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她鼻息渐重,声音也含糊了起来。
“其实我叫……”他慢吞吞的说,慢吞吞的——就恰巧被十七打断了:
“元山大哥,你知道不知道我叫什么?”她的声音好含糊,含糊到根本就是快睡着的人的呓语。
“是什么?”他轻声地问,用尽全力的将被子给她掖好,不让露出一点着风。
“我叫许煜辰,飞烽戢煜而泱漭的煜,良辰好景的辰。”
许煜辰?
从出生就希望你能够如火焰般的明亮照耀大地,这是给予了多少希望的名字。微微咀嚼这句话的时候,十七已经发出了浅浅的细微的呼声,声音仿佛一个柔软的小锤头,细细密密的砸在他的心头,软软的。
第二十三章 月破出尘
这一夜,他睡得极不安稳,软玉在怀,却动弹不得,真的是让他克制又克制,终于精神熬破了点,快要天明的时候,他终究是疲倦的睡了过去。
等到自己转醒,第一反应就是摸身边的人,冰凉的被褥,可想人已经走了很久,猛地坐起身体,穿着白色亵衣赤足拉开了门,一下子撞上了在门口守护的乱世。
“十七人呢?”他有种很不好的感觉,慌乱的对上乱世僵硬的眼珠。
“这……”他不知道如何说起。
“人呢?”厉声责问,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就感觉鼻息之间十七的味道就像是一缕烟雾,散出了自己的范围。他有种失去她的感觉……
“人呢?你还好意思问?”殒墨的声音由远至近。
第一次乱世感激他的出现,动容的盯着他。
“喂,乱世,不要爱上我啊。”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道爱慕的眼神盯着他。
目光僵硬。当他错了!
“殒墨。”他动怒了。
“喂,你先别对我发火,花,你说实话,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没有把持住吃了十七?”
“什么我没把持住?!”他瞪眼,要是他没把持住也不会睡到大中午才起床,要是他没把持住,他怎么会睡得那么沉让她跑掉?
“要不然十七怎么会留书离去?”
离去?!听到这个词,如同五雷轰顶。他的心脏遽然一缩,这离去真摆在自己面前原来就算是早早有了防备,也疼的让他四肢都不得动弹。
“花……”一看到他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吓得殒墨和乱世两个人赶忙一边一个的搀扶。
离去了……吗?不知为什么,上次她的离去,让他觉得她还会回来,可这一次,为什么好像脑海里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
这次,她不会回来了!
苦笑,嘴角那苦笑,令他们两个人都为之动容,竟不知道他动情深到连自己的情绪都藏不住了。
“花,要我去找她吗?”殒墨低声问。只要他一个点头,天上地下,他也能找十七出来。
花无神摇头,“不要惊动你的人了。”他望着满园姹紫嫣红,热闹非凡,却不知道他的心荒凉如坟,清冷的骨头都痛了。闭上了眼,半晌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精光毕露无疑,冷冷道:“梨树未结果,阁下失望了。”
“怎么会失望呢?”
突来的陌生声音让殒墨和乱世都大吃一惊,这声音柔如丝绸,分明是男子的声音,可听在耳中落在心里是十分的柔软,软的让人轻易的就卸下了心房。
“殒墨,出剑,退后。”花无神背负双手,吐出这六个字。
像是一盆冰水冷冷的一下子浇在了他两的头顶,猛然惊醒,他们两个人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人催眠,绷紧了神经,不敢再大意。殒墨手中多了一把极窄的长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乱世也已经持剑而立。
“这就是花府的待客之道吗?”那声音似乎带着一些委屈和不平,若是其他人,定然会觉得脸上挂不住面子,觉得是自己亏欠了对方。可对着他的并不是平常人,花无神双目聚光,一点都不分心,腔调依旧冰冷不近人情:
“阁下并不是客人。”
“哈哈。”笑声爽朗,伴随着一阵风,他们眼前一花,已经有一个白衣男子卓然的出现在了他们面前,长身玉立,丰姿竟如同天边的仙人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潇洒,尤其他的俊颜也不输给花无神,还平添多了一种圣人般的高洁气息。
花无神扫过他一眼,双手垂放在了双腿两侧,哼了一声,“不知道月破门主竟然也是梁上君子。”
此话一出,让殒墨和乱世都为之一震。他,他就是“引雪渊”第六门的门主?“月破出尘断人魂”的月破门主?再看他的模样,他们两个人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江湖传言,月破门是“引雪渊”门下最凶残的杀手组织,残忍无道令人发指,而他们的门主更是凶残成性,性喜杀人分尸,开场破肚,而且每每出手必然方圆十里之内都不会有一个活口,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就连家禽野兽,只要是在十里之内,都无一生活。可面前这个男人,哪里有半分杀人狂的影子,仿佛在她面前说一个“死”字都好像亵渎了他一般。
“花神君果然了得,真是让在下佩服佩服。”那声音温和犹如一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怎么会是呢?他怎么会是呢?“不过,”那声音充满疑惑,“我以为我是客人。”
“哦?”他挑眉。
“否则花神君怎么会跣足而出呢?”
“并不是为了阁下。”花无神沉住气,绝不让这个人打乱自己一丝气息,高手对决,不容一点点心思慌乱。跣足而出?哼,自己不是曹操,而他也不是许攸。他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赤足相迎,他们之间哪来的尊重?
“哦,那真是让在下白开心了一场。”他充满遗憾的叹息,“不惯怎样,花神君果然风采出众,就算衣衫不整也不减少你的风采啊。”
“不敢当。”冰冷的三个字就打掉了套近乎的气氛,仰首而立,傲人的气势不自觉地从身体里面散发出来。
“这么不近人情啊。”月破门主轻叹,“难道花神君不想知道我来的目的吗?”他转身,修长的手指抚过就近的牡丹花瓣,轻柔的动作,仿佛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情感。
“你的目的不是说话。”是来杀他的!
他板起了脸,月破门主,他可从来都不敢小看,尤其是他手中没有兵器,身上也不想哪里藏了兵器,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一个高手在杀人之前一定会估量对方的实力,而一个绝顶高手如果在对觉得时候连兵刃都不带那他已经有了不带兵器的理由!
“好、好、好。”月破门主淡笑,每点一次头就说一次好,而这最后一次,就见一阵香气袭来,红艳的光点迎面扑来。
殒墨和乱世看得到,可身体反应不及,只见这无数红点,一出手就是封的他们三个人的几处大穴命门,距离太近,根本避之不及。殒墨心下只能想到:完了!
就在此一道白影闪过,花无神临危不乱,屏息,身影掠动,这一切都仿佛发生在一瞬间,可这一瞬间也足够让月破门主亮起了一双漂亮的眼眸,等他又站稳在了月破门主面前,那阵红艳已经如同梦幻不存在于整个空气中。
花无神双拳握住,冰冷的警告他:“我院中的花都是上百两银子一株的,望君怜惜。”
这话一出,殒墨和乱世张着口半天都说不出话来,目光齐聚向刚才月破门主轻抚的牡丹,已经只剩下一个绿杆。天啊,难不成他居然能摘花杀人?那柔软一捏即碎的花瓣也能杀人?这手内力腕力都必须是上上人之选才能做到的吧?他们顿时正色,再也不敢露出一点点地漏洞。
“那真是失礼了。”他微微欠身,倒起歉来也诚恳地让人无法不信服。
花无神不说话,只是侧过身,看天。
月破门主也不以为忤,拂袖如同他来的一般,点足,轻飘飘的出了他们的视线。
光是他这轻功恐怕江湖上也没有人比得上吧?见他如仙的飘然离去,殒墨自愧不如。纵使有这轻功可要飘的有这样如同神祗的气质和韵味更不是一照一夕能练出来的。
“主上。”乱世低声伏在他的耳边。听候命令。
他苦笑,能怎样?能追上吗?翻开双手,一手牡丹花瓣散落在地,落入殒墨和乱世眼中的赫然是他双手无数的裂痕,虽不深,但是血也染红了他的双手。这手飞花折叶的掷暗器的手法,他只能庆幸他抓住的是花瓣,若是随便一个扎实的暗器,他这双手大概都保不住了。
“十七的留信在哪里?”叹气。
“我去取。”乱世取信,殒墨取药。
扶着他回到房中,殒墨皱着眉头给他上药。
“殒墨。”他开口。
“嗯?”神色凝重的回了一声。
“你……许久没有回家了。”
“你别想赶我走!”知道他要说什么,殒墨想也没想的就打断他的话。
“你可知道你出事我担待不起。”皱眉,花无神知晓这“引雪渊”和他杠上了,而刚才他也见识到了那月破门主的功夫,“我自保够了,却保护不了你们。”他撂下重话,这个时候忽然感激十七离开的时间刚好。
“花——”他还想争辩,乱世的足音已经走近。
摆了摆已经包扎好白布的双手,他接过了那封信:
大哥:
抱歉,抱歉。
我想我还是去做一个杀手了。
你要保重。
弟:十七
他拿着那薄薄的一页纸,翻来覆去,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后,瞪着眼睛问乱世:“完了?”
硬着头皮,乱世点头:“是。”
“有没有搞错?”他扶住头寥寥数句就叫留书吗?气呼呼的看窗外的景色。他仰天长叹:
今天真是混乱的一天。
第二十四章 兵戎相见
如果说今天是花无神混乱的一天,那么,今天就是十七不高兴的一天。
她倒在雪漪的兽皮上,一动不动。望着日头渐渐西落,身边有美酒美女相伴,可是她的心情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暗淡连芳草。
弦调哀怨,情深意切,炉内沉香未尽,余烟缈缈,她好想落泪。
“十七爷……”一曲弹罢,雪漪抚琴望着“他”。
“雪漪姑娘,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她抬眼,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愣了下,雪漪抿唇一笑,轻轻点头,“有的。”
“那是什么滋味?”她爬起了身体,好奇的眨眼。
雪漪想了想,美眸流转,落在了自己的琴上,幽幽的说,“那是见到了就想要时时刻刻两个人缠绵在一起,恨时间流逝太快,见不到又觉得度日如年,不管做什么都思念他,吃饭,睡觉,和人聊天都会发狂的想着他。”
“时时刻刻都在想吗?”美女不论是什么模样都那么好看,尤其是陷入沉思的样子,她摸上自己的脸,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光芒。
“十七爷也有喜欢的人吗?”雪漪侧头看“他”,眸光温柔。
顿了下自己的手,她失笑:“怎么会这样问呢?”
“您眼中也有愁绪,有愁绪的人,是为情苦的征兆。”青葱十指随意拨弄琴弦,铮铮琴音如流水,余音久久不绝,扰乱一池春水。
十七怔忡,傻了眼,为情苦?她会喜欢谁呢?她怎么会喜欢上谁呢?摸着自己的心口,她茫然了。
忽而的慌乱,雪漪压灭了琴音,怯生生的问“他”:“十七爷你心中可有奴家?”
“我?你?”愣愣的望入她楚楚可怜的表情,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泛起了怜惜,但却又少了什么。
“十七爷……”她等不到“他”的回答,脸上已经浮现了疼痛出来,看到这样的表情,任谁都不会忍心这样的女子流泪的。十七自然也是,她慌忙的摆手,“莫要哭,我心中有你,有你的。”
破涕而笑,一瞬间她的脸上又展现出百花齐放的娇媚光彩。她款款的走向“他”,坐在了十七的身侧,软软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撒娇的推搡“他”:“那你会心中有我一辈子吗?”
“会。”她坚定地点头,她相信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比她还要美的女子。不过,她认真地问,“那你呢?你心中可有我?”她想,若要这样的绝色女子记得一辈子也是一件幸事。
“我……”水眸流光僵硬了一下,她随即对上十七光亮透彻的眼眸,轻轻地坚定地点头,“我自然心中也有你。”
“真的?”她笑,脸上顿时散发出令雪漪几乎要自惭形秽死得夺目光芒。
“真的。”她羞赧的点头,说着就要躺进十七的怀里……
“砰”又一次——
门被打开了。
“哎哟,这位大爷啊,我们雪漪正在见客,我都说了,你晚些再来,要不,我给你叫我们最放浪的姐儿翠儿来陪您?”嬷嬷满头大汗的跟在一个俊美的像是仙人的男子身后,好说歹说他也不动一下。
“无妨的,在下想要见的人并不是你们的那个什么姑娘。”
如此醇厚完美的音质在任何人耳中都会觉得是天籁之音,都会感到说话的人是个好人,可是,十七听到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推开了雪漪,自己一下子跳了起来,双目都快要凸出来一样的看着门口的人。
“果然在这里。”那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还有对自家孩子般的宠溺和责怪。
“你……”十七将摔倒的雪漪护在身后,皱起眉头看着这个男人缓缓地走近她。一袭白衣将他衬托得格外的冷清高贵还有些……残酷。
“你可知道我寻你很久?”那声音充满了委屈和难过,柔滑的音质让从一开始有些害怕的雪漪眼中渐渐蒙上痴迷,这是个多么好看的男子啊,眼若星辰,风度翩翩,而当他说话的时候,雪漪知道自己用尽一生也无法学出他吐露情感的一点点感情。
十七则是一张小脸汗水涟涟,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而那男人见她不答话也不恼,只是温柔的充她笑,悠闲得环顾四周后,站在一幅泼墨仙人前,背负双手,淡淡的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青楼,居然也会有梁揩的真迹,是我小看了。”
十七紧抿着嘴唇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那眼神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也没有喜怒哀乐,什么都没有,好像这样俊美的男子在她眼中不过是一个装饰物。
而最后那男子像是满意的欣赏完那幅画后,才缓慢的将目光停在了十七身上,微叹,有些责怪的开口,“你也太胡闹,青楼是你来得地方吗?”
“你们可以的,我也可以。”她嘴角抽动,好像要发表什么,可到嘴边,就变成了这样一句负气的话。
而他听出了她的负气,眼眸含笑的瞥她一眼,便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轻声道,“你该知道自己不同于我们。”
她胸腔里吸了口气,却不敢动弹,垂下头,任由着他拉着自己就要离开。
“十七爷。”雪漪惶然,唤住了“他”。
她顿了下,停下了脚步,白衣男子微蹙眉头,也停了下来,侧目第一次证言看了眼那跪坐在那里的女子。
“雪漪姑娘,我要走了,”她挣扎,也不舍,但是,她还是大声地说了出来,“以后我不会再来了,你好好保重。”说完,直冲冲的拉着白衣男子冲了出去。
“怎的又不说话了?”白衣男子和她一出“绮翠馆”,十七就甩开他的手大步的一个人走在前面。他踱步,不紧不慢,可是却始终跟在她的后面。
“我没有要说的。”垂眸,她低声地说。
白衣男子微笑,“可我有话要问你。”
一听到这话,十七身体只是顿了一瞬间,就看到她点足一跃,身已在数丈之外,根本将市集行人视若无物。
白衣男子摇摇头,唇盼皆是无奈的宠溺,便只见白影一闪,他以翩然之姿追了过去。
就见亭台楼宇之间,有两道不同的影子在追逐,稍纵即逝,教路边的行人仰首惊叹不已。
而当十七刚借力一酒楼门口石狮子,又纵身而去后。
白衣男子,则是叹了口气,轻声开口,“我不想追了。”
声虽轻飘,但是字字都清晰的落在了十七耳中,心下有疑,她想也没想的就在空中回头,不看还好,一看,她心凉了半截,咬牙,借身侧屋脊瓦片一力,她又追了回来!
而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