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总裁,我没事。”她用力握住刀叉,对付盘中的青蛙腿,然后一口接一口的吃下去。
他们吃到一半,侍者又送来一瓶年份很好的加州酒,恭恭敬敬地说:“黑先生,这是我们老板特别招待你的。”
“不用了!我们不喝……”
“我们要!”于珊竟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她放下刀叉,迷蒙的眼神从侍者手上那瓶酒移到黑泽男的脸上,“总裁,我想喝!”声音小了一点,眼神却充满了乞求。
侍者望了黑泽男一眼,后者点点头,侍者开了瓶,酒液注满于珊眼前的杯子,她迫不及待又啜了两口,然后索性一古脑的干掉那一杯,又要了第二杯,酒精开始在她的脸上跟脑袋里面放火,红通通、乱烘烘,她不能想也不能讲,当然更没办法跟总裁做出什么像样的报告。
但黑泽男一点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餐厅是他订的,菜单是他选的,酒是他同意要开的,于珊喝醉当然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至于报告,他们两个都知道那根本只是个幌子,是他想和她在一起的烟幕弹而已。
没料到的是主菜还没吃完,于珊已经醉得整个人快要趴到桌子上。
“抱歉!”黑泽男对侍者说:“甜点不用上了,替我买单。”
☆☆☆☆☆☆☆☆☆
结了帐,他撑起于珊绵软的身子,大步走出餐厅。
黑泽男把车留在“菲玛索”的停车场,并不打算开走。老实说,他没把握把于珊弄进车里之后不会出事,她浑身红通通、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已经快让他受不了,如果进到车里关上门,四下无人,难保他不会一时冲动占有她。
他不能占有她,更不能害她!
为了保持理智,黑泽男撑着醉眼迷蒙的于珊在圆环附近的人行道上走了一段路,夜风凉凉地吹来,贴在他身上的于珊忽然打了个寒颤。
“冷吗?”他脱下西装,披在她衣着单薄的身上。
“总裁……于珊忽然从他怀中仰起脸,眨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瞅着他,“我今天晚上让你丢脸了,对不对?”她是醉了,但还不至于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她在餐厅里就感到头重得像颗大铁球,她愈是努力想把那颗铁球撑起来,愈被餐桌吸过去,好像餐桌底下装了磁铁。
“没有。”他带着一抹柔情,很轻、很轻地拧了拧她泛红的脸颊,指尖传回她细致如婴儿般的肌肤触感,“你乖得像只猫,醉了就睡觉,既不吵也不闹,你没丢我的脸。”
她安心的靠回他的怀里,多希望可以一辈子靠在这个胸膛上,当然,这个不可能的期望她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徒增他的困扰。
“总裁……”她喃喃唤他一声。
“嗯?”他揽着她的肩,紧紧搂了她一下。
幸好她醉了,不是吗?否则他怎么能跟她如此贴近啊!没想过自己可以像这样搂着她在街上定,在路人眼中,他们也像是一对爱侣吧!
“你对我真好。”她轻轻地说。
“我看你真是醉胡涂了。”他苦笑一声,“公司里哪个人不把我当恶魔?”
“你不是恶魔!我很喜欢……”话到嘴边,她硬生生把“你”吞下去,“替总裁做事!”
他被她的话感动了。“你真不愧是我最忠诚的心腹。”
“是啊!”她开心了,“我是对总裁最真心、最忠诚的心腹!”真开心,太开心是会让人流泪的。
他拉着她在人行道上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伸手替她拭去泪水。
“怎么哭了?”
她虚弱无助地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满足地轻轻叹了一声。“因为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
“很高兴。”她闭上眼睛,感觉眼眶热呼呼的,泪水滑落脸颊,“我最喜欢跟总裁开‘晚餐会报’了。”
“傻瓜!”他再度替她拭去眼泪,“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把她拉进怀里,让她横躺在他的一条手臂上,黝黑的眸子锁住她。
“什么?”
“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她踌躇着。
“你不答应?”
“我喜欢喝酒。”她垂下眼睛,“喝醉了,总裁才会像这样抱着我。”
他被她喜悦却哀伤的语调震撼住。“于珊……”他欲言又止,“你是真的醉了!”
“是啊!”她忽然咯咯笑起来,“我是醉了,我的头好晕,眼前好像有千万颗小星星在转啊转……好多星星……肚子里好像有一颗太阳在燃烧……”她突然推开他,脚步踉舱的起身,站在人行道上,手臂轻舞,像个带着醉意上场的舞者,“对了,总裁,你知道我在学校演过舞台剧吗?”她回头,难以聚焦的醉眼吃力的捕捉他……
他被捉到了,像一只笼中鸟,坐在那里,痴痴傻傻地望着她。
“嗯。”他被动地点点头,“你在履历表上提过。”他记得她演的角色是茱丽叶,像天使般美妙的茱丽叶,没人能把这个角色诠释得比她更好。
“你的记性真好!”她又咯咯地笑起来。
他在心里呐喊,不是他的记忆好,而是因为他根本把她的履历表当成情书,一字一句全背了下来。
于珊翩翩然又转了个圈,他紧盯着她不稳的脚步,随时准备上前扶她一把,但她像是风中的柳条,颤巍巍,但是风吹不倒,她舞着、滑着来到他面前,檀口一开,美妙的嗓音在夜色里跳跃——
“来吧!夜晚!来吧!罗蜜欧!来吧!我夜晚中的阳光!因为我望见你躺在黑暗之翼上,比乌鸦背上的雪更白!来吧!黑夜,心爱的夜……”
他神情激动地望着她,脑波奇异的流动,心跳如擂鼓,觉得她像一只传信的鸽子,用她独特的声音节奏,含蓄而清楚地把一种强烈的讯息传到他的心里,那几乎……噢,不!那根本已经是爱情!
他爱她好久了,从她开始跟着他的第一天开始,两年了……
“把我的罗蜜欧给我!他死后,再带走他。把他碎成小星星,他将把天空点缀得如此漂亮,让全世界,爱上你的美丽,喔!夜啊!世人将不再崇拜光彩夺目的太阳……”
她念着念着,忽然用力捣住嘴巴,一阵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踉踉舱舱地跑到垃圾桶前,掀开盖子,开始用力呕吐。
什么开胃菜、主菜,全被酒精从胃囊里掏出来,哗啦啦地吐了个精光,吐到嘴里只剩下苦涩的汁液,吐到双眼泛红,逼出热泪。
他立刻来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掏出手帕,擦擦她的眼泪以及嘴角,“于珊,醉酒的滋味不好受!”
于珊揪着衣襟,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刚刚那场剧烈的呕吐抽光了,她缓缓抬头,眼里再度蓄满了眼泪,虚弱地朝他一笑,“总裁,我很开心,我不难受!”带泪的眼里却有一抹浓浓的哀伤。
“于珊……噢,于珊……”他猝然拥她入怀里,“求求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总裁……她抬起颤抖的指尖,多想轻轻插进他的发里,多想揉揉他紧绷的背脊,“你讨厌我看你,我……不看就是了……”她手腕一软,两条手臂毫无生气地垂落在身侧。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捧起她的脸,焦虑的解释,“我不是讨厌你看我,而是……噢!”该死!她又那样看他了。
那眼神既无辜又引诱,既甜蜜又伤痛,他痛苦地粗喘一声,低下头,她没闪躲,却缓缓闭上眼睛,一声惊雷轰隆隆穿透他的脑门,魔鬼般的欲念被彻底唤醒,他蓦地吻上她的唇,辗转、火热,吻得她发热、发昏,比醉更醉,滚烫的大掌支撑绵软的身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顾一切的占有她!
轰隆……轰隆隆……
白晃晃的闪电加上声声惊雷,如刀刃划破黑绒般的夜空,霎时,雷电满天,大雨哗啦啦打在那对忘情拥吻的男女身上。
“该死!”黑泽男不情不愿的松开她甜蜜的红唇,将西装外套盖在于珊的头上,拉着她拼命往前跑。
明明不该招惹她,明明跟自己说好不能害她,但他刚刚竟然鬼迷心窍,只想着该如何占有她!他真是魔鬼,明知她不是那种玩玩就行的女人,竟然还敢恬不知耻的向她伸出魔爪,这种恶魔行径,连老天都看不一下去,硬足下了一场大雨来惩罚他。
黑泽男心中隐藏着对自己大量的怒意,觉得自己简直比十八岁的毛头小子还不如,他的理智用来应付商场上那些老狐狸或是葛采薇那样的女人还算绰绰有余,但在于珊面前,理智会自动融成一团粘呼呼的酱糊,让他只想用嘴唇粘住她的嘴,想让她的娇躯粘住他的阳刚,最好粘得一丝缝隙都没有……
大雨模糊了视线,他在嘈杂雨声的掩护下猛地喘了几声,眼前却清楚的浮现于珊坐在位子上敲打电脑键盘的模样,她的手指像葱段,敲键盘的声音像在弹钢琴,而那双在办公桌底下夹紧的大腿又细又白,不穿丝袜就够要人命,他不只一次想要掰开她……不能想,不该想了,愈想他愈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道道地地、丧心病狂的野兽!
他经常眼睛看着公文,手里握着于珊泡的热咖啡,心里想的却是如何疯狂的爱她一场,说来说去,他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色情狂。
野兽,色情狂;野兽、色情狂……不断在他脑中轮流出现,嘲弄着他、压迫着他,逼他非得想办法跟那些不堪的字眼一刀两断,提醒他千千万万不能沦为爱情的俘虏!
他不要爱情,不要婚姻,甚至不要一个家。
他从来没有家,但也活得很好!
家是弹药库,是罪恶的渊源、里面充满了欺瞒与背叛、痛苦和折磨,他母亲就是活脱脱的爱情与婚姻下的牺牲品。
没必要让自己或于珊也沦为牺牲品,这个世界为爱牺牲奉献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不当傻子,也没必要把于珊拖进这淌浑水。
“总裁……”于珊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别说话!”对自己的恼怒不自觉的化成一声暴吼,他用力扯着她,大步往前面一栋大楼跑去。
“噢!”她被他的吼声吓到,咬着下唇,不发一语,加紧脚步跟上他的步伐。但那几乎是天方夜谭,他人高马大,步履又快又急,他的一步足以抵过她的三步,她拼了命的奔跑,忽然高跟鞋发出断裂声,她心里惨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千钧一发之际,急忙挣脱他的手,紧接着身子扑倒在湿淋淋的街道上,下巴触地,身上的西装外套同时掉落。
黑泽男猛然回头,分秒不差,刚好目睹她倒卧在一潭水洼里,她身上的衣物全都湿透了,长长的发丝粘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看起来该死的狼狈,也该死的美丽,在他眼里,她简直没有一点缺陷,找不到一丝毛病,而那楚楚可怜的凝望着他的双眼,总是轻易就瓦解他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心防。
心防,防不胜防,他,防不了她!
“于珊,怎么了?”他蹲到她身边,“你扭伤了?痛吗?”脱掉她的鞋子,轻轻揉捏那双柔软的小白足。
她拼命想把脚缩回来,但他捏着不放。
“我……还好!”她小声的说,摇摇头,“我还可以走!”
但是不能跑了,脚踝上的巨痛一波波侵蚀着她,也许可以勉强站起来,拖着走上几步也还行,但她没办法跟他手拉着走一起前进了。
“总裁,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
“你别胡说!”他的心抽痛起来,就算是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在这时候离开她,但他有种不安的感觉,要是现在不离开,也许这辈子他都无法离开了,他好怕自己就此离不开于珊,怕自己对她的依恋愈来愈深。
“对不起,总裁。”她扁扁嘴,小声地说:“我今天晚上一直替你找麻烦!我真是个麻烦鬼!”
“你不是麻烦鬼,于珊……”他伸出手,拨开粘在她脸上的发丝,“你很美!”
她跟他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个念头就这样突然蹦出来,把他吓出一身汗。
“总裁,你又跟我开玩笑了!”她咬住嘴唇,冰冷的雨水降低不了她脸上及身上滚烫的温度,她觉得自己好像发烧了。
“不是玩笑!”他嗓音嘎哑地重申,指尖触碰她的脸蛋。“于珊,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雨水毫不留情的冲刷他的身体,冲掉他背脊上刚刚发出来的冷汗,却冲不掉内心深处翻腾的欲 望。
“总裁,我们得赶快离开.你全身都湿了。”她害羞的垂下眼睑,警告自己不要一再耽溺在他的证美中。
“你也湿了!”好湿,湿湿的小美人……该死!黑泽男发现自己又开始往色情野兽之路迈进一大步。
欲 望像雨,拍打着他的身体。
“嗯。”她无邪地点点头,浑然不觉他心里正运转着邪恶的念头。
“于珊,你想跟我……”喉结动了几下,“一起去避避雨吗?”
“嗯……”她的心儿怦怦狂跳.有种生命即将遭逢巨变的感觉,但她不害怕,坚定的说:“我想跟你一起……去避雨。”
“你还没弄清楚我要带你去哪里。”
“哪里都行。”她露出一抹微笑,“总裁,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
“即使……他的眉头抖了一下,“我想带你去开房间?”他拦腰抱起她,雨水从他的眉毛滴下来,落到怀抱里那张苍白的小脸上。
“如果总裁想这样,”她脸上的雨水像泪水,汩汩地流下,“我也可以。”
轰隆!
一道强烈的闪电劈下来,没劈中黑泽男,他却有被五雷轰顶的感觉。于珊傻气的言语,把他震得哑口无言。
他原本存心想吓坏她、吓跑她。那是他唯一能抵御她的途径,没想到被吓坏的却是他自己!
“于珊,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抱着她,奔进一栋大楼底下避雨,感觉她冷冷地瑟缩在他的怀里,浑身颤抖。
“你又醉、又冷、又受了伤,你不知道……”
“总裁,我知道的。”她坚定的打断他的话。为了宣示决心似的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这辈子她没跟男人这么靠近过,“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
酒意早已被雨水冲走了,脚上的痛在黑泽男柔情的碰触下抚平了,难以平息的,只剩下心里那股隐约陌生的骚动,她想,黑泽男无所不能,他会告诉她,在她体内蠢蠢欲动的东西是什么!
她想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如果他愿意告诉她的话。
“总裁,带我去避雨。”
他站在那里,抱着她,像一尊石雕像,动弹不得。
“总裁……好冷。”
石雕像动了一下。
“总裁……”
“于珊。”他打断她的话,深深地凝视她。“你谈过恋爱吗?”
温柔的眼神回应着他黑黝黝的眼睛,“嗯。”她点头,没说她此刻正在爱里,也没说他是她唯一爱恋过的对象。
“能爱人也被爱,真好。”轻叹一声,他嗓音嘎哑地说:“但我没有!”他诚实以对,“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爱人的能力。”
他忘了是谁说过,很多人不但没有爱人的能力,就连犯罪的能力也没有。黑泽男心想,犯罪也许他还行,他曾诅咒他爸爸去死,那足以构成一种罪行;运用权势逼退卫理科技前任总裁,爬上高位,也算一种罪;当他不带感情操弄女人肉体的时候,心里隐约也有一种犯罪感……算一算,他称得上是前科累累。
不过,他的确质疑过自己有没有心,怀疑过自己能不能爱、会不会爱!
也许他不是不需要一个家,而是害怕自己没有成就圆满家庭的力量。
“总裁……”她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掌心贴在他的心口,“你可以的,你无所不能,你是我心里的神。”他的衬衫是湿的,皮肤是冷的,但他令她觉得温暖,不管公司流传多少耳语,不管人家说他如何踩着前辈往上爬,他仍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温柔的男人,虽然他常常在她面前大吼大叫,虽然他有时候会暴怒得像一头狮子。
但狮子终究也有柔情的一面!她见过他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凝眉、沉思、发呆的样子,她知道他如王者般的面容下隐藏着温柔的本质。
像一个尚未被挖掘的宝矿,她感觉得出来,他里面有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没想到我在你心里这么伟大!”如果他语气里有任何一丝嘲弄的意味,那也是针对他自己。
他,黑泽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