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在刘青看来,心里越发觉得古怪。这像是一个犯了错误被大人抓住的孩子一般,不过这个大人和孩子的对比好像是差别太大,不同寻常罢了。
道济法师见山鹰一番做作,心里也是好笑,知道已经达到目的,这样也就差不多了。他停了一停,口中却依然严声说道:“你这痴货,在和尚面前还敢弄巧,以为这样就能放过你不成。”
他又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山鹰说道:“今日看在这位施主面上,姑且放过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位施主尚有用你的地方,你可愿意效力赎罪。”
那山鹰本来听得罪责难饶,更是险些就此吓晕。不过又听到道济法师说话,居然看在来人面上,暂时放过,一听尚要用它,心里一喜,连忙将鹰头如同捣蒜一般,冲着法师点个不停。
刘青听到道济法师说,他尚有用这山鹰之处,心里虽然纳闷,却也是知道他这样说,必是有他的道理,刘青倒是不动声色,在旁边等待。
只见道济法师又像是和山鹰说了些刘青不懂的话,也没等刘青听得明白,道济法师就喝了声“且去”,那山鹰片刻之间,不复颓态,一下子就精神抖擞,将两翅展开,扑动了几下,只听得风声甚急,它就此飞上空中,慢慢消失不见。
道济法师处置完山鹰,这才重新引刘青到灵隐寺,两人到他的房中坐下。一会时间,自然就有小沙弥奉上香茶,两人品茶说话,刘青这才明白这些山鹰原来不是他所想的那种普通山鹰。
这些山鹰居然大有来历,据道济法师讲,这也是当年他云游天下,在海外的一处荒山,发现这一群幼鹰,看到它们并没有其它大鹰看护抚养,他心明如镜,知道也是因缘巧合,就此将这些山鹰带回,细细调养长大。
道济法师慢慢发现这群山鹰果然不似平常,居然就此群居而行,同出同入,就是捕食,也是分而食之,由于生有恶根,平时多杀生灵,再加上它们性情也是极为凶猛,只是将来会有孽报。
道济法师心下慈悲,多年以佛法咏唱,助它化去恶根。又因为它们天生猛禽,为修道中人所喜爱,又恐它们被捉住受苦,竟然传了一套阵法让山鹰练习。
这套阵法,它们居然很快就熟习,进退之间,一丝不错,也是因此在鹰群里产生了一只领头的头鹰,由它驱动阵法,甚是厉害。
这就是刘青先前看出它们在空中甚有法度,如同有人驯养一般,刘青自是心头恍然明白,暗叫世间奇人异事真多。
道济法师在这些山鹰长大以后,恐留在此处,容易误伤人畜,又有伤天和。他便将它们送至黄山天都峰上偏僻处安置,他常常前往探视,山鹰们也常来此处上空盘旋飞行,不过道济法师自是早行告诫,不许他们落下惊人,更加别说袭击伤害行人家畜了。
也正是如此,今天道济法师在灵隐寺内突然听得鹰声鸣叫,像是准备攻击什么人的样子,这才来到飞来峰查看,见到山鹰都在上空盘旋着。
道济法师神通自是厉害,默算之下,他立刻算出事情经过,知道是有那只头鹰突然袭击刘青,他心中有气之下,正要阻止山鹰群攻。
他却见刘青拿出飞剑来对付山鹰,一下子就看出飞剑厉害,知道分明是个修道之人,心下触动,又想起他知道的一些缘由,连忙出来阻止刘青,处置山鹰种种。
也正是这样,他见刘青虽然是修道之人,居然并不恃强凌弱,虽然取出飞剑,一直没有想要取那些山鹰性命的意思,心下十分喜爱,佛家喜说缘份,道济法师这才相请刘青,细细说话。
刘青见道济法师说得明白,正要说自己的来历去向,就见道济法师冲他笑道:“不用再说,施主的来历和尚知道,施主要去的地方和尚也知道。”
“和尚不是让山鹰给你帮忙吗,不然和尚哪要如此辛苦,为施主处置山鹰,这一番做作后,山鹰应该会心归施主,不然,强令它们帮助,对施主那南荒之行,只怕反而不好,哈哈哈。”道济法师心情极为高兴,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刘青听得大喜,暗赞佛法神通,果然奇妙。道济法师也正是个真性情的人,真是助人为乐。不过,想到这里,他心里猛然又起疑惑,说道:“法师,以你的功德操行,应该早已经重回西天极乐世界,为何滞留人间如此之久?”
道济法师见刘青发问,心里也喜欢刘青的心思灵动,知道刘青并没有因为这点事情得意而忘形。他突然就叹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施主不也是知道了吗?现在人间正道不昌,和尚当然也是放心不下,只好在此一拖再拖,尽和尚的能力罢了。”
刘青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道济法师也是在尽修炼中人的本分,难怪传说中,道济法师总是游遍天下,隐恶扬善,诛除妖邪,原来常说人言附会,看来有些事情也是真的。
刘青接着想到,自己也将是在这条路上修行,只是现在为总镖头的事情耽搁,不能造福世人。他心下转念一想,将来能和这传说中的人物行道天下,自是觉得大为快意,也就不再去多想前路的艰险了。
不过,道济法师接下来的话,马上打消了他的这个想法,只听道济法师说道:“施主这想法是不错,可是和尚已经不能再留在人间,不多久即要飞升极乐世界,将来的正道希望,还是在你们后辈身上。”
“和尚坚信虽然人心不古,正道不昌,但正邪不两立,正道依旧很有希望,只是需要许多像施主这样的人努力维持,一定会有正道大昌的一天。”道济法师一反嘻笑的表情,神色肃穆的又对刘青说道。
短短的几句话,听得刘青热血沸腾,他同时想起李靖对他的期望,心里生起强大的斗志,决心护卫正道,直至正道大昌。
道济法师倒像是深知刘青的心思,用期许的目光看着刘青。他不再多言这些,只是接着交待了刘青一些驯鹰之法,看他的意思,那些山鹰就是托付给刘青看管了。
刘青乍然听得这些驯鹰之法,自然兴奋不已,连忙向道济法师称谢。道济法师又是笑道:“和尚要施主帮忙照顾,施主怎么反倒谢起和尚来了。”
刘青听得也是和道济法师相视而笑,两个人又说得其乐融融,浑然不像两个初次见面的人。
两人一会说到刘青的南荒之行,道济法师像是突然想什么来了,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球来,伸手递给刘青。
刘青见到,也没有推辞客气,只是连忙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那个木球。
那木球不大,倒像是个木桃子,也不甚起眼,木球的表面十分破旧,上面已经没有了任何颜色,只有木的原色本样,刘青自是看出,这个木球像是有了不少年月的东西。
刘青十分奇怪,他仔细打量这个木球,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来,他心里倒还是隐约明白,这不会是个普通的木球。
他想问道济法师,道济法师却将话头岔了开去,只是说,这是他昔时在俗家用的一个练手木球,跟随他日子甚久。他今日见到刘青,也没有它物可赠,就将这个木球送将于他。
刘青也知道这类异人,多有古怪性情,也就不再多问这些,也就将木球放至怀中仔细收好。这木球一入怀中,他才感到奇妙之处,在心里暗暗称奇。原来这木球居然像是自己会缩小变扁一般,他居然不会感觉到胸前鼓起一大块。
道济法师也是十分喜爱刘青,见说话太久,天色已晚,就留住了刘青,请他用过灵隐寺的特有素斋,又安排沙弥打扫房间,让刘青在灵隐寺住了一晚。
刘青十分记挂南荒之行,第二天一大早,匆匆洗漱后,他就前来向道济法师辞行。
道济法师也知道他事情紧急,便不再挽留,将刘青送到灵隐寺外。他只是嘱咐刘青多多宽心处事,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希望刘青不必过于忧心,不然于他本身的修炼不利。
刘青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称谢告辞后,他独自来到飞来峰上,站在飞来峰顶,用道济法师所传唤鹰之法,发出啸声,召来山鹰起程。
他才长啸两声之后,就见从天际升起许多黑点,一会儿后,黑点就越来越近,正是那些山鹰飞快的朝他飞来。
那群山鹰飞到刘青近前,听得刘青吩咐后,并没有马上跟着刘青飞走,而是先行飞在灵隐寺上空绕飞不已。
这些山鹰在灵隐寺上空盘旋良久,鸣叫声声,似是有些悲伤之意,直至灵隐寺前的道济法师扬起两手,作势要赶,而且道济法师又在随后飞快的走进了灵隐寺中,这些山鹰这才和刘青向南飞去。
刘青也知道这些山鹰是不忘记旧恩主,是在向道济法师告别之意。这也真是些有情有义的山鹰,他当然是在心里非常赞叹,十分喜爱这些山鹰的性情。
他自是早就跳到空中,慢慢的御剑飞行,也是因为他带着这么一大群的山鹰,毕竟有些影响,只好放慢了速度,让山鹰在他后面跟着飞。
不过,刘青是首次带鹰飞行,自然也极是兴奋,倒也是不觉得有难过的地方,反而越看这群山鹰越是喜欢。
他看着山鹰跟在后面,双翅张开后,黑压压的一片,鼓动之时,风声四起,那也是蔚为壮观。前路虽然艰辛,此时他心中却涌起一股豪情,他吐气发声,就那么长啸出声来。
群鹰也是相互附和,鸣叫不已,刘青自是长啸相和不停,声震天际,飞动之时,那天上的白云像是迎声而开,倒也算是一大景观。
前部 第十三章 南岭异事
刘青带着一大群山鹰飞在空中,直到他感觉真气不能支撑御剑飞行了,就下来调息。自然他还是尽量先看清地面上的形势,再找那种僻静的地方落下。
山鹰倒是不用他来花心思,道济法师早有交待,让它们自己去觅食即可。就这样,一路飞飞歇歇,也就两天的时间,刘青就已经到了南岭。
南岭,自古以来就是泛指在南岭山脉以南的一大块地方。从秦汉时起,中原地区历经战乱,内地的人们为了躲避战乱,纷纷南迁至此,与当地土人互通有元,繁衍生息。在唐朝时期达到了昌盛的地步。
南岭作为南宋最后的盘踞地方,有着当时最为激烈的大规模战斗痕迹。在经过元人占领和大肆杀掠后,历代的掌权者慢慢的加强,对南岭朝廷疯狂的统治和掠夺的情形,到这时就到了顶点。
不过,由于土人民风极悍,加上历代以来,多流放犯人到此,汉人与其它诸族又茅盾重重,元人的控制虽然厉害,但地方上极易滋生各种事端,地面上并不太平,常常发生动乱。
当今时日,随着元人的开始衰败,南岭地方逐渐就脱离了元人的控制。他们自立一方后,就坐观天下龙争虎斗。由于他们并不参与当今逐鹿中原的征战,也就除了略有些摩擦生事少数人外,地面上也就还算得上是大体平静的。
刘青打发走山鹰们到附近觅食后,就自行到了南岭地方的邕州城里,据他一路上来打听到的,这是离他要去的南荒之地最近的大城,这也是南岭地方最为繁华的大城。
他到邕州城自是想找人打听一下南荒的情形,最好是能找个好的向导为妙,他早已经在心里盘算好。
刘青四处打量,看着这邕州城,居然和中原的大城相比,毫不逊色,只是来往的行人服色相差太多。在这地方,虽然汉人也还甚多,但也多有一些贩卖奇怪物品的异族中人,络绎不绝的行人中,也是诸族相杂,让他有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他想按照张士信说的,去找到和汉人最为熟悉的苗人来,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南荒的一些情况。这城里往来的人是不少,可他看了半天之后,却很是为难。因为他只能看出汉人的衣装打扮,他看其他族的衣服总是觉得均是古怪而已,却分不清楚那一种打扮的人才是苗人。
刘青正在为难不已的时候,就听得在前面不远处像是在吵闹喧哗,行人不停地往前面靠拢聚集,他心里一时好奇,也就跟着众人围了上去。
周围的人似乎都喜爱看这热闹,居然已经把这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刘青也略微觉察到这情形有点不太对劲。等刘青跟着走上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里面到底是在吵些什么。
他耐心等了一会,见没有人散开,他就运起先天真气,略略发力之下,不动声色的就挤了进去。他挤到最前面一看,看着中间空出的一大块地方,差点就失声笑了出来。
原来在里面的人不再互相漫骂,早已经开始比斗起来,不过倒不是以武力争斗,而是在比倒立。只见有两个人正头冲下,脚朝上,倒立在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旁边点燃的一支信香,正好烧掉了一半。
一个是瘦弱的少年,面目清秀,脑袋上戴着一顶奇怪的圆圆的平帽子,刚好套在头上,倒立之下那帽子居然也没有掉出来,也是颇为神奇。
那瘦弱少年的一双黑黄的手臂露了半截在外面,他的裤子也只有半截,两只黑黄的小腿也同样裸露在外,一看就像是异族中人。
他在倒立身体的情形下,那一张脸上虽然有些发红,倒也还是神色如常,那双黑黄的小腿纹丝不动,如同没事人一般。
另外是一个壮年大汉,一脸横肉,光着上身,刘青看他穿的裤子,倒像是个汉人打扮。
那壮年大汉倒立在那里,在那张大脸的上面,也不知道是本来就是那样,还是因为难受而显得发红发紫,难看至极。
他在那里咬牙切齿,那举起的大粗腿在空中摇摆不停,应该是支持不住的样子,他的口中在念叨着一些刘青所听不懂的话,也不能肯定到底他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头。
刘青听旁边的人议论,也听不明白他们两人这样倒立在地上是为什么,他再看向周围,好像左右都没有汉人,也可以说是他分辨不出来。他也就无法打听,偷偷笑了几句,心里好奇之余,也只好转身想要离去。
他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惊呼出声,知道不对,忙回头看时,他心里还在想这惊叫之声倒是和汉族的说法一样时,就只见那壮年大汉,果然是支持不住,败下阵来。可他居然出了一个毒招,身子一歪,顺势就冲那瘦弱少年压了过去。
他要是压实下去,正好会压在那瘦弱少年的身上,那瘦弱少年不死也得带伤,刘青一见之下,不及多想,连忙飞身抢出,一掌就拍在那大汉身上。
旁人只见刘青突然冲出,很快的落在比试的两人中间,轻飘飘的在那大汉身上拍了一下,那大汉就呼的一下子,直直的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后,再也爬不起来。围观众人俱是惊骇不已,像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事情,都发声大喊就飞快的散了。
他们却不知道,这已经是刘青手下留情,见那壮年大汉像个汉人,他就只使出一点力道来,不然的话,在他这一拍之下,这含有先天真气的一掌下去,那壮年大汉焉有命在。
那瘦弱少年自是早已经一个筋头,翻过身子站立起来,头上的帽子一动不动,看样子是轻松之极。不过,他带着一脸惋惜的神色,正在看着刘青。
他见刘青也是站在那里打量他时,又看看旁边还在呻吟的大汉,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把抓过刘青的手,扯着刘青就向城外跑去。
刘青也是莫名其妙,怎么一下子,周围的人全散了,而且这个瘦弱少年不向他道谢,反而抓着他向城外跑,心里很是不明白。
不过他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眼见瘦弱少年扯着自己,在他跑动之间,居然丝毫不见慌张,脚下也不像在发力奔跑,只是像在平常赶路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