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随着电波一起萦绕在室内的声音更轻缓,更低沉,仿似带着一股魔力,让人不觉地就会按照她所说的去做。
“邢子恩?”
“嗯。”邢子恩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跟着我的指令,注意你的呼吸,深深吸气……慢慢吐出,慢慢地,你会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完全不能打开,你想要好好睡一觉……”
这样反复几次,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云汐静静等了一会儿,又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回答。
她走出去,来到沙发旁,看着那个靠躺在沙发背,闭着眼睛的人,跟邢子遇有相似的眉眼。
她一直知道邢子遇有个弟弟,比他小几岁,但是从前没有过什么接触,后来,她嫁入邢家的时候,邢子恩已经生病了,总是在自己房里,邢子遇对她的说法是,邢子恩之前因为生过一场病,后来人就突然变得有点傻傻地。
为了避嫌,云汐也从来不多过问关于这个小叔子的事。
就那样坐在面前等待,要入催眠状态,必须给予时间。
“你能跟我说说你的梦吗?”良久,她轻声问。
躺靠在椅背的邢子恩,闭着眼,平静的脸色却突然变了些,云汐注意到,他放松垂下的手臂,微微握拳,那是紧张的表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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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咨询中心楼下刚停了车,云霁阳一转头,刚好看到两个人正从写字楼里出来,皱了眉。
下车,按电梯上楼,到了咨询中心云汐的办公室,他直接进,开口就问:“吴英跟邢子遇来干什么?”
云汐从桌前抬头,看着自己哥哥,才反应过来,看来他认错了人,“那不是邢子遇,是邢子恩。”
云霁阳蹙眉,难怪那么相似,“算了,是谁不管,可是,他们来干什么?”
云汐知道云霁阳是怕吴英又来找她麻烦,会吃亏,笑说:“放心,他们不是来找我的,他们是来做治疗的。”
云霁阳一下子明白云汐的意思,不过还是说:“他们家那样对你,你还帮他们干什么?!”
“有钱赚干嘛不赚。”云汐无所谓耸肩,转开话题:“哥,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云霁阳在沙发上坐下,挑眉等着她开口,刚出差回来,就接到她电‘话说有事商量,他就过来了。
“我想……我想收养小宝,想让他离开孤儿院,跟着我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我心里有数(① 更)
云霁阳看着自己妹妹,蹙起眉:“小汐,我知道你喜欢那个孩子,一直对他特别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收养了他,难道要让他跟你一起住到慕家?”
“你觉得慕家的人,能接受这样的一个孩子吗?就算他们勉强能接受,觉得慕家那么有钱,房子多佣人多,再多个人多张嘴吃穿,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但你能保证他们对小宝的态度?如果有人嫌弃或欺负,跟在孤儿院有什么两样,你觉得那样的生活就适合小宝的情况,适合他的成长吗?”
云汐不说话,昨晚突然发生那样的事,她回去想了想就有了这样的想法,确实没有考虑周到,现在听自己哥哥这么说,也沉思。
“我再想想……”
云霁阳点头,“除了这个呢?钫”
“嗯?”云汐不解地看着他。
抬手松了松领带,云霁阳靠着沙发背:“我刚出差一回家,童童就围着我,嘴里左一个姑父,右一个姑父的——”
云汐笑:“是,昨天我去接童童,带回了慕家,他主动跟慕彦沉一起吃饭来着,慕彦沉那样的冷脸,童童竟然不怕,真不愧是我们云家的孩子。旱”
“你打算,在慕彦沉身边待到什么时候?”
云汐话音刚落,云霁阳就直接问了句,眉间担忧显而易见。
“……我也,不清楚。”
但最起码,现在还不是她能离开的时候。
说要针对小宝做治疗,慕彦沉的情况又何尝不是,小宝安静的时候还好入手,慕彦沉——他那么固执,对很多东西都排斥,要为他安排什么,还要先花时间让他愿意去接受,愿意去配合才行,而他们两人最近的关系,真是……
“如果他能好好对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我上次说的话还算数,他要是继续欺负你,我真不会客气。”
云汐回神,看着自己哥哥,笑了:“哥,有你这么护着我,我满足了,谁的欺负都不在意。”
冷哼一声,云霁阳睨她:“别跟我转移话题,最近发生过的事,别以为我都不知道,阿津都告诉我了。”
岑津?那个大喇叭——
云汐无奈:“明明在医院里是众护士心中的温柔男神,怎么在你跟前就成了个这样的大嘴巴,他也太自毁形象了吧?!”
……
*
在医院外停车,云汐推门下,云霁阳还有事,就开车先离开了。
去了一趟骨科,跟当初给慕彦沉动手术的主治医师聊了好一会,云汐才出来,去找岑津。
岑津所在的是神经科,其实慕彦沉车祸后腿上的伤恢复不错,就是脊神经受损影响的活动能力比较麻烦,所以,这个岑津有发言权,要不然当初她也不会让岑津到慕家,去给慕彦沉做过检查,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岑津是她最信任的人。
把跟骨科医师聊的都说了,坐在岑津的办公室,云汐这次来,就是想再怎么给慕彦沉好好做个复健的方案,最近就算家里有复健的器械,但效果,好像总不尽人意啊。
她自己担心,也更担心慕彦沉看不到效果而心里灰心会想要放弃。
岑津认真对着灯光看手里的黑白片子,一张张对比。
好一会,放回袋子里,搁桌上,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说:“后期恢复治疗的方法,最常用的,打针,吃药,针灸理疗,还有就是复健训练,其中,我一直觉得能在伤后的黄金时期坚持复健训练,效果最好也最显著。”
说起专业的事情,岑津一脸认真。
云汐点头:“打针吃药什么的,除非必要,要不然我也不是很赞同,总觉得副作用会很大。”人家不是都常说,是药三分毒。
针灸理疗倒是不错,早前她也有想过的,就是那时候的慕彦沉完全排斥外人,现在好不容易接受了复健的器械自己慢慢走,就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尝试这个,看来,回去,又是一番辛苦说动的工程了。
两人把这事儿暂时说定,岑津看云汐没要走的意思,他也不忙,挑眉开玩笑:“怎么,不回去陪着你的慕少爷,还在这傻坐。”
云汐白他一眼,“昨天晚上回去,他又误会我跟你了,既然这样,就让他彻底误会好了。”
想了想,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起身过去递给他。
岑津疑惑接了,伸手取出信封里的东西来看,是照片。
好些张,里面拍的,也不全是一个人。
“这是?”
其中拍到的一个人他算是认识,何明,慕家的家庭医生。
“慕家有问题的人。”云汐说。
还记得早前那次,她拿了他们给慕彦沉做的炖汤里加的东西来给他看,他说是罂‘粟壳。
当时小江告诉她,那是何明给慕彦沉开的一味中药,加在汤中一起熬可以改善食欲,后来云汐试着问过慕彦沉,才知道,自从回到慕家休养,他天天喝的汤里,好像都是差不多一样的一股鲜味儿。
若严格来说,虽这东西跟毒沾边儿,在料理里用到也不是第一次见,可是,何明身为医生难道不知道不该乱用吗,都是那些喜欢口腹之欲的人才会什么都乱尝试,对于慕彦沉这样的一个病人,怎么可以给他食物里放这东西,再来,几乎天天喝,这样下去,同样能像毒品一样令人上瘾。
如果不是那件事太不对劲儿,她也不会想到私下找人开始查。
为了让慕彦沉对自己的饮食小心,她还冒着被他误会的可能,跟他说过这事,幸好,慕彦沉不傻,所以后来,才会对何明每次去给他做检查什么的显得那么排斥和不耐烦。
照片里,有慕家的家庭医生何明,还有慕家的佣人李东。
李东基本上就是候在慕彦沉房外听吩咐的,晚上守夜的,基本也是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本身是个心理治疗师,对于某些东西的直觉特别敏锐,她老觉得李东特别地殷勤,在伺候慕彦沉饮食的事情上,每次,巴不得是看着慕彦沉把食物吃了才离开的那个样儿,太不正常。
最近这次,去出席方正寿宴回来,慕彦沉突然不适被送来医院,医生说这是食物中毒的症状,她再次疑惑了。
后来从慕彦沉那儿知道,出发前不久,他喝过一碗鸡汤,以为是她做的。
知道有这么件事,起先云汐怀疑的是小江,但后来通过谈话,小江的神色不像是骗人,又说起李东是自己表哥,她突然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岑津听云汐说这些,手里捏着相片,“你的意思是,何明跟李东有问题,他们一起做的这些事?”
“那他们,为什么要串通一起这么做?”
“你看最后一张。”她提示。
岑津一张张快速扫过,看到了最后一张——
照片上的女人,中年年纪,衣着雍容,神态亲和。
……慕家二夫人,姜蓉?!
*
“总裁,这是最新查到的。”
商誉将手里的一页东西递过去,慕彦沉拿过来看,脸色骤然变得很冷,手一挥,东西扔到地上,商誉赶紧过去捡起。
闭眼叹气……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啊……
商誉在旁小心问:“总裁,要怎么处理……”
半晌,面前闭着眼的人才沉声道:“继续盯着,先不动作。”
他想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份上……
“是。”
老板这么说,商誉只好听从,只是脸色,也显出替自己老板的不值和气愤。
“昨夜让你查的呢?”
低沉磁性的声音又淡淡问。
“哦,已经查过了,少奶奶昨夜去了孤儿院,手上的伤,是被一个叫小宝的孩子咬伤的,听说,那个孩子不大正常,是个……是个自闭症患儿。”
闭着眼的人蹙眉,睁开,看着商誉。
商誉赶紧又说:“但是听说少奶奶一向对那个孩子很好的,总是特别关照,每次去孤儿院那地方,都会特别给那孩子单独带东西。”
孤儿院,每次商誉去查,她出去的地方,不是咨询中心,就是孤儿院……怎么就那么喜欢那儿呢?
“总裁,少奶奶跟岑医生真的没什么的,你别听——”
“我心里有数。”
他淡淡打断,“先出去吧。”
商誉离开,慕彦沉转动轮椅至玻璃门边,一扇透明的门,隔着外面的世界,阳光正明媚,他却只能坐在这里……
曾经,他确实是怀疑过云汐跟岑津之间的关系,但自那次岑津亲自来跟他解释过,还有对他说过那些让他一直不大明白又好像含着深意的话之后,他就慢慢没那么想了。
昨夜,不过是给一些人做个样子,却不想,碰到了她受伤的手……
唔……被个小孩子咬的,又是个她特别关照的孩子……看来这仇,他也不能给她报了啊?
……
☆、若是没有前科,没人会怀疑你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刚换了衣服的云汐看向门的方向,提了些声音说:“请进。”
门打开,一个身影进来,俏皮的长马尾在脑后一甩一甩,正是慕悦然。
“汐姐,你在干嘛?”
她手里抱着本杂志,探头看钫。
云汐从卧室出来,“没干嘛呢,刚从外回来,换了衣服。”
“噢——”慕悦然过去拉她,一起坐在沙发上,然后指着杂志上的风景对她说:“汐姐,这里美不美?”
云汐看过去,青山绿水,溪流清浅,点头:“看着挺舒服。旱”
“我们同学说这个大假太无聊,要组织去玩,这个地方离宁城也不算远,两三小时的车程吧,在家好闷,我想去,汐姐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我现在怎么走得开,你哥哥他——”
云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慕彦沉。
慕悦然看着她笑,贼贼地:“汐姐,你还真的很在乎我哥,对了,我看报纸,那天去参加方伯父的寿宴,哥哥他给你拍了那个什么青金石平安扣啊,啧啧,你们这么在众人面前秀恩爱,真的好么?”
提到这个,云汐自己也疑惑,那天慕彦沉参与竞价,她只以为是他自己喜欢呢,没想,拍下之后转头就递给了她。
“你一定很奇怪,他怎么会知道你喜欢那个对不对?”慕悦然一副“我最了然”的神情。
云汐点头,“他怎么会知道?”总不至于是刚巧就想拍下那个送给她吧?!
“呐,有一天我哥突然问我,说我老爱跟着你,知不知道你的爱好是什么,我一下子想到的,就是你说你喜欢晶石啊,然后他就没说话了。当时我只随口答的呢,没想哥哥他真的记在了心上了——”慕悦然说着,还对云汐挤眉弄眼地。
云汐一怔……可能吗?
慕彦沉竟然问慕悦然她的爱好?这真是稀奇,问了干嘛,他向来爱打击她,难道还要了解她的喜恶弱点,以后更好打击她不成?!
正想开口说什么,房外又有人敲门,云汐提声问是谁,小江在外面应了,问说:“少奶奶,小姐是不是在你房里,少爷有事情她立即过去一趟。”
“我哥找我?”
随手把杂志搁在沙发上,慕悦然起身,云汐也跟出去,她本来就是打算回来换了衣服过去看看他的。
这时桌上的手机却响了,看来电显示,张院长的,只得先让慕悦然自己过去,她留后接个电‘话。
早前云汐再回来路上给张院长拨过一次,想问问小宝的情况,估计是在忙着,没接,所以现在回过来给她。
聊了一会,结束通话,云汐往隔壁房里去,结果一进去,就听到慕悦然略带激动的声音。
“我没有,不是我!”
“那东西放家里好好地,为什么突然就不见?”
另一道平静到淡的声音,低沉醇厚,只能是慕彦沉。
怎么回事?
云汐赶紧往里走,看到慕彦沉房间的外厅里,不止他们两人,还有姜蓉。
三人的神色,慕悦然委屈,慕彦沉冷着脸,姜蓉则是有些犹豫为难?
听到脚步声,慕悦然转头,看到是云汐,赶紧过去拉着她:“汐姐,我没有把什么珠宝藏起来,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云汐也不知道情况,转头看慕彦沉。
他绷着脸不说话,紧抿着唇,这时,倒是姜蓉开口了。
“哎呀算了算了,找不到就算了吧,我也就是过来问一问,也没说就一定是谁拿了,说不定是我自己记错了地方,我回去再找找,这个家里也没外人,悦然以前也是贪玩而已。”
云汐听着这话,更云里雾里:“蓉姨,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东西不见了?”
“哦,是老爷生前送我的一套首饰,我一直放在盒子里的,今天珠宝行的经理约了喝茶,我就突然想起首饰放久了可以拿去清洁一下,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了,前段时间悦然她……所以我就过来问问——”
云汐点头,大概明白了,这是找不到东西,来问慕悦然来了。
“你们先聊吧,我再回去找找!”
姜蓉起身,走过来,看着慕悦然:“悦然,蓉姨虽不是你亲妈妈,但是把你当亲女儿一样的,你跟彦沉,还有浩平,都是我的孩子,我这辈子的责任。”
说完,她往外走出去了,厅里只剩下三人。
“那个……先坐下来。”云汐拉慕悦然过去沙发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