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紧张起来。我翻遍整幢公寓看看是否丢了东西,结果是什么都没丢,反而多了一样。”
“东尼,现在不是说故事的时候,别卖关子。你找到了什么?”
“一把枪。点三八口径的,”东尼说。“藏在脏衣篮底下。”
“我的天!”
“唐威龙是被点三八手枪杀死的,不是吗?”
“警方是这么说的。”梦娜的膝盖几乎要垮下来。
“而警方并没有找到凶器,不是吗?”
“嗯,”梦娜低喃。“至少我没听说。”
“你猜有人希望那把枪在哪里被人发现?”东尼阴郁地说。
“我的天!”真的有人想让东尼显得罪嫌深重,梦娜想。“但是谁会去发现?什么时候发现?”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警察,在他们得到足够所谓的证据,拿到搜索状后。”
“证据?”
“嗯。证据,栽赃。我确信放在我脏衣篮中的那把枪只是一个开始。”
梦娜全身发冷。“那解释了留在我电脑上的信。”
“我想我还是躲着点比较好。枪我已经丢掉了,现在我在奥拉街的一家汽车旅馆。我是用莫石佟的假名登记的。”
“老天!东尼,那不是你想要制作的那出戏里主角的名字?”
“没错。一时间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听着,小妹,我有点紧张。别告诉任何人,包括家里的人,我已经回来了,好吗?我需要时间理清解困的方法。”
“但是爸妈都回西雅图了,他们在几小时前到的,他们知道你随时会回来,我可以告诉他们吧?”
“不,别告诉任何人。让他们认为我仍在洛杉矶。你知道家里的人碰到危机时会多兴奋。”
“嗯。但是—;—;”
“我还不想惊动他们,”东尼若有所指地顿了口气。“而我绝对不想任何人在无意中透露了我已经知道自已被人陷害的事。”
“透露给谁?”梦娜糊涂了。
“你猜不出来?”东尼的声音苦涩。
“你是说你知道谁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只有一个人有此能耐。你的好朋友,石达克。”
一时间梦娜无法呼吸。“不。”
“也是唯一有动机的人,他恨我的骨气。”东尼的声音转柔。“很抱歉,小妹。我知道这话你听起来不好受。”
“我不相信达克会做这种事。”
“它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东尼坚持。“你看不出来?他不想我介入你们之间,愿意不惜任何手段来对付我。”
“你认为他是在嫉妒?东尼,这太荒谬了。达克不是会嫉妒过头的人。”
“他是在嫉妒,但那只是部分原因。别忘了他还认为我试图窃取他的保全程序。像他那种人不懂得原谅或遗忘,他认为他可以一石二鸟。一方面报复,同时使你反对我。”
“老天!东尼,你开始像在说台词了。”
“你知道的,俗话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梦娜闭上眼睛试图思考。“我们得仔细谈谈,我们必须写下所有的细节,然后一条一条地分析。老实说,达克最擅长这种事。”
“老天!梦娜,不论如何你绝不能告诉达克我回来了,而且找到那把枪。达克正想逮我,你还没搞懂吗?”
“镇静,东尼。我答应你没和你谈过前我什么都不做。”梦娜拿出纸笔。“把旅馆的地址告诉我。今晚我得和家人晚餐。若是不去,大家会奇怪我跑到哪里去了。但是一等走得开,我就去你住的旅馆。我们谈谈。”
“好,但你千万小心,达克是危险人物。”
“他也极力称赞你呢!”
* * *
“嘿,东尼呢?”亨利和蔻丹一进餐厅就问。“我以为他会赶得上一起吃饭哩。”
达克注视梦娜迅速回头并且灿烂一笑。
“我才在告诉大伙,他打了电话留了话,他说他拿不到价位合理的机票回西雅图。你知道临时订位的票价有多贵,他要试试明天的机位,甚至必须等到后天。”
达克隔着餐桌看她,他毫不怀疑她在说谎。
梦娜对他笑笑,眼睛避免和他接触。她低下头,专心地和隔座的凯尔交谈。凯尔则详细说明“床下的怪物”的一篇剧评。
达克打量梦娜优雅的颈项。
她绝对没说实话。
他在一群戴家人中间静静地坐着,独自沉思。他不理会周遭的嘈杂声,专心分析梦娜不仅是骗他,她还骗了全家人这个事实。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让她这么做。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达克脱离了交谈。一桌的戴家人再加上凯尔和杰生,足够遮盖他的沉默。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达克机械化地吃下他点的烤鲑鱼。肥嫩多汁的鱼肉吃在他嘴里竟然味同嚼蜡。
达克知道东尼已经回来了。他查过航空公司的电脑。东尼是搭近晚时分的班机到达的,接着他就失踪了。
问题在于为什么梦娜要说谎。达克认为他知道答案。只要能保护她宝贵的继兄,她肯做任何事。
戴家人谈话的片段飘进达克的耳朵,他的大脑半自动地记录下来。
……依安仍然认为他能再找一个守护天使赞助“聚光灯”的下出戏。他从不放弃,不是吗?我敢说,他会不计一切维持那剧院……
……伯斯告诉我和凯尔下一出戏我们可以帮忙,他说我们现在是真正的行家……
……我们的经纪人说东区那家小剧院计划筹备一出新版的“驯悍记”。他认为蕾雅和我应该去应征凯蒂和佩楚西欧的角色。我们正在考虑……
……很高兴听到“正点”又恢复正常营业,梦娜。我仍不敢相信你撞见了一场真实的谋杀案。听起来好象在演戏。一想到你被困在冰柜里,我就全身一颤……
……亲爱的,“狂野情趣”设计得很好,我很高兴它的开场不错。想想看,家族里又有一个有固定收入的人了—;—;
接风宴似乎会一直进行下去。达克察觉,在座的人只有他没有被包括进席间魔术般闪亮的气氛中。他永远站在外围,观察世事演变。他领悟到杰生和凯尔已非正式地被戴氏一族收养,他们也是席间人事的一份子。
他们在这块复杂的图型中享有他们的地位,而他却站在混乱的边缘。
梦娜不时瞄视达克,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试图将他拉进谈话圈。
当她宣布必须离席时,达克并不特别奇怪。
“明天我得早起,”她显得依依不舍地站起来。“你们可继续聊个痛快,但是我还有生意要做。”
茱妮面露讶异。“但是明天不出勤呀,梦娜。”
“是不用,但是办公室中还堆了好多事要做。”梦娜自衣架拿下一件古铜色外套。“各位,晚安。明天见。”
达克推椅站起来,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我送你回家。”他轻声说。
梦娜的眼睛大睁。“不用麻烦了,真的。我可以叫计程车。”
“我的车就停在外面。”达克说。
“搭计程车很安全的。”
班迪关切地开口。“亲爱的,达克的建议是对的。你不要一个人回去,让他送你一程吧。”
“晚安,亲爱的。”蕾雅开心地说。
梦娜犹豫半晌,达克非常清楚她是在找脱困之计,她没有成功。
“好吧,达克。”她笑不由衷。“如果你坚持。”
“我坚持。”
她朝其它人挥挥手。“我到家后就叫他回来。”
达克朝杰生和凯尔点点头。“几分钟后见。”
“好的,达克。”凯尔回答。
“你们走后我可以再叫一客甜点吗?”杰生问。
达克暂停一下。“你已经吃了几客?”
“才十二客。”
“我想那就够了。”达克跟着梦娜离开专用室进入主餐厅,他挽起她的手臂。
她体内的压力明确得错不了,他可以感觉到它震动了她整个身躯。她没有说话,默默地任他陪着出了餐厅。
“今晚有点凉,嗯?”她在他替她拉开车门时,闲闲地开口。
“是有一点。”他等她坐好后关上门。
她焦虑地瞄他一眼,看着他坐进驾驶座。“杰生和凯尔真的被剧院生活迷上了,嗯?”
“嗯。”达克将车退出停车位。
“爸妈都喜欢你。”
“哦?”
“毫无疑问。我一向会看。”
达克没再多说,身旁的梦娜亦陷入紧张的沉默。
他胡猜东尼是否躲在她的寓所。那浑球就是会利用她保护自己。
达克将车停进梦娜寓所车库。搭乘电梯时,他伸手将她拥住,但是她井没有像往常那样地放松。他等着瞧她是否会阻止他陪她进门。
她没有尝试将他拒于门外令他讶异,不过她的确努力确使他不能逗留。
她急急跨进门槛,转身,再给他一个人工式的微笑。“谢谢你送我回来。可惜你不能留下来,我知道你必须带杰生和凯尔回家。”
“嗯。”达克握紧手中的锁匙。他瞄一眼室内。东尼可以躲在浴室或衣柜里,但不太像。梦娜并不显得那么紧张,她只是急着要他离开。
她的视线转柔,唇瓣分开,仿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她公是踮起脚,在他的嘴上轻刷一下。
“晚安,达克。”她低声说。
“晚安。”
他敢发誓她的表情透出急切,甚至是焦虑。他一向不擅解读这等事。
他感觉她的手指刷过他的脸颊。他没有掉转目光,任由她轻轻地关上门。
他站在走廊片刻,接着转身走向电梯。门开后他步了进去,直接下到车库。
上了车后,他拿起车上电话。他拨了餐厅的号码,一面将车驶上街道。
“请戴伯斯听电话,”他告诉餐厅领班。“他在里面的专用厅用餐。”
“请稍等。”女领班咕哝。“我去叫他。”
伯斯接了电话。“喂?”
“是我,达克。你能不能送杰生和凯尔回家,并且陪他们几小时?”
伯斯呵呵大笑。“没问题,我早有预感你会来电话。你和梦娜尽管缠绵,孩子交给我看。”
“多谢。”
“不客气。别急着赶回去,我们家里见。”
“好。”达克放回电话。
他将车停在一条能看到梦娜车库铁卷门的一条侧巷。
他没有等多久。不到十分钟后,车库门开启,梦娜的绿色丰田出现了。她将车驶上街道后朝北而行。
达克尾随其后。
一整晚侵扰他神经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情急之时,梦娜对她继兄的忠诚更强过对她情人的。
达克告诉自己他不该觉得诧异,他早知道自己在梦娜的排名单上的位置。
令他惊讶的是,那股郁闷的情绪。压住风暴的盖子掀了开来,强烈的孤寂感威胁着要将他吞没。
梦娜将车停在一辆古旧的别克及伤痕累累的福特车中间,一面打量这座东尼选来藏身的汽车旅馆。这个地方无疑曾是中规中矩、价位适中,主要针对年轻人家庭及推销员的正经旅馆。不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它破败了,并且开始吸引同样类型的顾客。
这家灯光黯淡的旅馆看起来就像那种顾客会用假名藏身的地方,梦娜想,一面开门下车。东尼毕竟是戴家人,随时留意他所选择的场景是否适合那一幕。
旅馆的停车场半空。就在她走向标示着六号的门时,一辆车驶了进来,停在另一头。梦娜直觉地抓紧钱包。
一个矮壮的男人下了车,他穿着浅色长裤、白色便鞋、套头线衫,仿佛才从高尔夫球场或游艇回来。黯淡的灯光在他光秃秃的头颅上闪烁,他紧张地四下打量破败的停车场。
一个面色憔悴的金发女人自他身后滑出,她穿着一件紧身洋装,长度仅到大腿上方,再来就是一双三寸高的尖头鞋。她的手上拿着一根烟,窄瘦的脸上露着界于半认命半无趣的表情。
“七号,”她用因长期抽烟而粗嗄的声音告诉那男人。“先付账。而且要用套子,懂吗?”
“好,好,声音小一点,好吗?”秃头男人瞪梦娜一眼又急急掉转视线。
“怎么?”那女人问。“怕你太太躲在树丛里?”
“声音小一点就是了。”那人嘟囔。
梦娜迅速走向六号房,来到门口,她敲了一下门。
“谁?”东尼在房里问。
“是我,梦娜。你以为还有谁?”
东尼将门打开一道缝隙向外窥伺。“你一个人?”
“我当然是一个人。”
“快进来。”东尼将门打开大一些。“老天!我真高兴看到你。你有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在这儿?”
梦娜步进旅馆房间,她看一眼室内俗丽的摆设,不觉瑟缩一下。“没有。但是,我认为你不能永远躲在这里。”
“我没钱离开。”东尼动手关门。“你那浑蛋男朋友真的视我为眼中钉,他诬陷我是杀人凶手。”
“不准你称他浑蛋。”梦娜转身面对他。“我不认为达克会做这种事。”
“就是他。”东尼转向她,一手继续锁门。他英俊的脸庞愤怒地扭曲。“这是唯一的解释。”
“不对,”达克在门口发声。“还有一个解释,你真的有罪。”
“狗屎!”东尼用身体压住门。
太迟了!梦娜瞟见达克穿着慢跑鞋的脚尖已稳稳地插进门缝。
“让他进来,东尼。”
“你疯了不成?那个人要我死。”东尼咬紧牙根抵着门板。
达克则在另一面用力推。
“东尼,让他进来。”梦娜慌张失措地喊。“硬挡着门没有意义,他显然知道你在这里了。”
东尼倏地转身,用背压着门,他的气息粗重,颈项上青筋暴跳。“这狗娘养的要抓我,你还不明白!老天,你帮帮忙啊!”
“这太可笑了,”梦娜说。“让他进来。”
“你到底站在哪一边?”东尼的鞋跟刮擦着破旧的地毯,他就要失守了。
半晌之后门砰地打开,东尼失去平衡地倒在墙上。
达克走进来,关上门。
东尼粗吼一声扑向达克,达克横向一让,用出人意料的悠闲抓住东尼的手臂,继而将他甩到对面墙上。
东尼重重地摔倒在地。
“住手,”梦娜厉声说。“你们俩都住手。我不能忍受你们打架,听到了没有?”
两个男人都没予理会。东尼站起来再次扑向达克,后者紧盯着他直到最后一瞬间。接着他横向跨一步,转身,向下出手,东尼举起双拳自保。
两个人撞在一起,纠缠,双双跌到地板上。
梦娜扔掉皮包奔向床。她抓起床罩拥到两位拳头师的头上,它罩住他们扭动的身躯,阻隔了他们的拳及咒骂。
“住手,”梦娜再抓住床单及毛毯扔过去。“我说,住手。”她全身颤抖。
毛毯堆下又动了一次,终于静了下来。
就在梦娜的注视下,达克的大手从凌乱的寝具下伸了出来。他拉掉床单坐起来,丢给梦娜深不可测的一眼后。他站起来俯视东尼。
随着一声呻吟,东尼扭开缠身的床罩,单膝跪坐起来,他的下巴紧绷,眼睛眯成两道缝隙。
“狗娘养的!”他咒骂。“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
“是吗?”达克问。
梦娜意会自己仍在发抖。“拜托,”她低喃。“不要再打了,我们得谈清楚。”
东尼转向她。“梦娜,你为什么带他来?我告诉过你就是他在陷害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们是一家人,我信任你。”
“我没带他来。”梦娜跌坐进最近的椅子。她两手交握,试图压制颤抖的手指。“我不知道他—;—;”她突然领悟地住口,看着达克。“你跟踪我,是不是?”
“嗯。”达克迎视她。
“我就知道,”东尼怪叫。“或许你一直在监视梦娜。等着她带领你找到我,这些都是你阴谋中的一部分,是不是?”
梦娜嫌恶地举起手。“东尼,你安静下来听我说,达克来这里是因为他担心我,是不是,达克?”
达克像座花冈岩矗立在房间中央。“你可以这么说。”
梦娜苦笑。“我知道你早就察觉事情不对劲。”
“他察觉事情不对劲?”东尼的嗓门升高,表现他的惊异。“你在说什么?今晚他刻意跟踪你,他利用你找到我。”
“不,东尼,你全搅混了。”梦娜看着他。“你要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你的藏身处,我照办了。但是达克和我已亲密得能察觉对方有什么地方不自在。我说的对不对,达克?”
“当然,”达克嘲笑地表示。“心电感应。”
“也可以这么说。”梦娜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