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品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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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品悠游-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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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天不答,她忆起悬崖之上他曾说过的话,歪头不耻下问:“你刚才称他‘北池雪莲’,这是不是他的江湖名号,就像你是‘武林三蝶’一般……呢?” 
这个问题避开……他抬起手,放在眼皮下研究片刻,转而盯她,“淹儿,你到底带了多少条丝帕?”每根手指头裹一张帕子,他的手被她包成了五彩线团。 
“六条。”不用思考用什么语气词时,她的口气出奇的干脆。 
这个话题避开……他观望四下,发觉山谷清幽,若从山顶寻路下来,只怕得花些时辰,想必贝兰孙不会这么快寻来,除非他也学他从崖上跳下来。 
他呢,现在是没心思寻路自己爬上去,在这儿等着,自会有人来寻他。 
“淹儿,若没遇到贝兰孙,你与你二哥要去哪儿?”问清楚,稍后也方便将她送去。 
“七佛伽蓝。” 
漫不经心的表情一变,他不动声色,“去七佛伽蓝何事?” 
“看比赛……呀!”她歪头轻笑,“在浣溪山庄,我听人说七佛伽蓝与七破窟的比赛,似颇有趣味,便让二哥带我去瞧瞧。” 
“瞧完之后呢?” 
“回家……呀!”可怎么上去……呢?她迟疑要不要问。 
他看看天,明白她眼中的困惑,清闲一笑——   
第二章 驻马蝶恋花(9)   
“现在,我们只能等。” 
“等?” 
“等人来救……”他故意停了片刻,才又道:“呀!” 
“……” 
发角一荡,他忽然抄手搂起她的腰,飞身向溪头密林纵去,挑了棵树一跃而上,他冲她一笑,一指点在粉唇上,“乖,别说话。” 
暖似和风的气息拂过耳畔,脸上浮出淡淡荷韵,她聪明地乖乖闭嘴。林子里什么也看不到,她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他搂着她跳下树,吁口气,又冲她笑了笑,放开搂在腰间的手。 
步回溪边,寻一块干净的大石,他旁若无人地仰卧其上,杏花眼不忘冲她勾魂一笑。 
等…… 
她默默走到石块上,抱膝坐下。溪水涓涓,丁冬如珠般从脚边流过。 
等,等到红霞满天,等到夕阳金光在他周身镀上一层佛乐,他成为霞外的一道婆娑剪影,她手痒了。解开手腕间的纱带,将两只花苞香囊解下来。 
香囊里竟然别有乾坤,他只见她将那叶托取下,从囊袋中抽出一根银白细针,又如法从另一只香囊里取出一团红线。 
指尖轻捻,她两手微舒,穿针引线,一手持针,一手持线,细细的红丝映射出淡淡霞光,仿佛天女遗落人间的纱丝。 
皓颈低垂,她倾头一笑,“可以借你的腰带用用……吧?” 
他点头,没问什么,任一只小手将一截浅紫拉过去,摸了摸,再用指尖捻了捻,展平,开始——绣花? 
初时新奇,他撑起身盯看一阵,片刻后有些无聊,心里开始堆集一些污言秽语——骂的是害他等到现在的那些家伙们。 
看到石边有一截断木,他抽出藏于靴边暗袋里的小匕首,开始削削削、钻钻钻。 
她绣得专心,时间不知不觉随着溪水流走。 
“长孙家的朱衣,只有长孙家的女儿亲手绣制,才价值千金,其他绣娘虽然也能绣,但价格会差一截。”她突然开口,并未抬头,只徐徐侧了侧脸,两抹乌光向他一溜,注意力重回针线之上,也不理他在削什么,似乎说话的对象是手中的那截腰带,“我不愿意绣贝公子的嫁袍,因为我只为活人绣嫁袍,贝公子是为过世的妻子定制嫁袍,所以,我不绣。” 
这是她的坚持。 
他手上动作一滞,转眸凝她,她的心思仍在腰带上,手拈银针,红线蔓蔓,如翩然扑飞的蝴蝶。 
手真巧……眸中映着翻飞的手,散漫的视线逐渐汇聚起来。手巧……心也灵…… 
她手中动作突然一停,两手拈平腰带,迎面举起,“好了!” 
他移眸看去,腰带浅紫与白色相错的地方多了一只蝴蝶,红色。适逢她倾首破颜,他一愣,脱口吟道:“一瞬百般宜,无论笑与啼。” 
“嗯?” 
——是不是应该建议她绣一柄小扇子,他可是武林花名鼎鼎的“玉扇公子”闵友意哦…… 
脑子里短暂性地跳出一些有的没有的思绪,他将刚才削削钻钻的玩意儿递到她手边,“这个粗陋,改日我雕个细致的送你玩。” 
她接过那东西,放在掌心打量:一根长长的细木棒,上下两端分别插着一大一小两颗圆球,上大下小,棒身距离顶端圆球一寸处另插着一长一短两只小木棒,连成直线,与大木棒呈十字形,像伸直手臂的人,小木棒两端则嵌着偏平的小圆盘。将下端小球掬在掌心,因为手臂两端圆盘的平衡,小人儿左摇右晃,就是不倒,的确有趣。 
“这是什么?” 
“摇摆僧。”他迎着满天红霞端详腰带上新绣的蝴蝶,无端心情大好,“不绣就不绣,要坚持。我小时候就很坚持。”回头,迎上她带着那么点怀疑的眼神,他不以意,却洋洋自得道,“我小时候就很喜欢女儿家,五岁以前,吃饭洗澡睡觉,一定缠着我娘,不然就是家中的那些姐姐们,偏偏我爹是严于礼教的那种人,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天天让我读三坟五典四书五经,我偏不,天天习武打架,黏着家中的美人姐姐。后来我发现,单单地喜欢美人儿没什么意思,要喜欢那些明明得不到却偏又牵肠挂肚的美人儿,才能成为世人美谈。我爹在生意上有个姓罗的死对头,罗老头有个女儿……淹儿,不怕掉进溪里你就退。”   
第二章 驻马蝶恋花(10)   
她一怔,茫然四顾,才发现自己被他的话吓得退到石头边上了。 
他好笑地盯着她,忆起当年风流,心情竟也不坏—— 
当年他十六岁,只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他若娶了那罗家女儿,两家结亲,爹在生意上就少了一份烦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绞尽脑汁去讨罗姑娘的欢心,路见不平,英雄救美,溪边巧遇,花前月下……终于,水到渠成。罗姑娘知书达理,他两人一个郎情,一个妾意,就此勾搭……不,就此两两倾心。 
美谈,怎么说都是美谈。偏偏他严于礼教的爹不同意,说他不务正业,吃里扒外,自败家业,加上罗老头反对,罗姑娘自幼定亲的夫婿出来掺一脚,一片反对声浪下,他仍然苦苦哀求,坚持非罗姑娘不娶,结果…… 
从此,他浪迹江湖。 
从此,他顿悟…… 
“后来……呢?”她挪回他身边,一手抱膝,一手玩着摇摆僧,追问他说了一半的故事。她笃定,若娶了罗家姑娘,便不会有今日的玉扇公子。 
“后来……”目映晚霞,他舒眉长笑,“后来我被爹逐出家门,他说,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 
“……” 
“淹儿,你不会武功,对吧?”他转开话题。 
“嗯。” 
“那你有没有想……如果再遇到贝兰孙,或者再从崖上跌下来,你能够自救?” 
“想……呀!” 
“好办!”他一拍双掌,“拜我为师。” 
拜他为师?她困惑地眨眨眼,努力消化他抛出的信息,“我现在练,会不会太……迟?” 
“不迟不迟,”他摇头,“天下武学,说得神秘,瞧得透了,不过气、劲、形、神。现在你练气是迟了点,不过练外招也不错,保证让你美美的。” 
习武,是为强身吧,与美有何关系?她不解。 
“我这儿有专给女儿家练的心法《玉肌素脉》,还有剑招、刀术、棍法、轻功、拳法、掌法,全是我自创的,你想学什么都可以。怎么样,叫声师父听听?” 
听他说完,她的眼睛已经像悬挂在寺庙里的计时盘香,一圈一圈又一圈。 
这……这人与她听说的全然不同。 
摇摆僧在她手中左摇右摆…… 
风落苍翠,密密林叶沙沙轻唱。一人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在脚尖三尺处抱拳行礼:“参见夜多窟主!”   
第三章 越溪虞美人(1)   
那人是…… 
寂灭子?那他口中所称的“夜多窟主”不就是……她慢慢转头,果然见他不怎么高兴地歪起嘴角。 “你居然让贝兰孙先到。” 
“属下有错。”蜜色的俊脸上可疑地暴起一根青筋。天知道,夜多窟主不吓吓他们就不安心,没事跳什么崖。 
“耽误了行程,我尊怪罪,你负责。”立即打蛇随棍上,推得一干二净。 
“……” 
“寂灭。” 
“在。” 
“不愿意?” 
“……” 
“老子就知道你不愿意。” 
“……” 
“淹儿,你不是要去七佛伽蓝吗?”他不再为难寂灭子,转头冲她笑出一口糯糍白牙。 
“可二哥和木奴……” 
“姑娘,您是指被贝兰孙带走的两位公子吗?” 
“他带走二哥和木奴?” 
寂灭子向她身后瞥了眼,才道:“贝兰孙只说送他二人回家,他对姑娘的二哥言行恭敬,并无为难。” 
长孙淹未及开口,身后之人已一跃而起,“淹儿,贝兰孙既然有求于长孙家,暂时应该不会为难他们。你想去七佛伽蓝,不如随我一起。” 
寂灭子听他此言,心下一愣。这位姑娘要去七佛伽蓝? 
“夜多窟主……” 
“老子知道,你要说行程太紧是不是?”闵友意挥掌打断寂灭子的话,“淹儿,我这一路的确有些赶,可不比你与你二哥那般慢慢走,你就委屈些……”停了停,他才吐了最末一字,“吧!” 
赶?怎么个赶法?她不明白,来不及细想他故意学她说话的语气,他已搂起她的腰,穿林踏枝,跃空前行。心头一窒,她只来得极捏紧手中的摇摆僧。 
寂灭子无奈摇头,瞧瞧溪石上乱糟糟的木屑,掌风送去,将木屑打落溪中,提气追上。 
赶路,当然得用马车。 
一路颠簸。 
第一夜时,她睡得不是很安稳,却觉得颠簸的感觉很新奇。第二天,她沉沉睡去。 
车轮缓缓滚动,慢慢在山道中停下。 
“夜多窟主,马车不能上山。” 
掀开车帘,拥被而眠的甜相落入眼中,侧卧的身子微微曲起,蓝色比甲丢在一边,一团鹅黄大袖压露在被沿外,两手稚气地抱拥衾被,一半小脸埋在被中,另一半小脸如黑色天鹅绒托起的白玉珠。 
“别吵。”闵窟主冷横属下一眼。 
寂灭子无言挑眉。 
“我抱她上去。”闵窟主脸不红气不喘,半点偷腥的感觉都没有。 
寂灭子动动唇,欲言又止。 
闵友意斜睨一眼,“一字诀——说。” 
“属下的意思是,夜多窟主您将长孙姑娘带上山,若属下遇到我尊和其他窟主问起,该怎么答?” 
“……” 
“夜多窟主?” 
“……不答。”连被带人一抱而起,垂发掩眸,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一举一动之间流露的温柔却显而易见。 
不理马车边发呆、揉眼、嘴角抽搐的属下,浅紫腰带迎风飘起,人已远去。 
熊耳山,已到。 
翌日—— 
山道蜿蜒,林阴密密,白云缭乱。 
“哈——”伸个长长懒腰,红唇齿白的碧衫少年在一片鸟语花香中挥舞扫把。 
扫扫扫…… 
他叫商那和修,乃七破窟的守门儿郎之一,年方十八,貌美如花……空中衣袂飘飘声入耳,抬头,少年大叫:“扶游窟主早!” 
空中未有任何声响,然而,须臾之间,远去的身影出现在商那和修面前。 
通常,商那和修问早,只会手握竹扫,默默对着空气说一声:“某某窟主早。”但他今天特别大声,一旦他大声,就表示他有小消息散布给其他窟主。所以,远去的女子调头回来。 
“何事?” 
“夜多窟主昨夜抱了一名女子上山。” 
“很好。”女子点头微笑,衣袂迎风再起,下山去。   
第三章 越溪虞美人(2)   
扫了十级台阶,身后树摇影动。不必回头,他张口就是:“化地窟主早!” 
“早!”本是远远传来的一声应答,眨眼间,商那和修身后却立了一人。 
早知晓似的,商那和修头也不回,直道:“夜多窟主昨夜抱了一名女子上山。” 
“谢谢。”言毕,人无影踪。 
又过了片刻,青阶上方传来足音许许。 
“须弥窟主早!” 
“早,商那和修!”迎着山风徐徐步下青石阶之人,赤足芒鞋,衣裙艳丽,梅花点额,动摇多姿。 
“夜多窟主昨夜抱了一名女子上山。” 
“哦——”赤足停在青石阶上。沉思片刻,掩唇一哂,芒鞋重新下阶,看似慢,实是快,片刻已转入林中,不见踪影。 
扫……扫扫…… 
鸟语花香,貌美如花的碧衫少年继续他的清晨必修课。 
翌夜—— 
幽幽睁眼,入眸的,是云白的纱帐。 
“长孙姑娘醒了,饿吧?也该饿了,姑娘睡了一天一夜呢。来来,先梳洗梳洗,再让奴家带你去用晚膳。” 
淡雅芬芳扑面袭来,耳边响起的声音酥媚入骨。揉揉眼,茫然的神志仍在梦的边沿徘徊。屈腿,将额角轻轻枕上膝头,感受到衾被的细滑,静坐片刻,长孙淹清醒少许,转看侧坐床边的丽人:杏红罗裙,从下往上看,是渐变的色泽,裙底色深,及腰淡去八分,到肩头时,已是素白。 
“你……” 
“奴家叫阿闪。”酥音再起,丽人殷勤地拉近两人的距离,挪近,“窟里都唤奴家阿闪,夜多窟主平日里也唤奴家阿闪。虽说奴家较长孙姑娘略长数岁,若长孙姑娘不见外,还是唤奴家阿闪吧。” 
她“闪啊闪”了半天,长孙淹只听得两眼闪啊闪。她记得自己被闵友意塞进一辆马车,然后颠啊颠啊,真是在赶路呢。寂灭子送过两次饭食,她被马车颠得难受,实在没食欲,后来,大概被颠得习惯了,抱着被衾迷迷糊糊睡过去…… 
半晌,她歪头,探问道:“阿闪姑娘……” 
“呵呵……”阿闪掩嘴,发出夸张得足以吓走林间夜莺的笑声,“奴家真高兴听长孙姑娘唤奴家阿闪姑娘,呵呵……奴家嫁人这么些年,长孙姑娘是第一个唤奴家阿闪姑娘的人呵……” 
她“长孙姑娘”、“阿闪姑娘”饶舌了半天,长孙淹这才注意她是妇人打扮。有错便改,长孙淹立即纠正称呼,继续探问:“阿闪,这里是……” 
“夜多窟啊。” 
“那……”她张张嘴,再问,“夜多窟在……” 
“熊耳山呀!” 
“熊耳山……”渐渐清醒的乌眸转向窗台。 
一抹残阳正收尽它最后的灿烂,帘卷西风,打道回府。 
熊耳山,世间真有熊耳山吗? 
相传,熊耳山是西祖达摩的空棺葬地……呀? 
熊耳山,位于长江南岸,山脉绵延,起伏千里。 
以前,这儿并不叫熊耳山,自从七破窟名扬江湖后,熊耳山之名亦如雨后春笋般疯狂窜入世人耳中。熊耳山之名,是七破窟窟主玄十三定下的。 
七佛伽蓝,一座幽居长江北岸的古刹。在世间万千丛林之中,它默默无闻,然而,却不知何因惹恼了玄十三,招来这以看伽蓝僧众出丑为目的的冤家,又因“窟佛赛”名扬江湖,甚至盖过少林武当,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相较于七佛伽蓝方格布局的寺庙结构,七破窟在世人眼中无疑套上“神秘”二字。名为“七破窟”,并非真的指七座洞窟,它们是分散于苍茫群山之中的七处华丽楼阁,因以“窟”为名——化地窟、夜多窟、扶游窟、厌世窟、须弥窟、饮光窟、贤劫窟——故合为“七破窟”。 
窟佛之间的比赛以两年为届,简言之——双年一赛,每赛四季。即是说,两年为一届,休整一年,比赛一年,而在比赛的一年里,又分春夏秋冬四季赛事。 
若说江湖勾斗,门派阴谋,七破窟通常没什么特别大的兴趣,除非,这事与比赛有关。否则,若有人想利用他们,将他们当棋子当盾牌,对不住,借厌世窟主的一句话——“来吧,我要让他成为武林中永远的传奇……”   
第三章 越溪虞美人(3)   
比赛,七破窟的目的很简单。 
一字诀——丢! 
二字诀——丢脸! 
四字诀——和尚丢脸! 
八字诀——让和尚狼狈地丢脸! 
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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