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蹲在鸟语花香的地方，或者古希腊的残破神庙边，翻看着据说没有什么深刻内涵的网络小说，小说的多样性和随意选择性倒是让我虎头蛇尾的个性能够得以充分发挥。
但这样的日子太无聊。在没有什么目的的时候迷恋上网，可先在自己心里已经种下“不准下网”的种子后，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干什么，网络的一切也都失去了吸引力。或者自由才是网络的魅力吧？网络就是人类在现实中对不满自由发泄的对象，失去了自由，网络也会像现实一样黯淡无光。
趴在草地上，梧桐树荫下，我翻看着新近的一本网络小说，耳边响着某明星最近的专辑，懒洋洋的打着呵欠。这是我进来的第三天了吧？我只是粗略的在这个空间里布置了这么个简单的场景，按照外面的标准时间作为日升日落的时间，甚至还精心制作了一个高智商的女仆，让自己小小享受了一把。
“待得怎么样了？”克丽珊娜换成了一身日本学生服，让我眼前一亮。
“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乐不思蜀了？”克丽珊娜瞟了一眼我身边半跪着的美丽少女，她正在垂着头轻柔地为我扇着扇子。
“还好。”我把书丢在地上，四肢伸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女仆则站了起来，脸颊稍红，倒退着逐渐消失了。
“你的审美眼光还不错啊，做得挺漂亮的。”
“就是觉得无聊才做出来的，做的时候聚精会神，倒也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活计。”我坐直起来，笑着回答。
“确实做得不错，一些无聊的家伙老想着在网络里收集各色美女，你说不定可以发一笔小财呢。”
“才没那兴趣。而且我自己做出来的美人儿，怎么能演看着她们跳进火坑呐。”
“谁说他们是火坑了？”克丽珊娜不满地说，“只是在现实里欲望得不到倾泻罢了，也算是可怜人。而且那些只能算是数据，不能算人，法律也管不到什么啊。”
“那也不行啊。在网络里也不能任意发泄心中的不满，更何况这更反映了他们人性中的阴暗面，如果在网络里随意处置虐待这些智能人，在现实里肯定也会有潜在的犯罪欲。我是不会跟那些人交往的。”
“可网络不就是人们发泄不满的地方么？如果在这里也要尽力隐藏本身的性情，这里的吸引力也就不复存在了。”
我看了克丽珊娜一眼，却发现她的眼神里满是赞同鼓励，不由提高了声音道：“不随意发泄不代表不发泄，我只是不喜欢那些肆无忌惮的人。如果网络成为了堆积人性阴暗面的垃圾堆，它才真正失去了吸引力。我要的只是适当的发泄自己的不满。”
“那你的适当标准是什么呢？”克丽珊娜紧接着问。
“不知道。”我摊摊手，“世上多少事情不都是这样么？知道应该有一个度，可就是把握不住这个度。或者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度，可又没人能把它们统一起来。”
“而且，现在的网络实名制真的很垃圾，这样限制下去，网络的吸引力将大打折扣。”我恨恨地说道。“恨这玩意儿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现在新技术根本就不能不露面，也是一大失算啊。”
“你那天的建议还不错，不过看来你对怎么把人吸引进网络也有自己的见解啊。”
“已经开始用我的建议了？我这还没用呢……”我不满的嘀咕着，随即说道：“谁在里面混得多了都会有自己的看法的，多听听人的意见。你家大业大，海纳百川，还有什么愁的？”
“对了，你在这里待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还好，就是硬给我套了个不准离开的规定，让我觉得有些不舒服。一是因为我不喜欢被拘束，另一点或许就是人的潜意识吧，毕竟人没有在这里面生活的。”
“现在已经有人准备在网络里生活了哦，虽然有些生活资料还需要现实里人员的操作配合。前些天美国就有铁杆网迷公开表明要一直生活在网络里直到身体死亡，当时在美国掀起了一场很大的论战呢，中国作为保守国家，这方面的报道也不少，你是不是不看新闻啊？”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确实不喜欢看新闻什么的，赶上了就看看电视新闻，赶不上就在网上碰运气了，而且对于新闻自己也左右不了什么，前些年时兴的听证会不是都快没脸再开下去了么？说是民主，还不是强奸民意？淡淡的愤恨萦绕心头，常年积压的对社会规则的不满喷涌不休。
六十九
日子一天天过去，网络里我的住处也是白天黑夜的交替，还特意制作了一个半人高的会跑的多功能闹钟，每星期按时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但即使这样，我也快记不清自己在网络里已经呆了多少天了。
有时偷懒闲了下来，我躺在第二个空间的树荫里小憩后突然醒来，恍惚中甚至以为自己躺在现实中住宅的花园里，清醒后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这可不是个好征兆，我或许该仔细思考一下了。绝对逼真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的感受，让我辨不清自己了。
克丽珊娜也还是经常到场，跟我闲聊也好，询问我的感触也好，倒也减轻了我不少的压力。只是要不要对她说我现在的情况呢？说我有些害怕了，坚持不下去了？男子汉的脸面问题也让我开不了口呀。
“发什么呆呢？”克丽珊娜似乎对我新做的世界很满意，进来后总是会好好逛上一圈，看来古希腊式的风格更和她的口味。
“你怎么好像总是整天没事做的样子？”摇摇头，我觉得还是不要想这些了，过两天再说吧。
“真正的能人就是能赚钱的同时也能休息。”克丽珊娜满足地笑着。
看到她翘到眉毛上的嘴角，我终于忍不住提醒：“别老把你的嘴巴弄成那个样子，虽然幽默效果十足，但多少有些不正常。”
“是么？”克丽珊娜调整了下自己的面部器官摆设，悻悻地说：“看来现实中这种卡通模拟功能不是很适用啊。”
“还是挺不错的，或许是我的惯性思维吧。可以看着卡通里的人物成为各种样子，但现实里熟悉的人突然变个脸就……”
“你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还好，就是有点分不清现实和虚拟了。”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出来，随她怎么想，应该不会太丢脸。
“真的分不清了么？”克丽珊娜追问，而我这才想起我是在做着试验，虽然好像一直没人关注，现在也越来越感觉不像试验了。那么我的所有想法应该都有一定的用处才对，不能都藏在心里了。想到这里，我肯定地说：
“是的，这里虚拟出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和味觉都非常逼真，习惯了之后我竟真的以为自己活在现实里了，最近每次醒过来我都要先告诉自己，你是活在虚拟网络里的。”
“具体……应该是从两天前吧。”想了想，我补充道。
“我们的技术是最棒的！”克丽珊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骄傲。“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几千人做了多少次试验，十年的日日夜夜，探索着人体感官的奥秘，以及人的神经传导的数据翻译，最终成就了这种混合生物技术的新型互联仪。新式互联仪本就是为定居网络而量身打造的。”
是啊，有时候人的满足并不仅仅是金钱，美女和地位，努力完成一项工作后的成就感，做出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后的充实感，这些我们每个人都能体会的感觉，是拿钱买不到的，也是地位无法取得的。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就让那些为富不仁的富人们羡慕去吧，这是他们永远都体会不到的感受。
看着克丽珊娜倚在大理石柱上，享受着有如实质般透过树叶缝隙的阳光，想着自己被改变的生活轨迹，心里暗自庆幸自己能够认识这样一个人。
“看什么呢？”她也感觉到我目光中的不正常了吧。
“没什么。”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终于决定还是回到现实一趟比较好，有句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当然还要克丽珊娜的先行批准。
“真的要出去么？”克丽珊娜得知后问道。
“嗯，我觉得在这里呆得时间太长了，总觉得有些别扭。”
“可以告诉我是哪里么？”她接着问。
“不清楚，只是一种感觉。”我挠挠头，心里也很为难，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自己那低级的表达能力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了。
“你以为这是你度假的地方啊？一句话说不想待了就要离开，知不知道什么是试验？”克丽珊娜瞪着我，愠怒道。
“我只是觉得有些难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就是感觉待不下去，总想着该出去转转了……再说这哪像试验啊？我这么长时间就看见你一个人了，还不是一直在观察我，时不时来一次能看出什么？”对于不能再在里面待下去，我还是有些歉疚的，但讲到最后，我抱着最后一根稻草，觉得自己开始有点理直气壮了。
没想到克丽珊娜原本恼怒的神情马上变成了笑脸，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我除了感叹女孩脸色变化之快外，还带着一丝意外。
“怎么了？”我问，心里有些惴惴。
“你是不是觉得我来的次数少了？”克丽珊娜咬着嘴唇，可怜巴巴地盯着我，似乎有些委屈。
“不是……”我摸着后脑勺，不知该说什么了。
“试验就是这样子。你觉得待不住了，试验就该停止了。不需要什么歉疚的心态。”看我窘迫，克丽珊娜笑着转移了话题。
原来如此。亏我还在为愧疚挣扎着呢，原来她一点也不担心。不过既然这件事明确了，我也就大度地不打算再计较下去了，跟克丽珊娜聊了几句，我成功放下自己心里的包袱，不过还是决定支持到第二天。。
离开互联仪，穿上衣服，摸摸上面一尘不染，看来是早就接到了克丽珊娜的通知，提前准备好的吧。自己也太不注意了，这些事还是自己来做比较好。坐在地下室的座椅上，我握住拳头，再松开，感受着自己身体的运转。
肌肉感觉很好，只是皮肤变得白了些，也有些疲乏，好像刚刚洗完澡一样，而我一开始还以为会像黑客帝国里的电池一样肌肉萎缩了呢。
只是这真的是在现实里么？在虚拟世界里呆久了的我有些不敢相信了。同样的感觉，现实和虚拟之间，已经完全没有界限。
我忽然有些害怕了。
离开地下室，我没有马上回自己的房间洗澡，也任性地没有搭理江芸和女佣们，而是几步迈到了庭院中，仰起脸感受现实的滋味。
“怎么了你这是？”身后响起江芸的声音。
“没事。”我低下了头。
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几乎无法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
七十
吃过午饭，我感觉好过了一点，只是不想回到地下室，随便待在哪里都会愣神。
“你真的没事？”江芸几乎一直跟在我后面，神色有些好奇和关心，也让我心里一暖。“从你出来就这样转来转去，几乎没停过，也不怎么说话，让人看起来挺担心的。是不是这些天来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谢谢。”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在担心我，而我也不想让别人麻烦，只是自己本来就差劲的语言表达能力出来后更加差劲了。“我只是在里面呆得太久，感觉有些怪怪的。”
“是么？会不会有问题？听说你是在里面做实验，那么长时间不出来，真的很让人担心，而你又不给报个平安。如果不是小姐偶尔给我说一声，我都快要叫人来帮你出来了呢。”说完，她努力做出一副责备的神情，只是微翘的眉毛和嘴角出卖了她自己。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想不周全。你知道么？我虽然看起来又高又大，却一直以为自己只有16岁的心理年龄。”我挠挠头歉意地说，“没想到给你造成这么多困扰，真的很对不起。”
“好了，我又不是来等着听你道歉的。”江芸眉头微皱，随即微笑着说：“也没什么，这里就咱们俩相依为命，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呢？而且其实我早就看出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了，是不是家里爸妈把你照顾得太好了，所以到现在还没长大呀？”
“大概吧。”我笑着说。说来也怪，为什么妈妈那么关心我，我却还是想寻找一种母亲和姐姐般的关心呢？
“说说这么些天在里面干了什么？”江芸岔开话题，屈腿坐在我身边。
“也没什么，刚好可以作我的工作，顺便上上网，玩玩游戏，看看小说，过得还是很滋润的。”停顿一下，我接着道：
“以前做这些事感觉很浪费时间，而且对身体不好，现在倒成了工作了，而且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问题。”
“也是呵，你出来之后除了白了点，我还真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好像还胖了不少。”
“胖了么？我倒是没发觉，不过这新互联仪就是好，比起旧式的来，可以很多天不用下了。咱们公司的东西真不错呀。”
“要有营养液才能支持的！”江芸白了我一眼，“你在上边不知道，公司里常派人来这里检修机器，配送营养液，检查电力，才让你能后顾无忧的。不然就凭那团仪器，你以为自己能待多长时间？再加上那些……肉，不停地刺激着你的肌肉和神经，才不会让他们萎缩的。”
“而且，我总是感觉长久呆在网上不是一个人该有的行为，他们应该努力工作，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然后白头到老，幸福健康。或许是我受到习惯思维的影响吧”江芸苦笑着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我其实也觉得是这样，只是我更希望找出一条能够和平共处的路……”
“你说的也有道理呵，不过为什么我见的都是些迷恋网络的家伙呢？”江芸低声呢喃道，也不知是不是在对我说话。
“所以说不好找么，国家说什么网络是精神鸦片也不是全无道理。”
“反正随你怎么说吧。”江芸白了我一眼，笑着说，接着，她歪起头看着我问道：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干什么？”
“干什么？好好干呗。”我耸耸肩，“我还能干什么？”
“没想着盖房子娶老婆？”
“想是想，可成不了啊。你都嫌附近人少，平时没什么人交流，那我想要遇到个好女人更是难上加难了。”我叹了一口气，“至于房子，房价我也算是领教过了。”
“你家里没想着给你张罗个？”
“倒是有……”我回忆着跟爸妈通的几次电话，“不过我更想自己找，那么介绍的总是有点别扭。”
“我看小姐对你很不错的，不知是不是……”江芸眯起眼睛，嘴角挂起个暧昧的表情。
“我倒也想，而且房子都不用自己操心了，可人家那能看得上我。”我自嘲的笑了笑，人们总是喜欢谈论这样的话题。
“那你呢？”我反过神，追问江芸。
“啊？我……”
江芸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肯像个姐姐一般照顾我，也或许是这里能说话的人本就不多的原因吧。我虽然没有恋母情结，但如果可能，我还是想跟这个大我几岁的美女发生点什么的，可我又揣摩不透她的心意，又缩手缩脚不敢发起什么爱情攻势，只怕这姻缘也没谱了。
不过，就这样也挺好。
之后就又恢复了以前的日子，只是我更多的时间呆在了外面，现在也有了一些微薄的积蓄，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我也该找个女人了。只是江芸似乎找到了男朋友，整天见不着人影，要不就是神经兮兮的，要不是她精神越来越好，我还以为她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呢。
内心里我并不想长时间泡在虚拟的世界里，可对于我的工作而言，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我应该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而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更是没想着跟虚拟世界断绝关系。而且，是克丽珊娜给了我这一无所成的人一次机会，我又怎么能随意的浪费掉呢？似乎于公于私，我都没办法确定自己的立场，情绪一直在低沉，在工作上的表现就更是有些心不在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