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让二少爷的母亲冒这个险。从不同的方位看著纪悟言,慕容涤尘、丽雪灼、文静倾心中想的是同一件事情,这个人……真的是他们认识的纪悟言吗?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自信的眼神,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毕露的锋芒,他们认识的悟言没有这样夺目的光彩,他们认识的悟言也不会这样咄咄逼人的说话。就连慕容涤尘,也迷惑了,悟言为什么突然要装出如此的表情?还是说……这个才是真的纪悟言呢?横剑上前,纪悟言一步步逼近拾月宫主宽大的座椅。不知道为什么,这般的纪悟言却令文静倾和丽雪灼不敢靠近,只看他一步步登上台阶,越走越近。看著他二人也愈来愈凝重的神色,纪悟言微微一笑,一派神采风流,脚下却也不再动,就在原地远远与拾月宫主对峙。而这时的拾月宫主,也似乎变了。他慢慢的舒展开蜷曲著的身子,脸色还是苍白的,却制住了咳嗽,原本浑浊的双眼里也射出了精光。早在纪悟言与慕容涤尘来之前,他早已派人探得了他们的武功情况,所以此际才得以并不失措,可看看纪悟言的神情,心中也渐渐有些打鼓,难道探子们的情报都是错的,这纪悟言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这样想著,他的身体也慢慢绷紧,蓄势待发。看著站做金字型的三人,纪悟言微勾唇角,一把把手上的剑掷在地上。金属和大理石敲击的声音十分清脆,反射的光华也十分耀眼,只衬得拾月宫主收起天真的脸更加阴晴不定。「宫主,」纪悟言神色淡定,丝毫不见慌乱,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淡淡道,「阁下要涤尘杀人,不过是想要找出那个人罢了。既然如今已经找到,又何必大费周章?」「你说什么什么?」拾月宫主没开口,丽雪灼已经要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胡话,什么找人,不要随便说些有的没的。」他这一开口听起来像是在教训纪悟言,可纪悟言心底却明白他其实是在帮自己开脱。于是略带感激的对他笑笑,丽雪灼立即好一阵脸红心跳,心中叹息连连。我的天啊,这人原来已是倾国倾城,难道现在真的要笑倾了天下才罢手?拾月宫主却不管丽雪灼,只径自看著纪悟言;纪悟言也就一径微笑,干脆让他看个通透。半晌,拾月宫主终于道,「不错,可人在哪里呢?」纪悟言也不说话,一双月华流光的美眸异彩溢漾。拾月宫主心魂被他一慑,只觉得这人生得实在是太美,落在人间真成了罪过;偏又是旁人学不来的翩然风采,不是自己心中日夜的记挂的那人是谁?于是眼中神光渐渐收敛,神情恻然道,「是啊,是你。不是你又还能是谁呢?」说著又看了纪悟言一会,才道,「你跟我来吧。」刻意不向后看,纪悟言随后跟上,却被一只炽热的手紧紧拿住手腕。「不许去,我不许你去。」说话的人声音冷硬,听在纪悟言耳中却倍觉心酸,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你忘了么?刚刚你答应我的……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再不做了……」这话声很轻,好像轻轻一呵,就溶入在空气里;可这一个字一个字砸在纪悟言心上,一下一下却不亚于千斤重锤。自己何尝不想呢?何尝不想永远留在他身边,何尝不想永远和他在一起?可是……不忍心啊……怎么忍心见他为难,怎么忍心看他的手染上血腥,怎么忍心看他和母亲之间又添误会,怎么忍心……忍心看他皱一皱眉,忍心看他不开心?又怎么忍心看他走和他大哥一样的路?聪慧一如纪悟言,怎么会看不出来慕容涤尘渐渐明了的心思。这样下去,他也许会爱上自己,也许自己真能和他双宿双栖,再不分离;可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到那时,依他个性定然不会离自己而去……自己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和慕容清尘一样,在江湖上背负著臭名?所谓挥剑断情,是不是就是如此。成全了他就好,而自己会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其实纪悟言方才的那一番话,全是靠著七岁那年偷听的慕容夫妇对话,还有这些年的一些传言得出的。丽雪灼和文静倾既然是拾月宫的人,那么丽家的灭门,慕容泠然的私奔,还有追踪他们的大批高手失踪,一定是早有计划;说不定连夕霏的事他们也脱不了干系。如此劳师动众,又虏来卫流霜。为的,似乎只是要让慕容涤尘做一个抉择而已。事情当然不会那么简单,那么……是不是为了那个「孽」「赎」的预言呢?拾月宫该不会是想找到那个「孽」利用他来大闹江湖,复兴黑道吧……如此猜测著,才有了刚刚纪悟言的行动。被他们当作是二十年前那个魔头的转生会如何,此时的纪悟言已经无法考虑了。现在他心中满满塞著的,都是自己将要离开的那个人。「二少爷……你以后凡事要自己多保重……」纪悟言忍著手腕上越来越强烈的疼痛,定定的看著慕容涤尘,一点也不敢移开眼睛,「冷的时候要记得多加件衣服;睡觉的时候要关上窗子,赏月是好事,可晚上的湿气还是重些……」「也不要挑食了,厨房李师父的菜做得不错,你应该吃得惯的,以后就指了他做菜吧……」「书也不要看得太晚了,可别又看忘了神烧著头发……」他越说,慕容涤尘的脸色就越白。这次他是真的要离开自己么?不是说好了不离开,不是说好了永远在自己身边么?怎么他还要这么说?这是什么意思?是交代他不在时的一切吗?文静倾看著他们,实在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事已至此,不能说他对这两人没有愧疚。可如今……当断则断吧。转眼看看自己师弟铁青的脸,文静倾下令道,「把他们分开。」于是……情况失控了。刚刚醒来的卫流霜没想到看到的竟然这样的一个场面,这样的一个慕容涤尘。不断嘶吼的慕容涤尘已经叫哑了嗓子,差不多三四十个黑衣人加上丽雪灼和文静倾,才把慕容涤尘和纪悟言隔开;因为寡不敌众,慕容涤尘打到后面已经没有了招式,几乎完全是肉搏的手法。只要能杀出一条血路来靠近纪悟言,他人就像铁铸的,伤得再重也没有疼的表情。可,却像一只困兽,被围在人群中央,丝毫接近不了他要找的人。那时的慕容涤尘的确是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怎么也不能放手,怎么也不要和他分开。抓紧纪悟言的手指被人一根根掰开,他又一根根重新扣紧,再扳开,再重新扣紧,按入血肉中……直到把两人分开,二人的右手已经是血肉模糊。可自始至终,纪悟言却没有丝毫的动作,他只是看著慕容涤尘快速的说著自己要说的话,「记得金疮药在柜子的第二格,记得药酒在第四格,如果不知道怎么用,就问夫人吧,她是二少爷的娘亲,一定会教二少爷的……」纪悟言虚茫的眼睛扫过卫流霜,这位慕容家高贵的夫人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自己是不是真的看错了涤尘这个孩子,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做错了,从没有关心过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我不在你身边,二少爷要慢慢学著照顾自己。」涤尘……你一定……要好好的……最后的这句话没有说出来,纪悟言转身离去,却在转身的一刻泪水滑落。很冷,好久没有这么冷过了。小小的他一个人缩紧身子蹲在地上,周围又黑又冷,他一个人好害怕,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对了,是爹和娘不喜欢自己,故意把自己放在远远的地方,不想看见自己觉得烦。紧紧的咬住嘴唇,他像往常一样安慰著自己,不怕不怕,涤尘不怕,我才不希罕他们。每次看到爹、娘,大哥还有小妹在一起都吵死了,自己喜欢的是安静的地方,才不要他们过来吵。涤尘不要怕,自己一个人也能好好的。就自己一个也能很好。任何人都不要,一个人也能活下去。「二少爷,二少爷……你在哪里啊?」柔软的童音由远而近呼唤著他。不一会,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出现在眼前。他长得好漂亮啊!他在心中惊讶著,却看著小孩并不说话,自己又不认识他,干吗要理他。小孩看他不说话反而笑起来,春花初绽一般,「二少爷,怎么了?生气了么?悟言不是故意不见的……对不起嘛。」哦,原来他叫悟言。「悟言以后一定时时刻刻都在二少爷身边,永远都不离开。」悟言一边笑著保证,一边仔细的看著他的反应。奇怪的是,他这话好像一阵温暖的风,吹过自己耳边的时候,莫名的趋走了寒冷,冻结的空气开始融化,阳光也冉冉照进来。看他脸色渐渐缓和,悟言有些绷紧的身子也慢慢的放松下来,看来他很怕自己生气呢。「二少爷,那我们一起来放风筝好不好?」悟言抿著唇神秘的冲他一笑,然后从背后摸出一个大大的燕子风筝双手递到他面前,期待的看著他。可惜他一点也不高兴,他看到悟言的手指上缠的布条,还有刺破的痕迹。注意到自己的目光,悟言连忙想把手藏起来,却及时被他捉住,怎么也不放开。「是不是为了弄这个风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一丝恼怒。「一点都不痛的。」悟言笑著说,轻轻把手抽回去。这话如果他信了的话就是傻瓜。「说!你刚刚人不见是去做这个风筝了吧……我又不喜欢风筝……」他有些赌气的说,心里却知道又自己冤枉了悟言。他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偷看爹、娘、大哥和妹妹放风筝……听了他的话,悟言慢慢低下了头,「是吗?你不喜欢啊……」勉强的笑容看得他心疼起来。「笨蛋,我只要有你在身边就够了……」脸红的说完这句丢脸的话,却看到悟言猛的的抬头,一脸惊喜,「二少爷……」然后自己就被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喂,你做什……」「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悟言的声音有些颤抖,却成功的让自己安静下来。悟言……他柔软的指头抚著自己的额头朝著自己微笑。悟言……悟言……悟言……悟言……慕容涤尘瞬间惊醒过来捉住试探著自己额头热度的手,「悟言!……」可是眼中看到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人影,而是一直以来让他感到陌生的……娘亲。神智马上清醒过来……悟言离开了,悟言离开了……其他的事还来不及想,突兀的事实已经撞进脑海,只让心口一阵抽痛。卫流霜担心的看著他,想说些话安慰自己的孩子,却不知道说才什么才好。他们虽然是十七年的母子,可说话的机会屈指可数,以前对这个孩子的感觉只有害怕和亏欠,如今见到了他的真性情,想疼想安慰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是可悲得紧。想了又想,卫流霜终于还是开口道,「尘儿,你虽然受伤不清,可还好都是皮外伤都不碍事的,养一阵子大概就没事……」她话音未落却已被慕容涤尘急急打断,「悟言呢,他怎么样了,去了哪里,可有事……」「涤尘!我们现在在拾月宫的监牢!」卫流霜失声一吼,显出了当年几分闯荡江湖的侠女风范,「涤尘你冷静一些!」慕容涤尘这才松开捉住卫流霜的手。是啊,悟言和那个拾月宫主走了。心中的热度和恐惧一起被逐渐的压下来,理智开始回到慕容涤尘脑中。一张草床,铁铸的栏杆,淡淡的月光从同样上著铁栏的窗户透进来……是拾月宫的监牢,确定的同时,慕容涤尘脑中以开始旋转,怎么设法让自己和娘脱困,还有怎么把悟言救出来……那个傻瓜,他怎么就不明白……总是牺牲自己,把自以为珍贵的东西给他;可他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最珍贵的,就是他啊……此时的卫流霜也在叹息,长久不沟通的结果是忘了要怎么说话,刚刚自己又不小心的吼了他……要怎么办才好?此刻,她才深深的体会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至少不会再回到自己身边……正当两人各有所思之时,牢房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应著声走进来的,是拾月宫的宫主,那个害羞的少年。见他进来,慕容涤尘立即坐直了身子,即使稍微一动身上的伤口就痛得厉害,他还是拉过母亲做出防备的姿势。拾月宫主看他这样,脸红红的,说话却是对著卫流霜,自己介绍道,「我叫梅灵砂。」这个像女子的名字却把卫流霜吓得一个激动,颤声道,「你……你是那个魔头的……」梅灵砂也不见怪,反倒舒心的笑了,笑容也腼腆,「是啊,是啊,难得师兄过世了这许多年还有人记得他,真高兴呢。」卫流霜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二十年前黑白一役,死伤无数。自己那时虽然还小,可知道那一战其实只是为了消灭一个人而进行的。准确的说,其实是白道用了下流的手段,许多名门大侠一起围攻一个人,才把他逼得跳了崖。传说那人是当时拾月宫的宫主,武功十分高强。就是这许多高手一起车轮战,在他手下也没有讨得多少便宜。后来却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法才险胜了过去,可也是战况惨烈。至今卫流霜还记得那时父亲对未出阁的自己提起那一战的表情,那种深沉的恐惧让自己也觉得惊心。父亲还提到那魔头的一个师弟,当年据说也是二十岁上下,好像被他们调开没能赶过来帮著自己的师兄,名字好像……就是梅灵砂。可,眼前的这个少年……怎么看也只有十四五岁上下……梅灵砂仿佛看出了她想什么,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今年三十八了,却不知怎么的,练功越练人越发显得小了。」说完苍白的脸上还透出淡淡的红晕。卫流霜虽然知道魔宫行事怪诞,可从来也没听过这等诡异的功夫,只心道:果然是旁门左道。慕容涤尘却已经管不了这许多了,直接道,「悟言呢?」梅灵砂这才看他,却发现这位慕容家的二少爷已经不见了方才的疯狂冲动,眸底像结了一层冰,说话虽然直接,可也直中要害让人无从躲闪,心下便有些心思升起来,于是道,「这还用说么……我圣宫不忌男女情事,其实男人和男人也不忌讳,我要他留下来,自然是喜欢他,想要他。」如愿的看到慕容二少脸孔一下子惨白。梅灵砂心中快意,又加紧道,「你放心,我不是真心恋他,到时候你如果还喜欢,我自然原封不动的交还给你;就是你不要,我也可以给手下的弟子,以他如此姿色,一定不愁没有人疼。」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不变,甚至声音还有些虚弱,可这看似无害的人说出的话,却越来越让人心惊。「我这次来就是悟言求我的,他此际就在我的床上呢,等你们一出去,他便心甘情愿与我鸳鸯合欢了……」这下慕容涤尘却反而镇定下来,也不无论梅灵砂说了什么,只等他说完停下来,才淡淡道,「不管他怎样都是我的悟言。」这话声音不大,可听在当场的两人心中却都是心头一颤。卫流霜有了大儿子的教训怎么不知道二儿子遇到了什么事,这分明是深深爱意表露无疑,心中急切,可却知道不论如何,现在不是解决的时候,只得记在心中往后从长计议。梅灵砂也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慕容涤尘还能这么冷静,连一丝慌乱也没有,虽说的确是要放了他们,可怎么也不甘心,便继续道,「是吗?无论怎样?……那如果是被无数人用过,受了无数虐待,身残智毁,再也认不出你……还是……你的悟言吗?」他这话已经含了几分讥笑,面上表情也说不出的诡异,他的确是可以这么做的。可却只引来慕容涤尘淡淡一瞥,「悟言不会的,就是按你说的受了那所有的事,他也一定不会认不出我,他一定会记得我,就像我无论怎样也不会忘了他。」这下却换梅灵砂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只觉得胸中淤了一口气出不来,当年师兄也是如此,如此笃定,可结果……怔怔站了片刻,梅灵砂制住眩晕的感觉,好容易才挤出来几个字,挥袖道,「你们走吧,跟著静倾出去。」此语一出,卫流霜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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