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一天天刷新着对折戟沉沙的认知,苏鱼也一样,在那么多天的朝夕相处里,他渐渐的认识了一个完整的沈戈,而不是从前那个活在他想象中的,拼凑出来的沈戈。
面瘫跟厚脸皮有异曲同工之妙,沈戈在苏鱼家住下之后,一直没有提要回家的事儿,苏爸爸苏妈妈好像对此也并不奇怪,除了好几次欲言又止,在沈戈的面瘫攻势下败下阵来之外,其余时间并不多过问儿子的交友状况。
就是有一天苏爸爸突然黑着脸问沈戈,“露水姻缘是谁?”
沈戈当时略显差异,他完全没想到苏爸爸会关注到微博上的事情。事实上,苏爸爸不仅关注了沈戈、折戟沉沙、王师父还有鬼画社大家的微博,他还去游戏里走了一遭,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把沈戈给了解了一遍。
呵呵,不过他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说出来呢,就让他保持一个高深莫测无所不知的形象就好了。
还有,千万不要让他老婆和儿子知道他在游戏里因为操作太菜被鄙视了。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大家要友爱一点嘛一帮小兔崽子,换到现实里来本大律师分分钟戳死你们。
沈戈不知道他心目中的未来岳父到底对他跟苏鱼的事情了解到什么程度,而且看他一副自己回答不好就要抽刀子砍人的表情来看,沈戈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给说了一遍,只是略微隐去了苏鱼当时的反应,怕苏爸爸担心。
“对不起,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陆舒媛那边我会尽快处理好的,您不用担心。”沈戈鞠躬道歉。
苏爸爸看到沈戈诚恳的鞠躬,心里终于好受一点,想来想去这件事也不能全怪沈戈,这孩子太受欢迎也不是他的错。苏爸爸拍拍沈戈的肩,示意他不要太自责,苏鱼不怪他,他们父母也不会多事。但转身走的时候,苏爸爸心里却不免还是在担忧。
太受欢迎也不是好事,自家儿子那样……哎……两人能长久吗?
沈戈看着苏爸爸的背影,隐约感觉到一点他的忧虑,但他所担心的都是既定的事实,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也许最适合苏鱼的人应该是一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会对他好的,但并不要太过耀眼,平安喜乐一辈子就够了。简简单单的幸福才最适合他。
而像沈戈这样,即使他为人够低调,却还是不可避免的会被套上光环的人,就像是一把双刃剑。
可是要让沈戈放手是不可能的,他一想到以后都不能见到苏鱼,看到他笑了,就觉得心疼肝疼哪儿都不舒服。苏爸爸更担心的或许不是苏鱼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而是沈戈能否一直坚持下去,怕他只是被一时的热恋冲昏了头脑,等到感情淡了,就丢下苏鱼一个人走了。
沈戈没有办法去证明这种需要时间来考验的事情,为此他还特地去请教了恋爱大师简安楠。简安楠最近因为拍新戏比较忙,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络沈戈,结果一空下来刷个微博就看到好友跑到热门话题上去了,哟呵,马甲全掉光了这是。
简安楠不厚道的在床上翻滚着笑了很久,看到沈戈给他发来的信息,却又愣了,然后回复道:你来真的啊?
沈戈: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喜欢开玩笑了。
简安楠: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先脱单,鄙视你。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指点你一下就好了。你觉得,你这么鲁莽的跑到人家家里去拐待了人家儿子,还天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他们没把你这个臭男人人道主义毁灭,是为什么?
沈戈:因为苏鱼?
简安楠:这不是废话,因为你对苏鱼很重要!因为你的出现让苏鱼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有了画漫画的理想,你对他的意义不仅仅是一个恋人,因为你,让苏鱼成长了,所以他爸妈才对你网开一面你造吗?要是苏鱼腿没事,还是活泼可爱的三好骚年,你不被杀人灭口就不错了!
简安楠:话说我还真挺佩服你的,兄弟,什么东西都没提,就直接冲岳父家里去,我要是你岳父,我脸都绿了。
简安楠:我看到小道长话的漫画了,老萌了,诶你说我现在追求他还来得及吗?
沈戈二话不说把简安楠拉黑了。简安楠最后腹诽了一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沈戈你个人渣。
屏蔽了简安楠,世界终于清静了。沈戈也因此下定了决心,不去顾虑要怎么应对苏爸爸和苏妈妈,他只要对苏鱼好就足够。首先,他得让苏鱼从现在这个封闭的状态里走出去。
别看苏鱼现在每天还是笑着的,好像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可事实上,他以前每天都会出去练胆,到小区公园里去转一圈,那天之后却再没有出去过,好像浑然忘了这回事。至于游戏,他更是一句话都不提,游戏头盔放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他的世界被动的缩小了,他装得什么事都没有,可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的把不愉快的那一部分都封锁了起来。
沈戈就把陆舒媛的事情暂时交托给了他大哥,沈大哥才是跟陆家有生意来往的人,做起事来比沈戈要方便得多。至于沈戈自己则找了一大堆的心理方面的书来看,挑灯夜读的节奏。
他不可能一直在苏家赖下去,所以他开始尝试着提议带苏鱼出去散步。
可苏鱼不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揪着沈戈的衣服下摆,对他摇头。
“我们就是去前面的小店买点东西,就当是陪我去,好不好?”沈戈蹲下来,摸摸他的头。
苏鱼明显的犹豫了,眼神在挣扎,可是最后他还是摇摇头,“那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末了,他又有点紧张的小声的问了一句,“你还会回来吗?”
沈戈抱住他,“会的,不管我去哪里都一定回来。”
提议出去散步的计划失败,沈戈也不气馁,依旧耐心的跟他说话,企图让他再度勇敢起来,自己答应走出去。
于是时光流逝,转眼间沈戈已经在苏家待了大半个月,而梅九爷第二场终于要上演了。真央已经从沈戈那里了解了苏鱼的情况,于是这些天都没有催他来排练,反正他的戏份不多,该排的地方都排过了。可是正式演出那天他得来吧?
沈戈当然要去,而且他不光要回游戏里去演出,还很果断的趁此机会从苏家搬了出来。他的游戏头盔是放在家里的,所以他必须回家里去上游戏,这无可厚非,但他这是不再回苏家住的架势啊,不光苏鱼失落难过,真央都觉得这样不好。
“你别那么急着走啊,要是小木鱼他不愿意上游戏,那你等演出完了,再回去陪他几天,让他有个过渡的时间也好。”
两人在通话商议,沈戈就说:“但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也说不定。我想赌一把,或许他不想我走,就会在我演出的时候去找我了,你知道,他一直想看我演出的。”
“这样……确定能行?”
“不知道,试试看吧。不行的话,反正我也不会走远。”沈戈答应过苏鱼,不管去哪里都一定会回去。但该做的尝试,还是要去做。
于是沈戈从苏家走的那天,沈戈表现的异常坚决。苏鱼默默的看他收拾东西,攥紧了拳头,忍着不让自己失控。
收拾完了,沈戈拎着东西都到门口,开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晚上真的不去看我的演出吗?”
“我……”苏鱼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了棉花。他是想去的啊!男神的表演他怎么可能不想去看,只要一想到沈戈站在上面的时候有多耀眼,他就有多兴奋。
可是……可是他害怕得在颤抖的手是怎么回事?
心里有一块阴影,逐渐的蚕丝着他的决心,他很想跨出去那一步,真的很想很想,可是他走到哪里,那块阴影好像就跟到那里,让他无所遁形。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他想去’这三个字说出口,沈戈笑着跟他说没关系,可苏鱼窥探到他眼角闪过的一丝失落,心就像被揪了起来,他不想看到男神这样的表情啊。
沈戈走了。苏鱼趴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他恨自己腿不好没办法追出去,也恨自己这么犹豫不决,懦弱可欺。如果,如果以后他都只能这样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亮了!
观众开始入场,踏着月色,涌进鬼画社。他们三三两两的交谈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对于他们来说,今晚就是一个盛会,很开心,也很期待。
观众悉数落座,锣鼓声响起,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可是有人发现,第一排有个视野很好的位置却一直空着,到这会儿都不见有人来,这是谁啊,好不容易抢到的票,还是最前面的,就这么浪费掉了?
不过戏很快就开始了,也就没有人再去注意那个空位,一身红衣的梅九爷再度出现在大家面前,耀眼夺目得吸引了他们多有的注意力。
后台,折戟沉沙再次打开自己的好友列表,看到木鱼灰暗的头像,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
“该上台了。”逗你玩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背。
折戟沉沙点点头,正要上去,就听逗你玩又说:“你也别太失落嘛,小木鱼或许还在犹豫,过一会儿说不定他就上来了呢。”
“我知道。”折戟沉沙做一个深呼吸,沉下心来。握住手中的剑,往前跨出一步,两步,加速,轻功开起来,整个人如一片纯白流云飞跃到台上。
满面寒冰的沈君,再度义无反顾的挡在了梅九爷的面前。梅九爷挥手,让他退到自己身后,而自己,则傲然直面着前面那些穿着丧服举着白幡的人。
“我知你们心有怨怼,然而你们的亲人好友之死,与我虽有直接关系,但那都是咎由自取,我又何错之有?”梅九爷从不低头,从他叫这个名字开始,他就忘记了怎么低头。想用一群遗孤来逼他服软,他们也未免太小看他。
然而痛失亲人痛失名利的人是悲愤欲绝的,听到他这番话更加愤怒,于是怒道:“你简直丧尽天良!方才你自己都承认袁郎他们的死与你有直接关系,你却还能说出那样的话,你敢不敢摸摸自己的良心还在不在?!”
“良心?”梅九爷轻笑,缓缓的往那人面前走了一步,“那袁敬之的良心呢,十二年前他下令屠我方氏满门的时候,他的良心呢?!还有钱安泊,身为御史,不思监察百官,反而跟袁敬之沆瀣一气,他的良心呢?!方氏灭门案,梅园走水案,哪一个惊天的案子,不是你们那些亲朋好友丧尽天良犯下的?!”
梅九爷整个人的气息忽然变得乖张阴戾起来,那声音掷地有声,像刀子一样直戳在别人心上,冰冷刺骨,“呵,你们问我良心呢?我的良心被袁敬之此等老狗吃了!”
梅九爷怒而拂袖,双手背在身后,像一株傲梅开放在雪地里。雪依旧在飘飘摇摇的下着,先前跪倒在大门前的人,此刻还跪着。梅九爷的话让他们抬不起头来,有人的心在微微动摇。
然而忽然,一个抱着五岁孩子的夫人冲上前去,扑通跪倒在梅九爷脚边,“九爷!九爷你行行好,再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他年纪还那么小,没了爹爹可怎么办?!”
梅九爷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们。
妇人继续求着,可梅九爷还是不为所动。一个中年汉子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把妇人拽住,“你求他作甚!他方才大骂袁大人作恶,可他的行径又跟作恶有什么分别?!他一样是侩子手,怎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与你!”
“对!侩子手!”
“他就是侩子手!袁家钱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都攥在他手里!”
“侩子手!”
沈君愤怒得无以复加,大拇指抵住刀鞘往上一推,寒光出窍。可梅九爷却再次伸手拦住了他,“沈君,不可。”
沈君唯梅九爷的命令是从,于是只好后退,然而就在此时,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仅仅只有五岁的孩童,忽然从宽大的衣服里扒出匕首,狠狠的刺在梅九爷的脚踝上。
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靴子,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本来就腿脚不便的梅九爷再也站不稳,本能的向后倒去。
然而此时健马嘶鸣,苏小满回来了。一骑绝尘策马而来,看到梅九爷往后倒下的那一刹那脸色陡然一变,加快速度,弯下腰来伸手揽住他,把他抱上马去。
沈君神色一暗,收回了伸出的手,再度退下。
巨大的疼痛让梅九爷脸色惨白得说不出话来,可他还是挣扎着从苏小满怀里抬起头来,艰难的看向那个小男孩。
小男孩脸色青紫,已经毙命于雪地之上,显然是中毒,或者是蛊。
梅九爷忽的笑了,看着满天的飞雪,神色凄艳,他忽然想起了苏小满的话——这冤冤相报,真的要何时了呢。
苏小满心急如焚的抱着师哥去治疗,红色的血滴了一路,那好不容易接上的经脉或许已经再次断裂,就像刻骨铭心的伤痕,永远也不会好了。沈君看着他们的背影,右手紧紧的抓着剑柄,发白的骨节暴露了他此刻的忧心,然而他还是放慢了脚步,没有上前打扰。
沈君退场了,折戟沉沙又回来了。他再次急切的打开好友列表,可木鱼的头像,还是灰的。
那木鱼此刻在做什么呢?他在画画。
沈戈走后,他就一直在画画,中间只休息了大约一两个小时。手已经累得提不起笔了,他不管,眼睛下面是深深的黑眼圈,他也不管,唯有画画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画了一张又一张,身上手上都沾满了颜料。他每画下一笔,脑海里那些纷杂的思绪好像就少掉一分,于是他一刻也没有停歇,仿佛在透支着生命一般。
终于,他的手再也握不住画笔了,那支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了老远。
苏鱼想回身去捡,可一回头,就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画——那是一棵繁花似锦的樱花树,美好得像是只在梦境里出现的事物。
他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回头,看向自己画架上的画,还有地上躺着的许许多多已经画好了的画。它们每一张,都有一个相同的名字,简约一点叫沈戈,长一点叫我喜欢的人。
这个人有好几个不同的马甲,所以有好几种不同的样子,但每一种,苏鱼都很喜欢。
他静静的坐着,看了很久,半晌之后,才艰难的把那只笔捡回来,重新沾上颜料,在画纸上画着。
沈戈的身边,渐渐的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少年模样。他们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耀眼的逆光打过来,看不太清面孔,但脸上的笑容都很美好。
苏鱼放下笔,身体酸痛的已经一动都不想动,可是他还是笑了,像画里的人一样笑了,泪水湿润了干涩的眼眶,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屋外,苏爸爸抱着捂着嘴蹲在儿子门前哭的苏妈妈,心疼的轻拍着她的背安慰,“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游戏里,大幕落下,一场戏再度进入尾声。
稍稍修整之后,主演们再次登台谢幕。大家都很亢奋,大声的喊着心目中男神的名字,然后他们就注意到了,前段时间一直在游戏里神隐的折戟沉沙,面瘫得毫无生气。
该怎么说呢,其实面瘫本身也是一种表情,可折戟沉沙此刻是真的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被什么打击到了似的。而且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些焦虑,时刻想走的样子。
有人又不禁看了一眼前面的那个空位,似乎猜到点什么。
折戟沉沙这个样子,就更不用指望他会说什么,于是真央等人就撑起了整场谢幕,跟台下的观众做着互动。
忽然,导演逗你玩在台下急吼吼的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