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
“昨天你在昏迷中,我也替你擦洗过了,你放心,我会很轻、很小心的。”
她觉得自己好像太多话了,她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她今晚说了好多好多,都是一些废话,自觉呕心沥血,却感动不了别人。
闭上嘴巴,她解开他身上的睡袍,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脸,然后是耳朵,脖子,接着是肩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胸膛,一路往下,连他的每根脚趾头都擦得干于净净。
“好啦!”她替他拉好睡袍,盖上被子,“现在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他僵硬地躺在床上,感觉她轻柔得像只蝴蝶在他身上翩翩飞舞。
而那只轻快的小粉蝶,就快要被他吓走了。
☆☆☆。4yt。☆☆☆。4yt。☆☆☆
于珊端着脸盆回到浴室,将水倒掉,拧干毛巾,然后……缓缓抱住身体,蹲在墙角,像一只被逼到死角的蟑螂,动也不敢动。
过了好久——
“于珊……”他不安的叫唤。
但是她没有回答。
他艰难地下床,吃力地拄着拐杖,一拐一拐地来到浴室门口。
“于珊……”他干哑地又叫了她一声。
她缩在那里,低着头,拳头塞进嘴里,仿佛听见一声遥远的叫唤,却不知道那个叫唤她的人已经来到面前。
“于珊……”
“噢!”她缓缓抬头,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拼命往下流。
老天!他几乎想立刻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他,他非常后悔自己曾经占有她,多么希望把他得到过的那些欢乐与甜蜜全都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她把女人最珍贵的初吻、初夜与初恋都给了他,可是他能回报的是什么?
他一身狼狈,连跪下来亲吻她的力气都没有、缠满纱布、动弹不得的右手,麻木报废的左腿,他连一个完整的拥抱都无法给她。
“走开,走得远远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切着她,也割着他。
可是总得有人要当刽子手,这个残忍的角色由他来扮演再适合不过,毕竟他曾经冷血的诅咒爸爸去死,曾经无情的逼迫卫理料技的总裁下台,曾经不带感情的玩弄过无数女大的肉体,现在就算再背一个负心汉的罪名,又有何妨?
“我希望你离我愈远愈好,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他狠狠的刺了自己和她一刀。
她被彻底的击垮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越过他,打开房门,幽魂似的走出去。
她原本就是一个安静的女子,脚步和眼泪一样,全都无声无息。
门被关上了,他吃力的回到床边,颤抖地拿起话筒,“骆驼。”他叫着保镖的绰号,“我是黑泽男,于珊出去了,跟着她,我不准她少一根寒毛。”
跌坐床上,他靠在床头,逐渐僵化成一颗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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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珊关在租赁的小套房里,她吃、她睡、她起床、她读书、她看电视,很努力的让自已维持正常,设法不让自己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她静静地等着,等待黑泽男召唤她,她会立刻飞到他身边。
她等待、她祷告,但是黑泽男一点消息也不给她,她鼓起勇气打过几次电话,但是他的手机不是占线中,就是无人接听,她留过言、传过好几次简讯,他却始终没回过她只字片语。
渐渐地,她不禁纳闷,她想他想得都快疯掉了,他竟能对她如此无动于衷,他真的爱过她吗?他曾经在她耳边倾诉过的爱语,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朝露,被太阳蒸融了。
痛苦和绝望,逐渐侵蚀她的心。
一个礼拜过去,这天早上,她像个鱼干茫茫然地躺在小阳台上晒太阳,手机终于响了,她跳起来,急急忙忙接听,瞬间,心凉了一半。
不是黑泽男,来电的是尖端科技公司的业务部经理詹启圣。
“于小姐,好久不见。”相较于她的冷淡,詹启圣显得格外热络。
尖端科技跟卫理科技有许多合作案在进行,身为黑泽男的秘书,于珊自然跟詹启圣有过一些公务上的往来,他跟黑泽男差不多年纪,三十岁左右,同样人高马大凡但是性格迥然不同,黑泽男外冷内热,詹启圣却是表里如一,同样的热情如火,永远精力充沛、兴高采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业务性格吧,永远向阳、保持乐观,微笑面对挫折,像一只打不死的蟑螂。
“好久不见,詹经理。”她顿了顿,“你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码?”詹启圣跟她要过手机号码不下十次了,但她每次让他碰了软钉子。
除了黑泽男,她对所有的异性向来都是冷调处理。
“于小姐,你别生气,是你的老板出卖了你。”
“你是说黑总裁?”
“是啊!我刚刚去医院看过黑总裁了……”詹启圣叹了口气,“真可怕,要不是黑总裁主动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种事。”
“公司特地封锁消息,就是希望不要打草惊蛇,早日抓到凶手。”
于珊顿了一下,支支吾吾地问:“黑总裁还好吧?”他不肯回她电话,她也不敢再去烦他,怕他见到她又是生气又是烦,怕他到时候又不声不响的把床让给她睡,自己一身重伤却塞在轮椅里。
不过那天她跌跌撞撞,满脸泪水的离开医院之前,已经透过医院系统替他找了个看护,人家有专业又有经验,比她这个什么都不懂、只会惹他生气又霸占病床的笨手笨脚的家伙管用多了。
在专业看护的照顾下,他应该可以复原得更快、更顺利。
詹启圣吹了一声口哨,“我看黑总裁好得不得了!你听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吧?黑总裁也不知道哪里找来一个比电影明星还漂亮的看护,加上随时随地有一大堆白衣天使绕在他身边,他看起来简直是乐不可支呢!”
于珊的心狠狠抽痛。难怪他可以狠下心来,整整一个礼拜不接她的电话,也可以对她不闻不问。
“那个比电影明星还漂亮的看护是我替总裁找的。”看来她还真是找对了,说到底,黑泽男喜欢的就是那种成熟精明又干练的女性。
“她很机灵吧?”
“不只机灵,根本是一朵赏心悦目的解语花!你该看看她喂黑总裁吃饭喝水的模样,简直把那铁打的家伙当成搪瓷娃娃般的呵护着,看得连我都恨不得找个名目去医院住几天呢!”
“你别开玩笑了!”
“哈哈哈……说得也是,这种砍手砍脚才能换来的艳福,还是少享为妙。何况就算没发生这种事,黑总裁身边的美女从来也没少过。
那些美女看到黑总裁,就像溺毙者发现氧气一样,谁都想跟他啵一口。”
“好了,言归正传。”于珊话锋一转,实在没有勇气去追究黑泽男的异性缘有多旺盛。“你该不会是特地打电话来跟我讨论黑总裁的风流韵事吧?”
“当然不是,我主要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到尖端来帮帮我?我的秘书最近辞职生小孩去了,我缺一个助手。”
于珊静默不语。
“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趁人之危,故意在黑总裁受伤住院的时候挖角,而是黑总裁主动问我可不可以替你在尖端安插个位置,我的秘书刚好前几天辞职,如果你可以来接手,那就太好了。”
“詹经理,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最近的状况不太好,恐怕对你不但没帮助,还会扯你后腿。”思念会让人的脑袋变得迟缓,她觉得自己好像快变成笨蛋了,经常一整天除了黑泽男三个字,其他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太客气了,于珊。”詹启圣试探性叫她的名字。“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听她没反对,他松了口气,“谁不知道你是黑总裁最倚重的得力助手,要不是你够优秀,黑总裁也不会这样大力推荐。”
“如果黑总裁真的觉得我那么优秀,应该会留下我替他效命才对,怎么可能会把我往外推呢?”于珊悠悠地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詹启圣很聪明地不去触碰那个敏感的话题,“我相信的不只是黑总裁,我也信任自己的判断能力,我跟你接触过几次,你的办事效率好得让人吃惊。”
“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不管你考虑几天,我一定等。而且我诚意十足,月薪七万,三节福利完全比照卫理科技办理。”
“钱不是重点!”
“当然,我知道你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我跟你保证,业务部的工作就像坐云霄飞车,充满刺激与挑战。”
“让我想想,我会尽快给你答覆。”于珊说。
“我等你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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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电话,于珊颓丧地坐在套房里发呆。
这样想也许很偏激,但是她真的有种被黑泽男出卖的感觉,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叫她走,然后一句招呼也不打就把她从卫理科技转卖到尖端科技……
他到底把她当什么?皮球吗?可以随便让他踢来踢去?
她鼓起勇气打电话给黑泽男,铃声才响了两下,电话竟然通了。
他终于愿意接听她的电话……泪水涌上眼眶,她捣住嘴巴,拼命隐忍哭声。
“喂……喂……于珊,我知道是你,怎么不说话?”黑泽男情急地大叫。
她擦掉眼泪,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维持平静地说:“总裁,我是打电话跟你道谢的。”
“道谢?”
“嗯,谢谢你替我找了个新工作。”
“詹启圣打给你了?他的动作可真快,才刚离开病房,就打电话给你。”
“他很有诚意。”于珊说。
“我知道,詹启圣从来不曾掩饰过他对你的欣赏,不论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她一愣,没想到黑泽男明明知道詹启圣对她有意思,却还是把她往詹启圣那里推,他是故意的吗?他真的不要她了吗?
“那家伙开的条件应该不错吧?尖端科技这几年的业绩好得不得了,所以你千万不要客气,尽管跟他狮子大开口。”
“我不用开口,詹经理说月薪七万,三节福利比照卫理科技办理。”于珊有点赌气的说。
“七万!”黑泽男笑了一声,“那家伙是存心让我难看!你跟了我两年,薪水也不过六万元而已。”他顿了下,“这样也好,现在你也不用挣扎了,就去尖端工作吧!”
“你真的希望我过去吗?”她问。
“你不用管我怎么想,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黑泽男绝对不会让自己的残手断脚来绑住她,长痛不如短痛,这是他能替她作的最好决定。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她很坚持,要走要留,全凭他一句话,她从来不曾违抗他的命令,如果他真的要她去尖端,她会乖乖听话。
黑泽男完全不考虑,立刻给她答案,“我希望你去,愈快愈好。你也不用回卫理做交接,你做的档案资料全都清清楚楚,该做些什么,我会告诉新任秘书。”
“你连接替我的秘书人选也找好了?”她问。
他沉默不语,等于已经给了她答案,他即使躺在病床上,依然英明果断,绝不拖泥带水。
“是谁?”她忍不住追问。
“那不关你的事。”黑泽男企图跟她划清界线,知道只有这样,她才会死心地离开他。
她紧握电话,内心开始淌血,一个礼拜不见,他已经把她摒除在门外,当成陌生人来对待了。
“我知道了,总裁。”于珊擦掉最后一滴眼泪,也擦掉心里最后的一丝期盼,“我会告诉詹经理,明天就去报到。”
“也不用那么急,你应该好好休息几天,我想就算你休息一个月,詹启圣也会等你的。”“我不想让人等。”她淡淡的口气流露出藏不住的哀怨,“等待的滋味会把人通疯。”就像她,已经半疯半死了。“总裁,我不会再去打扰你,不会再打电话吵你,也不会再等你了。”她深吸一口气,“你自己……好好保重。”
“于珊……”黑泽男用尽全力终于挤出一句,“对不起。”
“不要道歉,总裁,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如果你没有跟我在一起,如果你不是赶着去帮我买衣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你把我这个扫把星赶走是对的。”
她开始明白他是来真的,他的一切行动、言语,在在表明了不愿跟她有所牵连的强烈意图。她像一朵不祥的乌云,没办法替他照亮前程,反而让他的人生蒙上一层前所未有的黑暗。
如果那一夜他抱着的女人不是她,而是葛采薇或是任何其他人,事情也许不会糟到这种地步。
是她违背了上帝的旨意,而上帝把该降到她身上的罪责全部降到黑泽男的身上。
她犯了不可饶恕的戒律,而他却意外的成了替罪羔丰。
“该死哦说过,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没做错什么!”突然,他的声音弱了下来,“你毋需因此感到罪恶,也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更不用把我视为你的负担……我希望你能忘掉这一切,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他顿了一下,“于珊,答应我,好不好?”
瘸了一条腿,他尚能忍受,但是如果于珊遭到什么不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想来想去,只有把她介绍到詹启圣那里去工作最稳当,至少詹启圣喜欢她、欣赏她,必要的时候还可以保护她。
他想起自己曾经大言不惭地对胡老板说过他要娶她,还说如果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么能跟于珊一起躺在坟墓里也是一件浪漫的事。
可是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浪漫了,想到她得一辈子跟他这个瘸子绑在一起,他就替她感到心疼。
詹启圣会比他这个瘸子,更适合做她的男人。
“我答应你,总裁,我会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她不再为难他,不再勉强他接受她这朵不祥的乌云,她会离他远远地,还给他一片光明与美好。
“你不是一个人,詹启圣是个不错的对象,你不妨考虑一下。”黑泽男艰难地说,他的心会永远与她同在。
“总裁,如果这也是你的希望的话,我会努力试试看。”她硬邦邦地说。
她一向对他唯命是从,他要她怎样,她就怎样,在他面前,她可以放弃所有的意志与自尊,如果他要她去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她也会听他的。
就算他要她走到地狱里,就算地狱之火会让她粉身碎骨,她也会咬紧牙关,任由那烈火把她烧得面目全非。
“该死!”他装了半天的心平气和瞬间消失无踪,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号,“于珊,你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吗?”
怎么他明明替她做了最好的打算,她的反应却像是被他硬生生的推进火坑?
“不要生气,总裁。”她无声地落下一滴泪,“今夫过后,你永远不会再生我的气了。”
因为她连惹他生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是她的爱,害惨了他。
离开他,是她唯一的赎罪方式!
第六章
第二天,于珊一早就到尖端科技报到,开始新的工作,也开始新的人生。
一个月后,她从詹启圣工作上的最佳拍档,晋身为他感情上的最佳拍档。
而经过一个月的调养,黑泽男终于再度返回工作岗位。
但他身边始终缺乏一个秘书,坐在轮椅上看公文,看着看着,仍会习惯性地伸出左手,去摸那杯永远不会再出现的热咖啡。流露出寂寞的双眼里,始终浮现于珊踩着凌波微步走出门外的背影,他一直只能看见她走出去的背影,再也不曾看见她走进来。
他再度出现在报章杂志上,即使瘸了一条腿,即使高大的身躯如今得靠轮椅代步,他仍是媒体的宠儿,年轻人的偶像。
仿佛他的人生,因为这场血腥的意外,而染上神话性的色彩。
人们祟拜他、迷恋他,封他为“打不倒的巨人”。
没人看过他独自面对天空时,那眼神是多么的冷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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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忙碌一天的结束。
詹启圣说得真没错,业务部的工作不但像坐云霄飞车,有时更像洗三温暖,订单来来去去,简直让人忙到手软。
于珊确认完手边最后一笔交易,伸了个懒腰。
这时,一双大掌爬上她小小的肩膀,忽轻忽重地按摩着。
她仰起小脸,看着站在后面的男人,“谢谢,詹经理。”
“干嘛叫得这样生疏?”他笑着抗议,捏捏她的脸蛋,弯腰亲吻她的小嘴。
于珊不着痕迹的撇开脸,“毕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