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混混故作无辜,“我只不过是想吓吓你而已。”
黑泽男的眉头动了动,刚刚这个小混混分明刀刀想置他于死地,绝不只是想吓吓他而已,他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谁指使他的?被迫卸任的卫理科技前任总裁?因为搞出办公室婚外情而被开除的黄经理?抑或是羞愤难平的记者葛采薇?不过,黑泽男的敌人太多,除了上述三个可疑对象外,还有许多基于各种理由看他不顺眼的人,但是明目张胆指使小混混当街杀人,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而且这个小混混既然能在这里找到他,代表他至少从昨天就开始跟踪他,他想起独自在饭店房间里的于珊,忽然焦躁起来。该死,他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饭店里,心念一转,跟着他出来也不见得安全,如果刚刚歹徒朝于珊刺下去,或是他用的不是刀而是枪,那么后果……简直不堪想像!
“转过来!”黑泽男松开对他的压制。
小混混不情不愿的转回来,倒三角的小眼睛盯着黑泽男。
他把那张假身份证塞还给他,“你可以走了。”
“啊?”小混混惊讶不已,红肿的下巴好像快要掉下来,动也不动的看着黑泽男,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他。
“怎么?”黑泽男撇撇嘴,‘称要是想留下来当练拳沙包,我也不反对。”
“喔!”小混混的猪嘴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想一想,又都什么也没说。
“对了!”黑泽男盯着他,那小混混的牙齿是黄了点,精神也委靡了点,但那双年轻的眼神里隐约还有一丝良心未泯,看得出来他还不是个太坏的孩子,大概是为了弄钱吸毒,才会误人歧途,遭人利用。
“告诉你的幕后老板,下次换个有练过的人来,我不忍心打‘软柿子’。”
小混混苍白如纸的脸猛地涨红,摆明了他还是个嫩到不行的软柿子。
“你最好……小心一点!”他撂下一句警告比威胁意味要浓很多的话,掉头,快快然离去。
望着小混混离去的背影,黑泽男玩味着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然后若有所思的转身,再度往大丰精品名店走去。
经过一条街,天色又亮了几分,晨雾散尽,开始出现稀稀落落的行人,但空气似乎绷得很紧,就像他的心情。
他提高警觉,开始留意前前后后的脚步声,进人大宇精品名店之前,又一个年轻人从他身边走过,他反射性地捏紧拳头,摆出防卫的架式,结果反倒把那年轻人吓了一跳。
年轻人怪怪的看他一眼,嘀咕了一句,“李小龙啊?”塞紧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大步走,
黑泽男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再往大街四方仔细观望一下,并没有发现任何行迹鬼祟的人跟踪他,也许自己有点紧张过度了,他放松肩膀,推门进入大宇精品名店。
三十分钟之后,胡老板睁着一双睡眠不足、充满血丝的眼睛,送黑泽男到门口。
黑泽男手上多了两个大袋子,里面装了一件粉红色的小洋装,以及一套两件式的上班服,他还替于珊选了一双符合人体工学的高跟鞋,胡老板一再跟他保证这款高跟鞋走起路来婀娜生姿,又不打脚,他二话不说就带了一双。
其实于珊不用穿这种鞋子走路就够好看了,她的步伐总是让他想起金庸武侠小说里大美女王语嫣的凌波微步,轻盈得就像一只海鸥优雅地掠过水面一样,浮光掠影、莲步轻移……总之,于珊美好得让黑泽男感到一阵心悸。
昨天他才刚刚得到她,今天已经开始害怕失去她。
“黑总裁……”胡老板连叫了几声。
黑泽男回过神来。“什么?”
“我是说。”胡老板打了个呵欠,抓抓一头凌乱的黑发,“黑总裁,你知道我喜欢跟你这种品味独具又不罗唆的客人做生意,不过拜托行行好,下次千万不要五、六点就把我从床上挖起来。”胡老板挺挺腰杆子,“毕竟岁月不饶人,我也三十好几,算有点年纪的人了,三点睡觉,五点起床,这样会出人命的。”
“出人命”三个字猛然抓住黑泽男的思绪,不祥的预感像烟一样街上脑门,他的手反常地开始颤抖。
“黑总裁,你怎么啦?”胡老板突然停止打呵欠,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黑泽男,奇怪着他的脸色不但难看,而且提着袋子的两只手还抖个不停。“怎么回事?”
黑总裁向来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有没有搞错?胡老板又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的眼睛跟脑袋一样昏花了,揉了半天,放下手,猛地吃了一惊,一向冷静如冰的黑总裁竟然真的在发抖。
“黑总裁,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黑泽男摇摇头,“谢谢你,老胡。”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六点了,“我得走了。”离开于珊身边其实才没多久,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极度不安。
“谢什么?!朋友是干什么用的?”胡老板挤眉弄眼,暖昧地说:“哪天带小嫂子一块来,我还真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能劳驾黑总裁出马替她买衣拎鞋的,改天你带小嫂子来,店里这些,凡是她看得上眼的,全都算我的。”
“谢啦!”黑泽男勉强挤出微笑。
“话说回来,黑总裁,你真的没事吧?”胡老板眉头紧蹙。他疯疯癫癫的说了一堆,但是黑泽男的脸色愈来愈坏,手也没停止颤抖。“你开车吗?”
“不!我的车子停在菲玛索餐厅的停车场。”黑泽男顿了一下,“昨天住在冰月饭店。”
“难怪你说离我这里很近,冰月饭店到这里不过几条街而已。”胡老板收起嘻皮笑脸,“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不用了,你还是回去补你的大头觉吧!”黑泽男故作轻松的说,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没有抖得那么厉害了,“我搭计程车就行了,今天。”他举起手上的战利品,“谢了!”
“没想到你把马子,我也能助你一臂之力。”胡老板说。
“不是马子!”黑泽男认真的纠正他,“我会娶于珊当老婆。”
“于珊?”胡老板的磕睡虫全跑了,“你说的是你那个清纯的小秘书?”他挑起眉毛,“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像葛采薇那种世故干练的女人。”
黑泽男耸耸肩,心想,也许刚刚那个小混混就是那个女人指使来的。
“可是于珊……”胡老板想了一下,“年纪太轻又太文弱……”
“她是外柔内刚。”黑泽男打断了胡老板的话,“其实她比我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大男人还要坚强。”至少于珊敢爱、敢表白,比他这个感情世界里的缩头乌龟勇敢多了。
胡老板耸耸肩,吹了一声口哨,“我一直以为你跟我都是顽劣的不婚主义者,没想到连你这种男人都被收服了。”
“人是会变的。”
“那当然!”胡老板不胜欷吁地说:“不是变好,就是变坏。”
“变好或变坏,都比原地踏步有意思。”黑泽男说。
“你该不会是在讽刺我吧?”
“当然不是!你也在变,只是不自觉罢了!”
“老实说。”胡老板故意抖了一下,“我情愿‘原地踏步’,也不愿意‘自掘坟墓’!”
黑泽男大笑两声,“也许婚姻真是恋爱的坟墓,不过想想,能跟于珊一块躺在坟墓里,也未尝不是件浪漫的事。”
胡老板摇摇头,“爱情已经茶毒了你的脑袋,我看你是无可救药了。”
“等着吧!”黑泽男露出智者般的微笑,“你迟早也会有这一天的。”
“上帝啊!”胡老板满脸惊恐。
“不跟你说了,于珊在等我。”
“你别想刺激我这个孤家寡人!”胡老板用力捶了他一拳,开门送客。
☆☆☆。4yt。☆☆☆。4yt。☆☆☆
黑泽男走出大宇精品名店,觉得心情好像没那么紧绷了。不过之前慢慢变亮的天空,渐渐又阴暗下来。
走了一小段路,他抬起头,发现云层开始变厚、变黑,于是趁雨滴落下之前,他伸手拦计程车,打算尽快赶回冰月饭店,于珊应该快醒了。
无奈台北平常计程车满街跑,但是真想拦一辆的时候,却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捺着性子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一个卖早餐的小贩行色匆匆的推着摊车过马路向他走来,他再次提高警觉,直到发现那个小贩是个年迈的老婆婆之后,才稍微松懈下来。
“先生。”老婆婆停在他的面前,嗓音干哑地说:“快下雨了,可不可以帮帮忙,跟我买个饭团?”
黑泽男愣了一下,“喔!当然。”想起靠着卖早餐拉拔他长大的母亲,“给我一个……下,两个好了。”
接过饭团,他掏出一张千元大钞给老婆婆,对她笑了笑。
“不用找了,快下雨了,你赶快回去吧!”
“先生,你这么好心,愿上帝赐福给你。”
上帝已经把最好的于珊赐给他,上帝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带着对母亲的怀念以及对于珊的爱情,黑泽男对老婆婆点点头,温和的说:“愿上帝同样赐福给你。”
目送老婆婆推着摊车走开,他才刚转身,就听见老婆婆的大声尖叫——
“先生,小心啊!”
他浑身寒毛直竖,一回头,一条黑影快速的朝他冲撞过来,快到他连那人的脸孔都看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人绝不是个软柿子,而是个动作俐落、训练有素的杀手,挥舞着一把长长的大刀,对准他的头颅杀气腾腾地用力一切,逼得他无从闪躲,只能伸出胳膊,硬生生的挡下那足以致命的一击。
“啊……救命啊!”老婆婆亲眼目睹那把长刀划过黑泽男的手臂,鲜血像喷泉似的涌出,立刻放声尖叫。
那个手持长刀、身穿黑衣黑裤还戴着墨镜的杀手似乎意犹未尽,长刀对准黑泽男再次进攻,黑泽男向左向右各闪了几下,原本应该落在肚皮上的一刀划中了大腿,杀手面露不耐烦,目露凶光,兜头想再朝他砍下第三刀……
“够了啦,快点上车,警察来了啦!”
一张苍白如纸的年轻脸孔从一辆没有牌照的汽车里面探出来,张口露出黄板牙,对着那个黑衣人叫了几声,黑衣人听到由远而近的警笛声,犹疑一秒,立刻跳上车,扬长而去。
“先生………”老婆婆奔到黑泽男面前,他睑上有惊愕的表情,没受伤的那只手按着大腿,颤巍巍地不让自己倒下来,“撑着点,警察马上就到了。”
“不……来不及了……”一黑泽男发出破碎的声音,“那个袋子”
老婆婆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个纸袋,一双女用高跟鞋掉了出来,一只东、一只西,两个饭团滚到水沟里。
“麻烦……”用最后一丝力气挤出话语,“送到冰月饭店812号房!”接着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前跌人老婆婆的怀里。
老婆婆张大嘴巴,但是说不出话,年迈的身子撑不住他高大的体格,双双跌坐在地,她感觉身上湿答答的,低头一看,鲜红色的血液从他的大腿喷出来,探色西装裤变得更深沉。
“先……生……”老婆婆完全被吓傻了,要不是她叫住他,请他帮忙买个饭团,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情。
上帝啊!耶稣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4yt。☆☆☆。4yt。☆☆☆
老婆婆吓到整个人呆愣,一直到警察把她带上车,她依然不停发抖,拼命问上帝,为什么?为什么?
十几分钟过去,她的目光突然被前座两个大纸袋吸引,原本不甚灵光的脑袋浮现黑泽男倒下之前说的那一句:送到冰月饭店812号房!
“警察先生!”老婆婆中邪似的发出一声尖叫。
开车的员警被吓得猛踩煞车,回头询问,“怎么回事?”
“麻烦开到冰月饭店!”老婆婆死命盯着那两个袋子,“那位先生倒下之前,叫我把那两袋东西送到812号房。”
“那不过是几件衣服和鞋子而已。”员警一副对凶杀案件见怪不怪的模样,“那个先生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等他醒来自己再处理就好了。现在你只要跟我到警局去做个笔录,就可以回家了。”
“先送我去冰月饭店!”
“你年纪也不小了,何必膛这淌浑水!”员警透过后照镜瞄了瞄满脸皱纹的老婆婆。
“你这死孩子!该不会是想把那些衣服和鞋子拿去给女朋友用吧?!”
“呃……”员警黝黑的脸皮突然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嘿嘿,怎么……可能!”
“那就送我去饭店。”老婆婆又加了一句,“臭小子!”
第四章
五个小时后,黑择男从手术室被推到头等病房。
接下来,于珊一直守在床边,但他始终动也不动,面容惨白,脸颊凹陷,眼底有深深的黑影,右手臂缠满纱布,左腿露在被子外面,同样被纱布缠得密密麻麻,身上插着一堆管子。
守过黑夜,天亮了。
十点左右,医生来巡房。
于珊脸上毫无血色,拼命咬手指头,看到医生,赶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医生,你来了。”
医生对她点点头,开始检查黑泽男的情况,并且做了一些纪录,然后转过头望着她充满血丝的红眼球,“于小姐,你应该休息一下。”
她的脸色看起来比躺在床上的病人还要糟糕。
“喔?”她眨眨茫然无助的眼睛,“医生,我还好。总裁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会活下来的。”医生给她一个充满鼓励的笑容。
‘噢!”泪水瞬间冲进她的眼眶,她还以为要永远失去他了。“谢谢你,医生,谢谢……”她充满感激地握住医生的手,哽咽到说不出话。
“这是我应该做的。”医生扶她坐下,“不过……”他推推眼镜,犹豫着该如何告诉她另一个坏消息。
“不过什么?”于珊睁大眼睛看着医生凝重的神情,隐约感觉到好消息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坏消息。
“黑先生的伤势非常严重。”他停顿了几秒,决定先挑好的说,“手臂应该保得住,不过他的左腿失血太多,又伤到了神经,恐怕……”
“你是说我会变成瘸子?”
黑泽男虚弱却清楚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低声交谈的于珊和医生同时愣了一下。
“噢!”于珊回过神来,急忙握住他的手,“泽男,谢天谢地,你醒了!”她试着勇敢地对他笑一笑。
但他转开脸,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她一眼。
“医生。”他的声音和表情一样硬如石头,听不出一丝情绪,好像受伤的人不是他。“我的这条腿是不是没用了?”
“也不全然是这样!接下来我们还得观察神经复原的情况,只要保持乐观,总会有奇迹发生的。”医生试图安慰他。
“奇迹?”黑泽男冷笑一声,“我的腿完蛋了,但是脑袋还没坏!请你不必费神解释,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来哄!”
空气瞬间凝滞,好心的医生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得手脚不知往哪里摆。
“泽男,你怎么这样说呢……”于珊试着缓和气氛。
“请叫我黑先生!”他无情的纠正她,“或是黑总裁也可以。”
“噢!”她咬住下嘴唇,陷入比医生更难堪的尴尬里。
“那么让黑先生好好休息一下,我下午再来看他。”医生对黑泽男点点头,又对于珊笑了笑。
于珊跳起来,跟在医生后面走出病房,轻轻关上门。
“医生,麻烦你费心了。黑总裁心情不好,刚刚他说的话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关系,黑先维还有力气骂人,这反而是好现象。”医生反过来安慰她,“倒是你自己要注意一点,照顾病人不但需要耐力,更需要体力,千万别让自己也倒下去了。”
“嗯……”于珊搓着手,“我知道,谢谢你。”
“找到机会就好好休息。”医生露出和善的笑容,“我下午会再来看黑先生。”
“谢谢。”
突然,病房里传出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门板上。
“赶快进去吧!”医生对她点点头,“黑先生没看到你,大概生气了。”
“喔!”她的脸红了,心里想的却是,黑泽男看到她也没高兴到哪里去,刚刚他甚至看也没看她一眼。
那是当然,她把他害得那么惨,要不是为了去替她买衣服,要不是手上提着两个大袋子干扰了他的灵活度,他也不会被人砍成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