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娃娃车离开校门之后,她刻不容缓的往教职员室里冲,因为她清楚的看见那个「恶魔」正大摇大摆的往自己这方向走来。
奈何自己的腿短,三两下便让他给逮著了。
他朝她漾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配上他一点也不柔和的脸部表情,乍看之下,还真会令人退避三舍。
「午安呀,沈老师。」伊东站在沈书棠面前,高大的身影正好替她挡去恼人的炙阳。
她不得已只好摆出一个冷淡且疏离的笑容。「你也午安,伊先生。」
他突然记起自己手上的花,马上递至佳人面前。「这是送给你的。」他满心欢喜的等她伸手来接。
她只觉得自己有种被人强迫收花的讨厌感觉,于是当她接过花束之际,一句充满讽刺的话也逸出口中。「谢谢你的好意,每天都送这样--呃,一盆花。」她简直痛恨起自己必须这样的心口不一。
伊东先是愣了下,才笑著纠正她,「不,你弄错了,这不是一盆花,而是一束花。」
「哦!是吗?不过它看起来就乱得像一盆花。」她也学他笑著解释道。
他脸上一红,也不知道是恼羞成怒,抑或是因为买错花的腼腆,反正他这一脸红,都红到耳根去了。
他有些无所适从的搔搔耳朵,「我只是要店员帮我将每种女人都会喜爱的花全挑上一朵……难怪走在路上,常常所有人都在笑我。」原来这才是主因呀!
沈书棠不愿再浪费时间,索性道:「伊道纬已经被他的保姆接走了,所以我想伊先生你也可以走了。」话都说得这么明了,他该明白了吧!
「我知道小纬已经被入接走,因为那是我特地交代的。」他才没那么轻易的就被打发走。
「既然伊先生还有其他的要事要办,那么我就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她心中一喜,连忙想走人了。
「中午有空吗?能不能赏个脸让我请你吃顿饭?」他笑嘻嘻的说。哈!他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让她从指缝中溜走。
她的娇颜,一瞬间垮了下来。
她本来想直接拒绝,但转念一想,点头答应了他的邀请。她准备开门见山的跟他把话挑明了讲,以免这样烦人及无谓的纠缠,继续无限期的上演下去。
「要吃饭可以,但是我不接受你的请客,我坚持我们各付各的。」她可谓是新时代的女性,绝不接受以前那套「男女交往时的特殊定论」。
伊东耸耸肩,做出了个「请」的动作。
他是不在乎女人高呼什么「女性主义」那些论调,他只在乎自己所喜爱的这个女人,是否也同样的喜爱自己。
她回到教职员室拎了背包,便领著他到幼稚园附近一家餐厅用简单的商业午餐,反正是和他,她不认为有必要去那种讲究气氛的餐厅吃大餐。
伊东不过才一放下点菜单,她立即毫不留情的直言,「伊先生,我认为你是在浪费时间做一件根本没希望的事,所以,你何不放弃呢?」
「现在就下定论,未免也太早了吧!总该给我个展现实力的机会才公平,不是吗?」他慵懒地将阔背往后靠在椅背上,从容不迫的说出这些话来。
闻言,她冷著张脸,不带任何感情的宣布,「这段时间以来,你该知道我不会给你机会的,早点放弃吧!」讲这么白,他该死心了。
可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对她的直言鼓起掌来。「我就喜欢你这份直爽,说一不二的个性。」他会喜欢上她,可不是没道理的。
原以为她是个花瓶,是那种光有令女人嫉妒、男人垂涎的完美身材--呃,也许并不是那么完美啦!因为,她的胸前可是平得跟飞机场一样。
但是看过她教学的认真及专业模样后,他才明白,原来,她还有实实在在的脑袋,也许真是应了上帝不让人太完美的这句话吧,竟让这样一个大美女是个道地的「平胸族」?!这不是故意让人惋惜哀叹吗?尤其是他又特别喜欢波霸美女。
所以,外表绝不是他会对她一见倾心的主因,实则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在见了自己这张脸后,没有尖叫著昏倒的女人,反而还一派正经要他别老是板著张脸,否则会吓哭许多小孩,并让人不敢亲近。
从那刻起,他的心便为她折服,不仅为她窒人的天颜所倾心,更为她的勇敢而衍生出一股敬佩之意。于是乎,他开始天天到幼稚园门口站冈,送花送礼物的期盼能打动她那颗坚毅的芳心。
第二章
沈书棠被伊东的态度惹得想翻桌走人,她不懂为什么对方在自己这么坚决的拒绝下,还能依然故我,维持己意?
「别一副想打我的模样嘛!身为幼稚园的老师,你不是应该更有耐心及恒心吗?」伊东将她面前的水杯推向她,表示要她消消火,别一肚子炸药。
其实自己也不是老爱惹她生气,只是他似乎怎么做都不对,根本讨不了她的欢心,甚至还引起她的反感。
奇怪,他到底是哪做错了呢?送花、送女人最爱不释手的小礼物这些招数,全是家里那三个小鬼替他想出来的计谋,难道,她真的是跟一般女人不同?!或者是那三个小鬼根本是想看他笑话?收敛起不耐的心绪,她决定开诚布公的跟他详谈,说得越仔细越好,最好让他彻底死了心。
她先是喝了口水,再摆出诚恳的笑容,「我想,伊先生你可能是被我的外表所蒙蔽了,以至于认为我是个有外表、没脑子的人。」没办法,时下男人都喜欢那种唯唯诺诺、柔柔弱弱,没有半点主见的女人,大概是男人们想借此来满足他们自大的变态心理吧!
「其实,我的脾气非常不好,不仅没耐性、没恒心;对男人更是一点也不温柔,而且,我还有男人最讨厌的自主性及独立性。所以,这样的我是不讨人喜爱的,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呵!这会儿他总该知难而退,明白她不是个如他梦中情人的好对象。
可他却丝毫不为她的「坦白」给吓退,反而激赏的对她竖起大拇指。「好,我就欣赏你的诚实,没有半点虚假。现在像你这种会明白自身缺点的女人不多了,实在是难能可贵。再说,倘若我真要找那种乖乖听话、有波无脑的女人,直接去酒店里找就行了,要有几打就有几打,绝对是任我挑选。」
他坏坏地将视线移至她那平坦的胸前,暗示她她绝对不是他口中那种「有波无脑」的美人,惹得她双手防卫性的抬起护胸,然后挺直腰干的睦瞪著嘻皮笑脸的他。
「真抱歉呐!无波有脑还真是我的错呀!」她口气极酸的反讽道,她的凶狠样子,简直是想将他的双眼给刨出来泄恨。
「其实外表对我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你不用太在意。」他几乎是失笑道,她对他的话气得咬牙切齿,「我为什么要在意?我根本是讨厌死你了,巴不得你别出现在我眼前。」好了,这下可是把脸都撕破了。
「熄熄火,这么大的火气对身体不好。」他连忙送上自己尚未沾过口的那杯冰水给她平息愠怒,降降温。
哦!又来了,他对自己的话根本是不痛不痒,枉费她讲了半天,简直是浪费口水及时间。
她恼火不已的将那冰水一仰而尽。「我想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还是在这分道扬镖好了。
可她才一站起身,便被伊东一把攫住一只纤纤小手,弄得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许多到这吃饭的人,都奇怪的看著他们。
「请你放手。」她不悦的冷声道,「别人都在看我们了。」她可不爱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焦点。
他就像是抓住了她的弱点一般,加重手劲并朝她展开一个恍若太阳般的朗笑。「先坐下,有事好商量。」
他这要求不算苛刻,大概只能算得上强人所难罢了。
她冷哼一声,放眼望去,看到许多看好戏的眼睛,其中也有想上前来英雄救美的年轻人,只不过,伊东只消一个看似悠闲的动作,就将那些人满载的英雄气概给打得一滴不剩,更别提敢付诸行动了。
「那个女的好可怜峨!竟是那种可怕流氓的女朋友。」有人这么细语交谈著。
「不是啦!我看八成是被流氓所控制,所以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否则那女的那么有气质,怎么可能跟个这么不搭的人在一起?」也有人是这般可惜著。
「那个男的长得好凶、好可怕哦!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又有一个女孩,对著她的一群女同伴如此评论道。
沈书棠徐徐地坐回原位,她相信这些话,伊东一定也一字不漏的全听进耳里。按常理推断,这会儿他肯定知道他们是如此的不相衬,该自惭形秽地退场了吧!
于是一抹松了口气的微笑,飘上她带著可爱酒窝的双颊。
「我还不知道你的酒窝竟然这么深。」伊东突然冒出这一句赞美来,又朝她一笑。
真是太出乎人意料了!
为什么他的反应只是像个没事人般的赞扬她的酒窝迷人?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厚脸皮王!
她这时才瞄到原本应该替他们送餐上桌的服务生,停在离伊东约有两步距离的地方,踟蹰不决的犹豫是该上前,还是后退好?
「你不是该替我们上菜吗?」她好心的唤他一声。
服务生颤巍巍地走上前来,只不过他的目光只是锁在沈书棠身上,一点也不敢乱偏向伊东。「先生,刚才点的餐没了,是不是能请你再选另一份?」天呀!他的脚可抖得真厉害,可是又不能不来,因为其他女服务生都说打死她们,她们也不跑这一趟,这男人可怕死了。
沈书棠真是同情他的处境,心想他可能会为跑这一趟而少活了好些年。
「喂!人家说你点的东西没了,再点一份吧!」她带著三分的不敬对伊东喊道。
他什么也没多说,另外再选了一客炒饭。
稍后,所有该上的东西全上了,沈书棠拿著铁汤匙东翻西搅,完全没了胃口,她抬起一双疑惑的眼,朝他眨了眨。
「说说为什么你非要缠著我的原因吧!我还真是不了解我有何过人之处,竟能迷得你像只蜜蜂似的对著我这朵花绕?」
伊东放下手中紧握的汤匙,以纸巾拭干净了唇角道:「喜欢一个人,一定得要有什么革命性的重大理由吗?」他又慢条斯理的轻啜了口刚补满的水。「真要有,也只能说,你刚才提出来的那些你自己所谓的『缺点』,我通通都喜欢。」
她为这番告白足足怔忡了一分钟之久,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平时的伶牙俐齿此刻全派不上用场。
面对她这副宛如见鬼的失魂状态,他伸手至她呆滞的面前挥动,试图唤回她远去的神智。
「你还好吧!」
她尴尬的以干咳来掩饰自己的失常。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会这么说她的「缺点」就是导致他爱上她的原因,这样巨大的「包容」,是她从未奢想过有朝一日能遇见的。
以往那些想和她交往的人,哪个不是一见识到她的自主及独立后,便编派借口说什么个性不合,迅速消失在她眼前!动作之快简直可媲美火箭。
「我没事,只是,对你的话有些意外。」岂止是意外,根本是震惊。
「既然你的问题已得到了解答,那么,是不是也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呢?」
「问吧!我会竭尽所能的回答。」礼尚往来,并不为过。
「为什么你连机会也不给我?认识的这三个月来,我天天一束花、一份礼物,甚至三不五时就邀你吃饭,为什么你就对我一点好感也没有?难道你当真麻木到感受不到我的付出?」他不是在抱怨,只是他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样极端的事来。「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发誓,我绝对马上改进。」
他的心告诉他,她跟自己在酒店里玩的女人不同,跟一般的平常女人也不一样,她很特别,绝对是一个完完全全适合自己的女人。
沈书棠很少见到他这么认真的模样,平时的他都是吊儿郎当前戏谑态度,这样的他,竟让她没来由的紧张了下。
「你没有做得不对,只是我和你的生活背景不同,观念也不同,我们就像是两条永不可能有交集的平行线一样,懂吗?」
「我不懂,你说明白些。」他拒绝接受这含糊不清的搪塞说法。
叹口气,她决定说明白些。「你看你的穿著,光凭这点,我就无法接受。」
瞧瞧他穿得一身黑,皮肤黑,衣服也黑,看了就让人不敢靠太近,而脖子上,手腕上,更是戴著看起来约有一、两斤重的粗大链子,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俗气到了极点。
最让人受不了的,也是让她最想建议他改进的是头发,瞧他理个平头,让人不用猜就可以一目了然的知道他是「兄弟」。
一听完她宝贵的意见,伊东随即驳道:「可是我本来就是流氓呀!」
她赶忙要他小声点。「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身份是不是?还是急著想被送去管训?」她瞧他的目光,有如他是白痴一样。
她知道自己对他的态度有渐渐软化的趋势,那是因为她已了解,他其实就像只纸老虎一般,外表看似凶恶,实则安全得很。
也许就凭著这一份简单的认知,她才敢这样对他大小声,甚至不把他的求爱当一回事。
「外表对你真有这么重要?你觉得我这样--」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配不上你。」虽然有些难过她还是跟一般人一样,以衣著来评断-个人,但只要她一句话,他待会马上去置装,彻底改头换面一番,好让她无话可说。
她摇了摇头,」这世上没有所谓谁配不上谁的问题,有的只是认知上的差异。」她没有半点贬低他的意思,职业上本来就不分贵贱。
「如果你认为我的外表需要改进,那我马上改。」这是他所能做的最大让步了。如果让自己那一票兄弟知道自己是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一个女人垂青,他肯定颜面扫地、名誉不保,活活当个笑话被传颂千年。
「这样盲目的附合别人的希望,难道你没有任何的自尊可言吗?」这未免也太盲从了。「你真的甘心自己逐渐成为我心中冀望的完美形象,而放弃自我吗?」
「可是,这不就是你希望的?」换个装扮而已,跟自我有什么关系?他实在很难懂这女人要的到底是什么。
看他一脸恼火的气结,而自己也像是有理说不清一般,于是她干脆下个结论,「我认为,我们还是维持老师与家长这层单纯关系就好。」
「不。」他直接拒绝。开玩笑,他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工夫,岂能如此轻易就鸣金收兵!
两人互相僵持不下之际,她却没来由的笑了出来。「你还真不是普通的顽固,还是,你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放弃?」
「比起顽固,你也不差,我都这样缠了你这么久,也不见你有软化的迹象。」他的笑容中有挑战的成分,更有棋逢敌手的兴奋。
沈书棠闻言一笑,决定暂时熄火。
两人接下来平静无波的用完餐,直到离开餐厅。
在伊东结完帐,预备送她上车之际,她硬是将方才自己餐点的钱塞进他手里。
「说好的,各付各的。」她十分坚持。她并非是那种处处要跟男人一争长短的强势女人,只是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无缘无故的接受非亲朋好友的厚礼,即使只是一顿饭。
他不愿和她争辩,随手将钱塞进裤袋里。
在送她抵达幼稚园门口时,他开口向她确定一件事。「你真的一点也不怕我?」
她偏了下头,含意颇深的笑问:「如果我说怕你,是不是你就会不再来缠我?」
他想,他已知道了答案。
她一点也不怕他这个长相可怕的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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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握著话筒不断冒冷汗的沈书棠,心跳急速加快,恐惧占满了她所有思绪。
怎么办?得快想出办法呀!对!快想办法,快想出一个办法来在一片混乱的思绪中,浮现的竟是伊东那张脸,未经思索,她便已翻出那张被自己压在书本底下的纸条,上面清楚的写著他的电话。
稳住不住颤抖的手,她拨了电话,不知怎么,听到伊东的声音传来时,她的心竟稍稍平静下来。
不出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