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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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碟-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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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奇怪,短暂的交谈过后,他的心像是被点燃了一把熊熊烈火,无比渴望着能够再见小檀一面。浑身上下充满了激情与斗志,哪管后面是否会遭遇狂风暴雨。心结,在不经意里打开,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一个男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和使命。
    纵然此生与小檀无缘,他也必须告诉她,心中永远永远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千年万年只会想着她。
    小檀,她会原谅自己么?她会怎么做?邓宣的心忽然又忐忑起来。六百里路是那样漫长,即令在御剑飞行,却也好似怎么都飞不到尽头。天高云淡,他的心中却在起风,吹拂得波涛汹涌,跌宕起伏。
    正出神沉思间,一记锐利的响哨刺破了寂静的高空。邓宣警兆突生,面前一束赤色的弧光激射而至,直奔咽喉。他不及招架,急忙提气朝上,身子凭空拔高,赤色光簇从脚底走空。
    一收仙剑,邓宣飘立空中,目光在云层中细细搜索,低喝道:〃什么人,给我滚出来!〃一名白衣中年文士嘿嘿冷笑,手摇摺扇出现在邓宣左首说道:〃孙少爷,你行色匆匆这是打算去哪儿啊?〃邓宣认出来人是麻奉秉的手下吕岩,他曾是雾灵山脉中叱吒风云的一方地霸,后来因得罪了昆吾剑派,才投身到金牛宫门下避难。邓宣见识过吕岩的修为,知道不弱,但也不明白他为何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眼角的余光一扫,在右首又现出一名巨灵大汉,手持铜锤不住碰激出铿然巨响,却是吕岩的同伴袁山主。
    与他们一同投靠麻奉秉麾下效力的,原先还有两人,却在夜袭曹府的一战中被人击毙。但仅这眼前两人,邓宣自问已难以应付。
    他见吕岩和袁山主面含冷笑、神色不善,心里暗自提防,喝问道:〃你们拦住本公子的去路想作什么?〃吕岩叹息道:〃孙少爷,明天就是你大喜之日。这个当口上,你实在不该甩开令尊的'为所欲为八风卫',一个人偷偷溜出龙首山的。〃邓宣哼道:〃你们两个不过是麻护法的手下喽啰,管得着本公子的事么?〃袁山主怒吼道:〃他***!你小子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投了个好胎,便狗仗人势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了!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今日正好送你归西!〃邓宣一惊,冷喝道:〃你们两个想造反么?〃吕岩摇摇头,回答道:〃造反的事咱们兄弟是不做的。不过金牛宫里,早已有人比咱们看孙少爷更加的不顺眼,我们不过是替人代劳罢了。〃邓宣酒意全醒,目光闪动沉声问道:〃是不是外叔公金裂石叫你们来的?〃吕岩笑道:〃这你不必问。咱们暗中缀着你已有些日子了,可惜八风卫里总有人形影不离地跟着你,咱们一直找寻不到合适的下手时机。今天终于鬼使神差,教你一个人落了单,可怪不得吕某了。〃邓宣开始后悔为什么会一时冲动,把保护自己的八风卫甩下。如今远离龙首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条小命可就悬了。
    他徐徐道:〃你们这么做,如果被我爹爹晓得,还想有命在?〃吕岩道:〃所以我们才要干净俐落地解决了你,不留后患。孙少爷,你的好日子到头啦,想做新郎只能等到阴曹地府里有人招亲了。〃袁山主不耐烦地喝道:〃吕窟主,废话什么,夜长梦多。赶紧宰了这小子好回去向麻护法交差!〃邓宣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说道:〃只要放了我,回头我一定向家父保举你们。保证两位日后飞黄腾达,远比跟着麻奉秉来得风光。〃吕岩叹口气道:〃孙少爷何必用这种话来骗我们,我们兄弟真要放过你,莫说麻护法不会饶了咱们,即便是令尊,回头也会将咱们剁成肉泥。孙少爷,你死了这条心吧。看在往日也算熟人的分上,你乖乖受死,咱们也好替你留个全尸。〃邓宣突然喝道:〃看打!〃左手一扬祭起〃漫天神砂〃,一蓬金灿灿的飞云,铺天盖地分朝吕岩和袁山主涌去,身形趁势一沉向东御风突围。
    吕岩哈哈大笑道:〃孙少爷,你走不了的!〃手中摺扇飞起,打出一道狂飙,将漫天神砂吹得七零八落远远飞散。
    袁山主身子一晃已截住邓宣,一对铜锤恶狠狠向他头顶轰落。邓宣知道对方神力过人,不能硬撼,急忙侧身躲闪,仙剑〃腾风〃斜刺挑出点向袁山主咽喉。
    袁山主双锤〃当〃的一并,挂着隆隆风声夹向邓宣仙剑。这要是被箝住,邓宣除了撤手撒剑外别无他途。
    邓宣收剑变招,左掌并立如刀切向袁山主右肩。倘若以一敌一,他自信绝不输于这个雾灵山脉的凶人。可惜背后还有一个更为厉害的吕岩,探手摄回摺扇,拍向邓宣背心。
    短短十余个回合,邓宣在两人夹攻之下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他一边拼命抵抗,一边黯然思忖道:〃完了,终究还是没能见着小檀最后一面!〃正当他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拼死抵挡吕岩与袁山主猛攻之际,外圈无声无息地又有四名青衣人现身,各踞一角冷眼观战,却并不急于立即出手。
    吕岩和袁山主搞不清这四人路数,见他们并不出手阻挡,只好权当不知,加紧手上招式,以尽快杀了邓宣,避免节外生枝。
    吕岩低喝道:〃咄!〃摺扇拢起,如一柄利剑刺向邓宣胸膛,又准又狠。
    邓宣不及招架,只能努力侧转身躯向右躲闪。不防袁山主那面的铜锤轰然袭到,砸向右肩,令他再无腾挪闪展的余地。
    眼看邓宣中招,那四名青衣人齐齐挥手射出一条赤色软鞭,两根缠住铜锤,两根点向袁山主左右双眼。
    袁山主手上一紧,两柄铜锤已被人锁住。他自负神力,然而从软鞭上涌来的劲力竟让他虎口发麻,胸口如遭电击猛地一震。
    说时迟,那时快,另两条软鞭一左一右缠住袁山主魁梧的身躯,犹如巨蟒缚身紧紧勒入他的皮肉,骨头发出〃嘎巴嘎巴〃的脆响。
    袁山主疼痛难忍,嘶声大吼却挣扎不脱。
    吕岩见势不妙,舍了邓宣摺扇切向软鞭,欲将其割断以解袁山主之困。
    锁住铜锤的两名青衣人早有预料,同时挥舞软鞭引着铜锤脱手飞出,轰向吕岩面门。吕岩大吃一惊,不得已先求自保,退身闪避,让开铜锤。
    耳中听到袁山主撕心裂肺的惨叫。红雾涌起,袁山主巨灵般的身躯,竟被两道软鞭硬生生勒碎,断成三截,继而〃砰〃地一声血肉横飞化作齑粉,尸骨无存。
    吕岩大骇,收住身形喝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与我金牛宫结仇作对?〃四名青衣人神情依旧木然,其中一人淡淡道:〃快死的人何必问那么多?〃吕岩心中发虚,兀自冷笑道:〃当吕某看不出这是血罩神功么?你们可是冥教的手下?金牛宫与贵教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为什么要多事?〃那青衣人不屑道:〃冥教算什么东西?动手!〃话音一落,四条赤色软鞭齐声镝鸣,宛如灵蛇出动,从不同方向射向吕岩。眨眼之间,历史惊人相似的重演。只不过这回受到围攻、身处绝境的倒楣蛋,不再是邓宣,而是适才沉浸在立功受赏美梦中的吕岩。
    吕岩困兽犹斗,全力施展青蔼三十六式,希望凭藉白云出岫的身法,能迅速觅到空隙逃生。
    可惜这个如意算盘不错,却无法打响。四名青衣人联同一体,软鞭风雨不透将他牢牢笼罩在中间,根本不给一丝喘息的机会。
    邓宣怔怔站在一旁,不知是该立刻逃走,还是等四人解决了吕岩上前搭话询问究竟。转眼二十余个照面已过,吕岩一声凄厉呼嚎,被四条软鞭从头到脚纠缠锁缚,动弹不得。
    软鞭抖动,又是〃砰〃的一响,吕岩被四人轰碎成粉。
    邓宣惊呆了,他一直以为普天之下除了三圣五帝,论及修为就数外公金裂寒为最。再下面就该轮到自己的父亲邓不为和外叔公金裂石。
    可这四名来历不明的青衣人,轻描淡写间就将吕岩和袁山主击毙,修为高得出奇。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杀人手段,软鞭缠身裂为粉末,连残渣都不给人留下。如此心狠手辣,惨绝人寰,纵是他出身金牛宫亦少能见到。
    四名青衣人收起软鞭,先前与吕岩说话的那名男子冷冷扫过邓宣,不带丝毫感情漠然问道:〃你怎么还不走?〃邓宣振作精神,抱拳道:〃在下邓宣,尚未谢过四位仗义援手的救命之恩。〃那青衣人道:〃我们四人不过是奉命行事,保护邓公子的安全而已,没什么可谢。〃邓宣心头一动,问道:〃四位可是家父的朋友?〃他多长了一个心眼,晓得这四人修为卓绝,施展的又是冥教的血罩神功,自己的父亲多半也没资格能将他们收为部属,故此才改成做〃朋友〃。果然那青衣人轻蔑一笑道:〃我们不认识邓不为,他也不认识我们。你快些去吧,来得及的话,尚能再见着小檀姑娘最后一面。〃邓宣大惊失色,问道:〃你们……她、她怎么了?〃青衣人道:〃你去了自然就明白了,我们说了也是白说。〃一挥手,四人齐向云层深处隐去。那青衣人声音遥遥传来道:〃那两人截杀你的事情和我们四人的行踪,最好不要告诉邓不为。麻奉秉和金裂石也不会承认这两人是受他们的指使。〃邓宣一醒,他正想着回去要向邓不为禀报此事,好多加提防金裂石。闻言应道:〃在下定当从命,只是尚不晓得四位恩公高姓大名?〃云层渺然,已无回应。
    邓宣出神地飘立空中,疑惑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救我?他们怎会晓得小檀,又那么巧刚好在这儿把我救下?〃这些疑问百思不得其解,蓦地想到青衣人最后说的那句话,遍体生寒,赶忙御起仙剑全速向西南掠去。
    邓宣脚下生风,终于远远看见山麓中的那座村庄。鸡鸣狗吠,一派宁和。邓宣心里稍定,降下身形从村口快步走入。
    这条泥路从前他每隔三五日就会走上一次,可谓驾轻就熟。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他也大都认识,碰见了一一颔首招呼,脚下却是毫不停留。
    走到小檀屋前的篱笆墙边,就见隔壁的老汉悠哉游哉地躺在竹椅里。邓宣紧绷的弦一松,施礼道:〃老人家,下午好。〃老人满面笑容地起身应道:〃小伙子,好久不见你来了。〃邓宣尴尬一笑,回答道:〃最近家里有些事情脱不开身,檀小姐还好么?〃老人笑道:〃其他也没什么,只是常见她出来吹吹风,叹叹气,一站老半天,看着叫人心疼。小伙子来了可该好了。〃邓宣又是甜蜜又是酸楚,老人扬声叫道:〃人都来了,小姑娘怎么还不出来,躲在屋里作什么呢?〃屋里静悄悄的,也不知道小檀在做什么。
    邓宣道:〃多谢老人家,我进去找她吧。〃迈步入屋,挑起门帘,小檀正在里屋对着铜镜梳妆。
    从镜面反射里看到邓宣,她娇嗔道:〃人家头发乱乱的,你就不能在外面等上一会儿么?冒失鬼!〃邓宣强笑道:〃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我都爱看。〃小檀欣喜回头瞥了他一眼,低声嗔怪道:〃你知道有多少日子没来找人家了么?〃邓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从上回见面到现在,一共是三十三天又两个半时辰。每过一刻,我的心里都在计数着,哪会忘记。〃小檀玉颊生晕,轻轻道:〃唔……原来你记得这么清楚,我真害怕你是出事了。〃邓宣摇摇头,强打精神道:〃我好着呢,能出什么事?〃小檀道:〃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对了,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我一直都在等你来取。〃说着摊开左手,一枚指头大小、通体遍布神奇美丽花纹的小木雕,静静地躺在小檀的掌心中。
    她笑咪咪道:〃这是我照自己的样子用圣檀木雕出来的,还不错吧?据说圣檀木可以帮助人提神醒脑,它吸收的天地灵气更可驱邪治病、保佑平安。更重要的是,你随身佩带上它,让它贴在你的心口,今后走到哪里都再也不会忘记我了。〃邓宣弯下腰,顺从地让小檀将圣檀木挂在自己脖子上,小小木雕散发着好闻的香味,邓宣却分明感觉脖子上沉甸甸有上千斤重量,心一绞痛,垂首无语。
    小檀拉着邓宣在桌边坐下,摸摸他的脸道:〃你不舒服吗,唔……好像瘦了?〃邓宣鼻子一酸,眼中泪光闪动无声滑落。
    小檀错愕地望着邓宣问道:〃你怎么了?〃邓宣一把抱住小檀,哽咽着一咬牙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今后恐怕我再也不能来见你了。你、你忘了我吧!〃小檀轻轻一挣,惊道:〃你为何要这么说,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邓宣的心里像是在滴血,艰涩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是我明天就要成亲了。〃小檀花容失色,怔怔望着邓宣已是呆了。
    邓宣接着道:〃我爹爹已为我许下一门亲事,明天新娘就会过门。我、我虽然不愿意,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更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愿。小檀,我是个懦夫,是个窝囊废。我对不起你,你忘了我吧!〃小檀宛如着魔般,双目空洞失去了神采,久久之后,才木然道:〃那我应该恭喜你了。〃邓宣胸口被狠狠擂了一记重拳,嗫嚅道:〃小檀,你别这样说。你相信我,我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我心里永远只会有你一个人——〃小檀仿如未闻,摇摇头低声说道:〃走吧,你放心,我会忘记你的。〃邓宣的嘴唇已被痛苦地咬出血丝。他想握住小檀的纤手,但眼睛迎上对方冰冷麻木的眼神,心头一阵瑟缩战栗,终究没敢。咫尺的距离,突然间就变得那么的遥远,伸出手握着的,只能是昨日未散的温情。
    小檀背转身坐到椅子上,挺直的脊背仿佛微微耸动。
    沉默良久,邓宣终于苦涩地说道:〃我走了,你多保重!〃身后小檀的泣声隐约传来,邓宣失魂落魄走向门口。从今以后,情断义绝。自己,是不是应该再多说两句诀别的话呢?拖着沉重的步履,邓宣一步步愈走愈慢,到门边时,甚至已抬不起腿。
    然而数尺的距离终究走过,他伸出手挑起门帘。外屋静悄悄,不见人影。
    邓宣的右脚迈出,突地凝固在半空,徐徐地又收回。回过头,满怀悔恨与不舍,他轻声唤道:〃小檀——〃小檀依旧直挺挺坐着,听见呼唤娇躯剧烈一抖,满脸泪水回眸相望。一个字也没有说,但那双充满痛楚的眼睛里,分明带着期盼。
    邓宣的心,如同一条毛巾被紧紧地拧成一团,踌躇与撕裂着。他的嘴唇张了张,几乎就想脱口告诉小檀,自己不稀罕作什么狗屁金牛宫的孙少爷了,这就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风餐露宿,哪怕是做贼为盗,只求厮守一世。
    然而话到舌尖,邓不为冷厉的面容浮现眼前,像一堵墙阻隔住小檀哀怨的目光;更如一座山压迫住他的呼吸,胸中的热血不住地疯狂翻涌。喉咙里甜甜地泛起一口血气,他猛然大叫道:〃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混球,对不起——〃转头冲出门,再不敢回头,跌跌撞撞奔向村外,连背后隔壁老汉的呼喊也没听见。〃
    〃扑通〃,脚下一个趔趄,邓宣扑倒在地,翻滚了好几圈却没有爬起来的力量。这在往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现在,他好像一头重伤的哀兽,仓惶地逃避着自己的感情,逃避着自己的爱人,失去勇气再难回过头。
    他狠狠捏起一把泥土,在手心里揉碎,眼泪潸然滂沱,无声地润湿身下泥地。
    〃王八蛋,孬种!你还算个男人么?〃此时的邓宣,与疯子无异。附近的村民远远望着,谁也不敢上前说话。
    心在沉沦陷落,邓宣无助地把头埋进泥土,呜咽扭动。这透着自虐意味的举动带来的窒息感,或许会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但心中爱人绝望的神情,梦魇般不断浮现,渐渐掩盖了父亲的面容。真的,我就这样屈服了么?难道,父亲的旨意一生都不能违抗么?
    想起初识的日子,想起牵手的温馨,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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