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品悠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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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品悠游-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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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 
“我不想叫你师父。” 
“……我知道……”他低喃。 
“嫣……这名字不难听啊,你为何不喜欢?” 
“……” 
“你讨厌我这么叫你……吗?” 
讨厌?不,他不讨厌,他只是有点奇怪的感觉……这名字并不陌生,在七破窟里,除了玄十三时不时提醒他叫闵嫣,其他窟主开玩笑时也会叫叫,但多数时候,他们都唤他闵友意…… 
瞪她瞪她瞪她…… 
瞪了半晌,双肩垮下,他用力一叹,很认命的语气:“你若喜欢,就……就这么叫吧。” 
无奈的语调中似乎包含了一丝宠爱,长孙淹听不出来,只知道他让自己直呼他的名字是件高兴的事,悦然一笑,她重新举起树枝。学剑,她学剑。 
比划几招,身边的人却一反常态,全无动静,她抬眸瞧去,却见他盯着自己,神情怪异,她奇了,“嫣?” 
盯她半晌,他突兀问了句:“淹儿,你喜欢楼太冲?” 
咦,提起她的未来夫婿干吗?她歪头,不点不摇,只道:“他的画……极生动。”又是形俊之人,与你一样——这话藏在心里。 
“你喜欢他的画?”想起玄十三当日戏讽之言,他不觉皱眉,“听说他只有佛画画得好,不就是随便涂随便画……我也会……” 
后面三字声音细微,她没听见,摇摇树枝,一笑,“佛画要画得好,也要会揣摩。”相由心生,画由心生。 
“哼!”孩子气地扭开脸,他这次不再盯她,却盯着她手中的树枝,仿佛相信那树枝会被他盯得开花。 
盯盯盯,他又突兀问:“淹儿,你会……负我吗?” 
“咦?” 
“倘若……”幽幽黑瞳移回来,藏了些她看不明的东西,晶莹澄透,在眼中荡漾着,一圈又一圈,“倘若我也如楼太冲那样……” 
他的话声音太小,她不觉凑近了耳朵,“倘若什么?” 
清风拂面,带起一缕缕乌丝,与他的散发在空中纠缠出一幅亲昵的画卷,两人都未曾注意,他也未重复刚才她未听清的话,转笑道:“淹儿一边练剑,我一边说故事给你听,可好?” 
“好。”她乖乖举起树枝比划……不,是杀野猪。 
晨风带着夜的爽凉,掠过楼阁,掠过乌丝,掠过半遮罗裙的一角,柰攀楼边种了些不知名的树木,枝头开出点点白花,一簇一簇,散放着淡淡清香。在轻风淡香中,长孙淹如提线傀儡般重复着挑剑、转身、屈膝、扭腰的姿势,听那俊如珊瑚的闵蝴蝶说故事—— 
“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伽蓝,伽蓝里住着一堆和尚……有一天,一群老和尚让一群小和尚念经,小和尚就念:伽蓝种茄子,和尚吃茄子,不知是先有伽蓝后有茄子,还是先有茄子后有伽蓝。”   
第九章 踏莎撼庭秋(9)   
扭腰的姿势定住,乌眸看向他:他确定这是故事,不是童谣? 
“咳咳,”空拳掩在唇边,闵友意清清嗓,表情正经,“淹儿,接下来才是故事。” 
“……”她还是继续杀野猪……吧! 
推手送出一剑,他的故事亦开始—— 
“从前,在某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一家世代经商的大户人家里突然诞生了一个男孩……男孩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弟弟,男孩从小只爱和女孩子一起玩耍,见了家中漂亮的侍女姐姐就想扑上去,男孩不爱读书,讨厌夫子,讨厌功名,只喜欢奇门循甲和机关数术……男孩长大后,越来越迷恋女子,开始学那些世家子弟流连风月场所,风流的本性越来越令他的父亲担心。在他父亲眼中,男孩根本就是不学无术的纨绔败家子,要德行没德行,要学识没学识,除了沉迷风月场所,就只懂得武刀弄枪……要他学做生意,他一拍桌子货柜就倒,要他学算账,算盘到他手上全成了弹珠和暗器,为了要他考秀才考举人,父亲特地为他物色了城中学识渊博的先生,可他一开口就吓得先生卷铺盖……呵呵,到最后,男孩一事无成……” 
树枝在空中滞了滞,似想停下,但没有,长孙淹依然提线傀儡般比划着杀野猪的剑术。 
分花分花……她在分花…… 
拂柳拂柳……她在拂柳…… 
树枝慢慢舞着,她说服着自己,心思却分了泰半在他身上。这是他自己的故事……吧…… 
“有一天,男孩的风流惹出了事端……生意人家,总有些对头,男孩的父亲在生意场上多多少少树了几个敌人,其中有位姓陈的老板,与男孩的父亲水火不容,而男孩曾经惊艳陈小姐的美貌而出言调戏,一个月后,陈小姐有了身孕,却不知孩子父亲是谁,陈老板认定是男孩所为,上门质问,男孩的父亲亦正巧发现前一个月男孩有数日彻夜不归,他认为是家门不幸,为免张扬,答应了陈老板的要求,准备以三媒六聘让男孩娶陈小姐过门……风流归风流,男孩自有风流与下流的尺度,所以,他不答应,死不认账……男孩父亲气急了,想到自己养了四个儿子,却只有老二没廉没耻,气得他想打断男孩的腿。男孩也气,接下父亲打落的一棒,体内真气自动反弹,将父亲震退开,结果父亲更气了,直骂男孩顽劣成性,忤逆不孝。男孩说:老子不孝就不孝,老子这辈子就是要风流……” 
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后来呢?”长孙淹借着踏足的简单姿势,抽空问了句。 
“后来……”闵蝴蝶坐上一块山石,托腮而笑,“淹儿想知道谁的后来?是男孩,还是那位陈小姐?” “……两个都想知道。” 
“男孩后来被父亲逐出家门,今生今世,再无瓜葛。陈小姐……”杏花眼眯了眯,“她死了。在男孩被逐出家门后,她上吊自杀了。” 
“……” 
“淹儿可怜那位陈小姐吗?”这话很淡。 
长孙淹收了姿势,点头,“有点。” 
“憎恶男孩吗?如果他承认自己做过的一切,陈小姐就不会死。”话语……更淡了。 
“可怜了陈小姐腹中的孩子。” 
杏花眼倏地抬起,对上一双乌眸。 
“是你的故事……”原想用“吧”,但语调过于肯定,长孙淹想了想,换成,“……吗?” 
“只可怜陈小姐的孩子?”俊公子唇勾炫笑。 
“我想……”她深吸一口气,不看他,盯着树枝,颊上有些粉粉的红,“那胎儿的出现,一定有其他细节发生,只是我们不知道……就像……就像江湖传说,听来听去与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故事差不多,加了些什么,减了些什么,全凭说书先生的高兴,是不是?” 
风过眉梢,俊公子无言地咧开嘴,感到心头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鼓动。 
如今想来,当年的种种,不过是很简单的栽赃嫁祸,让七破窟任何一名部众去操作,都能轻松自如。   
第九章 踏莎撼庭秋(10)   
“淹儿……”不知何时,他站在了她的身后。 
“啊?”她小小吓了吓。 
“你头上……”有片白色花辫夹在乌丝里,他抬手欲拈,远远廊道却插来一道欢喜的叫声—— 
“友意?” 
是梅非遥……闵友意收回手,冲长孙淹眨眨眼,转向梅非遥冲去,“遥儿,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们已经六秋没见了,好想你。” 
梅非遥愣了愣,因这只绕在身边的蝴蝶而止了脚步,她冲长孙淹摇摇手,两人在廊道上攀谈起来,说起当日下山之事,说起贝兰孙的怒气,说起闵友意的伤…… 
握着树枝,长孙淹拍拍头,让花瓣落下。瞧那远立之人眉目俊逸,她浅浅一笑,默默退开。 
蝶。 
江南蝶,斜日一双双。 
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与轻狂。 
微雨后,薄翅腻烟光。 
才伴游蜂来小院,又随飞絮过东墙,长是为花忙。   
第十章 剔银定风波(1)   
“长是为花忙……”推开绣房雕窗,那只蝴蝶仍然忙着。倚窗笑观,她轻轻吁口气,转头—— 
“啊!”瞪着无自声无息站在窗边的人,长孙淹实在很想问问:今日是不是适合吓人的黄道吉日?前一刻被闵友意吓,现在又被贝兰孙吓,她真该感觉菩萨吓自己的都是形俊之人。 
“在下惊了长孙姑娘?”白衣无尘,贝兰孙轻轻开口,视线却盯着远远廊道中的两人。 
“……有、有点……” 
“抱歉。” 
“啊……没什么……”遥池宫是他的,他喜欢站哪里就站哪里。 
“当日害长孙姑娘落崖,是在下的过失。” 
“……”没关系,还好闵嫣救了她。 
“在下抱歉。” 
“……”没关系,赔偿她会一并算入嫁袍的价酬中。 
“楼公子与羊公子在宝马镇等候姑娘,嫁袍绣完后,在下会命火火鲁护送长孙姑娘回家。”贝兰孙今日难得只是远远瞪着,似乎从梅非遥那儿得到什么安慰,竟未跳出去找闵友意的麻烦。说话时,他瞥了瞥绣房内张挂的一对红衣。 
一袭腥红七重染…… 
“贝宫主,试试嫁袍好吗?”长孙淹取下男袍放在椅柄上,走到门边,冲他一笑。 
贝兰孙从窗口看了一眼,转身走进绣房,白袖在背后一拂,门轻轻关上。片刻后,一袭红袍的男子拉开门,缓缓步出。 
形俊……形俊……长孙淹双眼一亮。 
贝兰孙未及判断她眼底过于灼热的异亮所因为何,纤细的身影已经扑了过来,在他身边绕个圈,拉拉腰带,拉拉大袖,唇畔飘飞的是轻快的笑声。 
突然,长孙淹抬头道:“宫主,那朵花……能帮我摘下来……吗?” 
贝兰孙仰头,枝头苞苞瓣瓣,花色乳白,烂漫如雪。纵身凌空,红袍破空一旋,落地时,一枝白花送到她手边。 
“谢谢。这是什么花?” 
“举手之劳,”贝兰孙看她一眼,那表情的确很有举手的味道,“五味子花。” 
“五味子?”她不解。 
“一种药材,果实九月成熟,是红色。因其果肉酸中带甜,果核苦涩,微有辛辣,故名五味子。”贝兰孙简单介绍后,又道,“在下可以换下这件红袍了吗?” 
“可以,可以。”目送他走进绣房,关上门,那瓣笑依然挂在嘴角。嫁袍尾底的花纹——就绣五味子花。 
“淹儿,笑什么?”熏风扑面,一人来到她身后。瞪着某宫主隐在门后的一身红袍,某蝴蝶重重哼了声。红袍了不起啊,待这季赛事完了,他也求淹儿绣一件来穿穿…… 
这个念头一起,闵友意凝神寻思:他穿红袍不知是什么模样,真要穿穿也没什么不可以…… 
贝兰孙恢复一身白衣时再度拉开门,眼前便是一张邪笑的蝴蝶脸,而这只蝴蝶嘴里正发出意味不明的“嘿嘿”声。 
不暇细思,手已向他探去,“闵友意,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翻掌错手,曲臂侧身,闵蝴蝶笑容不变,“正有此意,贝宫主。” 
两道白影相并肩而起,犹如惊鸟掠林,半空中微微一分,却又在不远处缠斗在一起。 
“还打……呀?” 
谈什么? 
两人当然是谈春季窟佛赛。 
闵友意不是没想过如何才能赢比赛,就算他不想,夜多窟一干部众也会帮他想。所谓三个臭什么顶一个诸什么,那帮家伙的确是想到了不少可能、可行、可贵、可怕、可鄙、可恶又无懈可击的方法。 
一想到这些方法,他就……他就…… 
闷郁——怨郁——郁郁寡欢! 
那帮家伙一定对他这个窟主积怨甚久,不然,为何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将祥和的事情血腥化,将廉价的事情昂贵化?为何?为何?他们是嫌泡温泉吃鸡蛋太安逸了是不是? 
郁愤! 
他们提议——找出遥池宫的命脉要害,一把扣住,再以此威胁贝兰孙,如果他不想看遥池宫一夜之间除名江湖,就只有在七破窟的条件下低头……   
第十章 剔银定风波(2)   
好,好一招胁之以威。这帮家伙有没有想过,以贝兰孙的冷淡无情,倘若他借机散尽家财,归隐逍遥,这比赛只输不赢。 
他们又提议——以重利引诱贝兰孙,只要筹码够多黄金够砸死人,有钱能使鬼推磨,贝兰孙或许就弯了他的腰…… 
好,好一招诱之以利。倘若黄金足够到砸死贝兰孙,七破窟还比赛干吗?赢了比赛,赔出去的却是砸死人的黄金,不用玄十三皱眉头,他这个夜多窟主自己先扛着刀去谢罪。 
他们更提议——向庸医讨些迷人神志的药,再不就请人下蛊,药得贝兰孙七晕八素分不清爹娘是谁时,让他背把大刀负荆请罪…… 
好,好一招迷魂引,这帮——猪、脑、袋!除非贝兰孙彻底消失,否则,纵然七破窟赢得比赛,赛后却树起遥池宫这个强敌,怕虽不怕,但日后的江湖行事、生意往来却少不得刁难几番,得不偿失。 
所以,威胁不可行,利诱不可行,下药也不可行,那——来个正常些的招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何? 
“贝兰孙,你爹当年误杀饶奋藻长子,他也知道愧疚难安,才会退隐江湖,你代他赔罪合情合理,又能化解江湖一段恩怨,皆大欢喜,有何不可?”闵蝴蝶站在檐顶螭嘴上,开口便是“鬼哭狼嚎”,这话只怕整个遥池宫都能听见。 
贝兰孙一拳击出,拳气破空击向闵友意的腰,唇含冷笑,“闵友意,行走江湖之人,哪一个手上不是沾满血腥,若你爹十年前误杀一人,十年后,为了莫名其妙的比赛,有人要你自废一手一足,你会吗?” 
“老子又不是笨蛋。” 
“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 
“……” 
这就是闵友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结果。 
劝说失败也就算了,他对男人一向没耐心,只是他不该在缠斗间分神向奈攀楼瞥去一眼。这一眼,害他神思一岔,胸口再度受贝兰孙一掌,新伤加旧伤,真气走岔,喉头一甜,败下阵来。 
忍下腥味,他苦笑:庸医的话真准,他每次受伤不外为了女人,宝马镇受伤,在他意料之中,这一次……是他分神所致。 
他看到淹儿将一簇花放在唇边吻了吻,那花,是贝兰孙摘的一枝。 
这只是小事,根本就是小事,小事,小事,可——他竟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几欲走火入魔? 
呆呆站在院中,身边来来去去走过什么人,他无心理会,只觉得神志恍惚,勉强凝聚神思,却心火冲脑,火流盘在额心冲不出去,随着气血又绕回心头,像铁箍一圈圈缠紧,缠得他想……杀人…… 
拂袖转身,他咽下喉头腥气,提气纵身,鸢飞戾天。 
回到斤竹客栈,避开部众入房,蓦地,脑后一声细微的异响,仿佛蚊虫震翅,他偏头一让,一根细若毫毛的金针钉入墙砖,只剩半截在外颤动。 
仅这偏头的一瞬,另一支金针出现在他颈脉边。握针之人只将金针轻轻捏在大拇指与中指指尖处,手势随意,然而,只要此人轻轻一送,金针立即刺入他的穴道。 
闵友意盯着墙上颤抖的针头,身后那人盯着他。 
半晌—— 
“庸医。” 
身后之人扬起轻快的笑,“你推门时竟然没发现我在房内。” 
“老子为什么要发现你在房内。” 
闵友意口中的“庸医”——也就是厌世窟主昙,笑嘻嘻收了金针,一手伸向他,“手来。” 
将手伸过去,闵友意任他号脉。 
“谁让你受伤?” 
“贝兰孙。”瞧他神色不变,闵友意猜也知道自己的伤无大碍。就这么保持一人号脉一人抬臂的姿势,两人同时向桌边移去。 
闵友意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大概一个时辰之前。”昙笑眯眯地收回手,说出的话无关痛痒,“这次的伤又是为了哪位姑娘……或夫人?” 
“你管老子为了哪位……哪位夫人。” 
昙耸耸肩,点头,“我可不会理你为了哪个女人,只是……我尊要来了。”   
第十章 剔银定风波(3)   
“我尊?”恍惚迷离的眸子终于清醒了些,闵友意轻声一笑,勾起昙散落在肩上的一缕发,在指间绕了绕,慢慢将他拉向自己,“现在还早。” 
任他卷着头发向怀里拉,昙无意挣扎,直到身子侧倾成无法端坐的角度后,他歪身一倒,不意外地与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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