一想,放在江左政权与她身上似乎也合适。用余光极快地瞥一眼这位年纪轻轻又位高权重的车骑将军,他做出判断:

“多谢将军赠字。”

她什么时候赠字了?

王琅眉梢微扬,有些惊讶。因王家擅长书法,她的行、隶两书在江南都是出了名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什么答应给他一幅字了,随后才明白过来,谢艾口中的字,多半是表字的字。

看着很沉稳镇定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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