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飘来:Same Side of The Moon。
音乐停止的时候,是深夜12点一刻,音乐是定时的。女孩已经睡熟,也许是躺下的姿势不合适,她发出轻微的鼾声。燕青慢慢将胳膊抽出来,支起身子两手轻轻抱起她的头试着调整她的姿势。象一只醉酒的小麻雀,女孩的脖子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头颅象一个布娃娃一样可怜。燕青心里充满了柔情,试了几次才让女孩才安静下来。然后他一手曲肘支着头看。我是你的守护神,他说。我看着你睡。他说。我就这样看她一夜,他想。我不睡……
窗外有一只布谷鸣叫着掠过黑夜。秋天怎么会有布谷鸟呢?模模糊糊中他想。
第二天燕青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9点。花容已经走了。屋里没有一点女孩留下的痕迹。有那么一会,燕青甚至以为那是一个梦。直到洗脸的时候他才肯定那是真的,他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根红线,轻轻拽出来,是一块小小的玉,心型的,一面是平的,另一面是凸出的半圆,上面雕刻着两朵雏菊,正热烈开放着。
(2005。1。17。 深夜。2:42。 Same Side of The Moon )
33
高尔夫球运动起源于苏格兰。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名苏格兰牧羊人偶然用牧羊棍将一颗羊粪蛋击入兔子洞中,从而得到启示发明了高尔夫球。后来这项运动逐渐在苏格兰流行开来,并最终流传到了全世界。
出生在中国西北同为牧羊人后代的燕青,似乎并不具备高尔夫球运动的天赋,但燕青的设计风格却深得业内人士赞许。他将东方园林艺术巧妙的融入西方审美中,忽而曲径通幽,忽而豁然开朗,小桥流水与几何形状的西方园林造型争相辉映,让人如同置身于一首缓慢流动而又高潮迭起的旋律之中。更让公司满意的是,燕青将大量式样别致的别墅建筑布置在球场周围,非但没有影响整体设计,反而相得益彰充满自然意韵。
由于一个球场投资动辄几亿,国内的高尔夫球投资者要靠这项运动本身经营收回成本遥遥无期,公司的盈利点是靠球场来提升居住环境,然后高价出售周围的别墅。所以一个好的球场设计是长期经营的美妙建筑,更是立竿见影的利润。而燕青设计的上海球场周围别墅群每坪甚至卖到了3500美元,让公司里的高层暗自欣喜。
花容走后的第二天,燕青刚回到公司就被总经理喊着到新建成的一个球场里去打球。总经理是快40岁的英籍华裔,毕业于苏格兰爱姆伍德学院,彬彬有礼又不苟言笑,燕青平时和他很少直接打交道。站在果岭上,总经理优雅地推杆将一个长距离球推进球洞,然后微笑着对燕青宣布了公司的一项重要决定任命燕青为营销设计部经理。虽然知道总经理带他来有些不同寻常,但听到这个消息燕青还是大吃一惊。原来,公司里早有提拔燕青的意思,由于他资历尚浅本来想再等一段时间,但南方的几个球场现在已经完成,眼见就要开业,公司决定委派燕青的的主管,那个台湾人去上海组建分公司。同时将营销部与设计部合并后由燕青管理,对燕青来说,这个决定与其说是公司对他的器重,毋宁说是一种难以承受的压力。面对总经理信任的目光,他只好微微一耸肩笑了笑,有些勉为其难的样子。
晚上,燕青请两个部门的同事还有丹到外面吃饭。餐后走出酒店,大家微醉中余兴未了,在丹的提议下,他们又来到一家新开业的夜总会。丹和燕青跳了一曲便找个角落坐下。舞厅里音乐悠扬,灯光明灭闪烁。丹一伸手招来侍应生又要了些啤酒,打开了递给燕青一瓶。
“来,干杯!”她慢腾腾地说。燕青知道丹是有些酒量的,不过今天喝了不少,看上去醉意很浓。他举杯和她轻轻一碰,丹一饮而进,而燕青依旧稍稍呷了一口,他有些心不在焉。早上一睁眼他就在等花容的消息,从昨天她走了开始,这个来无踪去无影的女孩便开始让他一刻也不能忘怀。
“那个女孩走了?”丹将杯子放在桌上,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燕青不禁心里一惊,他笑了笑,“早走了,是昨天早上。”
“她是谁?”
“是我一个网友的女友。”燕青很随意的说。音乐突然高亢起来,丹似乎没有听清。“是谁的女友?你的还是你朋友的?”她两手交叉支着下巴很专注的看着燕青问。
花容留下的那块玉突然在胸前滑过。燕青心里一痛。
“是我朋友的。”过了很长时间燕青才对丹说。丹是高傲的女孩,燕青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她的身上自然散发着一种高贵的气质,有些生硬但却坚不可摧。对丹的某种暗示,他本能的暧昧着,他没有资格更没有理由伤害谁,他希望能用一种更微妙的方式让她退却、或者应该说是驻步。不过现在他明白,没有永远静止的感情,就象他对花容,他控制不了那种冲动,丹现在就是这样的。他想。或许他应该对丹表明态度,暧昧是一种伤害。不管对谁。“也许会是我的。”想到这里他又突然笨拙的说。“因为我不知道最终的结果。”说完他静静看着丹,看着丹的眼睛,他希望丹能理解,不管是愤怒还是冷漠他都要接受。但令他震惊的是,丹的表情分明是忧伤的,似乎有泪,欲言又止。这不是丹的风格,燕青从没见过丹的这种神态,他有些惶恐,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正犹豫着的时候音乐悄然进入了尾声。
34
几个年轻的同事说笑着走过来坐下。丹打起精神又与他们喝了几杯。很快音乐又起,是 A Perfect Indian。低缓、忧郁,这首音乐燕青是熟悉的。几个同事又起身走进了舞场。桌边又剩下了他和丹。
“你不是应该属于我的人。”燕青犹豫了一会对丹说。 “你是候鸟,我是留鸟,你需要很大一片天地,而我不需要。”他给丹又倒上一点酒。“我们的相遇不过是一个季节的错误。”他希望丹说点什么。不管是是什么,但她依旧一言不发看着手里的酒杯,细长的手指在杯沿上绕来绕去。
“我不是候鸟。”她说。“不过你感觉是的时候,我就是了。”她声音平静,一如A Perfect Indian的旋律。“其实,我不过是一只狐狸而已。”
“一只狐狸?”燕青困惑的看着丹问。
“对,我不过是一只等待驯养的狐狸罢了。”丹轻轻说。“是修伯里《小王子》里的那只狐狸。”又过了一会她说。“我想先回去。有点头晕了。”燕青也站了起来。“我送你吧。”他默默走过去挽住丹胳膊说。她并没有拒绝。
送丹回去后,燕青一进到家门便迫不及待的打开电脑,还是没有花荣的消息。他们到底怎么样了?燕青心里即牵挂又狐疑。失望中他想起了丹说过的那只狐狸。于是便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小王子”三个字,很快就找到了修伯里的那本书。燕青听说过这本书但没看过,只知道是一本很有名气的寓言故事。很快他就找到了关于狐狸的那一段章节。
“我是一只狐狸。”狐狸说。
“来和我一起玩吧,”小王子建议道,“我很苦恼……”
“我不能和你一起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被驯服呢。”
“什么叫‘驯服’呀?”
“这是已经早就被人遗忘了的事情,”狐狸说,“它的意思就是‘建立联系’。”
“建立联系?”
“一点不错,”狐狸说。“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千万个小男孩一样。我不需要你。你也同样用不着我。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一只狐狸,和其他千万只狐狸一样。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不可缺少了。对我来说,你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了。”
狐狸又说:“我的生活很单调。我捕捉鸡,而人又捕捉我。所有的鸡全都一样,所有的人也全都一样。因此,我感到有些厌烦了。但是,如果你要是驯服了我,我的生活就一定会是欢快的。我会辨认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脚步声。其他的脚步声会使我躲到地下去,而你的脚步声就会象音乐一样让我从洞里走出来。再说,你看!你看到那边的麦田没有?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来说,一点用也没有。我对麦田无动于衷。而这,真使人扫兴。但是,你有着金黄色的头发。那么,一旦你驯服了我,这就会十分美妙。麦子,是金黄色的,它就会使我想起你。而且,我甚至会喜欢那风吹麦浪的声音……
“那么应当做些什么呢?”小王子说。
“应当非常耐心。”狐狸回答道,“开始你就这样坐在草丛中,坐得离我稍微远些。我用眼角瞅着你,你什么也不要说。话语是误会的根源。但是,每天,你坐得靠我更近些……”
看到这里燕青会心一笑。窗外寒星闪烁。我要靠你更近一些的,直到你无法离我更远。他暗自在想。想着那个遥远的女孩。
35
早上;燕青刚醒来便收到一条手机短信;是花荣的手机发来的。上面写着:“燕青,我已回到南京,勿挂。花容。”他马上给花荣拨了回去,还是关机。握着手机他躺在床上想了一会;有一种复杂的感觉,释然、失落又有些内疚。
公司里给他调换了办公室。房间很大,有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远处的香山。工作不忙的时候,燕青就静静坐在窗前眺望一会,远远看去,秋天的香山朦胧了一层红晕,他想家乡的柿叶现在也应该红了,而千萤山的萤火也快要熄了。夜的山谷,一定幽静神秘,空气里如同浸满了清凉的水。假如,燕青心想,假如和那女孩在千萤山的溪流边坐一会,在秋天的夜晚,看萤火虫缭绕飞舞,听溪水淅沥流淌该多好。好棒啊!那女孩一定会感叹,一定会是这样的。她的眸子里闪烁着兴奋,如星光一般迷人。太好了!女孩一定还会说,然后偷偷的看他一眼。想到这里燕青笑了。秋天真美。他想。能有个人牵挂着也就够了。
因为人员的变化,需要重新布置整个部门的工作,一连十几天燕青忙碌到深夜才回家。星期六他睡了一天,半夜醒来吃了点东西便开始上网,他先打开QQ和伊妹儿,里面没有什么信息。有些无聊。想了想还是用自己的ID登陆了明月网,一露面便有几个水浒会的棋友在游戏大厅的对话框和他打招呼;燕青一一回应。见花荣来过么?他问一个水浒弟兄。没有,花荣很久没露面了,帮里的弟兄也都纳闷呢,怎么你们俩一个也不露面了?那个叫“水浒铁扇子宋清”的棋友说。似乎听说花荣帮主最近有事不来,帮里的事情委托给副帮主宋江处理,你去问他吧。另一个棋友说。
对燕青来说,宋江并不陌生。听花荣说他是广州一家医药公司的老板,有四十多岁的样子,是个嗜棋如命的人,棋力不高却很热心,在燕青入会以前曾经出资赞助了帮里的几次小规模聚会,在水浒兄弟会里很有声望。燕青搜索了一下,宋江不在。正无聊中小笛露面了,燕青正犹豫着是不是和他打招呼,小笛竟然在对话框里主动对他说:
“燕青你好!想不想和我下一盘?”
“闲着也是无聊,杀你一盘。”燕青犹豫了一会故意有些张狂说。其实是想和小笛开个玩笑,因为并肩和楼聪的那一战,他感觉自己和小笛已经很熟悉了。当然,小笛并不知道这个燕青就是花非花。 “哈哈!很牛啊你!看来有点本事。”小笛很快回话说。最近由于赛事多,他有两个月没在网上下棋了,虽然和朴洪川在“方寸”杯的比赛他2比1胜出,但那三盘棋下得惊心动魄,让他有种心力交粹的感觉。本来想放松休息几天,不过一听说最近明月网人气不旺,又不免有些着急,最近为更新网站设施公司又投进不少资金,原先说好的一笔贷款让银行最终给批死了,没办法几个股东又按比例扩股出资。眼见着他早就看好的那辆新车又泡汤了。对燕青小笛并不熟悉,和他下不过是看到他的胜率高而已。自己毕竟是刚夺得世界快棋赛冠军的职业高手,也不能随便找个菜鸟下手。
“让几子?”小笛问。
“没人让得动我。在目前这个世界上。”燕青淡淡说。虽然自己胜小笛可能性不大,但这个世界上还真没人可以对他让子。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小笛有些来气。“那就分先!”他心说我要杀你个片甲不留。让你牛!
两个人下得都很快,小笛虽然有点生气,但一点也没影响情绪,这家伙不过是个说大话的愣头青而已,他想,这样更好,总比还没下就蔫了好,有下头。所以两个人都下得很放松,也好看,一百手不到几片棋便纠缠在了一起,让那帮观阵的人目瞪口呆看不出个头绪。除了水浒会里的十几个弟兄使劲在对话框里给燕青加油以外,对局室里并没有几个人说话。大家都在默默计算着双方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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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中盘战进入了尾声,两人几片对杀的棋居然都活了,令小笛有些意外。难道是今天的刀不快了?他想。小笛和业余棋手对局极少能下到收管,大多中盘结束战斗,今天的局面还很少遇到,而且这是分先下的棋啊!他控制着烦躁情绪努力使自己集中精力寻找给对方致命一击的机会,他想快速结束战斗然后到联众上去放松的打牌。
燕青判断了一下形式,自己居然不差。今天他其实并不想下棋,胜负更是无所谓,能走成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小笛还在寻找对策,他已经用了两次读秒。现在想杀死对方任何一片棋都不可能了,想要快速胜出的唯一手段就是掏空燕青右下的一个大角,思虑再三,他终于将子点在了进去,是胜负手,如果不活将大损。
小笛如此凶悍让燕青有些吃惊,他感觉对方其实没有必要这样冒险,正常收管的话胜负还很难说,或者他想胜得更好看一下吧?燕青心想。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快一点进入状态,我该往哪里走呢?他盯着屏幕思考着。突然,无意中他看到在对局室里出现了“水浒及时雨宋江”的名字。
“你好!大哥!”燕青几乎是本能地快速打开密谈对话框对宋江说。
“你好!兄弟!好久不见了!”宋江爽快的说。“哈哈!这盘棋下得不错!小笛也不过如此嘛!我们水浒兄弟为你自豪!”
“还很难说。”燕青字打得飞快,读秒时间很快就要到了,他赶忙找了手小笛必应的棋打将。然后又问宋江:“花荣最近为什么没来?”
“花荣前一段时间给我发了封电子邮件,说是最近来不了,帮里的事情让我先张罗着。他说最近身体不好,好象是心脏病吧,要休息一阵。”宋江说。“你最近又忙什么?莫非也生病了?我们帮里没有你们俩已经变成二流棋会了!”
“是花荣还是花容生病了?”燕青心里一颤。
“花容是谁?”宋江困惑地问。
“花荣的女朋友啊,是她生病才对。”燕青飞快地说。已经浪费了一次读秒时间了,小笛在对话框里提醒他:“嗨!注意时间!” 燕青顾不上搭理他。
“我和花荣在网上认识三年了,没听他说过有女朋友啊。”宋江打字有些慢,过了好一会才传过话来。
“不可能!”燕青说。“我见过他的女朋友!到底是谁病了?”他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莫非?他不敢想。
“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我再去找兄弟们打听,不过我可以肯定的说,水浒兄弟会里没有一个人在现实里见过花荣,甚至连声音也没听到过,更别说他的女朋友了!”宋江这次回话快了些。“我搞了几次聚会,他一次都没来过。”
“时间!时间!”对话框里观棋的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提醒燕青。
又用了一次读秒。燕青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他陷入了沉思。难道那一切都是真的?为什么?他似乎有些明白,又无法肯定。他想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