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她这个只是“看见”的人也这样的话……
也许只有直接面对这一切，感受这一切，才能理解，为何战火会如此的扩大吧！影像，或者其它的什么，永远都不如亲眼见到，或者更进一步，亲身感受到……
第二百六十三章 挽歌
打断了拉克丝思考的，是近在咫尺的小孩的哭闹。她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得不远处，密涅瓦的副舰长阿瑟正苦恼的抱着一个孩子，站在距离密涅瓦不远的医疗点旁边。
那孩子脏兮兮的，身上只有包扎伤口的绷带是干净的。这样的春夜，只穿这样的衣服，只怕也有些寒冷吧？
阿瑟把他抱在怀里，温暖着他，也不停的摇着他，不停的劝慰，却毫无效果。后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把军服罩到了他的身上。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汇聚到了这儿来。重伤的先被抬了进去，轻伤的排在外面守候，也多半都在低低的呜咽。
“啊！拉克丝小姐！”看见了她，阿瑟就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看了看拉克丝白色为底色的衣裙，又缩了回去，“那个，你看见了吗？舰长她……是不是回去了？”
拉克丝点头。
密涅瓦的事情也一大堆啊！几乎可以说战斗力完全报销了。有些东西——比如说唐怀瑟，根本就不是现在能够修理好的东西。
“啊！”阿瑟又大大的叹气，苦恼不已，“我还想问问舰长怎么劝小孩子呢！”
他夸张的表情，让拉克丝稍稍的轻松了一点儿。
虽然她也不懂啦……不过，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不是？女孩子天生在这方面应该比男孩子有经验吧？大概……
有点儿心虚的，拉克丝伸出了手，“我来试试。”
呃……阿瑟看了看自己被蹭得脏兮兮的衣服，又看了看拉克丝干干净净的那一身，看了看自己的高度，又看了看看起来实在是纤细的拉克丝……
“小姐……”十月也试图阻止。
但是拉克丝摇摇头，还是把小孩从僵硬的阿瑟那里接了过来，“我也是调整者。基本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的。”
……虽然，确实是蛮重的。
看起来才4、5岁而已啊！
只可惜，拉克丝的行动没有太大的效果，孩子换了一个怀抱，还是哭泣不停。就算是拉克丝柔声细语的说些“乖”、“不哭”的话，也一点儿都不给面子。
只是在指缝间看了她两眼，继续哭他的，要他的爸爸妈妈。
——谁能和他说，他的爸爸妈妈，多半已经不在这人世了呢？拉克丝可以理解阿瑟的苦恼了。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只怕，甚至连懂得都不懂得吧？
要说拉克丝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那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时候不说，成名之后，也经常做一些慈善活动，便会去孤儿院之类的地方——调整者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成为孤儿的也着实不少。但是，就算是那里的孤儿来自地球的也不少，却都是调整者啊！
调整者多半早熟，而等到她见到的时候，也多半接受了自己的身世。
因为那一刻柔软的心地，拉克丝接过了这个小家伙，也实在是没有计划准备什么的。此刻简单的话语不管用，绞尽脑汁的回忆，却也想不出来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处理。不管是前世今生，这方面的经验都是ZERO啊！
但是，眼看着十月担心的样子，又看看阿瑟松了一口气的期待样，拉克丝知道，这两位男士……更指望不上。
伸出手，有些笨拙的拿袖口抹了抹男孩的脸，拉克丝苦思冥想——总不至于连小孩子一个都劝不好吧？
好吧……
安慰人心，或者说安抚人心的手段，她还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起不起作用……
《深海的孤独》当然不行就是了。现在若她唱这首原本忧伤的曲子，铁定只能唱出几分仇恨来。
**
“随风起舞的树荫下俯面而泣
望着那个素不相识的我……”
没有如往日那帮，保养好了身体和嗓子，再在合适的地方开口，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忽然就这样歌唱，声线难免没有往日的完美，而是有些干涩，甚至，低沉沙哑。
但是，也许是因为正在有感触的时候，声音中蕴含的感情，却丰富的令她自己也吃惊。
那孩子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歌声吓了一跳，抬头望她，一声呜咽，被咽进了喉咙里。
“吉他为逝去之人弹奏
流星为不归之人叹息
别离我而去、如此竭力呼喊，
却只换来橘黄花瓣静静摇摆……”
晓之车……拉克丝小姐的名曲之一。但是这一次，没有那悠扬的伴奏，没有美丽的舞台，只有带着几分缠抖的声音，在夜空中，随着寒冷的夜风远远的传了出去。低沉而……悲哀。
不远处的医疗点外，也有不少汇聚过来的平民，听到了这缓慢而悠扬的歌声，抬起头，望了过来。
而那个孩子，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呆呆的看着，似乎他幼小的心灵，也被其中深沉的感情触动了些什么……
*
“留在稚嫩脸庞上的
存于掌心中的记忆
已渐渐远去
指间奏出永恒的离别旋律……”
清唱，以及不如往常完美的声线，或许，反而更加适合这四周焦土一片的大地，还有满地呻吟的人们。不知何时，附近的人们静了下来。
只有医疗点内的军医们，还在不停手的，试图挽救一条又一条的生命。
以及……周围的士兵，还在陆续不断的把伤员们送了过来。
十月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了一台扩音装备，放到了拉克丝的身边。
深沉的悲哀，随着这歌声，远远的传扬了出去。可是，那语调却激越了起来，就好像在这地狱般的世界内，找到了一束光，一扇门，一份希望……
*
“依附在温柔臂腕上的孩童之心
被呼啸的车轮无情抛开
吉他弹出逝人的轻叹
拨弄心中之弦难以平静
未染哀伤的洁白之上
摇摆着橘黄花瓣的夏日之影久不散去
即使稚嫩的脸庞已经不再
也会跨越那被夕阳染红的沙滩
离别的旋律啊……”
歌声远远的传来，真抬起了头。就算是他，也能感到其中的悲哀和沉重。不，或者正是因为，这首歌，和他此刻的心境，正在遥相呼应吧！
因为，想来想去，他忽然明白了。
在过去，两年前的战争里，他看见了那么无力的场面，所以渴求着力量。
——有了力量，就可以保护了。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东西，不会再让这么悲剧的事情出现在面前。他这么想着，并且以此为目标，支撑着自己，让自己活下去。但是他却忘记了这一点，当他有了力量，自己，也就成为了能够对别人造成伤害的人。
他的立场，不过是从在山脚下痛苦嚎叫的少年，变成了在天上开炮的机械怪物而已。
他也只是迁怒到奥布，认为那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忘记了那是自己的逃避……他们也用奥布逃避战争……
一直都在逃避。
逃避那个无力的自己，无力的过去。
所以迫切的想要抓住什么，抓住可以让他保护，证明自己有这个力量去保护了的东西。
史黛拉。
一面之缘的少女，为何让他如此执着？
只因为，被他所救的她，是那样的纤弱，那样的让人怜爱，让人觉得，根本照顾不好自己。
——就好像玛尤。
最合适的保护人选。
于是他抓住了她，不肯放弃。
他只想保护她，别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
当他劝说史黛拉的时候，看不见旁边，他的战友在奋战，看不见在这之前，已经牺牲的无数人。
在他保护史黛拉的时候，看不见他的妹妹，夹杂在逃亡的人群中，就和两年前的自己，一样的无力。
于是，他忘记的东西，报复到了他的身上。
他在别人的身上加诸的痛苦，让玛尤死掉了。尸骨无存。
这是史黛拉做的，也是他自己做的。导致的这一切。
不管怎么想，不管怎么告诉自己，其实是自己的错，史黛拉背后的人的错，那些让史黛拉开枪的人的错，他都没有办法饶恕开枪的史黛拉。
但是同样的，难道他自己，就可以、就值得去原谅吗？
玛尤的身体，还被埋在废墟下。
这几年，独臂的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曾经他想要保护一生的这个女孩，就在他为了另一个女孩奋斗的时候……
怎么能，饶恕他自己？
**
“在回忆燃烧殆尽的大地上，
怀念的嫩芽正在破土而出。
目送拂晓的列车，
橘黄的花儿今日又在何处摇摆，
曾几何时的那片黎明，
再次回到手中之前，
不要熄灭这灯火。
车轮啊，旋转吧……”
也许，只是想要表达自己的心情而已。到后来，拉克丝甚至已经忘记了手臂中的重量，忘记了那个孩子。望着烟尘难以飘散的天空，歌唱。
一遍唱完，又循环了一遍。
就算是震慑，为什么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可？让这大地上遍地狼烟，让无数人无家可归。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让他们下达如此的命令进行屠杀？到底，有什么必须要从这些屠杀中得到的东西？
但人类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真的，不应该再继续下去了吧？不管是怎样的方式，至少……终结这一切，并让这个终结，多持续一点时间吧……
然后，让死者得以安眠，让活着的人，能够继续走下去。
不知何时，远近的抽泣声，都已经停止。只剩下了那些病人、伤者的呻吟。身体的伤痛，让他们无力抗拒。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天空却又在这春初的日子，飘下了雪花。絮絮扬扬的，覆满了天空。
随即，一片一片的，落到了地面上。纯白的颜色，逐渐掩盖了这片焦土。但却毫无疑问，给现在的伤员们带来了更大的困扰。很多人，都怔怔的抬起了头，近乎麻木的看向了那些雪花。
——现在的他们，无家可归。
而那些御寒的衣物，又全部掩盖在了废墟之下。
拉克丝愣了愣，想起了动画中，似乎也有类似的场景——真在雪花飘舞的地方，那片美丽的湖中，放下了史黛拉的尸体。
凄美的场景。
但是在现实中，这其实……是多么残酷的事情？这座城市，难道又要有许多的生还者，因为饥寒而死亡？
是啊！
动画里，从来都忽略这些东西。美丽的少女，美丽的死亡，美丽的葬身之处，哪里会想到。这个美丽的场景下，有多么严酷的事实？那个美丽的少女，造就了怎样的悲剧？
她的歌声，怔怔的停了下来，望着天空飘下的雪花。
已经不哭的孩子，好奇的向天空伸出了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随即，打了个寒颤。
自己也感觉有些寒冷。拉克丝抱紧了他。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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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会一天；才下班。于是，这是存稿……但是这东西也没了。毕竟这段时间……
估计最近几天会很忙。所以……星辰和风语轮流更新。星路……看速度。
恢复的时间会通知的说……
抱歉的通知一声……
第二百六十四章 错
“真是完美的演出。”不知道什么时候，雷米雷特和迪亚哥已经结伴走到了不远的地方。他们两个比起拉克丝来，甚至看起来还要糟糕一些。军服上都是灰头土脸的，似乎还有些衣冠不整。看起来，是亲自加入了救援。
拉克丝听到的，是雷米雷特衷心的称赞，“至今为止，我见过的最完美的演出了。”
拉克丝一怔。
她知道雷米雷特是一个自然人主义者。不排斥调整者，只是“必须如此”而已。这一类的人，总是对调整者的能力有一定的……排斥。
不管是歌声还是别的什么。
所以，还真的是完全没有想到……
“不用惊讶。”迪亚哥勉强的在嘴角拉起了一抹微笑，“因为你的歌，给人带来了劫后余生的期望。”
他看见了，那一双双的眼睛，随着歌声亮起的光彩。绝望的眼神，转变成了“希冀”。所以他立刻就想了起来，对拉克丝的评价中少见的那么一句。
大劫之后，不曾断绝的期望。
以前没有想到，但或许，这才是最适合评价她歌声的词汇吧？
尽管以前也从来没有觉得过，拉克丝的歌声，能有这样深的感情，这样强烈的感染力。
一群心丧若死，对未来失去了所有期待的人，和有了希望想要去努力的人，在同样的情况下，存活的概率绝对不会是一条水平线上的！
拉克丝轻轻摇摇头，没有在意幼时好友的称赞，“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天气这么冷，是绝对不行的吧？”尸体本来需要尽快处理，现在的环境，倒是好了许多。但是生还者呢？“救援物资呢？”
没有这个时间废话呢……
迪亚哥愣了愣，随即发现，虽然拉克丝的表情依然柔和，语调也没有什么变化，但她是认真的——之所以还保持这个腔调，是担心吓着怀里的孩子？虽然这孩子已经批了一件大衣，却还是把她身上弄得脏兮兮，哪来的孩子呢？
但他也没多想，“我们是来援助战斗的，怎么会带太多的救援物资？现在也还要访着地球军再来吧？所以……”
“好歹柏林也还有一小半的城市没有遭殃——多亏你们确实是来得早。现在也只能现在那小半个城区安置一些人了。在伤势处理了以后。然后，在这里干……的地方尽量的多弄一些临时避难所吧！”
拉克丝听出了雷米雷特的意思。
——干净的地方。
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的地方。
可是考虑到四周还有这么多难民，没有办法说出口吧？
她于是也只是点了点头，这些方面，她也不专长。既然有了准备，也只能暂时这样了。等一段时间，再来好好的弄清楚具体的情况，好好的安排吧——这两人来找她，绝对不会只是为了难民安置的。
**
“十月，帮我先照顾他。”考虑到接下来的话不适合被别人听见，拉克丝转手把手中的孩子交给了十月。
那孩子似乎已经习惯了拉克丝的怀抱，十月虽然看起来五官也柔和，却到底带着军人的冷硬气质，于是，再来回看了一圈以后，便有些不情愿。
可是，这也似乎是一个听话的孩子。还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却也知道自己的生活出现了巨大的变故。大概要听话比较好。所以，虽然撅起了嘴，眼睛里似乎又有几分泪光盈盈了，却并没有开口。
然而，让拉克丝奇怪的是，雷米雷特他们并没有换位置的打算。
迪亚哥只是苦笑了一下，示意雷米雷特说话。
“拉克丝小姐。”雷米雷特也毫不客气地开口了，“那架黑色的巨型MS——是叫毁灭吧？请把它的驾驶员交给我们。”
拉克丝这一次是真的呆住了。
“毁灭的……驾驶员？”她不确定的看看迪亚哥，“没有死吗？”
雷的勇士信号丢失之后，她就不免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上面。后来确认，是真打倒了毁灭——还以为战友的伤亡终于唤回了他的良知呢……
结果，现在的史黛拉，还活着？
“就是那个叫史黛拉的驾驶员。”雷米雷特没好气的确认，“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说是她弟弟的家伙，叫做克里斯的，用那边的一艘护卫舰，和舰上的资料说要让我们救她——那些资料啥的我们不要，将她交给我们就好。”
拉克丝再次一愣。
虽然并没有想到史黛拉居然还活着，可是，更让她惊讶的是，雷米雷特说话的态度。
在她的映像里，这是一个稍稍有些感情用事，总体而言却还是很合格的政治家。所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强硬的提出这样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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