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咳咳,没事没事!我去泡咖啡了!”为了掩饰自己太过明显的过度反应, 黎晓祯连忙站直身,别过头不敢朝他的方向望去,也因此没看见他眸间一闪而过的诡光。
他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自己,关心地问道:“你的脸好红,该不会是因为照顾我,害你也感冒了吧?”
“没、没事啦!我的身、身体好得要命!”她因过度紧张而结结巴巴,却仍奋力不让声音听来发颤。
黎晓祯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回避楼弈近距离特写的俊脸。他捉弄自己的意图是那样明显,她甚至能看出他眼底的戏谵,但她的脸就是很不争气地,红到不能再红……
可是楼弈却像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似的,还伸出大掌探探她的额头、摸摸她柔嫩的芙颊。
“……你是故意的!”黎晓祯轻轻避开他故意的碰触,闷闷地控诉。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真的很喜欢他那微凉、带茧的大手,抚著自己脸颊的感觉。
楼弈笑了笑,倒也没有否认。这一、两天她处处欺压身为病人的自己,还老把他当小孩子看待,现在他小小报复一下,应该不为过吧?
他拿起公事包准备暖车,她则像个小妻子似地送他出门。倒车出库前,他摇下车窗,不放心地叮咛。“小心一点,不要真的感冒了啊!”
闻言,黎晓祯愣了一下,不自觉地露出灿烂的甜美笑容,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这样关心自己!
然后,她收起笑容,平定激动的情绪,朝著已经驶出车库的高级轿车走去,敲敲驾驶座旁的玻璃窗,当楼弈笑著再度摇下车窗时—
她扮了个五官扭曲的鬼脸,并迅速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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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弈带著藏不住的笑容,不顾看惯他紧绷表情的员工投来讶异的注目,一路开心地走进总裁办公室。
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看来乖巧可爱的管家竟然那么倔强。明明上一秒就对他主动关怀的举动感到兴奋,下一秒却又不甘心地对他扮鬼脸!
害他在开车前往公司的途中,好几次一想到她那滑稽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孩?头一次,楼弈兴起了想要好好了解她的念头。
不可否认,有了她以后,自己原本一板一眼、毫无变化的生活,的确增添了许多乐趣。
总裁秘书韩芷澄从门外探头进来,见楼弈盯著摊在桌上的财务报表,嘴角却勾著一抹饱含兴味的笑。
很明显地,她家老板的心思已经不知道飘到地球的哪个角落去了,就算景气再好,她还真没看过他对著财务报表露出微笑。
她敲敲门板,得到他的首肯后踏进办公室,恭敬地报告道:“总裁,您的母亲三线来电。”
其实这种事情只要拨通电话告知并转接就行了,但是一大清早她进到公司,便听到各方同事绘声绘影地传著「总裁转性”的流言,让她也压不住旺盛的好奇心,特地跑来一探究竟。
只是一接起楼母的来电,楼弈脸上的珍贵笑容便有如昙花一现般,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他不甘愿地道。
“你的态度好差!”电话那头的楼母嗲著嗓子抱怨,不过,她决定暂时宽宏大量地原谅自己的儿子。“听楼琳说你感冒啦?好点了吗?”
小妹?楼弈挑挑眉,疑惑地问:“我已经康复了。她怎么知道的?”
“她昨天打电话给你,是你的新管家接的,说你感冒头痛,已经睡了。”楼母的声音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你怎么又找了个年轻的女管家啊?那种女人都心怀不轨,你要小心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母亲说黎晓祯的坏话,他骤然心生不悦,冷淡地道:“您还有什么事吗?”
楼氏企业是父亲白手起家,奋斗了一辈子辛辛苦苦创下的版图,但年轻时苦怕了的楼母一过惯养尊处优的生活,竟渐渐变得嫌贫爱富,不仅极力在上流社会拓展人际关系,甚至企图主导儿女们的婚姻。出席过几次鸿门宴般的相亲约会后,他只要一接到母亲的来电,就会不自觉地心情低落。
不理会他恶劣的态度,楼母迳自兴奋地说:“你还记得日本黎伯父的女儿祯祯吗?就是三年前,在她二十岁生日宴会上认识的啊?”不等楼弈有任何回应,她立刻接著说下去。“之后你们不是还约了好几次会吗?人家对你的印象可好了!可惜那时她还在日本念书。
不过现在她毕业回国啦!你应该常常约人家出去走走,毕竟离开台湾那么久,虽然是自己的家乡,总是会感到陌生……”
楼弈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禁暗暗佩服母亲总有找不完的借口,逼自己认识各家名门千金。
那一头,楼母还在滔滔不绝地发表演说。“妈都想好了,黎家在日本可是属一属二的连锁企业,虽然你黎伯父过世得早,可是黎家大少爷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你打算继续开发日本那边的市场,和人家祯祯做个‘好朋友’也没什么损失嘛!对不对?”
黎?李?珍珍?楼弈皱起了眉头。
第三章
“妈。”楼弈不冷不热地开口。“我根本不记得她是谁!”
“那也没关系,大家都是年轻人嘛!多出去玩个几次不就又熟了吗?”楼母坚决不肯松口。“来来来,给你祯祯的手机号码,等会儿你马上就给我打去!要是被我发现你没有照办,你就完蛋了!”她恶狠狠地撂下话,念完号码便立刻挂断。
他打从心里对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行为反感至极,母亲看上的名援淑女全都无趣得要命,既内向又呆板,一场饭局两人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闷都闷死他了!
但是只要吃顿饭,便能取悦自己的母亲,获得一阵子的耳根清净,倒是项不错的交易。
趁著开例行会议之前的空档,他照著母亲留下的号码,拨了通电话给那位雀屏中选的千金小姐。
铃声响了三次,电话便被接起,话筒那端传来一道温润的女声,恭谨有礼地以日语问候。“喂,我是黎。”
楼弈有片刻失神。这位千金小姐的声音听来好耳熟!
“我是楼弈。”他简洁有力地以中文报上姓名,直截了当地询问道:“不知道黎小姐哪一天有空,一起出去吃个饭?”
或许自己的确曾经和这位千金见过几次面,才会对她轻柔悦耳的嗓音有所印象吧!他不太肯定地猜测,突然有点想见见这位名唤“珍珍”的名暖,看看她是否和声音一样温柔可人。
话筒彼端的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楼弈怀疑她没听懂,正想用日语再重复一遍的时候,“黎珍珍”匆匆开口了,说的仍是日语。
“很抱歉,您恐怕是打错了!”接著,电话在“喀”一声之后,便传来“嘟嘟嘟”的通话终止讯号。
楼弈瞪著手机。活了二十九年,他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挂电话!他被她无礼的举动惹恼,忍不住再拨一次。
“您所拨的号码忙线中,请稍后再拨……”听著话筒传来英语版的电子女声,楼弈不悦地挂断通话,对“她”的好奇也越来越深……
母亲说,他们是在三年前相遇的。他确实有到日本参加宴会的印象,但却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与哪位名门淑女约会过,这段邂逅该不会是母亲谁他的吧?
耐心地等了十分钟,他不死心地又拨了通电话。连他自己也摸不透,究竟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抑或是对“黎珍珍”产生了无以解释的执著。
铃声响了几次,便传来冰冷的公式化通知。“您所拨的号码没有回应,请在哔声后留下留言……”
此时秘书进来敲了敲门,提醒他。“总裁,所有高层主管已经到齐,在会议室等您了,请问您准备好了吗?”
楼弈脸色不豫,他合上手机盖,二曰不发地走出总裁办公室。望著他杀气腾腾的背影,秘书不禁替与会的高级主管们掬一把同情的眼泪,看来他们今天不会太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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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目送楼弈的高级轿车远去后,黎晓祯深深后悔,刚才做出扮鬼脸这种幼稚得可以的举动!
她真蠢!好不容易楼大哥不记得自己,也忘了之前的糗事,她干嘛这样破坏自己的形象啊?沮丧地回到屋里,黎晓祯一边整理餐桌,一边胡思乱想。
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她太孩子气?甚至因此判定她不适任管家这个职务,要她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
烦恼之间,她竟然神速地把碗盘洗好,也把这几天的脏衣服一并洗净晾干了!黎晓祯停下手来检视著自己辛勤劳动了一个小时的结果,庆幸她还有这么个小小优点。
她脱下围裙,打算出门采买食物,不料脱到一半时手机突然响起,她手忙脚乱地掏出接听,以致于没有注意到,萤幕上所显示的来电者正是“楼弈”—
“喂,我是黎。”由于知道这支号码的大都是自己在日本的亲友,所以她很自然地以日语接听。
话筒另一端的人像是顿了顿,才答道:“我是楼弈,不知道黎小姐……”
黎晓祯脸色刷白、呼吸急促,压根听不见他接下来说了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楼大哥怎么会有她的电话,又为什么要打电话给她?!
啊!对了,一定是楼妈妈告诉他的—黎晓祯不禁暗恼自己思虑不够周密,眼看著身分就要穿帮,她只好……只好装傻到底了!
“很抱歉。”她故作冰冷地说道:“您恐怕是打错了!”然后惊慌失措、颤抖著狠下心将楼弈的手机号码列入“拒绝往来户”……
天啊!她头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得一团混乱。
蓦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黎晓祯像是被触电般地猛然震了一下。这一次她小心谨慎地检查了来电者的姓名后,才怯怯地接听。
“喂,楼妈妈……”
“祯祯哪!”楼母亲亲热热地唤著她的小名。“楼弈有没有打电话约你出去玩啊?”
“有……”不过被我挂掉了—她在心里偷偷补上一句。
“那就好。尽管玩得开心一点啊,要是他瞻敢欺负你,楼妈妈给你靠!”楼母豪气万千地拍胸脯保证。
可能没有那个机会了。 “呃,好。”她心虚地应声,又敷衍了几句,楼母才放过她收了线。
黎晓祯瘫在沙发里烦恼著,要是哪天楼妈妈心血来潮,忽然跑到山上来探望儿子,那可怎么办才好?!
对于这位热情过头的长辈,她只能举手投降。但也就是因为楼妈妈的推波助澜,三年前那个害羞内向的自己,才能得到更靠近楼弈的机会。
虽然,他彻彻底底忘了她,也忘记自己曾经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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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日本东京
黎家位于东京近郊的豪华宅邸一向幽深寂静,今日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络绎不绝的贵客几乎要把黎府的挑高大厅给挤爆—他们都是应邀参加黎晓祯二十岁生日宴会的各方名流。
宴会的主角正坐在房间里静静地等候著,一袭粉红色、缀满美丽樱花的和服,将她清秀娴静的气质衬托得更加高雅。
叩叩—听见敲门声,她轻轻地回道:“请进。”话才说完,一个艳丽绝伦、二十岁上下的女子立刻钻了进来。
“呼……外头全部都是秃头痴肥的老头子!闷死人了——”女子穿著小露香肩的小礼服,可爱而不失性感,却大刺刺地甩掉高跟鞋,粗鲁地躺在床上,一点也不在意会走光。“晓祯,你的梳妆台已经够整齐了,不要再排啦!”她头也不抬地制止好友的怪习惯。
“噢。”黎晓祯饶过那些被重新排列了不下数十次的化妆品,转向好友。“楼铮,幸好你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是父亲的非婚生遗腹女,十二岁时母亲病逝后,才被大哥从台湾接回日本的黎家。她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在日本是赫赫有名的华侨。
由于家里没有女孩儿,不但大妈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连相差十岁的大哥 都小心翼翼地处处呵护她,深怕她不快乐。
尽管如此,在求学过程中,爱批评八卦的上流社会可没有一天放过她。从小, 她就习惯了同学的疏离与嘲讽。
“怕什么?!不都是两颗眼珠、一个嘴巴嘛!”楼铮很江湖地摆摆手。蓦地,她神秘号兮地从化妆包掏出一罐小瓶子。“铛铛—快过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我不喜欢喷香水。”黎晓祯抱歉地看著这个爽朗而不拘小节的大学同学。虽然她们的个性简直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由于都来自台湾,两人很快地便成了无话不谈的莫逆之交。
“这不是香水啦!这是酒!”楼铮翻了个白眼。“别担心,这个酒精浓度不太高,而且甜甜的、很好暍,给你壮壮胆。”但是后劲可能有点强……楼铮吐吐舌,吞下后头这一句。
“这样真的好吗?”接过迷你酒瓶,黎晓祯犹豫地浅尝了一小口,发现真的很好暍,也没有什么酒味,便放心地仰头暍尽。“这是什么酒?香槟吗?”她好奇地问。
“呃,类似啦……”接过空酒瓶,楼铮心虚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哇!你这件和服真的很好看呢,要不是穿起来太麻烦,我也好想要一件。”
叩叩—又有人敲门,门外接著响起一道温柔清朗的男中音。“祯祯,宴会要开始了。”
“是。”黎晓祯乖顺地开了门,勾著哥哥的背弯与他一起步下旋转扶梯。
也许是酒精确实发挥了一些作用,她觉得自己竟能在众人的注视下,保持傲然的姿态。
她在所有宾客的面前表现得合宜得体,并逐一向那些暗藏不友善的目光微笑示意。
她听见哥哥介绍自己,宣布宴会开始,然后楼铮走过来碰碰她的肩膀。
“楼铮!”黎晓祯腼腆地笑了笑,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刚刚的表现还……可以吗?”
“嗯,很有千金大小姐的样子。”楼铮顾著左右张望,像在寻找什么人,根本没用心回答她。“走,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认识—”
冷不防被好友拖著跑,黎晓祯踩著小碎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努力跟上。“你到底要带我去见谁呀?”
楼铮没回答她,只是迳自说道:“唔,放心,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啦!肥水怎么可以落人外人田呢?”她轻佻地捏捏黎晓祯的腮帮子。
“啊?你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黎晓祯揉揉被捏痛的脸颊嘟囔道。
说话间,楼铮已将她扯至一位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面前。不知道为什么,黎晓祯觉得自己一见到他,视线就像被黏住似地,再也挪不开了……
他好高、好冷漠,严肃凛然的五官线条,在他身上形成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却又俊美得不可思议,仿佛上帝创造他,就是要接受众人赞叹的。
“这是我大哥,楼弈。”楼铮为他们互相介绍。“哥,这是我设计系的同学, 也是今天宴会的主角,黎晓祯。”
“你好。”楼弈简单地问候了一声,嗓音一如她想像中的低沉迷人。
“楼大哥,你好。”黎晓祯怯怯地道,很清楚现下自己的脸一定红成一片,甚至连耳根都发烫了。
“哇,你的脸还真精采。”楼铮低声调侃她,勾著她的手对心不在焉的楼弈告别。“我带她去花园散步,先走啦!”
楼弈注视著一旁的动静,连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只略略举起酒杯示意,让黎晓祯有些失望。
他到底在看什么?忽然间,她感到好奇,但楼铮却一迳地推著她走向外头的花园,那伟岸的身影也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她视线范围内。
“再看,你的脖子就要扭断啦!”楼铮没好气地提醒。
黎晓祯朝她投去瞠怪的一眼,想说些什么却又抿紧唇办。
“干嘛?怪我棒打鸳鸯?”楼铮撇撇嘴。“你没看见他刚才心情不好吗?站在他旁边太久,是会被冻死的耶!”就算她平常调皮归调皮,也不敢随便招惹这时候的大哥。
“咦?有吗?楼大哥他只是冷淡了点而已吧!”黎晓祯不以为然,下意识地反驳。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哩!”楼铮目瞪口呆地望著神经迟钝的好友,受不了地摇头叹气。
“唉,我去帮你拿饮料来,顺便探探他又是为了哪桩事龙心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