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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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江山-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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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假的。

可因为没有办法做到,所以只能刻意疏离。

但此时此刻,怎么忍心推开她?怎么能够推开她?

小巷风冷,墙里墙外,哭音茫茫。

远远地,有车辕声渐渐靠近。纪柔荑没有听到,依旧在轻轻啜泣,于是风寄晚也没有动。

一辆华丽的马车走近,停了下来,车上挂着两盏水晶明灯,将道路两边照的一片明亮。被这种明亮惊醒,纪柔荑抬起头,朝马车望去,只见车门开处,一个人用惊讶之极的目光注视着她和风寄晚。

——十五阿哥!

心中升起的感觉却不是心虚,而是绝望——原来,连这么惟一一次放纵情绪真实流淌的机会,都短暂的可怜。无缘之人,终归无缘。

但,若注定无缘,为什么又要相遇?

纪柔荑看着风寄晚,眼神凄凉无限。她的脸上仍有眼泪,再配上那样哀伤的表情,在素色灯光的映照下堪称绝色。

风寄晚心隐痛了一下,但手却与心相悖,他轻轻地椎开她,拉出一段距离,然后递给她一块手帕。

纪柔荑没有接,只是偏过头去。

永琰走过来,很不自然地笑了一笑,“你们也在这。”停了一停,没人接话,于是他又道,“我来看看陆家。”

“他死了我真高兴!”冰冷而突兀的一句话,纪柔荑回转头来,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哀伤。

永琰吃一惊,有点不知所措。“这就是我要的结局,他杀了我父亲,这是他的报应。我父亲的仇报了,我好高兴!”

“纪姑娘……”

“你很可怜他吗?你不忍他家破人亡,所以眼巴巴地赶来周济他的孤儿寡母吗?”

“我……”

不等永琰把话说完,纪柔荑抢话道:“你进去吧,他的妻子正在里面哭得很伤心,不知以后该如何是好,正等待一个救星出现,助她们脱离苦难呢!哈,陆尚豪终于死了,我真高兴,我太高兴了,我今夜一定会高兴得睡不着,不行,我要回去休息了。”

走了几步,又停住,表情由激动转为茫然。

永琰看看她又看看风寄晚,无法理解她忽如其来的失态,“纪姑娘,你怎么了?”

纪柔荑呆了很久,轻轻张口:“我要回家。”

永琰愣了一下,柔声道:“那我送你回去。”

纪柔荑摇头,“我没有家了。”

“啊?”

“我爹爹死了,房子被我卖了,奴仆们都被遣散了,师兄们也都被得罪了……我哪还有什么家?回不去了,哪里都去不了。”声音犹如梦呓。

“纪姑娘……”

纪柔荑转头看他,显得很奇怪,“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你在同情我吗?你认为我很可怜?”尔后哈哈大笑,“我有什么好可怜的,我的心愿都实现了,我是个孝顺女儿,我帮爹爹报了仇,再没人可以指责我了!”

一直不说话的风寄晚突然说道:“你累了。”

纪柔荑整个人一静。

“你累了,回去吧。”风寄晚将她抱上马背。纪柔荑的脸上有恍然的神情,隔了一会儿,眼神变得很远很远:“我想回家。风寄晚,我想回家。”

风寄晚沉默了一下,答道:“好,我们回家。”

他翻身上马,向永琰致歉道:“抱歉十五阿哥,我得带她走了。她现在情绪不稳定,有什么失礼之处,敬请见谅。”

永琐苦笑道:“没事,你快走吧,请大夫为她看看,希望纪姑娘早日好起来。”

风寄晚轻点下头,策马离开。

“风寄晚……”纪柔黄轻声唤他。

“嗯?”

“我刚才是不是很失态?”

“你累了。”

纪柔荑低声道:“我好像真的很困,一闭上眼睛就会睡着……”

“那就闭上眼睛睡吧。”

“我醒来后是不是就到家了?”

“嗯。”风寄晚的目光更幽深,柔声道,“我保证,你一醒来就能看见你的家。”

于是纪柔荑沉沉地睡去。

风寄晚低头,可见她苍白的脸,眉梢眼角溢满疲惫。这个女子,原是孤苦无依。

如何对她才好?继续纠缠,只会伤害更深。罢罢罢,放她自由,还她原来的一切,就当是——不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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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中有人在用热毛巾敷她的额头,从那人身上传来很熟悉的味道,撩拨起一些属于记忆里的东西。

她觉得胸口很闷,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然而却争脱不掉。在朦胧中她听见自己在呼唤一个名字,有人回声应她:“小姐,你醒醒,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猛一震悸,惊醒过来,视线到处,看见的竟是奶妈慈祥而苍老的脸。

“奶妈!”此时此刻竟然见到她,恍如犹在梦中。

“小姐!”老妈子眼泪盈盈,“你刚一直在做噩梦,全身都是冷汗,终于醒了。我的好小姐,没想到我还能回来伺候你,真是老爷在天有灵……”

环顾四望,更是惊悸——熟悉的棉被,熟悉的珠帘,熟悉的梳妆镜,熟悉的一切。这是她的家!她自小生长的地方!

她怎么会在这?她已经把这儿的一切都卖了的啊……难道……难道?

“我保证,你一醒来就能看见你的家。”清润优雅、像午夜的箫声一样悠远,那是独属于风寄晚的声音。

原来他真的送她回“家”,送离他的身旁。

忽然之间,别鹤山庄、山上小屋都变得遥不可及。那些地方是他的,而她,再也回不去了。

双手急急地在身上寻找,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了衣服,奶妈见她一脸焦虑,便问道:“小姐,你找什么?”

“我的锦囊!我系在腰上的那个锦囊呢?”

奶妈从她枕下取出锦囊:“是这个吗?”

一把夺过,赶紧打开来看,翡翠鸣笛还在,心在放下的同时,悲伤又涌了上来。抬头正好可见对面妆台上的铜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克制情绪成了很困难的—件事,所有的心思都泄露在脸上,每个表情都可以看得很清晰。

纪柔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见脸上的肌肤在指下起了层层变化,变得完全陌生。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奶妈被她的表情吓到,连忙推她。

“我没事。”说着起身下床,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丫鬟纹儿捧着水盆走进来,“小姐,你起来啦?”

纪柔荑怔怔地望着她,难道不只奶娘,所有的仆人都回来了吗?刚想到这,窗外传来一阵读书声,她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东墙那边,正是书院。

“小姐,你可是遇到贵人啦!前天有人送了银子到我家,说是让我回这来伺候小姐,我刚一进门,就看见纹儿她们也都回来了,还不止这些,那关了许久的书院又重新开了,据说是请了好几名颇有地位的先生来教学于们读书呢!”

“贵人?”纪柔荑喃喃,“那他人呢?”

“呦,这老奴可就不知道了,那人是谁,小姐心里该有底吧?”

纪柔荑梳洗更衣走出屋子,径自到了书院,院内书生一见到她便都放下书围了上来。领头的还是周显,他一脸愧疚地说道:“师妹,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周显以前错怪了你,向你赔罪了!”说着就欲下跪。

纪柔荑连忙扶住他道:“师哥,这是怎么回事?”

“唉,师妹,原来你早有为恩师复仇的计划,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呢,害得我们担心了那么久,还冤枉了你。现在好了,恩师大仇得报,陆尚豪那家伙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书院也重新开起来了。师妹,你做得很好,恩师在天之灵,必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纪柔荑虽不清楚她昏迷的这几天内风寄晚究竟做了些什么,使得一切都恢复到了从前的样子,料想得到,他必定是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了她的身上,使众人对她的误会冰消瓦解。

然而风寄晚不会知道,她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又或许是明明知道,但故作不知罢。

一时间心中凉凉,冷如寒霜。

“小姐,有位公子来找你,现在客厅相候。”纹儿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的心却起了涟漪。纪柔荑连忙转身往回走,掀帘而人的前一刻还是紧张不安,后一秒顿时静了下来,惊道:“十五阿哥……怎么会是你?”

永琰微微一笑,“你好像有点失望,看来我不是你要等的那个人。”

本想否认,但又觉得没有必要,纪柔荑轻一扬眉,没有回答。

“你的气色好多了,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担心。”

“多谢十五阿哥关心。”

永琰走了几步,并不因她的冷淡气馁,柔声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邀请你一起出游的。”

“出游?”纪柔荑有些诧异。

永琰一笑,推开窗子,阳光顿时泄了一室,“是啊,你有没有留意到,春天已经来了。”

被他这么一说,纪柔荑才发现外间庭院中,真的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原来不知不觉中就已三月了。

“我知道城郊有处风景名胜,你脸色苍白,身体荏弱,正应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才好。马车就在外面等候着,我们走吧。”

“十五阿哥,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请你把我当作偶遇的姑娘,随即忘了吧。”

永琰的脸色一暗,叹遭:“如果能忘,我今天就不会来。正如你执著于相忘,我执著于相识。”

纪柔荑因他最后一句话而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凝望着永琰的眼睛,这个男人是认真的。那么,去吧,她太寂寞,一个人待着只会促使这种寂寞更加浓厚。如果有个人可以分她的心,可以让她不要想起一些不愿意想到的东西,为什么不去?

也许永琰说得对,她的确是执著于相忘,然而想忘记的对象,却不是他。

☆。4yt。☆☆。4yt。☆☆。4yt。☆

一时的决定竟完全改变了她此后的生活,却是纪柔荑万万想不到的。

每隔三五天,永琰就会驾车来接她出游,有好事者打听出了他的身份,顿时谣言就纷纷传开了。

都说纪家的女儿好手段,竟然得到了十五皇子的垂青,难怪一声不响就能为父亲报了仇,还拿回了房子恢复了书院,都因有这么个大靠山在后面支持。再闲言闲语一些,便各自猜度着十五皇子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满汉不是不许通婚,但以他那么高贵的身份,是绝对不可能娶她为妻了,可瞧这些日子皇子来接她时的样子,又像是痴迷得很,那么当个侧福晋肯定没什么问题。

这些流言传的多了,巴结者、嫉妒者、羡慕者、憎恨者皆而有之,各个留着眼睛瞅纪府,会有怎样的结局。

一次连小丫鬟纹儿都问她:“小姐,你会嫁给十五阿哥吗?”

当时她正在梳头,手中木梳突然蹦掉了一根齿,吓得纹儿不敢再问。

她们都怕她,怕到没有心思去了解她。纪柔荑有些悲哀地想着。

“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这个……”纹儿怯生生地回答,“十五阿哥对小姐好啊,连我都看的出来,他好喜欢好喜欢小姐的,小姐真是有福气。”

纪柔荑淡淡地一笑,没再说话。原来想要被她们所了解,也是那么困难,人与人之间的想法,为什么会差那么多?

现在从她表面上看来的确风光无限,可谁会知道风光背后的故事?有时候她都怀疑,这种局面是不是水琰故意造就的,以世俗目光来制约她,逼得她不得不就范,乖乖成为他的猎物。

其实也是多虑了,他不会是玩弄这种把戏的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也看出永琰不同于其他的皇子,甚至不同于他的弟弟十七阿哥永璘。虽然据说这两位都是最有希望的皇位继承人,都有着俊雅的外表和斯文的举止,然而永琰的眼睛毕竟是比永璘多了几分庄重和厚道。

他并非不聪明,但不喜欢耍心计,待人诚恳,若他为帝,必定会是一代贤君吧?可是……风寄晚帮的却是他弟弟……

一想到风寄晚,心情无可抑制地低落。自她回家以来,就再也没有他的任何音信,难道真的是事情已完,自此两两相忘?

静立婆娑梅下,纪柔荑把玩着手中的翡翠鸣笛,喃喃地说道:“水落,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现在在干什么?”

纪柔荑停了一下,轻轻地道:“我,在想他。”

第7章



阳光明艳,春风柔和,车厢内的空气洁净芬芳,而身边陪伴着的那个男子,高贵温柔。这样的天气,这样的环境,以及这样的人,还能有什么奢求?

然而,不想说话,浑身都像是沉浸在一种懒洋洋的情绪中,轻微动一动,都显得很累。

永琰依旧不嫌其烦地为她讲解:“……所以,后来就有了这么一座碑,用来纪念那段故事。可惜我太忙,抽不出很多时间来,否则带你去更远的地方,游遍山川名胜,尽览天下风光,是何等的美事!”

纪柔荑敷衍地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累了?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纪柔荑凝望着车窗外面,其实这条路她曾经走过,只不过那时是寒冬,树木萧索,而此时已是春季,百花灿烂。如果她记的没有错,再往西行数里,就是那条河——风寄晚自小生长的地方。

永琰顺着她的目光也瞧向窗外,笑道:“是不是觉得似曾相识?没错,前面不远,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条河。你会不会骑马?我下次带你一起去打猎好不好?”

骑马?

一笑间却想起了那一夜,那个与风奇晚同乘一骑下山的寒夜,山间浮云飘渺,早在当时她就知道那一刻必为永恒。而所谓的永恒,其实不过是一件事物最快的结束。

“我不会骑马。”

水琰似乎也想起了他曾经见过风寄晚与她同乘一骑,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尴尬了起来。一时间车厢内很静,纪柔荑讨厌这种宁静,便道:“十五阿哥,你想过要当皇帝吗?”

永琰怔了一下,回答道:“说不想是骗人的,但我更重视其他一些东西。历来皇位之争,都使得兄弟手足大伤和气,我很不愿意看见这种局面。如果皇阿玛把皇位传给我,那我就努力做个好皇帝,如果皇阿玛认为其他兄弟比我更合适,我也会忠心地帮助他们。”

纪柔荑有点感动,微微一笑道:“你若为帝,必是百姓之福。”

“我若有皇阿玛的十分之一,就很满足了。”永琰望着她凝眸一笑,“柔荑,我很高兴。”

“哦?”

“你问我这些,说明你开始关心起我的事了,我当然很高兴。”

纪柔荑将脸侧了过去,淡淡地道:“也许只不过是因为我太无聊,无话找话说罢了。”

“你总是口是心非,嘴上怎么也不肯承认,我都习惯了。”永琰仍是很开心。纪柔荑在心中暗叹了一声——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弄得不可收拾?她知道永琰对她的迷恋,并放任这种迷恋继续下去。是她太过寂寞,所以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然而如果稻草承受不了重量沉下去,那她又情何以堪?

正这样默默的想着,窗外有人高声叫道:“十五爷!十五爷,不好了——”

“停车!”永琰探出头去,只见一护卫快马奔来,一个翻身,下马跪倒在地:“十五爷,皇上回京了,就快抵达城门口了,请您速速去接驾!”

永琰大惊,“皇阿玛不是要明日才到的吗?怎么提前了一天?”

“说是路上香妃娘娘染了风寒,所以赶着回京调养。”

永琰想了一下,刚回头,纪柔荑已看出他的心思,“你不用管我,快去接驾要紧。我自己可以回去。”

“我让车夫送你回家。”

“不,车子你坐走,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难得的好天气,我想在外面多走走。”

“也好,我叫两个护卫跟着保护你。”

“不要。我不习惯被人跟着,你听我一言,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我下车了。”说着走下车去,永琰见她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吩咐车夫启程,马车匆匆而去。

纪柔荑直到马车远得看不见了,才把目光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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