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那就抹杀掉吧！这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并非如此。”迪兰达尔却依然摇头，“确实是一个死胡同。”他背着手站起身来，却也没有在拉克丝的面前维持那副“温和稳重议长”的面容——本来就不曾维持的。
“在人类，不，生物漫长的进化史上。没有病毒的侵扰，没有自然环境的重大变化，生物怎么会轻易的进化？漫长的时光、种群的大量死亡、生存环境的变化或者是需求的变化……这些东西几乎都是进化的必要条件。这其中的例子，应该不需要我多举。”
以曾经的家庭教师来说这句话，或者确实是再合适不过了……
拉克丝默默点头——确实是不需要他举更多的例子。
“其实撇除那些东西，有一点或者可以说是关键——种群的大量死亡。这些死亡可以换取经验，带来进化的契机。不愿意伤害人命也就罢了，甚至连人的身体也不愿意伤害却想要追寻进化的契机——这怎么可能是一条坦途？”
是啊！
在调整者的历史上，也经历了多少失败？基因调整，在很久以前——重组战争之前，在人类基因组计划开始后没有多久，这样的技术，就已经出现在了历史中。
只是那个时候是极为细微的调整，结果几乎都是失败。
走到那个纪元的末年，才有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调整者出现……而这中间失去了多少性命？
但即使是如此，直到今天，基因调整也不是尽善尽美的。永远都会有不如人意的地方，也会有完全失败的调整者出现——身体没有得到任何改善。
所以才会有“最强调整者”或者说“完美调整者”的计划。而在那其中，又有多少的失败品在前面开路，才造就了一个基拉？
“所谓的进化，本身就是对人类身体的一个改变。而这样的改变，总是要经过很多次失败才有可能出现成功契机的——调整者就是如此。但直到伊甸园计划，几百年的时间，我们却现在才能说，这个技术已经基本完善……”
“但我们是人为的。”拉克丝微笑，“而且……战争造成的死亡，算不算在‘种群的大量’死亡之内？”
迪兰达尔微微愣了一下，终于也还是微笑起来，“至少，这样的大量死亡也是一个‘动机’吧！确实，这种非自然人为选择的进化方式有很多不确定性，但作为调整者，我们只能这么选择了。问题不在这里。而是……柯尔德会来这里，其实是因为他已经猜到了一点——他是我的同学。换言之，就是伊甸园计划，已经被一些人所知晓、猜测到了。顶多缺乏证据便是。”
他再次想起了柯尔德的话。
**
“范迪放弃了这条路，但是我却选择了一个虚无飘渺的梦想。凯特用自己的财团组建了反抗势力，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但我终究失败了。”
“蓝色波斯菊或者说大部分的自然人留守在地球上，都想要把那已经迈出去的一步收回来，认为把未来再次交给自然会好一点。但调整者已经把目光投向星空，为此需要更强的力量，必须要稳定这已经开始的人工变化——在我看来，这场战争就是这么回事。”
“我们都知道那所谓的进化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人工的选择。自然人害怕还会持续不断出现的牺牲和自身被取代的那种失落，而调整者必然要不断地完善已经有了雏形的进化之路。就算是非自然的。”
“终究，这两种道路的冲突决定了必然要有一个胜出者。否则纷争必然不断的延续下去。在这样的局势下，人类已经没有这个时间来等待自然的选择了——也许我就是因为最开始就明白了这一点，才想要找到一条折衷的道路的吧？”
“但是这早就已经被证明不可行了。因为即使是理论上也自相矛盾——改变就是一种伤害。我不可能在不改变的情况下，让人类改变。”
“而从你成为PLANT的议长开始，我就觉得，这个纷争大约要有一个结果了。而你的选择，我觉得是可以想见的。”
“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我认为把一切都交给自然是最好的方式。但作为一个基因学家，我又认为这条道路既然已经迈出就不可能停止——人类已经迈过了上帝规定的底线，乐园已经失去便不可能找回。只能用自己的双手去建立新的乐园了……迪兰达尔，我这次来，其实只是想要明白你的方法到底是什么，现在，我想我明白了。”
他并不知道他们的计划叫什么名字，却几乎是凭借直觉找到了计划名字的来源。
有些东西被称为“原罪”，但正是因为被称作原罪，所以才能说这已经说明了一切——即使是罪恶，也本就是人类立足于世的根本之一。又岂是祈祷和忏悔便能够消除？
所以，我们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去重建失去的乐园。而不是乞求上天的宽恕。人类的历史，一直便是如此走来。
**
拉克丝默然。
她想起了当初范迪法修尔对迪兰达尔的猜疑。该说这算是同学之间的了解么？在求学的期间，就已经对对方可能的选择有所了解？
确实，没有任何人可以隐瞒整个世界。
伊甸园计划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为完善的保密措施。技术什么的，直到现在也没有泄露。但从迪兰达尔的转述来看，那些人却是从迪兰达尔本身就能看出一点点的端倪来……
既然柯尔德可以，别人未必不可以。
至少会把柯尔德送来，多半，西欧的雷米雷特对此也有一定的了解了。
“如果为了坚定信心，我是不是应该嘲笑说——这是局限于地球的人类的思维？”最终，拉克丝还是扩大了嘴角的弧度，“但是真糟糕啊！我们都知道那些担忧可能成为现实。人力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人类自身的选择，终究要经过自然的考验才可以。现在调整者看来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以后谁知道呢？”
可是，正如她对莱昂哈德所说。既然迈出了第一步，等于身后被留下的那些道路和选择就都已经不复存在。再没有后退的余地。
不管再怎么担忧和不安，就算是绝对的错误，而这，也会是他们身为调整者必然的选择。
“可是那些东西都交给未来去选择好了。”她极端不负责任的开了口。
“现在有这个可能把‘泄露’扼杀在萌芽状态么？要知道，现在就泄露出去，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迪兰达尔再次苦笑，“这就是我的烦恼所在了。现在杀了柯尔德或者是囚禁他，等于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而这个猜测，至少西欧方面是知道的。但他们毫无表示——为什么？那还不如让他们就只是猜测呢。猜测，这种东西到底还是和现实不同的。尽管即使是这样也很不利了。”
——虽然拉克丝没有明说，但是这一点的默契，他们还是有的。
不要说只是不确定。
就算在未来会证明这是完全错误，既然无法后退，就只能尽力保证前进的道路。
“也就是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拉克丝了然的点头。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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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暗潮汹涌的奥布
就算是时间不多了，有些事情也还是要一步一步来的。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谁都懂。
第二天，密涅瓦就启程去了卡潘塔利亚。拉克丝也随行了——针对奥布的行动，需要终端机的力量协助。拉克丝必须要去居中协调。
当然，表面上的理由则是——遭受刺杀、身体痊愈后的第一次出行。继直布罗陀之后，也将在卡潘塔利亚进行一次劳军演出，表示尽管遭到了刺杀，却并无大碍，甚至已经完全恢复。
虽然拉克丝不在PLANT，甚至还昏迷了好几天。却也知道本土和国民因为自己的遇刺而引起了很大的愤慨，甚至因为一度传出的“生死未知”的消息而导致了游行——对LOGOS的声讨活动。多亏得将这一切推到了LOGOS的头上，加上对LOGOS的讨伐，才得以平息。而对于这种关切，也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按照克林萨尔的说法便是，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当这一切有了政治目的的时候便是一种虚伪。拉克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也没有任何心思辩驳。
毕竟，演唱会是她的真心，但借此掩盖自己的重要目的也是事实。
而如果按照行程表的安排，这次的演唱会和之前的相隔时间不远，在演唱会之后，却还是应该回去PLANT了。但是他们都很清楚，行程想要拖延一阵子还是十分的容易的……
当然，在这之前，她还参加了对斯堪的纳维亚使节团的送行。
到了这个时候，斯堪的纳维亚也只能承认PLANT行为的正义性了。何况，从安全条约保障机构退出的他们，也实在是没有多少立场来指责。
柯尔德教授也随着使节团离开。
*
在离开之前，塞伊犹豫再三，到底还是问起了芙蕾的情况。但是当基拉问他，他是否还爱她的时候，塞伊却终究只是叹息而已。
“我们之间已经结束，而那是芙蕾自己的选择。我想要留在大天使号，没能尽力挽回是我的错。但走了这一步……她只怕都忘记我这个人了吧？我只是……想要知道她的情况而已。”
他拒绝去看芙蕾，基拉却不敢保证芙蕾是否已经忘记了他。只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事情走到这一步，塞伊放弃芙蕾，没有任何人能够责怪他。当初，本来也就不是他的错。
也许芙蕾会在监禁中度过余生。他最终只是如此回答。
尽管这个回复并不确切。
因为在密涅瓦启程后，迪兰达尔到底还是记起了这个到了现在，对双方都已经不再具有价值，却和加百列密切相关的女子。在确定了她并非是刺杀的谋划和帮助者，只是和蓝色波斯菊还有所牵连之后，还是决定，将她再次送去柏林，参与灾后的重建工作。
——不会在监禁中度过一生，却也会在监视中度过一生。
而且，迪兰达尔也抱持着这样的想法——看看能不能用她将剩下的某些群龙无首隐蔽地下的蓝色波斯菊钓出来——毕竟她的身份特殊，和先后两个蓝色波斯菊盟主都有密切的关联。
所以，维持了拉克丝的原判。
至于在核弹威吓之后，那个“送回核能源的功臣”的身份是不是还能保护她，这就不是只想着压榨剩余价值迪兰达尔所关心的了。
*
而就在密涅瓦前往卡潘塔利亚以及在卡潘塔利亚进行修整的时候，奥布在暗中，确实，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件……
密涅瓦这次的行程没有遇上任何战斗，是真正的风平浪静，阿斯兰也终于得以好好的养伤。但在奥布，虽然看来还是这么回事，暗地里，却并非如此了……
*
世界局势看起来简直已经恢复了平静。大西洋联邦在政变后收拢了兵力。之前对各大国家和势力的压迫自然也都随着这一举动以及LOGOS的垮台而烟消云散了。
和调整者的冲突，因为PLANT的刻意示好亦暂时恢复了平静。尽管谁也不知道在未来调整者是否就能够和自然人和平共处了。
但看来，似乎……和平已经来临了。
只要把丧心病狂到处乱放核弹的加百列抓到的话。
但可惜，就算是全世界都在通缉加百列，他也依然还是杳无音信。甚至就连最开始的时候，他逃亡天堂岛的时候偶尔会露出来的一些蛛丝马迹也没有了。
在这样的大局势下，奥布看来自然也是歌舞升平。
除了和大西洋联邦签订了盟约，不停的帮助大西洋联邦把物资和军队往太空送以外。甚至就连前一段时间闹着自己才是真首相的大天使号都消失无踪了。
可是在暗地里……
**
奥布初岛的一间花园公寓中。
“这就是……证据？”奇萨卡看着手中的资料，笑得苦涩。
证据吗？
一份证明，或者说，一份记录——名为贝拉。罗纳的少女进行整容手术的记录。记录得还颇为详细，时间地点都有记载。但是很可惜……
“我们都知道，这无法成为决定性的证据。这样的记录，他们必然有办法否决。”看来似乎有几分懒散的罗兰。奥修普说出来的话却是十分冷静的。
“但是艾因即使是找到并且保留这样的证据也是尽了全力了。电脑中的资料他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而在那段时间，天之御柱的监控太厉害，她甚至连传出消息来都做不到。”
萨哈克家族自有自的一套用人系统。何况本来就打算反对阿斯哈家族？艾因作为阿斯哈潜藏的一颗棋子能够隐藏到政变之后，甚至保留下一份证据……奇萨卡知道，这有多么的不容易。
他知道的。
“抱歉。”扎着马尾的少女向他道歉，“本来还有一点东西的，但是我逃出来的时候……”
“虽然这样的证据很不充分，但是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吧？”奥修普却打断了她的话，“只要运用得当的话……”
在她的脑袋里面，甚至已经冒出了好些点子了呢！
如果当真一点儿用处都没有，那个假冒者做什么还那么严密的追捕他们？
“是啊，如果小姐还在的话。运用得当的话。”奇萨卡露出了一个极为苦涩的表情。看得对面的一个成年女性和一个少女都是一呆。
奥修普猛然站起，“小姐还在的话？奇萨卡，你什么意思？”
“他们完全封锁了消息。所以外界根本就一点传闻都没有。”大个子军人此刻的表情更加苦涩了，“但是小姐她……她已经……”
“糟了！”艾因也跳了起来，“奥修普小姐，你听见没有？奇怪的声音！”
这个花园公寓已经是一个极其难得的据点了，很难有人能够想到，他们会躲到这样“光明正大”的地方来。所以才选在这里和奇萨卡会合的。
但现在，即使是这里也被发现了吗？
奥修普呆了呆，从奇萨卡的话语中，她已经听出了那尚未出口的未竟之语。心里在这个时候也是无比的愕然。但是被艾因这么一叫，多年情报人员生涯的警觉和冷静立刻回笼，深呼吸了一下，她立刻抛下了还在那里苦涩的军人跑到了床边，从窗帘后仔细观察。随即，得出了结论。
“又被发现了……我们能利用的据点，真的已经所剩不多。现在必须要转移……奇萨卡！”她走上前摇晃着军人，“就算是小姐不在了，我们也要替她取回阿斯哈的荣耀！”
和奇萨卡不同，这个情报部的长官，效忠的，是整个阿斯哈家族，而并非是某一个人。
“我们已经是阿斯哈最后的力量，你想在这里放弃吗！？现在只是被发现，我们还有时间！”
是啊，阿斯哈还有力量。
卡嘉丽，你放弃得太早了……
奇萨卡有些黯然，但随即也振作起来，“我知道……我们现在要分开逃走。记住，你们手中的资料比我更重要。”就算是不完全的证据，“一定要想办法，找准时机将它公诸于众！”
——至少，要取回属于你的荣誉，绝不能让你这么默默无闻的消失在那片海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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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您真是荣幸，加百列先生。”在海边的一栋别墅中见到了落难的加百列，尤纳表现得十分的热情。简直就可以说是热情洋溢了。
——尽管昔日高不可攀的LOGOS盟主现在却要依靠他们父子才得以有一个容身之处，他的心中也着实不无得意之情。
“荣幸？”相比于塞兰的衣冠楚楚，此刻的加百列却是有些狼狈了。精心维护的眉毛已经许久不曾修剪，头发也长长了不少。保持衣衫整洁已经不是很容易了。没有料到曾经引以为豪的核弹居然一点效果都没有起到，这段时间他过得十分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