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沁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后才走出房间,可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台阶等天亮,如果天亮了,他应该就不会排斥她进他房里吧?
只是外头好冷,尽管身上披着厚衣,但这股寒测仍刺骨扎心呀!
而在屋里的夏随风这才起身,看着圆几上的热粥和小菜,想想自己即便不能接受她,也该接受她的好意才是。
他得尽快将身体养好,才能继续调查柳霸天这个人的底细,以及在他背后撑腰的到底是谁。
坐在圆几旁,他拿起筷子慢慢吃着……当他填饱肚子放下筷子的同时,赫然听见外头传来轻咳声。
他站了起来,走到屋外才瞧见坐在阶梯上的人!
在这飘雪的冬夜里,她居然一个人待在外头,老天!她到底坐在那里坐了多久?
“你怎么还没走?”他抚着伤口说道。
“你醒了?咳……咳咳……”梅沁站起,但咳声不断,“桌上的东西你吃了吗?”
“为什么要待在外面吹风?”夏随风蹙起眉心,直望着她快要冻僵的小脸,“快进屋里来。”她一愣。
“我叫你进屋来。”他扬声说道。
“你不是不让我进去?现在还没天亮恐怕会引人误会,更或许会害得你得为我背负一辈子的责任。倘若如此,你就成不了风了,所以我还是留在这!”
“你废话够了没?快跟我进屋!”夏随风将猿臂一伸,将她给拉进屋里,而他也因为这个动作,不慎扯痛了伤口,“天!该死。”
“你怎么了?干嘛这么出力呢?”梅沁赶紧走到他身边,“啊……伤口又渗出血来了,我再帮你包扎一下。”
夏随风并没有拒绝,直让她包扎好后,他才说:“为什么不回房睡?”
“因为不放心,你都受了伤,我……咳咳……我怎能当作没事一样,就这么回去呢?”她坐在椅上,又轻咳两声。
“现在我终于明白你的脾气有多固执了。”他伸出手,“把手给我。”
“做什么?”她噘着小嘴说。
“这么关心我,还防我?”夏随风眯起眸。
梅沁这才将手交给他,见他又开始为她把脉,这动作不禁让她想起来兰州的途中他俩相处的那段时光。
那时候,他们时而斗嘴、时而冷战,虽然没个好气氛,可是彼此的感情却在这种情况下愈系愈紧。一开始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现在她知道他在她心中的份量已逐渐加重。
“还好,只是轻微风寒,明儿个去药铺抓几帖药,吃了就会好了。”他写下药方子。
“我没事。”她很认真地说;“只要你没事,我就没事。”
“你……”
“柳霸天的事你不要再查了,虽然对于他的恶行,我也感到义愤填膺,但我实在不希望你为了调查他而陷于危险中。”说着,她又因为鼻酸而哭了。
“你还真是个爱哭鬼。”他心疼地揉揉她的脑袋。
完了,他发现自己也愈来愈离不开她,无论做任何事,心中总会记挂着她,就连他在柳家庄被包围时,想到的还是她。
想自己若死了,她该怎么办?她会不会等不到他又跑到柳家来找人?
“我就是爱哭,所以你不能再惹我伤心。”梅沁咬着下唇。
“你忘得了江杰?”他认真地看着她。
“算我坏,其实在回兰州的路上,我的心已有了不安的晃动。”这是她逃避不了的感觉。
“不安的晃动?”
“对,发现我的心居然会晃到你身上。”她睇着他,“你肯接受我的心吗?”
“这……”一时间要他回答,还真难呢!
她仿佛懂了他的意思,连忙说:“不用回答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是风……是风又怎喜欢包袱呢?”
垂下脸,她虽然说得轻松,心头却像灌了铅般沉重。
或许,她在意他,可是他就和江杰一样感受不到她的心意,看来在感情这条路上她定得很失败,太失败了!
见她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他的心跟着疼了,“我只是——”
“我说过,不要再说了,我真的没事。”真的很怕听见他说些让她更伤心难过的话。
“梅沁!”夏随风一双深邃的黑瞳直对住她的愁容。
她心中一震,跟着绽出一朵动人笑花,“知道吗?你……你是第一次喊我梅沁,真的是第一次。”
“什么?”夏随风没想到她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你不知道呀?”她轻轻一笑,“以前你总爱叫我喂、丫头、笨蛋、傻瓜,或者连名带姓的叫我……头一次听见你喊我梅沁,我真的好开心。”
“你……”他微眯起眸,不知怎地,看见她这抹牵强的笑容,让他更是心疼,“你坐过来。”
“做什么?”
“我要你过来。”两道精锐的眸影盯在她脸上,那眸像是磁石般,让她无法拒绝。
于是她站起,坐在他身边,“是伤口疼了,还是想喝水?”
“你不后悔?”他突如其来地一问。
“什么?”她震住。
“我的意思是,你不后悔跟我这个人?”他半眯起眸,观察她表情中的每一分变化,冷静地问道。
“啊?!”梅沁倒吸口气,唇角画开笑容,“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接纳我?”
“傻瓜。”他轻逸出笑。
“你又来了,我只想听你喊我的名字。”她开心不已的捂着小脸,然后紧紧地拥抱住他。
夏随风伸出未受伤的手轻拍她的肩,“好了。瞧我不是没事吗?你赶紧回房休息吧!”
“你就是要赶我走。”她摇摇头,“我偏不。”
“会被人发现的。”现在这情况还不宜惹出另外的事情。
“发现就发现,我还想对我爹娘坦白呢!”她鼓着腮帮子,半撒娇地睇着他,“这些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爹娘很开明的。”
她柔柔地倚在他怀里,轻轻抚触他受伤的肩,“你受了伤,赶紧休息吧!我坐在那儿看着你就好。”
“你!”他还真是说不过她。
“快去睡,嗯?”她甜甜笑着。
真的没辙了,况且他也有点困了,于是他不再坚持,躺下来之后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果真,梅沁留下来是对的,这一夜夏随风因为箭伤的缘故,不时冒冷汗、打寒颤,而她就不停的为他拭汗、喂他喝水,可她一点也不觉疲累。
想起过去在她生病的时候,他也同样不辞丰劳地照顾她,那股暖意便充满心中,而现在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甜蜜的,只要他赶紧好起来……
第六章
经过梅沁三天悉心的照顾,夏随风的伤势已好转许多。
只不过他所担心的事发生了,因为梅沁经常来找他,一些流言在府邸下人们的耳语相传下终于传进程氏夫妇耳里。
因此,他们特地将梅沁找进寝居,关切的问道:“梅沁,你最近是怎么了,眼那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爹,你怎么这么问?”她皱起眉。
“因为我们听见一些不好的传闻。”程夫人替丈夫开了口。
“什么传闻?”
“你经常去找他,而且还是在夜里……这成何体统?”一向爱女心切的程夫人,头一次厉声责备。
“娘,那是因为他受伤了,我去照顾他。”程梅沁据理力争道:“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本来她听夏随风的话不说出来,可是被爹娘这么逼问,她不说是不行的。
“为你受伤?!”
“对。”梅沁重重点点头。
程誉愈听愈迷糊,“你好好说清楚,别给我打马虎眼。”
“爹,你好凶。”她噘起唇。
“你说清楚的话,我又怎么会凶?”瞧她那副扁嘴委屈的模样,程誉不禁软了语气,“他是怎么为你受伤的?”
“那……那天我不是出府吗?结果遇到柳霸天的手下。”
“什么?!你是说我让护院跟你出去的那天?”程夫人惊得站了起来。
“对。因为我不想被护院跟着,所以骗他们我要去市集买些胭脂水粉,不方便让他们跟着。”知道肯定会被挨骂,她的声音愈来愈小。
“所以你就遣他们离开?”程夫人提高嗓门。
“是……”
“那遇上柳霸天的手下,可发生什么事了?”程誉担心的是这点,想她从小被他们呵护在手掌心,岂容那恶霸欺负。
以往他不想惹事,所以才坐视下管,但如果柳霸天真伤害了梅沁,他就算拚了老命也要讨回一个公道。
“那个人硬要将我带回柳家庄交给柳霸天,”梅沁抓着程誉的手臂说:“当时好惊险,如果不是夏随风,我已被抓走了。”
“那他就是在那时候受伤的?”程誉急问。
“呃……差不多啦!”虽然是隔天,但这么说就说服不了爹娘了。
“什么差不多?你这孩子说起话怎么颠三倒四的,那他去看过大夫没?”既然是救梅沁受的伤,他们便有责任。
“没有,他只擦自己带的伤药。”
“怎么可以,快……快让阿德请大夫过来。”程誉随即道。
“他说不行。”梅沁赶紧阻止。
“为何不行?”就连程夫人也有疑问;“这份恩情我们一定要报,为他疗伤也是应该的。”
“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说柳霸天并不知道他住在我们府里,如果找了大夫来,消息很可能会走漏,这样会为我们招来麻烦。”梅沁嘟起小嘴,望着他们,“夏随风这么替我们着想,而我只是照顾他,你们就这么激动!”
“这……算是我们太心急,可是你一个姑娘家每天夜里去找他,这成何体统呢?”程夫人对于这一点还是很坚持。
“娘,你就不要太介意世俗的眼光了。”
“这怎能不介意,你还是个未出阁的闺女呢!”
程誉也加入意见,“你娘说的有理,我会另外派下人照顾他,你就少和他见面,等他伤好了,也该离开了。”
“爹,你要他走?”梅沁瞪大眼,难以置信。
“他迟早要离开。”
“不……不,我不能让他走,我……好,我老实说吧!我喜欢夏随风,我想跟他在一块儿。”她憋不住了,要将这份爱埋在心底,真的好难好难。
“你说什么?”程夫人深提了口气。
“我说我喜欢他。”她真诚地说,“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很爱他。”
程誉想想不对,提出疑问,“你不是喜欢江杰?该不会是他不在,所以你——”
“爹,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女人了?”梅沁难过的噙着泪,“以为江杰不在,我才移情别恋是吗?”
“我只是……”
“我承认我是为了江杰才找上夏随风帮忙,这一路上他非常照顾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情就这么产生了……对江杰,我只是怀着少女情怀暗暗喜欢着,但对夏随风,我却是拿出全部的心思去爱他……甚至为了他,我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在她而言,这段感情已是刻骨铭心了。
瞧女儿这般激动,程誉夫妻好意外。
“梅沁,别激动,告诉爹娘,他到底是什么身分?”程夫人退而求其次,想先搞清楚夏随风的底细是否配得上他们程家。
“身分?”梅沁摇摇头,“这一点也不重要。”
“这怎会不重要?爹要知道他——”
“别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还是会天天去照顾他。”丢下这话,梅沁便奔出爹娘的寝居,还真是让程誉夫妻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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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随风……夏随风……”
梅沁急促地奔进夏随风房里,却下见他的人影。
“天,伤才刚好,他又到哪儿去了?”梅沁抿紧唇,担心他又跑去调查柳霸天了。
走出房间,她又在府内四处找寻,最后在问过人之后,在府邸后方的空地上找到正在练功的他。
“你怎么闷声不吭的一个人跑来这里?”梅沁抿紧唇说。
“身子养好了也得练练身,活动活动筋骨。”夏随风指着身旁的那棵大树,“想不想到上面看看?”
“要我爬上去?”她俏皮地皱着鼻子,猛摇头,“虽然我小时候爱爬树,可已经好久没爬了,何况这么高……不可能的。”
“原来你还会爬树呀?”夏随风意外地挑眉。
“当然了,我小时候可是很顽皮的。”她对他吐吐舌尖。
“那么就重温一下儿时的乐趣吧!”夏随风搂住她的腰,亲昵地与她面对面,笑望着她一脸惊奇,“我带你上去看看。”
“什么?”在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之前,夏随风已抱着她一跃而起。
梅沁睁大眼,发现自己迅速升高,最后落在树梢上!
老天,为什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办到的?好神奇,竟然可以飞上天。”
“这是轻功啊!小傻瓜。”他指着前方的夕阳,“你看,是不是美得让人不忍眨眼?”
“嗯。”梅沁觉得好新鲜,她从不曾在树梢上看远山、看夕阳,没想到风景是如此的美。
“喜欢吗?”他紧搂着她的腰。
“好喜欢,以后我如果想看,你可以再带我上来吗?”她回头睇着他。
“当然可以。”夏随风笑着允诺,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听说程老爷和夫人将你叫去,是说了些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问我最近在忙什么?”不是梅沁要骗他,而是依目前的状况,她不想让他有负担。
毕竟爹娘是她的亲人,她有责任要说服他们,让他们成全她和夏随风。
“你怎么回答?”
“就说陪你啰!”她主动握住他的手,“无论如何,以后你绝不能丢下我,像风一样的跑了。”
“放心,如果我真要当风跑了,你便是我的纸鸢……没有你,我不会快乐,没有我你也飞不起来。”夏随风倾诉的语气是这般动人。
梅沁羞红了小脸,没想到他也会说这种让人晕陶陶的情话。
想着想着,她好像真的晕了,忘了自己正站在树梢上,脚步往后一挪,整个人就要掉下去。
“小心!”夏随风赶紧勾住她的腰,“老天,你要吓死我了。”
“对下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暗暗吐舌,“下过刚刚我也吓坏了。”
“我看我们还是先下去的好。”轻轻地勾起嘴角,他亲密的搂着她,双双飘下地面。
“脚踏实地的感觉就是这样吗?”她看看地上,“以前从不会去体会它,如今才发现踩在地上有种踏实的安心感觉。”
“那跟我飞就不放心啰?”夏随风端起她的小脸。
“如果你让我变成你的纸鸢,和你一块儿飞的话,我会觉得很幸福。”梅沁着迷地望着他嘴角勾勒的笑意,是如此迷人。
就像他一开始便迷惑了梅沁的心是一样的。
也让她明白了什么是习惯,什么又是爱。
以往她习惯了江杰,就以为是喜欢他,可遇到夏随风之后,她才确信什么是爱,明白什么叫海枯石烂、刻骨铭心。
“你呀!愈来愈会说话了。”他拧拧她的鼻尖。
她缩缩脖子,深情的眼直望着他,“答应我,不要再去调查柳霸天,他有钱有势,既然你不想我们程府招惹到他,我也不希望你去。”
“不,我们冽风庄除了拿钱办事外,更要为民除害,明知他这种嚣张的行径,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他继续为非作歹下去?”
“但我真的好怕……好伯你再次遇到危险。”
“别想这么多,下次我一定会格外小心。”发现愈晚风愈大,他便说:“我们走吧!起风了。”
她点点头,“好,我们也该进去用晚膳了。”
步进后院,正好看见程夫人朝这儿走来,见他们在一块儿,她不动声色地问:
“听说夏侠士受伤了是吗?”
他看看梅沁,没料到她会将他受伤的事说出去。
“对不起,我爹娘逼问,我只好说了。”梅沁缩着脖子,小小声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夏随风这才对程夫人说:“只是点小伤,多谢夫人关心。”
“只是小伤?!”程夫人转向梅沁,“既然只是小伤,你又怎么说得不分昼夜的照料他呢?我看他好好的呀!”
“娘,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不是说他是为了我——”
“好了梅沁。”他阻止她说下去,只对程夫人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会尽快找到住处搬出去。”
“什么?你要搬出去?”梅沁头一次听他这么说:“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等我搬走,你就知道了。”他故意说得干脆,但要离开她,他的心情也着实不轻松。
梅沁沉下脸,紧咬着唇,一句话都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